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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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敏都无精打采的。
爽怡没有打扰她,好让他自己想想。那日吴名来时,她就已经醒了,看着他将敏带走,她曾想过阻拦,但后来还是放弃了。他们两个人的
事,她无从插手。敏是个很理智的人,她会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的,会做出最好的决定的。五更时,她回来,她仍旧装睡,而敏却一夜无眠。
她不是不想分担她的烦恼,而是不想她更加混乱。
有一天,敏终于愿意跟她谈了。而那个故事却让她震惊。吴名的是高宗李治和萧淑妃的外孙,这让爽怡大惊失色。可是,对于宣城公主,
爽怡是赞服的,那样刚毅、坚强又宽容的女子,实在让人佩服。这也让爽怡感受到了女皇的铁腕政策,和宫廷斗争的残酷黑暗,太多的机关算
尽,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身不由己,铸造了历史,成就了一代女皇。
初十以后,太阳很好,温暖包围了这个大地,而敏和爽怡的心情却没能因阳光而明媚起来。气温回升,积雪融化,她们的工作也加重了。
为了防止雪水渗入屋中浸坏东西,两人都在杂物房里收拾,干了老半天,两人躺在最里面的麻袋上休息,也许是累的,也许是并不想谈话,两
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都没在意。突然,房门开了,又关上,似乎有人进来了。爽怡和敏对看一眼,不知是何人,不敢贸然开
口,只能静观其变了。
一个脆生生的女音娇嗔,“干吗带人家来这儿,又脏又乱的,人家要走了。”只听一阵纠缠,一个男生低沉的道:“只有这里最清静,不会
有人来打扰,过来让我抱抱。”
敏和爽怡互视一眼,有些不敢置信,听声音这女子是翠儿,男人的声音太低沉听不真切,可是却很熟悉,想不起来是谁。两人都不敢作声
,撞见别人幽会,总不是件好事,只希望他们赶快离开,不要上演限制级的画面。可两人那暧昧的声音传了过来,敏和爽怡翻了个白眼,只好
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了。
纠缠、喘息、**弥漫在屋中,过了好一阵子,男人轻声哄着翠儿,翠儿细若无声。突然翠儿娇喝一声,“哼!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说
的甜言蜜语都是哄我的,说白了,你就是想娶小姐,想坐馆主的位子。”一阵悉索,似乎在穿衣服。
男子也不着急,冷冷的道:“随你,事情办不好,你也吃不了兜着走。”男子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
翠儿急了,急忙拉住他,讨好地说:“你别生气嘛?人家只不过是吃醋了,你要人家办的,人家哪件没给你办好,你还这样吼人家!事情
,人家会办好的。”
男子轻笑了声,“这样才对。”接着又是一阵纠缠之声,久久不息。
敏和爽怡面面相觑,看来这个男人是利用翠儿为他办什么事,以达到什么目的,他也在觊觎馆主的位置。可是,敏只觉得声音熟得很,却
又想不起来,应该是前不久刚听过的声音。因为她们在最里面,又有重重架子阻隔,根本看不清男子的样貌,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武馆的弟子

许久,翠儿开口,“人家要走了,再不走,小姐要起疑心的。”
男子轻轻应着,又道:“记住,事情一定要办好。”
“知道了。”翠儿穿好衣服,便出去了。男子却并不急着走,缓缓穿好衣服,围着屋子转了转,走进敏和爽怡藏身的架子,两人的心提到了
嗓子眼,大气也不敢出。男子忽然止住脚步,待了一会儿,才转身出了屋子。
两人怕他再杀个回马枪,谁也不敢乱动。许久外面没有动静,才长长出了口气,拿着扫帚,飞一般的奔出屋子,屋子里的味差点让她们窒
息,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溜小跑跑回她们的房间,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两人刚才都不敢说话,现在看着对方的脸已经红得可以媲美猴**,不禁苦笑起来。没想到在古代竟上了一次性教育课,真是讽刺。两人
脱下沾了灰尘和“味”的衣服,扔到一边。
敏抬起胳膊,又闻了闻,确定没味了,才道:“那个人的声音很熟,可我想不起来是谁?”
