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芙蓉花重锦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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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克尔瞪了朱子语一眼,又笑嘻嘻地朝水湄儿道:“我虽非好人,却也不会让你看轻!”身形一闪,也跟着连心老人走了。
二人俱走,朱子语和水湄儿不由大舒一口气。
朱子语道:“这达克尔恁也太傻,竟把我们晾在这里,机不可失,咱俩还是赶紧溜之大吉罢!”
水湄儿兀自气恼,说道:“我想瞧瞧连心老头是怎样教训那个混蛋的!”
朱子语道:“便是那家伙被打跑,我们也未必会有好果子吃,我总觉得这老头儿看我们的眼神有点诡异,不大对劲儿。”
水湄儿仔细回想了想,蓦地心底一寒,道:“说的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死老头儿若是没安甚么好心,我们只怕会吃大亏,这便走罢!”
当下二人提气疾行,惶惶然若丧家之犬,生怕连心老人或是达克尔赶来。
二人一路东南而下,除了歇息以复真元外,便是不分昼夜,不食粒米地狂奔,脚程自是极快,只消得三日,便来到后蜀国都成都府。
成都府自古便是繁华之地,物产富饶,人烟浩穰,比肩接踵。天下时有“扬一益二”之说法,那“扬一”指的自是扬州,而“益二”指的便是成都,因为成都也称“益州”。这两座大都会一东一西,一居长江之首,一居长江之尾,遥遥相对,乃是除长安与洛阳之外天下最大的两座城池。
三国时,蜀汉在成都置“锦官城”,以集中织锦工匠,管理织锦,故而成都府又有别号“锦官城”。南朝李膺在其《益州记》里言道:“锦城在益州南、笞桥西流江南岸,昔蜀时故锦官也。其处号锦里,城墉犹在。”至唐时,杜子美也曾有诗云:“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赞的便是这成都府景色无双,美丽非常。
后蜀国主孟昶喜赏名花,偏爱芙蓉,下令在成都府的城墙上遍植芙蓉树,并派专人看管。一时间,官民争相效仿,遍地栽植芙蓉树,故而每逢秋时,芙蓉花开,成都府满城锦绣,四溢花香。
却说孟昶其人,继位时年仅十六岁。孟昶亲政初始时,尚能励精图治,偌大的蜀国竟也被治理得有声有色。但随着国家政权的稳定,他便开始松懈起来,亲小人,远贤臣,变成了个十足的昏庸皇帝。
孟昶日久生厌,嫌后宫妃嫔姿色平庸,便广征蜀地美女以充后宫。青城有一费姓女子,生得风姿秀逸,且擅长吟诗咏词,更工于音律。孟昶闻其才色,便将其选入宫中,十分宠爱。这费姓女子,既温柔风流,更兼天赋歌喉,每逢侍宴,红牙按拍,檀板轻敲,声若流水叮咚,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于孟昶之耳。孟昶自是龙心大悦,将这费姓女子封为“花蕊夫人”,此后每日里只是和花蕊夫人寻欢作乐,用情颇专,俨然一大情种。
“花蕊夫人”倒也不愧于名号之中的“花”字,对各种花均是痴迷非常,更是喜爱红栀子花与牡丹花。而这孟昶既生性喜好赏花弄花,又热衷于取悦花蕊夫人,便开辟宣华苑,不惜金钱民力,四处收集名花花种,栽植于内宫花圃。待得春日里百花齐放,孟昶与花蕊夫人便不分旦夕昼夜,经常在花前月下吟诗作赋,饮酒弹琴,过上神仙眷侣般的逍遥日子。
后来,孟昶尤嫌不够,便下令国中官吏百姓,沿着成都城墙上,尽种芙蓉。秋日里芙蓉盛开,沿城四十里远近,开得叠锦堆霞,一眼望去,好似九天之上的红云一般。于是乎倾城妇女,不分豪门贵贱,都来游玩。一时间,人头攒动,挥汗如雨,又有珠光宝气,绮罗成阵,箫鼓画船,逐队而行。
更有孟昶御辇出宫,带着花蕊夫人并三千宫嫔女官,一个个锦衣玉貌,珠履绣袜,车如流水马如龙。外来之人,乍见之下,见满城锦绣,自是惊呼不已。蜀人又称成都府为“锦城”,却也是名副其实。
是时正值秋日,芙蓉花开正盛,朱子语二人来到锦官城,见这如许美景,不由惊叹连连,在这般人烟稠密之处,尚能有如此景色,委实难得。此情此景,悦目而赏心,使得二人甚为心安,三日来的惊惶一扫而空。
二人找了间酒楼,打算暂且歇上几日。
秋日里,巴山多细雨,夜夜涨秋池。二人一夜无话,除了打坐炼气,以作歇息外,便是卧床听雨。翌日清晨,但见得这新雨过后,天上越发碧蓝,芙蓉愈来红艳,心情也是更加清爽了。
朱子语道:“这几日过得可甚是窝囊,成都府风物如此美妙,我们若是错过了,岂非和那达克尔一般的傻?”

