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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法站起身子,在室中来来往往,走了两圈,突又顿住脚步,仰天长叹—声,沉声道:“以弟子之见,你我若是前去传声驿侦探一番,或许能探出一些真象亦未可知。”
百维暗中大喜,但面上仍不露神色,转向妙空,道:“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妙空沉吟道:“此事虽然冒险,但却实是唯一之途径,何况传声驿此刻已是各路英雄毕至,你我混杂其中,也未必会被别人看出身份。”
百维早已算定妙法、妙空俱是年青热血,对此事必然会有如此之判断,他两人此刻之答复,实已早在百维意料之中。
只见他突然啪的一拍桌子,仰天长叹道:“可惜……可惜!”
妙法、妙空俱都吃了一惊,讷讷道:“莫非弟子们说错了吗?”
百维黯然半晌,方自缓缓叹道:“两位说的非但不错,而且正确已极,只是……只是……”
又自长叹一声,垂首住口。
妙法、妙空忍不住脱口问道:“只是什么?”
百维黯然长叹,垂首道:“只是任相公却万万不肯答应。”
妙法、妙空齐地一愕,再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妙法方自强笑道:“这自是任相公行事谨慎小心,是以不肯让我等轻举妄动,我两人方才之言,实是太大意了。”
百维冷笑道:“谨慎小心……哼!哼!局势已然如此,你我还有什么可谨慎小心的。南宫世家若是有心要取我等性命,你我还能活到现在?”
妙法、妙空两人面面相觑,闭口无言。
百维将头凑了过去,语声压的更低,—字字缓缓道:“这一场武林间空前未有之战,自开始便非势均力敌,中原四君子、蜀中唐门世家,此等在武林中久著威望之人物、在此役之中,首先遭了毒手,此后任相公虽以绝世之奇才,略为挽回一些颓势,但力难持久,其将奈何?”
妙法、妙空齐地一叹,黯然垂首。
百维缓缓接道:“自我等参预此役之后,更是正消魔长,双方势力,相差也更是悬殊,再经阴山后、回声谷两次惨败,我方实已一蹶不振。”
他语声虽仍压得极低,但神情却越来越见激动,接着说道:“以我方目前之情况,无论如何,也难胜过南宫世家.而我方无论多么谨慎小心.最多也只能保持现状,但保持现状,我方便休想取胜.我方若想取胜,便定要出奇制胜,我方若想出奇制胜,便不能放过任何—个机会,而我等若是太过谨慎小心,便势必要有许多机会自眼前错过。”
这番话说的声节锵然.掷地成声,当真是滔滔雄辩,令人难以驳倒。妙法、妙空虽仍垂首无语,但神情间已不禁露出赞同之意。
百维语声微顿,将妙法、妙空面上神情,仔细瞧了两眼,目中不禁露出欣喜之色,沉声接口道:“南宫世家此番将行事之方针,突然做了个变动,正无异给了我方一个机会,我等若不知乘此机会,有所举动,却将这大好良机,白白错过……唉,良机一失,永不再来,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沉重的长长叹息一声.缓缓垂下头去。
口中虽不再说话,但眼角却仍在不住闪动,留意着妙法、妙空两人之动静。
妙法、妙空亦自垂首无语,但眉峰已紧紧皱起,显见正在苦思。
过了半晌,妙法方自抬起头来,轻笑道:“不知大师要有何举动?”
百维目光闪动,沉声道:“我等究竟要做何举动,在目前犹不能骤下决定,必需要至那传声驿—探究竟之后,方能伺机而动,随机应变,这正是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妙法、妙空交换了个眼色,口中虽无言,心下之意却更是赞同。
百维察言观色,立时追问着道:“贫僧之言,不知两位认为可有道理?”
妙法讷讷道:“这个……”
目光一转,向妙空瞧了过去。
妙空苦笑一声,道:“弟子愚昧,怎敢对大师之言妄加置评。”
百维冷笑道:“两位心中有话,为何不敢说出口来?却不知怕的是什么?”
妙法道:“这……这……”
面上尴尬之情,溢于言表。
百维丝毫不肯放松,紧紧逼问着道:“两位是否觉得若是承认贫僧之言有理,便无异是任相公错了.是以不敢说话?”