爽怡也摇摇头,“是谁都不重要,只要不让他知道我们也在屋里就行了。唐朝民风开放,今天倒真见识了。”
敏没有答话,怔怔的看着桌子,又神游太虚去了。爽怡长叹一声,再不跟她聊聊,她又要钻进牛角尖里去了。“我么来这已经半年了,如
何来的,又该如何回去,我们不知讨论了多少次,可是没有答案。为了这个不确定,你打算放弃这段缘份吗?如果没有他,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他对你怎样,不用我说,而你,恐怕早就陷进去了。现在,是他最难熬的日子,你打算让他一个人吗?幸福就在你手里,只要轻轻一握,就
能牢牢抓住,但你只要一松手,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敏看着自己的手,那曾经握着吴名的手,抱着吴名的手,抚着他脸的手,摊开似乎什么都没有,攥紧却又不真实。“我总觉得这是场梦,
一场随时会醒的梦。你我同时遇到他,为什么他喜欢的不是你,你又为什么没有喜欢他?”
爽怡无奈的摇摇头,“你是那个勇往直前的白羊座吗?是那个义无反顾的暴力女吗?是那个跟我说即使没有开花结果,也永不后悔的敏敏
吗?将来会怎样,我们谁也不知道,总不能因为有一天会死就不活了吧!敏敏,我不是你,所以吴名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吴名,这就是
你们的缘份,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缘分。是专属于你们的。现在还没有到作选择题的时候,你不必急着选择,但如果错过了,也许就是一生。
我们是21世纪的新青年,看过太多的投资报酬率,心也开始麻木了。但感情不是讲报酬率,不是拿秤量量就可以的,要用心经营。现在,就
随着你的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敏看着爽怡,这个异常成熟的朋友,突然感觉到她已经是个女人了。而自己还在为这种幼稚问题烦恼。自己的心可能随时都会变,但她愿
意投入真心去经营,即使将来受伤,这是她成长所要经历的,她不会后悔。但她相信,吴名就是她的缘分,因为不会轻易去爱,一旦下定决心
,就会义无反顾,这是她的原则。她是勇敢的白羊座,将来的一切,由她主宰。
相开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冲爽怡坦率的笑笑,自己不会在迷惘了。
爽怡欣慰的笑笑,希望自己没有帮倒忙。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劝她是对还是错,诚实的面对自己的真心,究竟对不对?
一连几日,敏除了干活,一直在进行一场艰巨的任务。她要送吴名一个礼物,一个她亲手做的礼物。她的针线活是遗传她妈妈,难不倒她
,只是这裁剪就有些费功夫了,手套在现代经常戴,可到了古代竟然没有,有些伤脑筋。可是凭着聪明的脑袋和灵巧的双手,敏还是缝出了一
双棉手套,在手套的里侧,敏绣了一个“名”字和一个“敏”字,打算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而手套的完成,也让敏一直沉重的心情好转起来。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博物竟然走出房门,邀敏和爽怡出去赏花灯,因为女皇重返长安,因此会在朱雀门与百姓同乐。敏很像见见一代女皇
就经常得什么样,很爽快地答应了。
十五的月亮大而明亮,照亮了整个夜空,满天的星星闪烁,让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天刚暗下来,三人就结伴而行。长安的夜市本就出名
,因为女皇的重返,和佳节的来临,长安城更加热闹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手中都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各家各户挂着的花灯上都吊着彩
带,写有灯谜,敏最不擅长的就是猜谜,兴趣缺缺,只是赏玩着花灯的样式。走着走着,人群中有带着古怪的面具,很像《大明宫词》中年轻
的太平公主在邂逅薛绍时戴着的面具,面具下迷人的微笑,她至今难忘。心里想着,便走到摊前,买了三个面具,给了爽怡和博物。
“戴着这个,会遇到心上人的。张大哥,你可一定要睁大眼睛啊!”敏的一句玩笑话,却惹得博物脸色突变,定睛看着敏。敏急着戴面具,
