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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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有何妨;日与月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间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唱得真好!”上官婉儿不知何时登上了重玄门的城楼,站在城墙的外延,看着远处昏暗的骊山,树影婆娑,她一身浅粉色的宫装,却不是她平时会穿的样式,而是民间未婚姑娘会穿的束腰的唐装,头发梳成一般宫女的发髻,连左额上的梅花状也没有画,素净的如水中芙蓉,好像回到了豆蔻年华。
敏并没有看她,坐在城墙上,双腿自然的垂着。重玄门将近二十米高,敏坐的位置是最高处,今夜阴天,没有月光,只有几颗星星仍在闪烁。重玄门在长安城最北部,毗邻群山,晚上夜风很大,敏坐在那儿,风一吹,身子便随风摇摆,随时都会掉下城墙去。
今日的事,她都知道了。敏儿的身边一直都有探子,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女皇的监视之下。敏的过往如谜般神秘,皇上派了多少人也探听不到,她的身份太可疑,因而,敏无论做什么,都有探子回报。朵伊与她在麟德殿的对话,以及后来在天牢里敏的每一句话,以及那首歌都传进了女皇的耳中。女皇虽然知道,但仍去见了朵伊,在朵伊拨着琵琶轻唱那首《传说》时,女皇仍震撼在那首歌里,就连她也感动了。因此,女皇放了朵伊一条生路,她完全能够理解。这么多年,女皇顶着多大的压力,成为一代女皇,又付出了多少代价,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的了。可是,她竟找不出话来宽慰女皇,但是,这首《传说》,简短的几句歌词,却唱尽了女皇的心声。
女皇放了朵伊,一面是她唱出了女皇的心声,而另一方面是女皇不想伤敏儿的心。只为这首歌,她就要达成敏儿的心愿。而今日,敏儿挥剑断绸的事,早就传进了宫。那天敏儿听到婚讯时的情形,已让婉儿猜到了一切。敏回来时,神思恍惚,向女皇请了安,就回去休息了。
刚才她去了敏儿的房间,却不见人影。心中忽然闪现了这个地方,便来了,而敏儿竟真在这儿。坐在城墙上,风吹即倒,一身月芽白的长衫随风飘舞,神思却已飞到九霄云外了,只是嘴里轻轻的在唱着歌,竟又是一首好歌。
上官婉儿走到敏的身旁,伸腿迈过高高的围挡,想学敏坐下,却因为围挡太高,失去了平衡,直直往城墙外摔去,二十米高的城墙,摔下去必死无疑。婉儿惊得连声都没有发出,就被敏拽住,拉了回来,两人站在围挡以内,婉儿脚踏实地,才抚着胸口长呼了口气。
敏看着她,声音低哑的几乎发不出声来,“太危险了,请回吧!”
上官婉儿喘匀了气儿,笑了起来,道:“循规蹈矩惯了,出个格不是更有意思吗?”她笑靥如花,仿佛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纯真而无邪。
敏这才发现她的衣着打扮与以往不同,可是今天即使天地变色,山无陵,天地合,她也不会觉得稀奇的。不想再理她,轻轻一跃,便又上了围挡,坐在老位置上吹着风,秀眉紧皱着,满脸的愁容。
上官婉儿不敢再上围挡,背靠着敏身旁的围挡,看着天空,柔声道:“今天突然想起很多往事,这个宫中竟没有一个可以倾吐的人,觉得很寂寞。就来到这儿,这儿是大明宫最安静的地方,也是风声最大的地方。站在这儿,耳边只有风声,就像在天上飞一般,很舒心很惬意,是唯一可以放下心头大石的地方。”
敏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上官婉儿也不看她,拽着自己的衣袖,笑道:“我说了这么多,你都没有反对,就是让我呆在这了!那我讲一个故事,你也不会介意的吧!”等了会儿,敏仍旧无声无息,她接着道:“很久很久以前,在原来皇宫的掖庭宫里,有一个小宫女,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从未踏出这宫中一步,她认为天下就是这么大。在这里的日子就是不断的重复,娘亲会教她读书写字,然后在宫中游走,作些零活。有一天,小宫女实在憋不住了,想看看一墙之隔的外面究竟是什么。就从掖庭宫的狗洞里爬了出去。”
