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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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昏昏沉沉地睡着,梦境很混乱,刀光剑影,很多人举刀砍向她,她根本躲不掉,她想大喊救命,想喊吴名来救她,可是就是叫不出声来
。身上的血一直在流,刀仍一下一下的砍在她身上,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无力、晕眩,渐渐失去意识——
敏猛地睁开眼睛,一道光射在她的脸上,让她睁不开眼,一个黑影映在她的脸上,她一惊,睁开了眼。愤怒、嫉妒、怨恨的眼神,几乎让
她招架不住,在她的记忆中,博物是不会用这种眼观看她的,这样的他很陌生、很可怕。敏抓紧被角,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博物的身上散发着暴怒,一触即发,他压低声音,但仍然在颤抖。“你为何睡在吴名房里?”
敏募地抬眼看他,突然间想到什么,坐了起来,抓住他的袖子,急切地问:“昨天你和爽怡在一起的吗?她和你一起回来的吗?她人呢?
嗯?”敏盯着博物,心中却忐忑不已。
博物一愣,低了下头,才道:“没有,我没和他在一起。”博物刚才的怒气似乎消减了很多,有些紧张的拽着自己的袖子。
敏仅有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昨天的混乱局面,爽怡那样柔弱,又怎么逃得出去呢?不,爽怡不喜欢凑热闹,说不定她根本就没接近朱雀
门,现在外面肯定查得很厉害,她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不能回来。吴名一定能找到她,带她回来的。
博物抬眼看她满是鲜血的衣服,和缠着绷带的手臂,心一揪,问道:“是吴名救你回来的?他帮你处理的伤口?”
敏的心思全放在爽怡身上,无意识的点点头。却没发现博物眼中闪着不一样的光,似乎要将她吞没。
博物的瞳仁收缩了一下,猛地扳住敏的双肩,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你是,是女子!”
敏大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博物,他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他要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可是,博物握着她的双肩,牵动了她的伤
口,敏猛地吸气,想要推开他,可是手臂抬不起来,“你放手,放开我,我的伤口好疼。”
博物似乎走火入魔了,没听到他想要的答案,哪肯放手。手上又加劲,低声喝道:“你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他的吗?不惜女扮男装,混
入武馆,你不知道馆主是不允许女子进来的吗?为了他,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吗?”
敏伤口本就疼,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话,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在这种时候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敏隐忍的害怕此刻汇聚成怒火,爆发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放开我,放开!吴名是不会这样对我的!放手!”敏顾不得手臂疼痛,挥掌打了他一
巴掌。
博物被那一巴掌打醒,愣愣的看着敏,眼中满是心碎和不信,“你心里只有吴名吗?月下练武,堆雪人,和他出去一夜未归,你心里就只
有他吗?”
敏一愣,似乎明白博物的心意了,他喜欢上她了吗?怎么会?敏摇摇头,他一直在监视着他们吗?脑海深处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喝道:“
那个雪人是你弄坏的,是不是——”
博物没说话,只是盯着她,握紧她的双肩的手紧了紧,募地放开,他手上有几条伤口崩开滴着血,他将手收进袖子里,缓缓背过身。
敏很气愤,她从未想过博物会是这样的人,她心中的博物是个君子,是个憨态可掬的邻家大男孩,不会干这样不入流的事。“你既然知道
我是女子,为什么不亲自问我?你背地里还做了什么?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谁也管不着!你凭什么这样质问我!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张大哥
,他不会像你这样做些小人之为,不会这样粗暴的对我!”
博物的肩颤动着,双拳攥得紧紧的,血顺着他的手滴了下来。
敏因气恼而喘着粗气,没受伤的左手抚着自己的伤口,根本没注意到博物。博物猛地回身,眼中闪着异样的光,一挥手击向敏的脖颈,敏
不置信的看着他,陷入了昏迷——
敏只觉得疼,浑身都疼,脖子似要扭断了一般。敏眨眨眼,零乱的架子首先映入眼帘,敏猛地回想起来,是博物将她打昏的,他想要干什
么?她揉揉后颈,四处看了看,好熟悉:零乱的麻袋、破旧的架子,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破旧东西。这是西苑的杂物房,她怎么会在这,博物把
她带到这干什么?敏看看自己,和刚才一样,没有什么不同,胳膊和大腿裸露着,让她在数九寒天里冷得不行,自己如果再呆在这,恐怕会活
活冻死。她扶着架子艰难的站起,手臂和腿如撕裂般的疼痛,她咬紧牙关,站了起来,顺着架子一瘸一拐的走,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
手胡乱地抓住什么,才稳住身体。
“轰”的一声,敏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刚才架子还在墙角,怎么现在竟挪开了?敏不禁苦笑,不会是自己触动什么机关了吧!不要搞得像
武侠片好不好?可是好奇心驱使,还是缓缓走过去,看着架子后洞开的门,好像是一个通道。敏不敢贸然进去,她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她也
才想不到,只是一个普通的武馆,为什么会有秘道?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她好奇的摸了摸石板,上面好像有一个图案,敏靠过去仔
细看了看,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栩栩如生,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怎么会绘有凤凰?难道和女皇有关?