根本没有看见。爽怡却注意到博物的神色,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敏伸头一看,前面就是朱雀门了,已经聚了很多人,敏只想着凑热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却没注意到身后得博物想要拉住她。爽怡一个
箭步拦在博物身前,严肃地道:“张大哥,借一步说话。”
博物没想到爽怡会阻止他,又见他神情高深莫测,缓缓点了下头,跟着爽怡隐没在人群中。
敏一回头,只见身后都是戴面具的人,奋力的寻找爽怡和博物。一个戴着与爽怡同样面具,服色相近的人,就在敏的身后。人越来越多,
越来越挤,敏不疑有他,拉住那人的手就往前钻。那人手一颤,似乎要挣脱,掌中的热力却让她放弃了挣扎,任敏拉着她往前走。
敏只觉得爽怡的手冷得像冰,边走边给她搓手。因为人声鼎沸,她只能扯着嗓子喊:“就说让你多穿点,看你的手冻的。”
那人一颤,面具后的眼睛紧盯着敏,似乎在探究,慢慢的,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任由敏给她搓手。
朱雀门前搭了一个很高很大的舞台,上面铺着红布,四周用灯笼罩着,非常显眼。敏随着人群往里挤,好奇心的驱使下,只想看看要搞什
么名堂。走到舞台边,将士将舞台围起,不许人接近,敏只好打住,扭头对爽怡道:“一会儿说不定有歌舞表演呢?要是武则天来看就好了,
真想一睹一代女皇的风采!”
那人的眼睛透过面具闪着惊讶与审视,似乎在探究。敏却没在意,只是环顾四周,才道:“看来是把张大哥给挤丢了,一会儿回武馆,他
又得唠叨了。咦?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冰?我都搓了老半天了!你该不会着凉了吧?”说着掀起那人的面具,白皙的肌肤,樱桃口、挺翘的鼻子
,丹凤眼,却带着几分妖冶,哪里是爽怡!敏募地收回手,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真对不起。”对她鞠了一躬,敏四处张望,周
围都是戴着面具的人,哪里看得出是谁?刚才没有细看,这女子又是女扮男装,衣服颜色与爽怡相近,天色又暗,便认错了,这下可惹了笑话

女子却不恼,笑了起来,这一笑当真倾国倾城,敏都快要晕眩于她的笑靥中。“半年不见,你可好呀?”
敏听她娇弱悦耳的声音,又仔细打量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那个艳丽的夫人,惊道:“夫人!怎么是你?”这女子正是半年前她和爽怡在街
上偶遇的贵妇,她帮她们解了围。今天她一身男装,头发梳起来用玉冠束着,脸上脂粉未施,竟更加清丽可人,别有味道。可是,敏的心中隐
有莫名的不安。
女子的眼神温和,在眼睛深处却隐有一束火苗在燃烧,又笑了起来,“你竟更加出落了!若是换回女装,想必更加动人。”
敏浑身一颤,竟有丝羞怯和窘迫,仿佛自己光裸着接受一个男人的审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躲闪着她的眼光,不想被那
眼神蛊惑。
女子的眼神一冷,道:“你心里有人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把敏问懵了。她的脸上有写字吗?她为何轻易就看得出来?有些不信的看着她,对她的恐惧又甚。
女子收回锐利冰冷的眼光,娇艳一笑,对着莫名的邪气,声音轻轻柔柔,“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萦绕在敏的耳边,挥散不去,敏似乎坠入无边无际的迷雾中,看不清方向,邪恶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向她压过来,压得
她透不过气来,那艳丽又邪气的眼睛,注视着她、燃烧着她——

“当——”敏惊醒,额头冷汗直冒,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女子已经不见了,而她的面具掉在地上,已被人群踩碎。她咽了口吐沫,心中的
不安逐渐扩大,自己刚才是被催眠了,她以为催眠只是人们以讹传讹,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别人催眠,如果不是那一声锣响,自己恐怕就
要被操纵了。她抬头看向城墙,四周已经静下来,都仰头看着城墙。城墙上插着红色的旗子,用金色绣着“周”字,大红的灯笼照亮了这片城楼
