“呀！”小姑娘缩了缩脚，嗔怪道：“你这人怎么没轻没重的？”
李湛闻若未闻，板着脸说道：“别乱动，不过是扭着脚而已……可你要是再乱动，就等着更疼吧。”见她心虚的噘了噘嘴不吭声，便一只手扶着她的小腿，另只手捏着靴子底儿向下脱。
“疼……”小姑娘这会儿倒娇气的紧，双手撑在地毯上，可怜兮兮的轻声叫唤。
“疼也是你自找的，”李湛没好气的低声嘀咕道，“学人家踹无影脚，好玩啊？”
小姑娘没听清楚，好奇道：“什么是无影脚？”
李湛可没心思给小姑娘讲故事，闭上嘴，看看她还穿着丫头袜，便顺手解开袜带，褪下袜子，就见她脚踝处已经红肿了。
小姑娘见了越发觉得疼，瘪着小嘴，似是要哭。
“也没多严重，”李湛拍了拍手，安慰道：“到了伊州让驿馆的医官针灸两天，就没事啦。”
“可我这样怎么去？”小姑娘愁眉苦脸的说道：“骑不成马，又没有马车。”扁了扁嘴，嘟囔道：“疼，还是疼，真的特别疼……”
李湛苦笑道：“你光喊疼有什么用……”想了想又问道：“你这里有酒吗？”
小姑娘疑惑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那好，你等着，我去取些酒来。”李湛说完，便站起要走。
“我不喝酒，”小姑娘抬起头警惕的盯着李湛，“你……你想干嘛？”
李湛以手捏拳，捶了捶自己的额头，暗道，克制，冷静，她不过是个无知少女罢了！
“不是让你喝！要不想再这么痛下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李湛说到后来，语气便有些严厉，带了几分火气。
小姑娘往后缩了缩，小声道：“凶什么凶，也不见你对突厥人凶去。”
李湛闻言一怔，然后逃也似的出了她这香气过浓的小帐篷，被冷风一吹，长吸一口寒气，这才觉得冷静下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容易就动气……李湛摇了摇头，还是和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自己那份引以为傲的涵养呢？那从容不迫的气度呢，都见鬼去了不成？
回到西门的帐子里，李湛找到了小半坛子酒，这还是崔虎后来又送的。
看看帐内点着的牛油蜡烛已经溶了大半，顺儿合衣侧躺在帐角的小胡床上，想来是在等他回来，却熬不住先睡着了。
李湛本就不欲惊动他，见状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再进小姑娘的帐子，就见她手里拿着把尺长的弯刀对着帐帘，烛光下那刀身寒光粼粼，倒把李湛吓了一跳。
小姑娘见李湛去而复返，忙收了刀，放在枕下。看到李湛真的提着个酒坛子，疑惑道：“拿酒来做什么？”
李湛没理她，径自取了个点着小蜡烛的铜碗，吹熄了火，将坛子里的酒倒了半碗进去。
“脚伸过来。”李湛重盘腿又坐到她对面，将酒碗放到身边，吩咐道。
小姑娘虽然不明白李湛想干什么，却还是抬起腿，把脚搁在李湛身前。
李湛伸手把她的脚搁在自己腿上，扭头去找引火之物，却没看到小姑娘脸上羞红，抿着小嘴动也不敢动一下，似乎生怕惊动了他。
没什么合适的引火物事，李湛便从随身的刀砺袋①中摸出张纸来，看看其上所记载的内容，已是无用，便搓了搓，向烛火上烧去。
“呀！”小姑娘见李湛拿了纸引火，轻叫一声，倒把李湛吓得手一抖，差点落在地毯之上。
“没事你乱叫什么？”李湛责备道，抬眼看到她一脸惊讶，却又不像是脚疼。
“好可惜……”小姑娘惋惜道：“你怎么用写了字的纸来引火啊？”
李湛一边去点那碗酒，一边说道：“不用纸用什么——哼！这什么破酒，喝起来够烈，怎么就点不着？”
略一想，也便释然了，这个年代的酒还不是蒸馏酒，酒精度自然低，能点燃才怪。
小姑娘却还自顾道：“先生说过，要爱惜字纸，你这般烧了岂不是可惜？”
李湛心中一动，问道：“你有先生？读过书么？”
“没……”小姑娘脸上一黯，垂下头，低声说道。
李湛看她似有心事，便不再问。想了想干脆不烧酒了，并指在酒碗里沾了沾，便向小姑娘脚踝肿胀处抹去。
奇怪的是，这会儿她却不喊疼了，只低着头，偶尔抬眼看看李湛，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湛握着她细腻纤巧的小脚，另只手以指沾酒涂抹肿胀伤处，虽然抹得认真，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旖旎遐思——不过也仅限于遐思罢了，他虽然不是假道学，却也不是个登徒子，风流和下流总还是区分的开。
感觉涂抹的差不多之后，李湛便握着她的脚轻轻活动，一边随口说道：“疼就说出来，别忍着。”
小姑娘愣怔片刻，才低低的应了。
李湛有些诧异，她什么时候又变得如此乖顺？不过再一想，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嘲的笑笑，又把着她的脚揉了一会儿，便放手了。
“怎么样，不疼了吧？”李湛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腿，问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见李湛似要起身，忽然说道：“你，你们都不喜欢我……只有你对我好。”
李湛没去纠正她的病句，更没心思加以调侃，只是说道：“举手之劳，谈不上什么好不好，倒是你该睡觉啦，别想这些没用的。”
小姑娘抬眼看着李湛，委委屈屈地小声说道：“我就知道，没人喜欢我……”
李湛没兴趣当知心姐姐，折腾这一晚上，他早已疲倦了，当下摆了摆手，便出了帐子。
帐内的小姑娘望着还轻轻晃动的帐帘，张嘴想喊，却终是没喊出声来，伸手从枕下取出那柄小弯刀，看了看，赌气地砸向一边，那小刀在帐子上弹了下，又落回到小姑娘的脚边，她却看也不看了。
①——————注释——————
刀砺袋，新、旧《唐书》称之为“蹀躞（diéxiè）七事”。“七事”即佩刀、刀子、砺石、契真、哕厥、针筒、火石袋等物。蹀躞七事应是后来的“七事荷包”（《歧路灯》第七十八回）的前称。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