妙法、妙空两人,不约而同,轻轻咳嗽起来。
百维厉声道:“对即是对,错即是错,两位名门子弟,岂能闪烁其词.你我若真想为武林同道做出一番事业.更不能黑白不分,两位若觉贫僧之言错了,也该说出口来。”
言词之间,反复雄辩,锋芒更是锐利,当真是咄咄逼人,令人不得不答。
妙法苦笑一声,道:“弟子们实不觉大师之言,有什么谬误之处。”
百维目光一闪道:“贫僧之言,若是对的,任相公坚决不令我等赴传声驿一行,便是大大错了,这道理岂非简单已极。”
妙法沉声叹道:“任相公骤下如此命令,确是有欠考虑。”
第二十三回鸡鸣狗盗
百维厉声道:“任相公之命既然错了,你我便不该听命于他,这道理亦是简单已极。”
妙法身子一震,讷讷道:“任相公为武林尽心尽力,至今实已心力交瘁,弟子们又何忍在此时期之中,违背于他?”
百维沉叹一声,缓缓道:“道兄说的不错.任无心此刻非但早已心力交瘁,而且……唉!而且神智也已有些迷乱,是以行事之间,便不免有错,两位俱是明眼人,此点想必早已看出。”
妙法头垂得更低,黯然道:“任相公究竟不是铁打的身子,在如此内忧外患,重重煎熬之下,自难免积劳成疾。”
妙空接口叹道:“是以我等便该对他加倍体恤,怎可再刺激于他?”
百维缓缓道:“任相公落到如此地步,贫僧又何尝不是深觉悲痛。”
语声微顿,神情突变严厉,沉声道:“但其情虽可悯.其理却不可悯,你我若为大局着想,情理势必无法兼顾。”
妙法道:“这……”
百维厉声道:“此刻大局已是何等凶险,你我若是再因循情面,让一个神智已迷乱之人来主持大局.便唯有灭亡之一途。”
妙法、妙空对望一眼,身子已不觉颤抖起来,显见是心情激荡,难以自制。
百维面色渐渐缓和,柔声道:“此时此刻,你我已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两位无论选择哪一条路,贫僧俱都一无异言。”
妙法、妙空又自交换了眼色,情不自禁,齐地脱口问道:“哪两条路?”
百维沉声道:“两位若是不忍对任相公加诸任何举动,便唯有令此情况,继续发展下去,但这条路之后果,必然是凄惨不堪。你我一死,固不足惜,但事关天下武林道气运,两位却不可不深加考虑。”
语声微顿,不见两人答话,沉声又道:“两位若是为了天下武林同道着想,便应该捐弃那妇人之仁,从此之后,另定行事方针……需知大事犹非完全绝望,你我切切不可自暴自弃。”
妙法双拳紧握,妙空牙关紧咬。
过了半晌,妙法方自颤声道:“此事关系委实太过重大,弟子们不得不三思而行。”
百维道:“正该如此。”
又过了半晌,妙空亦自颤声说道:“大师若令弟子们将任相公……唉!!弟子们实是不忍。”
百维厉声道:“两位难道又忍心将天下武林同道,置于水深火热,万劫不复之地吗?孰轻孰重,两位难道从未想过?”
妙法面色煞白,毫无血色,颤声道:“依大师之意,又当如何?”
百维沉声道:“此后你我行事.必须自做主张,万万不能令任相公再做发号施令之人,此举实乃万不得已,两位必需同意。”
妙法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大局既然如此,弟子们权衡其中利害轻重,看来也实是不得不如此了。”
转首望向妙空.接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妙空垂首长叹道:“大哥之意既决,小弟自以大哥马首是瞻。”
百维暗中松了口气,展颜道:“两位果然明白事理,好教贫僧相敬……”
妙法忽然沉声接口道:“只是……不知我那三师弟,是否同意此事?”
百维微一皱眉,沉吟道:“妙雨道兄—向通权达变,想来万万不致独持异议,何况……此事既有你我三人赞同,想必已可做得主了。”
妙空缓缓颔首道:“妙雨三弟那面,弟子定可说服于他,大师但请放心。”
语声微顿,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接口又道:“此事虽然已成定局,但……但任相公那面,却不知大师要如何处置?”
百维目光转处,但见妙法、妙空两人,面色俱是凝重已极,当下干咳一声,道:“任相公侠骨仁心,积劳成疾,如今落得这般地步,已是令人扼腕,我等自不能对他稍有无礼之言。”
说到这里,偷望一眼.妙法、妙空两人.面色果然大见缓和。百维知道自己话未说错,不禁暗道一声侥幸。
要知他若对任无心稍有无礼之言,妙法、妙空非但立时改变计划,说不定还会和他翻面动手亦未可知。
百维心念数转,方自接道:“我等此刻不妨向任无心委婉进言,就说他实已心力交瘁,亟需好生歇息一阵,一切行动,都只好另请他人做主了。”
妙法颔首道:“如此说法,实是上佳之策,要知你我言语间,万不可令任相公稍受刺激,话需说得越是婉转越好。”
百维道:“正是此理。”
妙空忽又接口道:“但这话不知该由谁去向任相公说呢?”