上官婉儿轻声细语,温温软软的声音甚是动听,她的眼睛看向大明宫的西南方向,那里就是掖庭宫,她从小到大带着的地方。神思回溯了很远,她又接着道:“小宫女爬了出去,才发现原来墙外面是这么大,这么漂亮。小宫女非常高兴,一个人又蹦又跳地到处跑,她知道不能让人发现她偷跑出来,因此见到人她就会躲起来,等人走了她在出来,就这样玩着玩着,天已经晚了,小宫女却迷路了。她想自己找到路回去,却不知道越走越远了。走的饿了、累了,再也走不动了,就躲在草丛中哭,她好怕再也见不到娘亲,就这样一直哭一直哭,直到一个男孩在她身边柔声问:‘你为什么哭?’小宫女吓了一跳,抬头去看,才发现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哥哥,闪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她。小宫女突然就不怕了,拉着男孩的手,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哥哥,你帮我找找,好不好?’男孩伸手擦掉她的眼泪,柔声道:‘好,你不哭了,我就带你找,好不好?’小宫女立刻就答应了,用手背胡乱的抹掉挂在脸上的泪珠,说着掖庭宫里样子。男孩想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便要带着她回去。可是小宫女已经没了力气,再也走不动了。男孩便要背她回去,小宫女非常高兴,在那个院子里,只有娘亲会背她玩,而这个小哥哥一定是个好人。小宫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男孩一听,笑了起来,‘是吗?我很高兴呢!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宫女也笑了起来,欢欢喜喜的道:‘我叫婉儿,哥哥叫什么?’男孩顿了一下,才笑着说:‘我叫什么下回再告诉你,到了,你快回去吧,否则会挨骂的!’小宫女一听,立刻就跑了,可想了想才知道忘了问他以后还能不能陪她玩了,却再也找不到男孩的踪影了。小宫女很沮丧,从狗洞爬了回去。结果挨了娘亲一顿骂,可是小宫女没有难过,因为她知道外面的天下更大,而且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哥哥。从此,一有机会,她就会偷偷从狗洞里爬出去,希望能在见到小哥哥。”
“那后来,小宫女找到那个小哥哥了吗?”敏不知什么时候再听上官婉儿讲故事,见婉儿停了下来,便问了出来。
上官婉儿敛容偷偷一笑,道:“当然见到了。有一天,小宫女又跑出去玩,在湖边终于见到了小哥哥,她付手立于湖边,卓尔不群,犹如玉树临风。小宫女看呆了,竟再也迈不开步子。她发现小哥哥身边还有一个男孩,便不敢轻易过去了。她听得小哥哥在念诗,‘步辇出披香,清歌临太液。晓树流鸾满,春堤芳草积。风光翻露文,雪华上空碧。花蝶未来已,山光暖将夕。上官体果真清新脱俗,不同凡响,你说是不是?’一旁稍大一些的男孩,却逗着手中的蝈蝈,漫不经心的道:‘逸,你明知道我不是作诗的料,还念!一听到诗,我头都大了。’小哥哥不以为然,又道:‘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瀚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小宫女读过《诗经》,但是却不大懂诗的意思。此时,小宫女对小哥哥从单纯的喜欢,已变为崇拜。盼望着有一天,能像小哥哥这样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刚想跳出来,吓吓小哥哥,却见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我的祖宗啊,皇上急召您和李逸公子呢!’后来小哥哥和另外一个男孩跟着太监走了,小宫女才钻了出来,看着小哥哥坐过的地方,立志一定要像小哥哥那样学富五车,这样以后见到小哥哥,才不会像那个哥哥一样受到小哥哥的嘲笑。于是,小宫女回到掖庭宫后,就发奋努力的读书,因为娘亲是书香世家,才学很好,而且掖庭宫中也有专门教育的地方,因此,小宫女的学识一日千里。”
敏听过很多关于上官婉儿的传说,比如说婉儿母亲怀孕是梦到杆秤,就说此女能构称量天下。如今,听到上官婉儿亲口诉说自己的身世,敏竟将一切杂事抛却,专心听她讲故事。“那后来呢?”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眼神迷蒙,道:“一晃就是几年,小宫女再没出过掖庭宫,专心一致的学习,在她十四岁那年,她与几个宫女玩对诗时,恰好皇后娘娘经过,听到这个宫女的诗兴很好,就当场出题考她,以‘剪彩花’为题作一首五律,小宫女立刻答道:‘密叶因栽吐,新花逐剪舒。攀条虽不谬,摘蕊讵知虚。春至由来发,秋还未肯疏。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皇后娘娘见这个宫女聪明伶俐,就将她带在身边,做了四品女官,专职掌管文陵。皇后娘娘有一次设宴,召请许多学士入宫做诗,她在一支香的时刻便做了十首诗,又快又好,将那班学士都压倒了。从此,皇后娘娘更是将一切诏书起草工作交给了她。可是,小宫女并不在乎这些,她一直希望小哥哥能看到如今才高八斗的她,能够喜欢她。可是,待在皇后娘娘身边很长时间,她都没有见过小哥哥。”

敏不知道这位小哥哥究竟是谁,可是她看着上官婉儿是真的喜欢那个人的,那为什么现在会是这样,她俩为什么没在一起呢?
