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无齿到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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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齿到几点
在游戏里,鱼头始终把缎儿当成自己的姑娘。
她的皮肤像缎子一样平崭光滑,身材比例恰到好处。适逢战斗间歇,他回想起自己与她重逢的那一刻,无可阻挡地将她扑倒在床,直奔柔软深层。她不肯配合他。明明是平民女孩,却总是像个骄傲的公主,加上一双时刻聚焦的对眼,缎儿在战地医院尿迹斑斑的床单上表现得凛然不可侵犯。当他指出战前他们曾经有过一腿,并且拿出钱包里的合影,同时背诵当年刻在后院墙砖上的海誓山盟,她才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暧昧的顺从。
当初他们分手之后,鱼头又试过几个别的姑娘,怎么也找不到初恋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年少时显得如此苍老。也许成熟就是一种迟钝,老于世故的人不再富于**,而爱恋,也在这时变得不擅于表达。他想不出自己是否真的还爱着缎儿,如果战争结束,是否还可以跟她无拘无束走在阳光下,而那段DV拍下的画面,他的脸上肯定到处都会布满涂抹的痕迹——当我是一张纸?
耳机中传来命令:继续前进。鱼头整整头盔,暂且把他的姑娘抛在脑后,将怀里的枪抱得更紧些,深深吸了口山谷边缘的空气。“D!”他在开始起步的时候骂了一句,因为他发觉自己的掌心里竟然会有几粒汗珠渗出。裤裆下面湿搭搭粘连成一团,而与此同时,空气中的潮气越来越重了。风可以吹来沙子,但还没有带来雨水,鱼头和他的巡逻小队就在自己汗水制造的湿润中前行。草丛里也许会有蛇,每个人都需要加倍小心。
“哈利路亚……”
在游戏之外,鱼头是我们兄弟三人之中最先发财的——当然,我到现在还穷着,单以货币拥有量来说,我从来没富过。那一年我还在上我那上不完的学,缎儿已经毕业,进入本地一家银行工作,每天查的钱比我一年见到的钱还多。鱼头没有跟着他舅舅学做模具,而是去倒卖粮食,他说人们可以不取钱不搞机电,但是不能不吃饭,所以干这一行他永远有生意做。那段时间他见到我们就劝:少吃点肉,多吃米面大豆,有益于健康。他关爱民生的举动获得了回报,最后转饲料生意让他赚了钱。我放假回家的时候,他用他新买的二手车拉上我和缎儿去河边钓虾,就是我们当年春游时去的那条河,鱼头和缎儿帮钉子换衣服的地点就在河岸上面百米开外。
“真他妈无耻。”鱼头说。
外边空气闷热,太阳很晒,我们把车开到河边,猫在车里打开音乐和空调,车窗摇下一条缝,鱼竿伸出去,愿者上钩。鱼头对我们纯粹消耗能源的休闲方式表示赞许:掉牙还看表,无耻到了极点。他脖子上挂着一只桃木制成的吉祥符,说是花了好几千块,大师开过光,我看旅游点上也就卖十块钱,满怀景仰地用手指轻轻摸摸,沾点仙气。
我们在车里比赛讲荤段子,我输了。俩人都是淫才,不做成粪肥真可惜。“过阵子我就出国,去巴基斯坦,听说生意好做,你俩有愿意入股的么?”鱼头讲起生意经来,我和缎儿都插不上嘴。
“还卖鸡饲料?”我问。
“不,壮阳药,非常好销。”鱼头看着我俩,一本正经的。
“我不能沾那东西,火力太旺,上次我们单位组织业务技能竞赛,也不知道紧张还是怎么的,我坐那儿射了。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缎儿一边说话,一边鼓捣车上的CD机,终于把它弄没声了。
“我就见不得你这种小脑残疾的,笨得跟你爸有一拼!”鱼头拨拉开缎儿,伸手过去用力胡掰乱按,最后说,“D,坏了。”他往座位后面用力一靠,“正好换影碟机,看A片方便。”然后他说他以前最喜欢看武打片,关键处一格一格慢放,学习人家的动作招式,现在还是喜欢看,关键处一格一格慢放,挑他们的毛病,这让他觉得过瘾。
“记得不,咱们以前在这儿喝醉过。”缎儿对自己造成的责任事故多少有点内疚,转而聊起另外一个话题。我和鱼头当然记得,各自讲述那时的即兴表演。缎儿打断了我们:“知道么,灌醉咱们的老M被抓起来了。”因为什么?我一直身在外地,与以前的老师同学少有联系,还没有听说这件事,而鱼头忙于生意,也是一脸茫然。缎儿盯着我们两个,似笑非笑地说:“他把班上的男生,用各种借口领到他的宿舍里*,听说不止一个。”

车子里一下沉默了。M在我们心目中,一直是文质彬彬的温和长者形象,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应该把你的鸡饲料给他喂点,让他以后吃那个!”缎儿又补了一句玩笑。刹那间鱼头的脸色变了,他推开车门走了出去,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和缎儿在车里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点浮子!”我提醒缎儿。杨峥小说鱼头打开车门带进来的热气让我和缎儿先后打了几个大喷嚏,两个人转过脸来看鱼竿,眼神却忍不住向鱼头那边瞟。
鱼头在车外面转了两圈,低头检查轮胎,但我看得出来那是假装的。此时太阳已经西斜,赤红的火球照耀大地,把鱼头孤独的身影笼上一圈发亮的金边,看上去沉静而又落寞。他突然平地跃起,狠狠地向地上踏踹。“啪!”“啪!”“啪!”不断有皮肤爆裂的声音传来,我看到鱼头的脚下,几只小青蛙还在抽搐,迸开的身体泛出腥红的血沫,四处蔓延。鱼头把鞋底在草叶上蹭了蹭,回到车里,用不容争辩的口气说道:“收竿,走,潇洒去!”