,只见将士站在城墙边上,威武雄壮。
“圣神皇帝陛下驾到——”一声响亮的声音从城墙上传了下来。敏的心猛地一揪,刚才的事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城下的百姓都脱下面具
,跪了下来,山呼万岁,敏不由自主地屈膝跪下,这是她第一次下跪,“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这是她的原则,可是,对于这个她未曾谋面的
女皇,自己竟没有觉得不甘,而是感到理所当然。那样一个非凡的女人创下了后世女人永难突破的高峰,而这股未见其人便带来的压迫感,竟
让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要她抬头,众生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为何要低眉信手,连抬头看她的勇气就没有。
敏被那个声音催促着,缓缓抬起头来,一抹红色的身影抢先映入眼帘,顺着城墙,从一边走了过来,她的步法很慢,下巴微微扬着,似
有一览众山小的气魄,体态丰盈,丝毫没有老年之态,乌黑的头发旁在头顶,金色的步摇随着行动而摇摆。因为城楼甚高,敏看不清容貌,但
那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气质却铺天盖地压了下来。即使看不清样子,也能感受到那种魄力,这就是个人魅力吧!
“平身。”声音不大,听不出语气,却足以传到城下。敏虽百姓站了起来,头始终没有在低下。女皇身着红袍,如火般闪耀着光芒,一个年
逾古稀的老人,自信的俯视着她的天下、她的子民,只有这样拥有广阔胸襟的女子才能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女皇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女子,左边的身着桃红色的宫装,秀发上簪着一支牡丹,身材丰满,窈窕迷人,微昂着下巴,仿若雍容华贵的
牡丹。右边的女子身着粉红色印花宫装,身材不甚丰满,额头点点流光,身上却散发着文人之气。敏知道身着桃红色的女子就是太平公主,另
一个是上官婉儿,虽然距离遥远,但敏可以感受到她们异于常人的美丽。
上官婉儿朗声诵着“颂歌”,声音婉转清脆,仿若黄莺,只听最后一句,“与民同乐。”山呼万岁响彻千里,敏这才明白,百姓不在乎谁坐在
那个至高的位置,而是谁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百废待举。而武则天做到了这一点。
敏亲见三个传奇女子,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眼中满是敬佩又崇敬,眼中的流光飞扬。忽然,女皇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让敏一愣,转瞬
间又移了开去,敏长出一口气,自嘲的摇摇头,女皇又怎么会注意到她这个平凡的人呢?何况距离这么远,女皇再好的视力也看不清呀!
三记响鞭,让百姓的视线都关注到火红的舞台。可敏的心死却仍在女皇身上。看来她的时空之旅还是有收获的……能一睹女皇的风采,足
够她回味一生的了。可心又不免为她的女皇之路感到悲哀,为了爬上那个位置,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七情皆抛,**和野心盛满了整个心灵,
让人盲目的只看到万物皆在脚下的快感,却没想到高处不胜寒,沦为一声的孤寂,一生的囚禁,永无救赎。
一阵惊呼打断了敏的沉思,让她移开视线,火红的舞台上已有一个红色的影子飘动着,跳跃着,如浴火的凤凰,飘逸、神动,如丝的秀发
披散在身后,随着舞动而飞扬。手中的丝带上下翻飞,仿若有生命一般。舞者飞快的旋转着,手中的丝带划出优美的弧线,将她笼罩在其中,
若九天玄女。她飞身跳起,丝带向空中一抛,仿佛钩住了什么,她一拽丝带,身形骤升,如奔月般腾空而起。敏练过功夫,眼里过于常人,也
看不出此中玄机。舞者做了个挽弓射箭的动作,经由后羿射日的气势,弓弦饱满,一触即发。
敏一惊,不由自主地大喊:“小心箭——”女皇身旁的护卫反应极快,已挡在女皇和公主身前,盾牌竖起,破空之声,盾牌发出钝响,敏知
道女皇不会有事了,又扭头看那红衣舞者,刚才她挽弓射箭竟是要行刺女皇!震惊于她的大胆,众目睽睽之下行刺,等于置自己于牢笼之中,
哪有脱身之望!可心中不免又有怜悯,她的身上也有凄惨的故事吧?这样的人还会有多少呢?
