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烟波画笔一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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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湄儿“啊”的惊叫一声,仿佛追星一族在自家茅厕里见到了自己的偶像,喜形于色,美滋滋地道:“既是多情公子要求,我岂有不从之理?柳大哥尽管画罢,能上柳大哥的《江山美人榜》,也是莫大的荣幸。再者,小妹还正想见识一下柳大哥的绝技‘烟波画笔一江春呢’!”
朱子语大奇,水湄儿似乎对柳如风甚为了解,可以往并未听她提起过。
朱子语修行时日太短,是以并不知晓“多情公子”的名号,但水湄儿却是早就有所耳闻。她知道这位号称“多情公子”的柳如风,其实一点也不多情,只是由于喜欢为美人儿作画像,加之自己仪表出众,又偏生喜好饮酒作诗,便被众人以讹传讹,“塑造”成了一代风流人物。由于“多情公子”的名头太响,他的本名反而罕有人知道了。
水湄儿也是从师父嘴里知道“多情公子”的,却不知他的本名叫作柳如风。这时柳如风一提出作画像的请求,她立时便想到了喜好为美人儿作画像的“多情公子”。
柳如风的成名绝技不是他所修炼的功法,而是他的作图绝活“烟波画笔一江春”,好事者皆传其神妙无端,有夺天地造化之功,但到底如何神妙,却没一个人能说得清,只有亲眼目睹过,方能体会个中神奇。
人又传柳如风有一宝物,名曰《江山美人榜》,他便是在这榜上为美人儿作画像。据说能被柳如风所画的人,皆是国色天香之属,不减西子之姿,故而许多女子便以能上美人儿榜为荣。
水湄儿对柳如风神往已久,如今见偶像竟请求为自己作画像,上这《江山美人榜》,焉能不兴奋非常?
柳如风见水湄儿答允了,又大灌了口酒,说道:“多谢湄儿姑娘赏脸,这儿人多,不如我等先寻个僻静地方,再行作画如何?”
水湄儿道:“我昨天看见这附近有座小山,极为偏僻,我们便去那里罢?”望了望身后的朱子语,问道:“你来不来?”
朱子语一愕,没好气道:“这还用问么?我当然要去!”心头不爽,竟有了种受排斥的感觉。
四人遂来到一座甚是清幽的山头后面,远离人烟之地。
柳如风道:“不须多说废话,我这便开始了!”铃秋只是微笑不语,水湄儿和朱子语却紧盯着他行动,生怕遗漏了一丝半点细微之处。
只见柳如风收了折扇,右手一挥,空中现出一道白色光幕。那道光幕呈四方之状,十分巨大,发出耀眼光芒。他招了招手,那光幕缓缓飘落下来,最后飘浮在离地三尺许高的地方。待白光渐渐散去,显露出一幅巨图来,宽约三丈,长约十丈,图纸不知是何材质,不似等闲物事。
朱子语一震,只见那图上面的景色是以一条大江作为整体布局,辅之以两岸参天古木,险峻奇峰,兼有奇花异草,水中游鱼,空中飞鸟,江上渔船,景物逼真至极,直如有性命的活物般。
更为神奇的是,画中有不少女子,皆绝世妖娆,形若真人,顾盼之间,眼波流动,浅笑微嗔,竟似活人一般。上面亦有铃秋的画像,与眼前真人相较之下,直有以假乱真之效。
这自然便是让万千少女为之疯狂的《江山美人榜》了,朱子语心下赞叹不已,如此画技,真有神鬼莫及之功,不由对柳如风钦服万分。
正陶醉间,忽听柳如风喝道:“烟波画笔一江春!”