上官婉抚摸着袖子上的绣着的水仙,扭头看着敏,道:“你想知道那个花间舞剑的人是谁吗?”
敏不解的看着她,不是在讲她的故事吗?为什么突然提到那个画中人?她不是女皇的侄女吗?
上官婉儿见她不解的神情,轻笑起来,仔细打量着她,道:“你真的和玄霜很像。一样的侠义心肠,一样的孤傲,只是玄霜比你看得开。”她看着敏,眼神深处却浮现另一个人的身影,幽幽的道:“她叫武玄霜,是皇上后兄元爽公的幺女。玄霜从小机灵可爱,深得皇上的喜爱。可是玄霜不喜宫中生活,从不接受封号。因此,很小就出宫拜师学艺了。后来,她学成下山,就在四处游历,为皇上搜集各处的消息。皇上很信任她,觉得玄霜最像她。她十八岁那年,也就是我刚刚在皇上身边不久,我第一次见到了玄霜。她是那样的超尘脱俗,那样的英气勃发,那时我真的很羡慕她,可以天南地北的到处闯。也就是那天,皇上为玄霜设宴,我又见到了他。”
敏想着武玄霜的绝妙风姿,不觉神往。可是,她看着上官婉儿,又隐隐觉得武玄霜似乎跟那个“小哥哥”有关。
上官婉儿看出敏的猜测,苦笑了一下,才道:“你真的很会猜心,这点跟玄霜也很像。小宫女之所以在宫中见不到他,是因为小哥哥被派了出去,一直不在长安。后来小宫女才知道,他和玄霜早就相识了。那天晚宴,他与皇上政见不和,又遭到贬黜。第二天就又离开了。我真的很希望他能认出我来,想起我就是那个他为我找到回家路的小宫女。可是,他没认出来,甚至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就这样离开了。”
敏的心猛地抽痛起来,所有的回忆又如翻江倒海般向她袭来,让她身心俱疲。她扭过头,紧紧闭上眼睛,可是那张脸仍在她眼前晃动。
上官婉儿走到城楼中央的过道上,她的纱衣被风吹起,飘逸如仙子,她原地转圈,纱裙因旋转而鼓起来,一如花椐,她忽然停了下来,站在那,笑看着敏,笑意扩散到的眼中,却隐隐带着水意,“美吗?小宫女最后一次见他,就是穿着这件和我一样的衣裙。”
敏看着她美若仙子,神态却像少女,不免惊叹。看着自己,连连苦笑,身上月白色的长衫,自己就是穿着这件疑符与他作最后的告别,她居然是穿着男装跟他告别的!真是讽刺啊!
上官婉儿笑着,秋水流转,这般的媚态可令所有人为之疯狂。她笑着,却带着说不出的悲哀,“光宅元年,徐敬业在扬州起兵造反,那晚,皇上让我念徐敬业的讨伐檄文,刚念完,皇上刚赞美骆宾王的文才,一名刺客就从天而降,我护着女皇急退,那刺客看着我,竟喝道:‘婉儿,你忘了你的家仇了吗?’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声音,是他,是他,他认出我了,他没有忘记我。”上官婉儿很激动,泪光在眼中闪烁,却没有掉下来。
敏看着她,竟觉得感同身受,从围挡上跳了下来,却又没有胆量走过去。今天的上官婉儿是怎么了,平时的骄傲、高贵,此时已荡然无存,现在只是一个受伤的小女人。
上官婉儿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她,似乎已经陷入当日的回忆之中。“可是,小宫女瞬间清醒过来,他在气她、恨她,小宫女当时真的想一死了之,死在他手上小宫女也无憾了。小宫女挡在皇上身前,只想他一剑就刺死她。他愣了一下,调转剑锋,越过小宫女刺向皇上。突然,一柄长剑隔开他的剑,与他打将起来。小宫女认出来,那是玄霜,玄霜招招不留情面,却又不想伤他性命。小宫女站在一旁,心悬着他,生怕玄霜会伤到他,也怕皇上叫禁军围捕于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皇上竟开头道,‘李逸,霜儿,你们暂且住手。’小宫女登时喜出望外,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像到他的面前。可是,小宫女刚走了几步,他竟喝道:‘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婉儿,你我已不是同路之人,你好自为之。’小宫女只觉得一记闷雷打在身上,万念俱灰。玄霜低低的斥道:‘李逸,你这是何苦?’李逸惨然一笑,对玄霜说:‘你我各为其主,不必多言。你多次相救之恩,李逸永感于心,恐今生无以为报,只盼来世——’他竟与玄霜定下了来世之约,而小宫女呢?他却从未想到过她吧?”