水湄儿白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还提那淫贼作甚!”放眼四处看了看,又道:“我听说成都府有一处胜景,叫作‘武侯祠’,你知晓么?”
朱子语哈哈一笑,道:“你这丫头儿,恁也小瞧于我!武侯祠鼎鼎大名,天下有识之士,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即便是白丁之辈,邻家小儿,亦耳熟能详,我朱子语博古通今,又岂有不知武侯祠的道理?”
水湄儿哼了声,伸了舌头,道:“自大狂!”
朱子语自不理会她,说道:“我素来仰慕武侯祠,早想一睹风采,咱们这便去罢。”转身便走。
水湄儿叫了声:“死鬼,走那快作甚?等我!”
成都府武侯祠建于唐,与祭祀刘备(汉昭烈帝)的昭烈庙相邻,规模非小,气势雄浑,乃天下名士竞相瞻仰之地。
秋日新雨过后,正是观景的好时节,游人如织,二人随着人流且走且观。
待行得片刻,朱子语忽听人群中有个女子声音道:“柳大哥,你可知前朝杜子美的一首关于武侯祠的诗么?”声音极是温柔。
一个男子声音道:“自是晓得,你且听我道来: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朱子语甚是喜爱这首诗,是时身处其境,乍听之下,兴致突来,不由接口吟道:“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顿了顿,叹道:“唉,长使英雄泪满襟,当真是说到众多英雄人物的心坎儿里去了!当然,也包括本座!”
朱子语之所以把自己也包括进去,那是因为他修炼《帝释心经》略有小成后,原本雄心勃勃地出净念禅寺,欲回金陵大展一番拳脚,一边找寻田中介元与朴成兴,一边为多年后破解赵匡胤的死因做好准备工作。谁知刚出禅寺便遭不幸,虽说不上“身先死”,可自见了连心老人、达克尔这样的高手后,他难免会产生自卑的感觉,知道自己这点微末本领,实在殊不足道,故而对“出师未捷”四个字,便深有感触了。
水湄儿捅了朱子语一下,道:“你在犯甚么浑?”
朱子语立时醒悟,叫道:“哎哟,我倒忘了!”
岂料人群中忽然走出一男一女来,但见那男子一袭淡青色长衫,手中拿着柄折扇,腰间悬了个酒葫芦,相貌俊伟,眉间英气内敛,目光如炬,只是脸上颇有些风尘之色。那女子身着紫色罗衫,皓齿明眸,身上有股钟灵之气淡淡溢出,虽远不及水湄儿之清灵秀雅,却也是个十足美人儿。
那男子撑开折扇,作揖道:“行人莫道天涯远,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即是缘,东海柳如风有礼了。”
朱子语一见此二人气度,便知俱非等闲人物,说不定便是炼气士,亦或是武林高手,于是忙拱手道:“柳兄客气,在下朱子语,见过柳兄了。”
柳如风道:“这位是我的朋友铃秋。”他身旁那女子轻轻一笑,颔首道:“两位好!”
朱子语也拉过水湄儿,道:“这位……”方说出两个字,水湄儿便将其打断,说道:“我叫水湄儿,名取‘所谓伊人,在水之湄’之意,我是他的好朋友。”
铃秋拉了水湄儿的手,笑道:“湄儿姑娘生得如此美貌,当真世间罕有,我都心生嫉妒啦!”
水湄儿咯咯一笑,心情大畅,道:“姐姐说甚么话来?我看姐姐也很美啊!”
柳如风忽地开口吟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解下腰间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咕噜”灌了一口,又抹了抹嘴唇,然后道:“请湄儿姑娘先恕柳某唐突之罪,在下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姑娘肯答应否?”
水湄儿暗道:“此人所吟之句,自是在夸我了,但掉书袋掉得还不错,比那个司马洵单刀直入的好多了。”心中一喜,说道:“柳大哥有甚么要求,尽管说便是,只要我做得到,自当答应。”
柳如风摇了摇折扇,道:“在下生平有一项嗜好,乃是喜欢为美人儿作画像,并珍藏之。今日见姑娘有倾国倾城之姿,因此一时手痒,耐不住作图的**,想为姑娘作画像一幅。若是唐突了姑娘,柳某在这里先行赔罪了。”
水湄儿闻言,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问道:“敢问柳大哥是不是有个别号称作‘多情公子’?”
柳如风一愕,随即笑道:“看来柳某还有些名气,湄儿姑娘竟也知晓‘多情公子’这号人物。不错,在下正是多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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