百维怔了一怔,讷讷道:“这个……不如请妙法道兄……”
妙法慌忙摇手,苦笑道:“弟子一向拙于口舌,面对任相公,更不知该如何措词了.此事弟子实是万万承当不起。”
百维皱眉沉吟半晌,面向妙空,道:“既是如此,不如就请道兄……”
妙空亦自连连摇手道:“别的事大师如有吩咐,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这件事嘛……弟子亦实是无能从命。”
百维苦笑道:“两位如此推辞,此事却又该当如何是好?”
妙空道:“大师既有六祖释谒之智,复具生公说法之能,此行舍大师其谁?”
妙法接口道:“何况此议本由大师而起,大师自应有始有终,完成其事。”
百维面上微微变色,讷讷道:“这……贫僧还需三思……”
要知他虽是阴鸷沉猛之性,但对任无心实是心中有愧,不免心虚。
若要他面对任无心说出那番话来,只怕他见了任无心后,一个字也无法出口。
忽然间,一个人推门而入,大声道:“此事又有何难出口,大师若不愿说,不如就由弟子服其劳便是。”
语声清朗.正是妙雨。
百维耸然变色道:“道兄莫非已将我等所议完全听在耳里?”
妙雨微微笑道:“正是。”
百维面色一沉,厉声道:“道兄既然早已前来,为何不入内与我等共商大计,反而躲在门外,不嫌有些鬼鬼祟祟吗?”
妙雨神色自若,缓缓道:“弟子方才虽已早就前来,但听得大师在屋内商谈如此机密大事,门外竟无人看守,实是未免太过大意,此等事落入别人耳中,已不甚好,若是被任相公无意中走来听到,大师岂非更难以面对任无心?”
百维本待责难于他,哪知却被他一顿数说,说得无言可对。
妙雨微微一笑,接道;“是以弟子便只好守在门外,代大师做个防守使者,大师若还要以此相责,弟子岂非太委屈了吗?”
百维怔了半晌,苦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贫僧错怪道兄了。”
妙雨含笑道:“岂敢!”

妙法沉声道:“三弟既已将此事原委听得清楚,又自告奋勇,愿代百维大师去向任相公解说,想必是同意此举的了?”
妙雨长长叹了口气,道:“大局如此,除此之外,实无他途,百维大师高见虽然先人一着,但弟子实也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未便说出而已。”
百维拊掌笑道:“贫僧早已说过,妙雨道兄对此举必定绝无异言……”
妙雨接口道:“事不宜迟,弟子此刻便该去向任相公进言,但大师与师兄们也该在一旁帮着解说才是。”
百维道:“自当如此。”
当下妙雨先行,百维、妙法、妙空三人相随在后,拍开了任无心居室门户。
只见任无心木然坐在一旁,正面对着病榻上之玄真道长,呆呆的出神,妙法瞧得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脱口道:“不知相公何时准备启程?”
话方出口,便知错了,只因自己若是如此问法,自然又要任无心做主,岂非违背了此行的目的?
当下干咳两声,退入角落之中。
只见任无心茫然回过头来,目光在百维等四人面上一扫。
百维等四人见到任无心憔悴之神情.心中不觉有愧,情不自禁,俱都垂下了头去。
但闻任无心长叹一声,缓缓道:“本当早已启程了,只是……唉!我见各位实是太过劳累,不忍惊动,是以一直在此相候。”
妙法见他全然不顾自身之憔悴,只是孜孜为他人着想,心下不禁更是感愧,一时之间,哪里还能抬起头来。
别人似乎与也他同样心思,俱是垂首不语。
过了半晌,还是百维忍不住了,缓缓移动脚步,走到妙雨身旁.悄悄地拉了拉他衣袂。
妙雨这才轻咳几声,强笑道:“弟子们纵然辛苦些,也还有限,而凡事无论大小,都要相公你来*心…唉!相公你才是真正的累了。”
任无心喃喃地说道:“累了……不错,在下当真是有些累了,但…”
语声微顿,黯然道:“但纵然累了,又当如何?只要不被累死,我活着一日,便得挣扎一日,万万不能退缩!”
妙雨长叹道:“为武林尽瘁如相公这般人.古往今来.只怕是绝无仅有的了,但……相公不知可曾想过.如此挣扎下去,要到哪一日为止?”
任无心动容道:“这……这个……唉!这一场战争不休,我挣扎便不能停止!”