“留活口——”承瑛从城楼传出。人影闪动,女皇应该已经护送离开了。舞台四周的将士已将舞台围起,城墙上的将士已拉弓挽箭,准备射
杀刺客。红衣舞者仍悬在高空,若牵着线的偶人,随风飘荡。百姓已经骚动起来,朱雀门外的将士已将这里封锁,百姓根本逃不出去。只听人
群中有人大喝:“皇帝被射死了!要杀我们陪葬,快逃啊,不逃就没命了!”暴乱中最忌讳有人起哄,本就人心惶惶,此刻就更加六神无主,四
散奔逃,与将士混打起来。
敏尽量保持头脑清醒,才能想到脱身之计。观察了下四周的情势,东面人少,从那里应该逃得出去。她刚抬步要跑,四周突然暗了下来,
敏知觉得天上飘下什么东西正好罩在她头上,辨不清路的她差点摔倒,幸好即使稳住,才发现身上竟披着刺客的红袍子,心脏一阵收缩,急忙
将它脱下。
破空之声大作,漫天的箭铺天盖地的射了下来,惨叫声、求饶声,交织在敏的耳边。敏猫下身子,此时本能的自我保护,让她在别人的身
体间穿梭,凭着脚下灵活,眼力好,奋力向东面跑去。慌乱的人群挤来挤去,敏极力保持平衡,可突然有什么拽住她的头发,敏险些仰倒,可
头发已散开来了。此时已顾不上许多,只是向前跑着。
不只是否刚才她身着红袍的样子已被将士看到,有人大喝:“刺客往东面逃了——就是披着头发的——”
敏心中一慌,脚下一顿,似乎感到有个网子向她罩来。东面已经聚满将士,后面的将士也围了过来,拦路者死,将士过处,尸横遍野,血
流面地。敏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如果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只能拼一拼了!敏的左前方人群拥挤,将士还没围过来,她只有从这里突
围了。加快脚步冲了过去,她感到身后有人追了过来,可是她不敢回头,只是往前跑着。临近的将士已挥刀砍她,敏身形顿了一顿,看准刀来
的方向,右脚一个侧踢,踢中他的手腕,刀斜飞出去,敏右脚落下的同时,左脚又起,一个前踢,踢中他的要害,事急从权,她也顾不得了。
一连几个**,将近身的将士都踢倒,敏又狂奔起来。将士却入江水般涌了过来,敏几个隔挡架开长刀,但手臂依然划了几个口子,手臂的疼
痛,让敏的求生意志更强,反手夺了一把刀,护在身前,又是几脚,避开一些人,可将士又围了上来,敏奋力挡着,可人越来越多,敏的眼前
已经开始模糊,右手的袖子已被血浸透,脚下已经无力,她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
一刀过来,敏的刀已飞了出去,脚下一软,便摔了下去,心中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而来,“要死在这了吗?吴名,救我,快来救我——”将
士已经杀红了眼,举刀砍向她。敏的视线已经模糊,绝望得闭上了眼睛。
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接着似乎有很多东西摔在地上,敏已经无力睁眼。只觉得有人抱起她,按压住她手臂的几处**位,耳中充满了喊杀
声和风声。过了一会儿,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轻柔极了,“敏儿,睁开眼睛,不要睡,睁开眼睛,看看我。”
敏听出是吴名的声音,缓缓睁开眼,那个和她一样的面具戴在他脸上,遮住了他的样子,但那晶亮的眼睛却盯着她,满是心疼。见敏睁开
眼睛,他的眼中闪着璀璨的光芒,将她搂得更紧了,“没事了,一会就好了。”他脚步不停,飞越在屋顶之间。
敏不敢闭眼,生怕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一瞬不瞬的盯着吴名,仿佛要将他刻在心中。
一炷香时间,吴名已抱着敏回到武馆,径自把她抱到自己房里,让她躺在床上。敏始终看着吴名,生怕他会消失。吴名撕开她的袖子裤腿