还没等她发挥想象力,杂物房的房门打开。敏只觉得自己的神经绷得很紧了,扭头看去,心脏猛地收缩,让她不由自主的害怕。刚毅的脸
上没有一丝表情,清冷的线条,绝情的眼睛,两鬓已然雪白,正是馆主杨逸。敏只远远见过他一面,感觉上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冷意的人,让人
没来由的打颤、害怕。此刻,杨逸身上骤然而起杀意,让敏心惊,难道自己真的发现了什么秘密?敏吓得连连后退,手在身后摸索着,似乎是
什么粉末,也顾不得许多,抓了些攥在手心,知道是以卵击石,可是,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作风。
杨逸眼中杀意迸现,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的身形已迫近,敏来不及细想,在他靠近的一瞬间,敏手中的粉末已经撒出,撒向他的眼睛。杨
逸毕竟是高手,身形皱缩,避开了粉末。敏希望解释有效,“杨馆主,请息怒。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被别人绑到这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还没等她说完,杨逸手如鹰爪,抓向她的脖子。敏下意识的举动就是抬腿踢开他,虽知只是徒劳,但敏只有这么做。杨逸似乎没想到他还
会反抗,动作稍滞了一下,敏趁机向门外跑去,秘密是不能公开的,只要逃出去,生的希望就会大一些。
可她刚推开门,杨逸一掌袭来,正打在她的背上,敏只觉得心脏似乎都震动了,只是顺着他的掌力飞了出去,看来,杨逸是天不怕地不怕

的,杀她在那都是一样的。谁撞上,只不过多杀一人而已。敏俯身摔在地上,疼得站不起来,自己连续两天都遭受重创,身心俱疲,已经支持
不住了。
她感到脚步声逼近,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耳中除了脚步声,就只有心跳声。今天她逃不过了,终究还是要死在这了——
掌风袭来,敏闭目受死,可是一声钝响,一个人扑在了自己身上。感到什么喷在自己脖子上,温热的顺着脖子流了下来。敏知道是他,除
了吴名,不会有人会舍身相救的。她好像转身看看他,想张口说话,可刚一张嘴,嘴里一阵腥气,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吴名爬了起来,跪着挡在敏的身前,压住胸口,沉声道:“师父,请饶她一命。徒儿求您。”
杨逸眼中闪着不信,冰冷到极点的声音响起:“她非死不可。你要忤逆为师?”