“我不去了,晚上还有事。”缎儿慢吞吞说了一句。
“你有个鸟事,回去还不是自己撸枪!”鱼头拧眉立眉,恶狠狠地喝斥缎儿。
“真有事。小峥,不好意思,改天我做东,请你。”缎儿眨巴眨巴眼睛,不为所动。鱼头看看我,我说了声也好,然后车里就又沉默了,只有冷气机的声音嗡嗡嗡不断向我们扑来。
把缎儿送回家,鱼头带我吃饭,晚上去了本地最好的一家歌厅“梦幻殿堂”,进门要个大包间。可能是看我俩穿着打扮不太像爱花钱的主儿,服务生站在旁边小声提醒:这里有最低消费。鱼头把眼一瞪,从裤子的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钞票,差不多有万把块,往茶几上一扔:不够再拿!接下来的场面有点像拍电影,十几个穿雪白旗袍的小妹鱼贯而入,等待我们挑选包厢服务。“一人三个,一人三个!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鱼头大呼小叫,“帮缎儿挑俩,万一他半中腰想来呢!”然后给人发钞票,弄得留下来的几个旗袍小妹欢呼不已。
他想用花钱的方式表达对大家的爱,我觉得这比他能够给予我们的爱要多几分。这种张扬引起我对他人身安全的担心,鱼头却说不用怕,回头他会买条大狗,每天陪他,而且他现在正学跆拳道,一般人也干他不过。一边跟我说,他一边给缎儿打电话,我听到他们在电话里争论,最后缎儿将手中的大哥大挂断,突然向墙角掷去,砸得旁边的盆栽植物叶子乱掉。大家都有点发呆,我把大哥大捡回来,发现电池已经摔散开,帮他重新装好,然后劝鱼头回家。
“我没问题,真没问题。”鱼头摆摆手,不肯走。他和几个小妹搂抱到一起,给她们表演催眠术:一只误打误撞飞进房间的蚊子,在鱼头的口令下,缓缓地躺落到他的掌心里。几个小妹呱叽呱叽鼓掌,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其中一个注意到鱼头掌心圆圆的烟疤,按住他的手问:怎么搞的?
“为情所困。”不等鱼头说话,我在旁边抢先说明。
后半夜,我渐觉困倦,横躺着一个笑失禁的小妹的柔软身体,睡意朦胧地想像在她煎鸡蛋烤牛排,品尝美味。鱼头脚上雪白的袜子不断在我眼前晃动,上面溅满暗黑的血点,直到我紧闭双眼才将它们避开。我听见嘈杂的音乐声中,包厢门口有些骚动。一双小手按压我的头部,在我的太阳**上轻轻。然后有人推我,叫道:先生,先生!我猛然惊醒,发觉鱼头不见了。
“我朋友呢?”我问。
“他先走了,让您放心玩,他已经算过账了。”旗袍小妹向我依偎过来,“他老婆把他找走的,好凶啊,骂他不是人,在走廊里骂好大声,别人都围过来看,你没有醒,睡得死猪一样。”小妹顾自吃吃笑,“他老婆怀孕了,大着肚子来找他,他不敢不走。”
鱼头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
第二天我联系鱼头,却找不到他人。我给缎儿打电话,问他关于鱼头的事。缎儿闷了半天,最后对我说:鱼头不让告诉别人,你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去。他在跟一个女人同居,那人咱几个都认识,教过我们英语,叫凌凌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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