妙雨道:“但这一场战争.无论双方是谁胜谁负,—时间都难以结束,我方若要致胜,更需辛苦奋斗,只怕至少还得三五个月之时日。”
任无心接口笑道:“岂只三五个月,只怕还要三五年亦末可知。”
妙雨道:“这就是了,既然还有如此漫长之一段艰苦岁月在后,却不知相公又可曾想过,似相公这般挣扎下去,终有倒下的一日。”
任无心黯然垂首道:“不错,但事既如此.也只有过得一日算一日了。”
妙雨道:“但战争如未结束,相公便已倒下.那又当如何是好?”
任无心道:“这……”
妙法沉声接道:“无论任何一场战争,到了最后关头,总是最最吃紧之时,那时相公若是突然倒下,我方军心必然溃散,而以此刻情况看来,相公你实已随时随地都有倒下之可能,相公你行事一向谨慎,这一点不知可曾三思?”
任无心黯然道:“我自也仔细想过.但……”
语声一顿,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凝注着妙雨,良久良久,又自移注妙法。
他在每人面上,都仔细瞧了一阵,方自沉声道:“你等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妙雨嗫嚅道:“不错。”
任无心目光一闪,道:“既是有话,便快快说吧,不必绕弯抹角。”
妙雨瞧了百维、妙法、妙空三人一眼,讷讷道:“弟子们与百维大师经过一番慎重之商议,都觉得相公……相公你目前还是静养一时的好,在这一段时间中,相公你最好……最好……”
他说来期期艾艾,自是心中实也有些畏惧惭愧之意。
任无心面色已变,长叹一声,道:“最好怎样,你只管说吧!”
妙雨干咳一声.接口道:“在目前这一段时期之中,相公你最好完全莫要劳神,全心全意,安心静养,无论什么事……”
任无心身子早已轻轻颤抖起来,此刻突然一挥手掌,打断了妙雨之言,颤声道:“你……你是要我无论什么事都莫要管了,是吗?”
妙雨垂下头去.不敢去瞧他那悲愤交集之目光,讷讷道:“这个……这个……弟子们全都是为了相公着想,只因到了那最后关头……”
任无心霍然长身而起,苍白的面容,已泛起一阵激动之红晕。
目光又分别在百维、妙法、妙空、妙雨面上个个瞪了半晌,一字字缓缓道:“你毋庸说了,你等要说什么、我都已知道!”
语声微顿,但见妙雨等人俱都不敢开口,便又缓缓接道:“我知道你等俱都认为我已再无指挥大局之能,而近日以来,我方实也是屡战屡败,这……这自也怪不得你们。”
他胸膛不住起伏,语声渐渐嘶哑,咬一咬牙.强忍着心头之悲痛,才接道:“我所创下之基业,大多已在我手中毁去了,我所指挥之战争,十有九败,我……我实也再无面目领导各位,自今日起,我只是此次战争中一名小卒,无论任何事,我绝不再下定夺之议,自今日起……指挥大局,何去何从之大权,已属于你们几位了……”
语声方了,便已颓然坐到椅上,低垂着头,再也不愿抬起。
他那沉痛的语声,已足令人酸鼻,他这颓然之神情,更是令人心碎。
绝世的英雄,如今已到日暮穷途处。
耀眼的光辉,如今已黯然失色。
古往今来,世上又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失败英雄之悲哀?
而任无心此刻之心情,世上又有什么词语能形容其万一?
百维虽未料到自己所谋之事,竟能如此顺利便达到目的,而忍不住心下暗喜。
但他瞧见任无心如此神情,如此落寞,心头却又不禁泛起一阵兔死狐悲之黯然。
只因他自己毕竟也是个人中之杰,对英雄穷途时之萧索与沉痛,自也能深深体会。
妙法、妙空等人,目中更已不禁泛起了泪光。
过了半晌,妙法终于嗫嚅着道:“相公今日虽因体力之劳瘁,而不得不做退休之举,但此举却只不过是个过渡时期……”
妙空立刻接口道:“不错,一等相公精神体力恢复正常,这千钧重担,还是要请相公来担当的,弟子们仍愿受相公指派。”
妙雨亦自接口道:“除了相公之外,这千斤重担,也实无他人能以承当。”
任无心凄然一笑,喃喃道:“各位心意,在下已知,但从今之后,在下是否还能恢复……恢复昔日之一切,又有谁能知道?”
