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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飞云的妈妈一听自巳的女儿被市里的领导看中，这个领导年纪轻，长得又标致，真是高兴极了。她说，阿桂呀，**来了，我们真是翻身了。你呢，那个担子不挑了，过去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不过了，有了上顿愁下顿的愁帽子脱掉了。女儿呢，高中没毕业又到公家去做事当了干部。现在又有领导看中了她。我家正是一个喜事接一个喜事。明朝的饭一定要好好办，把领导请来，我们得谢恩呀！
阿桂说，小云妈，我们明天这顿饭要当相亲宴办。王同志的家不在这里，我们要给他面子呀，太寒碜了对两个小的面子都过不去。你不能口无遮拦，什么相亲啦，谢领导恩啦，这些话都不能说。你不看墙上**的像旁边是“翻身不忘**，幸福牢记**”么。
飞云妈说，就是你懂？我懂！
这顿午饭办得真是很丰富，是当时很流行的四个炒——炒猪肝炒虾仁炒鸡蛋炒鱼片，四大碗——红烧肉红烧鱼红烧鸡清蒸狮子头，最后一道是煨砂锅——整鸡整鸭整猪蹄一起煨汤。这个场面一般都是要办重要的大事宴请有身份的客人的。今天阿桂除了请庄兔、王小波外，还请了镇长高俊杰，镇工会主席李大勇和张梅林。庄兔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阿桂的用意了，实际上是作为相亲的宴席来操办，照老规矩，相亲的酒席由男方办的。当然也有由女方请酒的，那就是招女婿了。王小波、张梅林不懂这种风俗，只觉得办得太奢侈了些，尤其是王小波，他知道这桌酒菜主要是为他办的，心里甜滋滋的，表明李飞云和她父母很满意这桩算是“婚事”吧，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腼腆地一笑说，阿桂同志你破费了，其实随便弄点菜就行了。
庄兔是懂得这里风俗的，而王小波又不懂招女婿这类的事，不能为以后产生了后遗症。她接着王小波的话说：“阿桂同志又不是请你吃，镇长来了，他能不尽心招待吗？阿桂你说是吧！”
阿桂并没有弄懂庄兔的意思，就说小云她妈听说有这么多同志来吃饭，高兴得一夜未合眼。过去旧社会一个警察上门都会两腿发抖，现在新社会我们翻身了，领导关心上门来，我们总要表表心意的啊！“
高俊杰说：“啊哈，我说好一个庄兔，是你拉我来陪你的，你倒反过来啦，用心何在？”
阿桂说：“大家坐下来吧，小云娘是豆腐青菜烧惯了，烧这种菜还不会呢，不好吃不要见怪，要包涵啊！”
庄兔环视四周没有看到小云母女俩，就对阿桂说：“你还是男女不平等啊，小云和她妈怎么不出来？一起来陪陪我，不然这帮男同志会欺侮我的。”
高俊杰说：“男的欺侮你？你不骑到蒋书记头上就好咯，当然阿桂快把小云和她妈找来一起吃。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你把她关在厨房里她不要急死才怪呢。”
李阿桂说：“镇长啊，我是感谢**对我们恩情，更感谢各位领导能来我家，才随便挑了两个菜，不能说是相亲啊，新社会不行了，庄科长对么？”
庄兔说：“有这么点意思，在高镇长张校长面前也不必掩掩盖盖了。小波同志是吧！不过，这次呢是急了点，来不及请王科长的父母来，反正阿桂讲了，不是相亲。我们还要吃相亲酒呢。这应该王科长办。”
李阿桂的家宴在欢乐的气氛中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要不是镇政府有急事找高俊杰，说不定晚饭还能在阿桂家吃。
客人散了，李阿桂的夫妇借故进了房间，在客厅里只剩下王小波和李飞云了。他们默默地坐在那里，有时相对视了一下又各自旁顾着，沉默着。
王小波终于找到了话题说：“李飞云同志，吴老师的问题在你的启发下有了重大的进展，这件事将来我一定要告诉他的，他教出一个好学生。”
李飞云淡淡的一笑说：“我没说什么呀！但我总觉得老师不是个坏人。不能把好人当作坏人啊！还有那个殷校长，那是一个多么慈祥多么关心学生多么有学问的老师啊，前一阵被吴老师整得也够惨惨的，同学们都很痛惜，这样一个好校长离开了学校，学生也好家长也好老师也好都很留恋惋惜！大家弄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小波说：“是啊，是啊，我也在想，过去我们在农村闹革命，一边是贫雇农一边是土豪劣绅地主老财，象在脸上刻了字那样清楚，阶级阵线很分明。现在进城了，掌握政权了，情况复杂得多了，而我们自己的思维方式还停留在打游击的时代，把本来很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公式化，恐怕还要有一个过程呢！飞云，我们不谈这些，出去走走好吗？”
李飞云说：“今天就算了。我参加工作上班以后帮妈妈做家务事少了，而且还添了不少事给妈妈做，今天我就留在家里帮妈妈做点事吧！”
王小波说：“我还想听听你对我的看法，你自己还有什么想法呢？”
李飞云说：“不知道你看过巴金的《家春秋》吗？”
“看过的，那还是在校读书的时候看过的，后来革命了，这类小说就再也不看了。不过老区的许多革命文艺书也看过不少。你问这干什么呢？王小波有点疑惑地回答。
李飞云说：“你还记得巴金小说中那个觉慧吗？他的婚姻是那么不由自主，那么心痛苦累，那么的不幸结局。我觉得新社会的男恋女爱不应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那么多的墨守拘泥，那么多的任人主宰，我觉得没有了这些才是欢乐的。你说呢！”
王小波顿时领悟了，他笑笑说：“我懂了，我们一起尽量努力吧，当然有些事是我们个人力量一时还无法摆脱的。”
李飞云说：“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学生，说话很幼稚。”
李飞云接着说，“刚才你说吴老师的问题巳经查清了，那他是留在这里当校长还是要回天堂当局长呀！”
王小波说，“飞云，我们现在不谈工作，对吴老师的事我们明天上班时再讨论，好吗？你妈你爸都进房去了，他们是留给我们两个人的，我们不能辜负了老人的心。”
李飞云说，“其实爸妈今天的安排，我并没有思想准备。你不要误会不是说我不同意。我是同意的。不，我也不赞成这么快。不，我不是说不赞成和你这么快。是不要把高镇长、张校长他们请来。张扬得满街都知道，我怎么去见同学呀！“她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说着。
王小波开始听了她的话着实有点吃惊，听到最后才弄明白她的意思。就说，飞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你爸妈也是一番心意。
两个人谈得很投机。李阿桂留了王小波吃过晚饭才放他回去的。（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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