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割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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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割礼
鱼头离开了缎儿的厂子,没有去开网吧,而是准备和钉子一起上省城,练摊卖某种品牌的牛仔裤。走之前他们举行了婚礼,没有通知太多的亲戚朋友。缎儿没有到场,说是陪北京来的领导,脱不开身。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一吨老板竟然来了,我只和他请假时说我有兄弟要结婚,不知道他怎么打听到鱼头摆喜宴的地方,备了贺礼赶来。“多个朋友多条路。”他说。那一刻我竟然很邪恶地想到他是因为没地儿吃饭才跑过来的,而且他的食量一定能够把随礼的份子钱吃回去。
我真龌龊。
结婚的场面并不热烈,平淡得有点乏味,可能是大家太熟了,而且二婚,没什么好闹的。我遇见了几个中学同学,距我们毕业已经十多年,现在散布在各种职业的各个岗位上,较为相近的共同之处是他们都结婚了,有的人的孩子已经上小学,至今还在保持独身的只剩下我。他们都说是我眼光太高,可选择的范围太宽,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不过我倒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担心一吨老板落单,我招呼几个同学过去陪他喝酒,他们果然如鱼得水,酣战在一处。本地酒风醇厚,饮酒是极为重要的社交手段,一场酒下来,几个人已经抱头搂腰成为无话不谈的至爱亲朋。我不胜酒力,先行离席,坐到一边陪鱼头说话。钉子和娘家人一起在另外的包厢,孤独的新郎此时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因为考虑到他身体状况,没有人劝他酒。鱼头落得自在,半靠在椅子上嗑瓜籽,悠闲的表情像是参加别人的婚礼。
“缎儿不来了?”
“嗯,找借口吧,估计他自己的割礼他才会亲自参加。”
“什么礼?”
“割礼。”做一个环切的手势。笑。
我们都知道缎儿也追求过钉子,但是没有成功。那时他还特意用一把刻刀雕了两个木头小人,一个老先生、一个老太太,坐在小船上同舟共济,把这当成生日礼物送给钉子。后来钉子背着他把这件礼物拿给我和鱼头看了,让我们俩为缎儿的鬼斧神工狠狠地笑了一阵。再见到缎儿,我们扮成老头老太的模样跟他逗趣,缎儿不明所以,只能咧开嘴傻傻陪笑。不过我想,一代工艺美术大师恐怕就此湮灭。
“干嘛一定要去外地呢,在这儿发展不是也挺好吗?”我对鱼头说。说这话自己都没自信,很有点闭起眼睛蒙人的味道。“换个环境。”鱼头对我说,“也换换心境,迟早还是要回来发展。我们不在家这些日子,你要帮我照看父母。”他说话的态度看似漫不经心,但是眼睛里流动的东西已经证明了他主意已定。
鱼头和钉子走后,我每隔两个星期会到他父母家里看看。每次话不多,大致说几句就走。老于虽然不常下地,精气神还不错,常常用根筷子戳着一个苹果在口里大嚼,说是有益身心。鱼头的妈妈每每都要夸赞我们兄弟关系好,鱼头没有白白交结我们,缎儿隔三岔五也会来,临别总是丢下一两千块钱,怎么塞也还不回去,只好先存上,等鱼头回来处理。不凑巧的是,我没有一次在鱼头家碰上缎儿,距离最近的一次是说他刚走不到五分钟,我听鱼头妈妈说过后,试着想给他拨个电话,只差最后一个号码的时候,我还是把电话挂断了。
那次喜宴上的豪饮让一吨老板感到满意,认为我帮助他扩大了他的社交圈子。没过多久,他邀请我参加他朋友组织的一个舞会,并且歪辫姑娘也去。杨峥小说按照我的本意来说,我不想参加,可老板的面子不能不给,只能勉为其难搀和搀和一下。舞会上歪辫姑娘大放光彩,好像不怎么找其他的伴儿,竭力拖着我逐次上场,到后来我都有点为自己的出镜频率太高而感到羞愧。这么说并不代表歪辫姑娘对我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她手边恰好有这么个现成的演出道具罢了,倘若情况许可,她拖着一个模特架子也会步入舞池的,目的只有一个:引起众人注意。我不忍心伤害这位天真的奇迹女郎,尽可能心境平和地陪她入场。可能没有**的人更长久,将近舞会尾声我竟然没有感到疲倦,这实在是一种怪诞的现象。
一吨老板也跳了几支曲子,步伐相当灵活,动作也有模有样,下巴上的肥肉开始泛出油脂。接下来的大段时间,他坐在场边休息,冷漠地看着一波一波舞会明星滑过。可能是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比较熟悉,他失去了跟他们谈话交往的动力。

“没事儿活动活动也不错,权当锻炼身体了。”我终于抽出空来下场休息,凑到一吨老板身边跟他聊几句。
“这也叫做锻炼?嘁!”一吨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你别看咱们老板身材这么……好,那可是有练过!”歪辫姑娘进来插话,同时用个小手绢在脸旁不停地扇呀扇的,“老大以前是散打队的!”