朱子语忙向他望去,但见他十指微张,俱都显出七彩光华,眨眼间每根手指都冒出一道彩光射在美人儿榜上。又见他飞身跃起,作车轮旋转,便似一阵旋风般,在美人儿榜上纵横驰骋。身形所到之处,便是美人儿榜吸纳彩光之时。原来他的“画笔”便是自己的手指,“颜料”便是手指射出的彩光。
初时美人儿榜并无反应,约一刻钟之后,水湄儿的全身画像突然显现在了美人儿榜上。图中,水湄儿身着绿衫,手持玉箫,袅袅婷婷,顾盼嫣然,宛若真人。
水湄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却听得柳如风一声长笑,朗声道:“大功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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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风和铃秋乃是四处游历之人,飘泊无定,平日里逍遥自在,甚是清闲,当真是: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朱子语却是有目标,敢拼搏,锐意进取的时代杰出青年,本打算就此与二人辞别,径往金陵,去大展一番拳脚,然而水湄儿不知哪根筋不对,竟一个劲儿地要求在此地再留几日。他拗不过水湄儿,便万般不情愿地答应了。

四人经过民主表决,决定留在这山谷里。朱子语本想回城中客栈,无奈势单力薄,只能投一票,三比一之下,他的意见便被直接无视了。
朱子语协助柳如风,于谷中造了四间棚子,虽不甚精致,用来权且栖身却是绰绰有余。这里并无人烟,林深地险,处处可寻飞瀑流水,茂林修竹,倒是个清心养性的好地方。四人每日里只是游山玩水,这般不知不觉之间,已过了半月有余。
朱子语却也弄清了水湄儿要求留在此地的缘由,想来有一个风靡万千少女的偶像级人物柳如风在此,水湄儿那颗少女之心会打甚么主意,便是用**也能想到。
这些天来,水湄儿多与柳如风在一起,对朱子语却是少加理会。作为一个感情丰富的男人,他心里自然酸溜溜的大不好受。
这一日,他独自外出,在林子里发现一头半大的鹿,忽而想起大家已有两天没吃过东西,遂将那鹿一刀宰了,剥皮剖肚,洗净拿了回来。又燃起篝火,削枝窜肉,辅以随身携带的五香调料,烤得鹿肉金黄,油脂欲滴,酥香扑鼻,直瞧得边上三人食欲大振。
水湄儿嗅了嗅香气,笑道:“你的手艺愈发精熟了,比之三月前,可有霄壤之别。看你忙得辛苦,我吹支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朱子语哼唧一声,在她耳边悄声道:“没想到湄儿姑娘居然还记得在下,难得啊难得,在下感动的真想大哭一场!”
水湄儿脸色一白,默然无语。
朱子语心中一动,有意刁难她,提高了声音道:“湄儿,你还记得我最喜欢的那首曲子么?我与你说过,便吹那首罢!”
水湄儿蓦地想起半月前,两人在花前月下时,自己曾给朱子语吹过一支曲子,叫作《子衿》。当时朱子语说,他最喜欢听的就是这支曲子,而印象最深刻的,则是终南山下她吹奏的那首《笼中鸟》。
水湄儿那时也并未在意朱子语所言,此刻经他一提,才突然忆起。当下点点头,取出玉箫,正待吹奏,玉颊上倏尔现出一抹嫣红,却是吹不下去了。
朱子语心中一痛,肚里冷笑:“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吹不吹奏此曲!”脸上却挂起了招牌笑容,道:“你忘了么?是那首《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首《子衿》,乃是《诗经》中的篇目,写的是一个女子在城楼上等候她的爱恋之人,而且用的是女子口吻。水湄儿冰雪聪明,诗中之意自是明了,朱子语把这诗文当众念将出来,其用意可谓“昭然若揭”。
水湄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犹豫了好半晌,终于幽幽看了朱子语一眼,把头一低,将朱唇凑向玉箫,吹奏起来。
箫声悠悠,清扬悦耳,待一首曲子吹完,柳如风击掌赞道:“湄儿姑娘的箫艺当真冠绝天下,今日一闻,柳某恐怕以后再也无心思去聆听其它丝竹乐器了。”
水湄儿看着朱子语面庞,头也不回,淡淡道:“柳大哥谬赞了,以后若有机会,我常吹奏给你听便是。只是这首曲子却是不能,因为我早已在心里默默想过,此生此世,我只能将这支曲子吹与一个人听,还望柳大哥见谅。”却对朱子语轻轻说道:“好听不好听?比之那晚如何?”
水湄儿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朱子语心下虽喜,却更多的是惭愧,暗道:“我怎么像个娘们儿,居然在这个时候打翻了醋坛子?柳如风才华人品,俱为上上等,连我都佩服,又作为妇女界的超级偶像,声名远播,俨然一明星大腕。水湄儿一单纯少女,心中有追星情节毫不奇怪,但这与爱慕之情根本不是一个性质。”
念及此处,脸上只觉得灼灼发烫,幸好忙于手中活计,倒也不是忒尴尬,口中道:“好听,当然好听!比起那晚,尤有过之。”
水湄儿趴在他耳旁,柔柔道:“子语,从今往后,这支曲子我只会吹与你一人听。日后你想听了,跟我说一声便行,反正……我也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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