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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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威武馆门庭若市。
敏站在不远处,看着宾客络绎不绝的道贺,贺礼源源不断的抬进武馆,武馆的牌匾上缀着一条红布,大门上贴着大大的红红的“喜喜”字,格外扎眼。
大师兄余承志,二师兄魏沣走站在门前迎宾。敏始终鼓不起勇气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害怕。
昨晚一夜没睡,想了很多事情。从自己第一天遇见吴名,到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他,再到被迫分开,这些回忆如刀刻、火烙般印在自己心里,想忘也忘不掉的。吴名对她的好,她知道的。所以,她要以完整的爱给他。分别的一年中,她承受了很多这辈子她都不会想象到的痛苦和折磨,她能够挺过来,是因为她心里有他,她要回来见他,吴名在等她,自己不能倒下。
如今,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她却害怕见到他。这一面不高的墙,却像是一座高山,阻隔住了他们。吴名,你真的变心了吗?在你娘勤坟前的话,都忘了吗?
“听说,这位新任的掌门,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我也听说了,杨馆主的三弟子武功、品行、样貌都是上上等的——”
“谁说这个了!我是说他排行第三,上面有大师兄常年任代掌门,又有二师兄是第一科的武状元,他没功没名的,怎么就做了掌门?”
“嘿,听你这么一说,我也纳闷了,这是为什么呀?”
“呵呵,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呀——这位掌门是从馆主的侄女下的手。杨馆主终生未娶,没有子嗣,只有这个兄长家的独生女,这可是心肝宝贝呀。这位大小姐以来,所有弟子都争着讨好她,谁不知道得了这小姐的欢心,就是得了掌门之位。何况,这位掌门的样貌可不是一般的俊俏,可是貌比潘安呐!这位小姐动了心,就和他好起来了,你说这不是下对功夫了吗!”
“喝,听你这么一说,倒真是这么个理儿!走,过去瞧瞧去!”
敏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两人往门前去了。心脏猛地收在一起,揪得好痛、好痛。是为了掌门之位吗?为了那个位子背弃了他们的约定吗?那个位子就这么重要吗?为什么?
她不愿意相信,怒火在胸口烧了起来,抱着礼盒的手攥成拳头,不能退缩,不能害怕,一定要问个清楚,不能让自己后悔,绝对不能。即使将婚礼闹得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她快步走向正门,走到门前,抬头看看头顶上的牌匾,冷冷一笑。扬威?哼——
站在前面的余承志首先看到了她,有丝不相信的看着她,轻声道:“小师妹?”
敏蓦然回首,看着一旁儒生打扮的大师兄,高大挺拔却又温文尔雅,虽然平凡的样貌,却带着温和的气质。敏只见过他两次面,却对她印象深刻。从不对人疾言厉色,对师弟们总是关怀备至,对待下人也是平易近人。心中的怒火虽在燃烧,却对他发不起脾气来,略低了下头,将礼盒递给旁边登记的人,双手抱拳一揖,道:“见过大师兄,二师兄。”
余承志仔细打量了敏一番,身着月牙白色的长衫,玉带束腰,头发高高束起,以玉冠固定。白净的脸上不施脂粉,反而英气勃勃,只是一双眼睛闪着熊熊的火光,似要燃烧一切。微微一笑,道:“师父老早就吩咐,要我与二师弟在此等候师妹,师父见了师妹一定会很高兴。现在,师父在大厅等你。七师弟,带小师妹去见师父。恕师兄脱不开身,不能亲自接待师妹。”
魏沣站在余承志身边,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正眼也不看她,仍在向宾客谢礼。
敏也不理他,直到他一向少言寡语。像余承志微微躬身,“大师兄说哪里话。”一旁的七师兄已经站在一旁,敏向他行了一礼,便跟着他往武馆内走。
武馆内的前院摆了数十张大桌,都以红布盖着,空地的上空缀着红灯笼,上面的“喜喜”字清晰可见。各位师兄都在招呼宾客,原本宽敞的院子此时却显得局促,比之前些日子临淄王李隆基大婚时的情景,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路走来,耳边都是恭喜之辞,敏只觉得刺耳。自进门开始,她的眼睛就在寻找他,寻找今天的新郎,可是,到她站在大厅,此时已变成了喜堂,各处都贴着显眼的“喜喜”字,全部以红色装饰,竟让敏晕眩起来。
杨逸如一棵松柏站在厅中,正与宾客交谈着。虽然一身绛红色的衣衫,却缓解不了他身上迫人的气势,冷酷而慑人。
“师父,小师妹来为师父贺喜了。”七师兄走到杨逸身边,躬身拘禁地说道。
杨逸听到后,缓缓转身,面对着敏。刀刻般的脸上不见喜怒,淡然地看着她,一如陌生人。
敏上前了一步,咬着下唇,跪了下来,压着声音道:“徒儿拜见师父,师父别来无恙,徒儿时刻念及师父。”
杨逸并没有立刻说话,看着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才道:“起来吧。师父见到你,很是欣慰。你做得很好。”
敏所在衣袖中的手蓦地攥成拳,眉头微微皱着,紧咬着下唇,硬挤出声来,“谢师父夸奖。”慢慢从地上站起,视线由下而上,微微扬起下巴,直直的迎视着杨逸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胆怯。
杨逸也看着她,并不在意她含着怒火的眼神,只道:“以后在陛下身边,要更加尽心尽力,知道吗?”