敏怜悯的看着她,“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已不知说什么了,只是站在那儿,夜风吹起她的衣袍,如果风真能将所有伤心吹去,那该有多好!
上官婉儿往城墙边走去,遥望着远处的骊山,泪水瞬间滑落,悠悠地道:“那是秦朝始皇帝修建阿房宫的骊山,‘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就在那儿,却被西楚霸王付之一炬,一个王朝就这样结束了。而他,就从骊山上跳了下去,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敏一惊,顺着上官婉儿的眼光看过去,就似真有人要跳下去一般。可是天色太黑,根本就看不清楚。如果按徐敬业起兵的时间推算,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了,而上官婉儿的这件心事已埋在心底这么久了,今日不知道触动了什么,竟让她将预备藏在心底的事说了出来。
敏上前握住她的手,只是诚恳的看着她,却不说话。
上官婉儿垂下眼睑,长长呼出口气,缓缓抬眼,看着敏,轻声道:“你知道吗,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就像是有魔力的珠子,让人一点一点陷下去,你的眼中总是能看到真诚,让人毫无保留的信任你。自从玄霜离开后,我已经很久没这样说过话了,她就有那种让人信任的魔力,即使你是她的敌人。”
敏缓缓抬手摸了下眼睛,自己从不知道的。只是她已最诚挚的心,去待人接物,只是这样而已。对于真心对她的人,她可以两肋插刀,但对于亏大她的人,她不会睁眼看一眼的。虽然她与上官婉儿并不熟识,平时很少言语,只是从了解到的历史对她有初步的评价而已,何况她们相差二十岁,如果在现代,她们之间是有代沟的。而今天,她俩竟以同一个原因站在这里,真是奇怪呢!
上官婉儿轻轻的抚着她的发,温柔的竟像一个母亲在照顾自己的孩子,眼中鲜有的慈爱洋溢,柔声道:“你我虽以姐妹相称,但是我的年纪足以做你的母亲。我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同你说话,人生在世,只不过短短数十寒暑,今日不知明日何处去,太过于执着未必是好事。人,要为自己而活,不要因为他人而打乱前进的步伐。每个人都有要走的路,既然不能走进他的步调中,那只有走好自己的路,两人都安乐。相忘于江湖远比顾影自怜要好。”
敏岂会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心中一酸,哽咽地道:“相忘于江湖,谈何容易?您真的忘了吗?如果您真的忘了,就不会给我讲这个故事了。”
上官婉儿摇摇头,看向黑暗中模糊的骊山,嘴角带着醉人的微笑,道:“小宫女从来没有忘记。这是小宫女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小宫女一辈子都不会忘。可是,你要活下去,就要学会‘忘’。只有学会了忘,你才能继续走下去,敏儿,你的路还很长,不要在这停滞不前,忘记了,前面就是海阔天空。”
敏明白这个“忘”字代表着什么。该结束就该有个了断,挥剑断情,割袍断义,从此俩俩相忘,自己必须勇敢地站起来,前面的路还很难走。自己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中,一味的逃避是不行的,该是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了,这次她要积极地掌握自己的命运,不会再让任何人干预。
只是今晚再让她哀悼自己的初恋吧,双手拢在嘴边,向远处的骊山大声的叫喊,她的声音在城墙上回想,合着呼呼的风声,喊到眼泪从眼中夺眶而出,喊到脚软,跪倒在地上,扶着围挡,大脑缺氧吧,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肺里没气了吧,肩膀**得这么厉害;喊得太大声了吧,心脏好痛,痛得让人窒息。
这是情泪吗?就让它放肆得流一次吧!过去的一点一滴,永远珍藏在心中,甜的、苦的,酸的、辣的,喜悦的、悲伤的、痛苦的,统统记在心底,这是她成长的凭证,一丝一毫,都是弥足珍贵的,她会凭借这些成长起来,她要长大,她要承担所有的一切。如果注定留在这儿,她一定要活得轰轰烈烈,活得精彩,弃她而去的,就让她去吧,她要掌握住明天,她的未来。
“吴名,再见了,谢谢你!”敏捂着脸,再让她软弱一次。“我不后悔,永不后悔!”缓缓站起,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我要变回原来的我,勇往直前的敏敏,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敏敏,流血不流泪的敏敏。”
脸上渐渐湿了,敏抬头看天,下雨了,憋闷了几天,终于下雨了。敏张开双臂,任由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接受着雨的洗礼,冲刷掉过往的一切,明天是新的一天,一切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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