吴名却磕了一个头,将敏护得好好的,道:“师父,徒儿不敢。但请师父看在徒儿面上,放她一条生路。徒儿深信她的为人,她根本不知
道,不会说出去。求师父,放过她。”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杨逸的脸色骤变,审视着吴名,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敏,似乎在决断着什么。
敏强力撑起身体,把住吴名的肩膀,靠在他背上。正好对上杨逸的眼睛,没有害怕,没有闪躲,坦然地看着他。
吴名一手往后扶住她,整个人挡在她身前,他看得出来师父的脸上的杀气退了很多,在审视着敏,似乎想看出什么。杨逸注视着那双清澈
而勇敢的眼睛,心中漾起莫名的感觉,心中作了决定。“你带她进来。”说完转身又进了杂物房。
敏颓然得趴在他背上,吴名转身看她,声音急切又担心,“你怎样了,伤得怎样?”他握着敏的手腕,把了会儿脉,虽伤得很重,却无性命
之虞。他抱起她,缓步往屋中走去,凑在她耳边,轻声道:“一会儿师父问你什么,你一概不知。她让你答应什么,务必要答应。一切有我,
我会在你身边。”
敏看着他,坚强的点点头,此刻她已经不怕了,两次生死瞬间,吴名都陪在他身边,温暖安心围绕着她,只要有他,什么都会挺过去的。
吴名抱着她走进去,胸口疼得险些摔倒,勉力站直身子,敏担忧地看着他,吴名笑着摇摇头。刚才那个暗门已经关闭,另一个暗门已经打
开,吴名抱着她走了进去。
暗室已亮了起来,是一个不大的屋子,屋中只有一张榻,杨逸坐在上面闭目养神,不去看他们。吴名刚走进,身后的石门就关闭了。吴名
放下敏,扶她跪坐在地上,自己跪在她身边。
杨逸一直没有说话,闭目打坐。敏手捂着胸口,刚才那掌如果不是随掌力而向前扑倒,自己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吴名面上与平时无异,
但脸色苍白如死,一点血色也没有,跪在那一动不动。他为自己挡的那掌是十成的功力,吴名尊师重道,绝不会对师长动手,何况,他早知师
父是说一不二的人,硬碰硬反倒不利,因此以血肉之躯硬接了那一掌,相较之下,吴名的伤势比敏更重。
敏此时已不是简单的感动可以表明,自己几次身处险境,都是他及时相救,这次竟是舍命相救,即使自己原本犹豫的心,此刻已完全认定
了他,上天下地,她都愿意同往,如果自己穿越时空,得到了这样的真情,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敏伸出手握住他的,吴名转头看她,敏嫣然
一笑,满眼满心的信赖,坚定不移。吴名怔仲在她的笑靥里,久久无语,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血色。
杨逸睁开眼,见到两人几乎忘却生死的对视,眼眸暗淡下来。冷冷的道:“你们答应一个条件,老夫可以既往不咎。”
吴名扭头看向师父,从师父的眼中他看出师父的想法,心中大痛,胸口的伤一发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敏大惊,扶住他,关切地看着他
,吴名顺过气来,扭头看着敏,看着她担忧的脸,和无论何时都晶亮的眼睛,心如刀绞,握着敏的手攥得紧紧的,似乎要将什么牢牢抓住。只
要她能好好的活着,什么他都可以承受。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眼中似乎盛满一生的温柔,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心中。缓缓闭上眼,慢慢放开她
的手,磕下头去,低哑地道:“徒儿答应。”
敏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刚才经过了一场离别,手中似乎再也抓不到什么了。看着吴名,吴名却再没看她一眼,木然地看着杨逸。
杨逸似乎满意了吴名的表现,扭头看着敏,声音虽没有感情,却不再冰冷。“你呢?”
敏不知道杨逸让她答应什么,只想着吴名刚才跟她说的话,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为什么会不安,为什么会有生离死别的感觉,为什么会
觉得一旦话说出口,自己就会永远失去心上最重要的东西。她看看吴名,希望他给自己一些暗示,可是吴名根本就不看她。转头看看杨逸,他
的脸色已经不耐烦了。敏咬咬牙,不管答应什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点点头,“我答应。”每个字却重逾千斤。
敏长出了口气,心中怅然若失。瘫在地上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吴名依旧漠然,但紧握的拳头却微微颤抖。
杨逸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冷冷地看着两人。
杨逸亲自为敏疗伤,因此,她的伤势好得很快。但自那日起,她就再未见过吴名。那日吴名温柔的眼神时时刻刻浮现在敏的脑海里,成为
她坚持下去的动力。她心中暗暗明白,答应了那件事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样宝贵的东西,一样他们可以为此付出性命的东西。敏不知道自己
做得对不对,有时她竟想如果没有答应,可能就会是另一番局面。
两日后,杨逸要带敏离开武馆。
敏不只一次问自己究竟答应了什么事情,但杨逸不说一言,只是冷眼看着她。敏明白他想说时,自然会告诉她的。那日命悬一线,没来得
及问吴名关于爽怡的消息,虽然难过,但她相信爽怡是不会死的,心中一个声音总在告诉她,爽怡还活着,在另一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即使她
没有跟吴名说,她知道吴名一定会继续为她寻找的。她深信不疑。
离开时,已经是傍晚。残阳缓缓落下,在天际擦下血般的印迹。
敏回头看向武馆,这个她生活了半年的地方,有她的友情,有她的初恋,还有她挥不去的依恋。“吴名,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
回来!”敏如同念着魔咒一般。
血色的残阳,敏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一句诗“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为何会想起这句呢?敏摇摇头,想要扫去恐惧,却发现自己似乎踏
上了不归路,迎接她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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