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2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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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天良在会议室里一盏昏黄灯光的照耀下,在转来转去的走动,被照射在墙上的人影,在四周的墙上不停地移动;这间只有三十多平米的镇革委会会议室里窗户紧闭,迷漫着吸烟喷出的烟雾,使屋里的光线蒙上了一层矇矇的使人昏昏的感觉;浓烈的烟草味,把刚走进来的蒋翠玉呛得咳嗽不止,有烟瘾的张梅林也捂着鼻子。
彭天良要文书倒了两杯白开水,招了招手要张梅林和蒋翠玉坐下,他自己仍然走来走去语调很凝重地说:“梅林、翠玉两位同志,刚才接到市政工组戚主任的电话,让我转告你们一个充满阶级斗争的话题,蒋玉敏在被大量揭发他过去罪行的面前坚持顽抗到底,以自杀的手段来自绝于党和人民的挽救,他的尸体今晚要运到太湖镇火葬场火化。戚主任特许蒋翠玉同志可以看一下遗体,可以由你自主处理骨灰。戚主任还特别告诫你,一个**员必须以阶级的感情放在首位,要划清与敌人的界线,不管这个敌人是自己什么人!”他看了一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已凌晨一点多,接着说:“船快要到了,你们可以到码头接也可以到火葬场去等候。”
蒋翠玉象一头母老虎被电棍击中似的瘫在凳子上不发一言,两只睁得圆圆的眼睛失去了光芒,呆呆地痴痴的,张梅林象是事先有预知似的很平静的对彭天良说:“彭主任,你还有什么事要我做的?我在这里先陪陪翠玉同志。”
蒋翠玉突然推开张梅林放在她肩头上的那只手,冲出了使她窒息的会议室,冲出了镇革委会机关大院,冲向将要运载她父亲遗体的码头。张梅林在有点惊慌失措地坐在会议室里抽烟,彭天良急切喊张梅林,赶快跟她去呀,防止她做傻事。张梅林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映,似乎对彭天良说,我只能造反和他们划清界限了。
庄兔睡在被窝中被喊了起来,庄兔很愠怒地说,现在快天亮了吧,我刚睡下你们就喊我起来,这是党的政策吗?
“你到如今还吆喝什么?!戚主任派人来通知你一件事,快起来,别罗嗦。”
来人对庄兔说:“戚主任要我们通知你,蒋玉敏已畏罪自杀,尸体放在太湖镇火葬场,你可以去看看。
庄兔被晴天霹雳似的惊呆了。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以后,庄兔问:“他是怎么死的,组织上弄清楚了吗?”
“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是自杀!”
“他为什么自杀?他是清白无辜的。”
“你怎么这样问?难道有人逼他自杀?自杀能逼的吗?当然是自己畏罪自杀,是畏罪!听清楚了吗?”
“这是组织的结论?”

“庄兔,你听清楚了,这是组织结论——畏罪自杀!”
庄兔抹了抹挂满在脸上的泪水说:“请你们转告组织,一、蒋玉敏是清白的,他没有什么罪;二、他这个人很坚强,因此我请求组织对他的所谓罪行,对他的所谓自杀重新审查;三、在组织上还说他畏罪自杀的前提下,我不能去看!”
两年后。
庄兔专案组的人把她带到政工组戚健那里。庄兔是久仰其大名还未见过这个手操生死大权的戚健,庄兔正面对他看了个够。他年龄四十左右,属矮胖类型,一张娃娃脸,笑咪咪的样子,象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与她脑子里想象的凶刹恶相判若两人。
庄兔喜欢国粹京戏,演员上台时那张脸谱使观众一眼就能分辨这个角色所扮演者的善恶;她过去在现实生活中往往会沿用这套简易的观察;虽屡试不灵总是老习惯难改,文化大革命使她猛醒,她真正领悟到古人所说,看人不能只看相貌,人的内心世界和脸面往往是错位的,说的话和做的事是颠倒的,好话的背后隐藏着刀剑。她面对戚健特客气的模样就握紧了拳头。
戚健亲自倒了一杯开水送到了庄兔手上说:“庄兔同志听说你已被审查了两年多?时间太长了,早应该弄清楚了么。现在形势一日千里,发展很快,变化也很快,应了古人那句‘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审查你的时候,还是‘四人帮’横行,你是他们打倒一切反动谬论的重灾受害户。现在他们的阴谋被粉碎了。我们重新审阅了你的材料发现虽事出有因,两年多查无实据,使你受到了很多委曲。我们研究你可以回原单位担任原工作。新的市委领导指示我们说,庄兔是个好同志,经受住了考验,你一直坚持相信群众相信党的坚定立场很值得称赞。”
庄兔说:“戚主任,我是要饭出身,东闯西荡自由惯了,这次被隔离审查了两年多才觉得自由的可贵啊!不过以两年多失去自由的代价来换取组织上对我正确的评价也还值得,应该有个书面结论给我吧,请能在书面上说清楚事出的‘因’是什么?查无的‘实据’又是什么?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戚健说:“庄兔同志这你不了解了,现在党的政策是在‘文革’中受审查的,只要没查出问题,一律不做书面结论,有了书面结论反而说不清呀!”
庄兔说:“恕我直言,组织上一点可靠的证据都没有怎能把自己的同志关起来两年多?”
戚健说:“你个问题提得好,是一个本质问题。这就是‘四人帮’制造的阴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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