敏紧攥着拳头,浑身微微得发抖,瞪着的眼睛渐渐迷蒙,就在马上奔涌而出时,她迅速低下头,哑声说了句“是。”一个晶莹的泪珠地落在月牙白色的长衫下摆,慢慢晕开,扩散——
杨逸似乎满意了,点了下头,“去吧,见见你的师兄们,一会儿为师就要金盆洗手了。”
敏闭上眼,将头压的更低,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胸口的悲苦快要涨开,顾不得一旁巴结讨好的人的言语,她快步不出喜堂,逃离这个血红的屋子,和那个魔鬼。
一口气跑到后院,这个她原先生活了半年的地方。厨房屋顶的炊烟袅袅,里里外外都是厨子和打杂,忙进忙出,眼中只有工作,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呆呆的站在那儿,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那间她和爽怡居住的小屋,那棵她和爽怡干完活休息的树,那个她与博物高谈阔论的角落,还有她劈柴、灌水的地柴房,都是如此的熟悉。如今,物是人非,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这里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留恋了,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突然,脚步声从跨院传来,敏不想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躲在背阴处,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真是快忙晕了,连咱们都要到后院来,师父为何要把金盆洗手、接任掌门和招赘赶在一起,太急了吧!非要弄个三喜临门吗?”
“哼,什么三喜临门,是四喜临门!你这个呆子,那么明显,你就看不出来?”
“你干吗骂我!我哪有你知道得多,到底什么四喜临门?什么看不出来?”
“哼!你以为师父想这么急嘛!他不急,大小姐芝兰可等不及了!”
“原来是这样啊!女子着急嫁人也是正常的吗?何况,她与三师兄这么好了,早晚的事嘛!”
“你怎么还不明白!她是着急嫁人没错,可你也看看,三师兄守孝期未满,为何急急成婚,这可是不孝啊!哼哼,看你这一脸傻样,还没猜着呢!告诉你吧,是芝兰的肚子等不及了!”