坏就坏在我当时没憋住,听到歪辫姑娘用童稚口吻说出这番话时,我笑了。当时我正在往她脸旁凑,想借助她的腕力给自己增加几分凉意。小风划过来的时候,我满意地笑出了声。一吨淡淡地看我一眼,拿出手机来拨了个电话,然后把他宽厚的手掌搭到我肩上,说:走,我领你去见见我的兄弟们。
我们开车到了一处家具城。这地方我知道,以前是一座电影院,电影卖不上座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卖家具了。我们进到地下室,前面是个健身中心,摆着杠铃、沙包、跑步机什么的,后面是个空房间,放着几张床,地上还铺着凉席。我们穿房而过,三转两绕,来到了影院大厅的舞台上,这聚着一大群人,中间两个戴拳套的正在挥拳踢腿。一吨和他们很熟悉,频频跟人打招呼,还有几个握手拥抱的。我想找到自己认识的人,瞧了几个似曾相识,但是他们显然对我已经全无印象,也就不好主动上前跟人搭讪,只能老老实实看场子中间两人对打。
两名男子结实健壮,拳脚生风,打到各自身上,皮肉噼啪做响,快速移动之间,台板被踩得嚓嚓下陷。我看了一阵,认出其中一个有些面熟,回忆了一下,竟然是那个和鱼头打牌的平头汉子,恰在此时他被他的对手踹得正惨,我不由得顺手做出了一个挥拳的动作。一吨扭脸看见,兴趣大增,沉声问道:“怎么,想玩玩?”之后招呼旁边人为我准备拳套护具,也不征求我是否同意,半拉半拽帮我换上,头上没有防护,只在裆前捂上一个塑料和竹子做成的扣碗,看来我只能暗自祈求他们不要打脸。歪辫姑娘兴奋异常,在我后面拍我后腰,大声鼓励我:“好啊!好啊!”场中两人停下来,大家都扭头看她,一致判定她是在为我等会儿挨揍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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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确曾练过几天,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过我倒是愿意和平头汉子较量较量,想看看那天如果我跟他真的动手将会是结果如何。我目测了一下他的身高体重,应该跟我差不多,等到动手之后我立刻发觉,他的胳膊比我长出太多,简直是长臂猿来的。可能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他的拳头准确地击中我的鼻子,当时就像是一列火车像我撞过来,整个宇宙一片混乱,我倒下去的声音比原子弹试爆的动静还要大,鼻涕、眼泪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流了出来。后来有人问到我关于这场格斗比赛的感受,我都告诉他们说这种比赛太不正规,非常影响我的正常发挥。
平头汉子蹲下来,靠近我身边,满脸关切地问我:“的,朋友,你没事吧?”估计他已经认不出我,不知道这场简短胜利能否给他带来欢快的回忆。几个人过来把我扶起,检查一下我的伤情,齐声说:没事,没事。平头汉子问:还来不?我摇摇头,觉得鼻子又酸又涩,好像是陷在脸的里面,半天睁不开眼睛。这让我想起缎儿爱念叨的两句诗: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一吨先生可算是找到了让他开心的事情,在一旁乐得眉飞色舞。过后他坚决要求我跟他一起去吃宵夜,介绍将我打倒的平头汉子给我认识。他叫阿伟,以前获得过本地的散打比赛冠军。“你应该感到庆幸,他的拳头下面可是出过人命的哟。”一吨老板用充满善意的口吻提醒我,让我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你还把我推上去找练干嘛?如果不是他的现场指挥,我想阿伟肯定不屑于跟我这种小角色动手。仔细想想,死胖子可能用的是隔山打牛的招术,借别人的手修理我,让我明白他不是好惹的。我这么着认为了好长时间,直到缎儿的出现,才让我渐渐知道,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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