,几道血口虽仍在流血,已经减缓了许多。吴名从屋角拿了一个酒囊,在敏的耳边柔声道,“忍着些,一会儿就好了。”他将一团步塞在敏的嘴
里,将酒囊里的酒浇在敏的伤口上,敏只觉得手臂抽痛得厉害,似要将手臂撕裂一般,她咬紧口中的布团,忍着不发出一声。
吴名用干净的布擦拭伤口,再将伤药倒在敏的伤口上,又是一阵刺痛袭来,致使承受了痛楚,就不再觉得很疼了。吴名用布将伤口包扎起
来,拉开棉被轻轻盖在她身上,才将敏口中的布团拿了出来,敏因牙床咬得太紧,布团上面仍然沾了血。吴名注视着敏,用手将她的头发拨开
,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柔声说:“身上还有伤吗?还有哪里疼?告诉我,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敏摇摇头,自己也在庆幸,没有伤到要害,否则她的小命就玩完了。吴名此刻仍没有摘下面具,敏想看看他的脸,可刚要举手,手臂一阵
疼痛,呻吟出声。
吴名立刻握住她的手,放在身侧,急道:“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干什么!伤口裂开怎么办?你太乱来了,你一个人怎么敌得过那么多士
卒,你不要命了吗?”吴名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压得很低。
敏只觉得心中要被幸福涨满了。她知道吴名骂她是因为害怕失去她,他的语气恶劣,但颤抖却出卖了他,而且,他竟连现在戴着面具都无
所觉,她就知道吴名的心了。现在她一点也不害怕了,只要有他的地方,她就不用害怕的。她扯着嘴角笑笑,“把面具摘下来,我想看看你。”
吴名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没有摘下面具,愣愣的看着敏,摘下了面具,她苍白的脸上竟有一丝红晕,但已不像前些日子那样狼狈了,眼中除
了关心与心疼,不再有抑郁和自卑。
敏笑笑,忽然觉得全身上下像散了一样,眼皮重如千斤,意识也开始模糊。她安全了,吴名就在她身边,她不必再担心什么了——即将睡
去的那一刻,一个念头如重磅炸弹炸去了她所有的松懈与疲惫,握着吴名的手紧了紧,想要挣扎着坐起,吴名却按住她,低吼道:“你还想要
命么?给我躺好!”
敏哪理会这么多,失声喊道:“爽怡还在朱雀门!她还在那呢!怎么办?怎么办?她一个人要怎么办?”
吴名反应过来,一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乱动,伤口会裂开的。你放心,我去找她。你待在这哪都不要去,这里是最安
全的。在我回来前,不要轻举妄动。知道吗?”
敏只是拼命点头,心中的不安却逐渐扩大,盯着吴名不想移开眼。吴名扶她躺好,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转身就走。敏下意识地抓住他的
衣袖,泪瞬间涌了上来,只是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吴名握握她的手,让她不要担心,“我回带她回来的。你不要担心。”吴名缓缓松开她的手,转身而去。
门关上的一刹那,敏的心中若有所失,似乎什么会离她而去,再不回来。敏颓然的躺下,看着床顶,这是吴名的房间,到处都有他的味道
,敏的心逐渐平静下来,缓缓闭上眼睛,爽怡、吴名,你们一定要平安会来。
死一般的黑夜,圆月隐入云中,如一张大网散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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