“你说什么——唔——”
“你喊那么大声干吗?生怕别人不知道吗?他就是怕家丑不可外扬,才急着娶芝兰的。那些日子,谁没看见他们俩成天粘在一起,有了也不奇怪啊!前些日子,芝兰吃什么就吐什么,师父的脸色都变了。后来,不是立刻准备婚事了吗?唉,师父早盼着他们成亲生下子嗣,如今有了,何乐而不为呢?衬着肚子还没大起来,赶紧把事办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可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小,小,小,师,师——”
“你们说的是真的?”敏听着他们说话,只觉得血液都要倒流了,心如刀绞般的疼,什么也顾不得了,冲了出来,质问他们。
八师兄被那充血的眼睛吓住了,低着头,忙打哈哈,“小师妹怎么不在前面呢?很多人都想结识小师——”
“我问你们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敏瞪着他,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利刃,早已将他砍成千段万段了。
八师兄惊得连连后退,眼珠乱转,却不敢再发一语。九师兄却已吓得魂飞魄散了,根本不敢看那凶狠的满是怒火的眼神。
“我再问你们一遍,刚才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敏已经快要发疯了,拔出随身带着的短剑,直指着八师兄的喉咙,手颤抖着,一字一字地说道。
八师兄只觉得眼前一闪,看不到她出手,而喉咙上的凉意和微微的疼痛,让他再不敢不语,“是真的,全是真的,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小师妹,求你放过我,求你了——”
敏觉得一桶冷水兜头泼下,从里到外都冰冷了,只有心一阵阵的抽痛,手已经没有感觉了,短剑从手中滑落,直直的插在地上。
八师兄见状,立刻拉起九师弟落荒而逃。
敏的心抽痛着,右手摁着胸口,可是如万箭穿心般的疼,腿上再也没有力气,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发足狂奔,一口气跑到了他们定情的井边,古井口已满是青苔,提水的木桶放在井边,敏跪在井边,抚摸着井口的青苔,趴在井口上。
压抑在心中最深处的泪水,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一年地狱般的生活,过得是禽兽不如的日子,受到了多少屈辱,承受了多少痛苦,死了的心她都有了。多少个夜晚,她都想结束自己算了,可是,只是一想到他,她就能鼓起勇气,咬牙挺过去,只为了能再见到他,只为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只为了他还在等着她。
可是现在,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那些本不是她该承受的——
“小,小师妹——”
敏浑身一颤,猛地回头看向说话的人,一身紫黑相间的蟒袍,一条红色的腰带束住,头发梳得很整齐,看不到一丝乱发,一条红色的丝带系在发束上,一样苍白的脸,一样的剑眉星目,一样的鼻子,一样的薄唇,只是那眼中却是平静如死水——
敏霍地站了起来,眼中似要冒出火来,恶狠狠的瞪着他,从嘴里挤出声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真心诚意要娶她吗?我要听你的真心话!”
吴名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已白的透明,但仍是波澜不惊,看着敏,平静地道:“是,我是真心要娶芝兰的。”
“你混蛋!”敏气急,甩了他一记耳光,响亮的声音,在空院中回响。她揪着吴名的衣服,眼泪再也忍不住滚了下来,哽咽地道:“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既然你早已打定主意娶她,为什么要给我承诺,为什么要骗我?”
吴名任她揪着自己的衣服,没有丝毫反抗,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你这句‘对不起’对多少女人说过,让一个女人未婚怀孕,是你的手段吗?就为了得到馆主的位子?你的‘对不起’也对她说过吧?”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中的燎原大火已经要将自己烧成灰烬了。
吴名额头的青筋跳动着,他的眼中有着挣扎,几次欲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说啊,说阿!说你一直是在耍我的,说你一直都在**我,说你从没动过真情,说你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位子?”敏的心如刀搅,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嘴,控制不了自己情绪,只有火灾烧,烧得她体无完肤。

吴名抓住她的肩膀,手劲越来越大,眼睛紧紧盯着敏的泪眼,“敏——师妹,别这样,难为自己——”
敏抬手握住他的手,眼泪仍不断地涌出眼眶,“我不想难为自己,也不想难为你。我只要你说一句,即使再苦也都是值得的。你究竟对我是不是真心的?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还是可以娶她,我不会拦你,我只想知道你的心——”
吴名的手颤抖着,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柔情,瞬间变得平静冷淡,低低地说:“不是,从来就不是。我对你从没动过真情,从一开始,我就决定要娶芝兰,对你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敏蓦的擦干眼泪,喝道:“说谎!对我逢场作戏?那你为什么带我去见你娘?为什么要跟我说你的身世?为什么要救我?”