妙法等三人心头不禁又是一阵酸楚.黯然垂首,无法言语。
任无心突然长身而起,缓步起立到窗口,伸手推开了窗子。
只见窗外斜风细雨,不知何时竟已下起雨来。
纷乱的雨丝,正有如人们心中之愁绪,剪不断,理不清,不知何时才能了断。
任无心默然半晌,喃喃低语道:“风雨如晦,不闻鸡鸣,江湖风雨,何时方休?”
突有两颗英雄之泪,夺眶而出。
但他并未回头,妙法等人自然也未瞧见。
只听百维干咳一声,忍不住沉声道:“从今而后,不知相公要去何处?”
妙法勃然变色,接口道:“要去何处?大师这话岂非问得太妙了吗?我等难道还能让任相公孤身一人离去不成?”
妙空亦自变色道:“正是如此,任相公在此一段时期中,纵然不问大事,安心休养,但还是不能离开咱们的,而咱们好歹也得为任相公尽一番心意。”
百维强笑一声,讷讷道:“贫僧问这句话,并无他意,道兄们切莫误会了,贫僧这只是……唉!只怕任相公离去,是以试探一句而已.在此一段时期中,咱们自该好生照料着任相公……”
妙法面色立和,叹道:“这样才是道理。”
任无心默然凝听着他们之对答,目中突然闪起一丝久已未见的明亮光芒,随手拭去了泪痕,转首道:“在下实也不愿离开各位,但……”
妙法惶然道:“但什么?”
任无心长长叹息一声,道:“但我若随各位往来奔波,遇事纵不做主,也难免为之焦心积虑,又怎能谈得上静养两字?”
妙法怔了一怔,讷讷道:“这……这又该当如何是好?”
任无心缓缓道:“各位若真是要在下安心静养,便该由得在下自去。”
妙法骇然道:“相公你…你莫非真的离开我等不成?”
任无心长叹道:“在下方才早已说过,此事情非所愿,只是事不得已。”
他再三自称在下两字,显然已不再将妙法等人视为自家兄弟子侄。
妙法等人听在耳里,口中纵不言,暗中实是心碎。
过了半晌,妙法方自颤声道:“在此一段时期中,不知相公要去哪里?”
任无心沉吟半晌,望着榻上的玄真,缓缓叹道:“各位投身于这一场空前悲惨之战役中,每一份精神力量都不容他顾,自不宜将玄真道长带在身边,以免分心,也免得各位万—因急事照顾不周,而使玄真道长受了损伤。”
妙法亦自沉吟半晌,道:“依相公之意,是要将弟子们之掌门真人带在身旁吗?”
任无心道:“不错!”
妙法垂下眼帘,叹道:“相公自身亦需静养,又怎能照顾他人?”
任无心一叹,道:“玄真道长被我邀请出山,而致如此,正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实因我而死,我又怎能不负起这道义之责。是以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我都要以治好玄真道长之伤势为第一要务。”
妙法动容道:“相公之仁心与道义,实已可上追古人。”
任无心感觉似已有些麻木,对别人称赞之言,既不谦谢,亦无反应,只管接口道:“是以在下与各位分别之后,便要陪伴玄真道长同去瞿式表等名医之处,然后……唉!”
叹息一声,住口不语。
百维忍不住接口问道:“然后如何?”
任无心目光凝注远方,缓缓道:“此行若是顺利,瞿式表诸人都还在原地,而能将玄真道长立时治愈,自是天幸,在下必当陪同玄真道长同返此间,相候各位,如若不然……”
妙法、妙空、妙雨等三人,情不自禁,齐地脱口问道:“如若不然,又当如何?”
任无心长长叹息一声,默然道:“如若不然.在下便要陪伴着玄真道长.走遍天涯海角,寻访名医,直到将他病势医好为止。”
百维一直不曾开口,此刻忽然接口道:“若是这疗治玄真道长病势之名医寻找不得,相公你难道便永远不回来了吗?”
任无心黯然道:“这……这只怕……”
百维大声道:“相公.你大大错了.玄真道长病势如此,贫僧纵非武当弟子.见之也觉悲痛,但以玄真道长之病.与今日武林之危机相较,其中轻重利害,相信仍然十分悬殊。”
语声微顿,转向妙法等三人,接道:“贫僧直言,但望三位道兄莫要见怪。”
妙法、妙空、妙雨三人一齐垂首,默然道:“大师说的乃是正大之言,弟子们何敢怪罪?”
百维慨然道:“是以无论瞿式表瞿大侠等名医是否还在原处,无论玄真道长之病势有无起色,相公于一个月里,还是必需回到这里,只因以贫僧忖度,大局在此一个月之中,必有变化,那时我等还是必需任相公前来主持大局,此点三位道兄想必也该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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