吴名猛地甩开敏的手,愣愣地道:“我是忌妒你和博物,才那么做的。博物恃才傲物,不可一世,却唯独对你礼赞有加,我很好奇,便接近你。而你,的确与平常女子不同。当初救你,只是要把戏码演下去,我从不半途而废。一如我要当掌门一事。我从小崇拜师父,已成为掌门为目标,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其实,我对于你还是失算了。原本以为你不会得到皇上的赏识,却没想到你竟成了近臣,如果芝兰没有孩子,我会选择你的,有你的支持,我在长安的地位可以稳固很多。闹到如今的局面,我不想和你撕破脸,芝兰有了孩子,我必须要娶她。而你,我还是可以和你在一起——”
敏瞪着他,突然间觉得他好陌生,难道自己真的识人不清吗?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笑着道:“你以为我慕容敏是什么人,是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吗?我不会这么卑鄙!”敏转过身,擦去脸上的泪痕,硬下心肠,才道:“今天我总算没白来,认清了你的真面目。从今往后,我和你再无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两不相干。”
吴名情不自禁的向前一步,刚要说什么,院外有人喊道:“三师弟,三师弟,你在哪儿?吉时到了,三师弟——哎,你在这呐,是兄弟都急死了,赶快到前厅去——小师妹,怎么你也在这儿?正好,一起过去。”来人是余承志,见到他们俩在一起很是惊讶,手里拿着新郎要绑在胸前的红绣球。
敏看了一眼那红的似火的绣球,蓦然低着头,将头转向一边,不让余承志看到他的眼睛,此刻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也不想让人看到她的样子。
吴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豁然转身对着余承志道:“只是偶然遇上,许久不见,便闲聊几句。师兄,我们快到前厅去吧!”说完,再不看敏一眼,转身大步就走。
余承志狐疑的看了敏一眼,抬头看时辰的确到了,不敢再耽搁,道:“师妹,你也敢快过去,为兄要去打点一下。”紧跟吴名而去。
敏这才转身看着吴名离去的背影,他的身姿依然如此潇洒、挺拔,什么时候他总是留给她背影了呢?恐怕以后连背影也看不到了吧!眼中再也流不出眼泪,可是心还在痛,痛得要搅裂她的身体。他们有了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他不能去抢孩子的父亲。她没有权力这么做,也不想夹在别人中间。与其三个人痛苦,不如自己从此断的干净。
她不是以男人为天的女生,她是现代女孩儿,知性、理智,不会输不起,不会拿不起放不下,该结束的就让它结束吧!这里已经在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自己将初恋留在这里,从开始到现在,永远的封存在这里。
再会到前厅时,宾客已经挤满了整个院子。所有人看到她,都议论纷纷,她所到之处,宾客都向她躬身行礼。里面不乏有朝中大臣,敏却一个也不理,这些趋炎附势的人,她懒得理会。
杨逸的金盆洗手的仪式开始了,所有的弟子都归拜师父,行大礼。敏排辈最小,跪在最后,而吴名却跪在最前面。杨逸将代表掌门的象征,青华剑交给了吴名,“自今日起,吴名为武馆第二代馆主,所有弟子都要听从号令,不得有误。”
吴名跪接了长剑,肃声道:“谨遵师命。”他起身,缓步坐在首座。余承志带领众师弟向新任馆主磕头行礼。敏紧咬住下唇,瞪了吴名一眼,也跪了下去。
“拜见馆主。”
话堵在敏的喉咙口,却发不出一个音儿。木然的跪拜,木然的起身,漠然的看着宾客向吴名道喜,看着杨逸金盆洗手,听着司仪说迎娶的吉时已到。看着吴名视若无人的从身边经过,从喜婆的手上牵过喜绳,与他的新娘一起缓步走进喜堂,他的脸上带着少有现于外的喜悦,温柔的看着他的新娘——
当司仪的口中说出:“礼成,送入洞房。”敏只觉得一道闪电击在她的头上,一瞬间天旋地转,耳中听着师兄弟吵嚷着闹洞房,只觉得身边人来人往,却什么也看不清了。突然间,敏感到这个热闹喧哗的地方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她站立不稳,摔了下去。一双手却扶住了她,温暖而轻柔。
敏待晕眩的感觉过去,才扭头去看扶着她的人。一身淡青色的长衫,头发梳得很整齐,书生气的脸上却带着浓浓的关切,扶着他,却又不敢贴着她,想要开口,却又说不出一字半句。
敏心中的怒火又燃烧起来,愤然甩开他的手,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我倒是把你给忘了,张,大,哥!”
张博物羞愧得低着头,不安的道:“对不起——”
“不要再跟我说这三个字,我不想听这三个字!我真心以你为友,你却如此对我。现在看来,我的眼睛一定有问题,犯了识人不清的毛病。”敏还记得那天张博物是怎么对她的,将她打昏,抬进了那间有密室的杂物房,开始了她噩梦般的生活。
张博物抬头,眼中羞愧和坚定夹杂着,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我不求你的谅解,以后我会向你谢罪的。”
敏心乱如麻,不想再想别的事情,转过头,不想再说话。博物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站在敏的身边。
余承志走了过来,见到博物很是高兴,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小子,一考中了进士就不理我们这些粗人了!一年了,都不来看看兄弟们,要不是三师弟成亲,恐怕你还不来呢?”
博物连忙做了一揖,惭愧道:“余兄说哪里话,你的照顾,子寿一辈子都不敢或忘,只是刚任职,事务还有些生疏,脱不开身。不能来拜访,是我的疏忽。”
余承志呵呵一笑,道:“也是,你刚任校书郎,是很忙的。不过,以后再忙也要来看看我们这些兄弟才是,我们可以炫耀一下,我们武馆出了一个进士呢!走走走,陪我喝一杯,好不容易逮到你一次。”说着就拉着博物往酒席间走。
博物回头看了眼敏,一脸为难,却又说不出口,只得跟着余承志坐到酒席间。
一旁的师兄弟看到博物,一把揽过他,笑道:“张九龄,好你个小子,今天终于露头了,看我们不灌你!”
敏蓦然回首,看向博物,他就是张九龄?唐明皇朝最后一位贤相,他就是“自古南天第一人”,拥有“岭南诗祖”之名的张九龄吗?突然间,与博物在一起的回忆统统涌上心头,他是拥有举世报国的志向,远见卓识,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对现在的政治有独特的见解。原来他就是遭李林甫陷害而罢相的,见证着玄宗朝由盛到衰张九龄!敏看着他,心中的气竟不由自主地消了下去。
“新郎官来敬酒喽!”几个师兄弟拥着脸已通红的吴名出来。
八师兄举起酒杯,大声道:“刚才嫂子和师兄的交杯酒喝得可热络了!现在可得跟我们喝了。三师兄,我敬你,祝你们早生贵子!”
其他师兄弟一听,都起哄,一杯一杯的灌他,他却来者不拒,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赢得喝彩连连。
七师兄见到一旁的敏,把她拉了过来,笑道:“小师妹,师兄们可都敬了酒了,就差你一个了。你入门最晚,年纪最小,可是咱们唯一的师妹呢!你这酒愿意怎么敬就怎么敬,师兄决不会怪你的!”
敏硬是被拉了过来,怔怔地站在吴名面前,看着满脸通红的他,竟说不出话来。吴名满眼的血丝,也愣愣的看着她。
“小师妹怎么都说话呀!是不是想不到法子啊!”六师兄见两人半天不说话,忍不住插话,在敏的手里塞了一杯酒杯。
敏接过酒杯,看着杯中酒,心中却苦得无处说。别过头对余承志道:“大师兄,请将我的贺礼拿来。”
余承志一愣,随即对身旁的人说了句,去取敏的贺礼去了。所有人都不知道敏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看着这位御前的红人,都静静的待着,似乎有好戏要看了。
没一会儿,贺礼取来了,余承志递给了敏。敏将礼盒打开,瞬间金光四射,照得人睁不开眼,所有人都以为是金银珠宝,谁料想竟是一把金色龙凤长剑,虽然金光闪闪,又值什么钱,都泻了气。
敏将长剑从盒中捧出,对着吴名道:“今日师兄双喜临门,小妹没有准备什么贺礼,这把剑是皇上御赐,驱鬼避邪,削铁如泥,让小妹演示给师兄看看。”说着挑起一旁的一条红绸带,拔剑随手一挥,飘荡在空中的绸带立刻断成几条,缓缓落下。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一则惊叹这把御赐长剑的锋利,一则又惊叹这位女官竟作出这等大胆之举。古人割袍断义,大喜之日,挥剑决不是什么好事。可是,碍于这位女官此时正是受宠,谁也不敢诽谤她一字片语。只是鼓掌称赞这把剑锋利无比。
敏始终瞪着吴名,眼中只有绝情和愤恨。而吴名却望着纷飞的红绸,原本醉红的脸瞬间刷白,他明白她的用意——挥剑段情,从此,他们二人的情意两断,昔日的情便由这断开的红绸般了结,从今往后,只有怨。
敏手腕一抖,剑已入鞘,眼睛闪亮亮的,直直的看着他,道:“希望师兄喜欢这份贺礼。”
吴名缓缓抬手接过长剑,紧紧握着剑身,哑声道:“多谢师妹。”
敏深吸口气,端起桌上的杯子,强笑着道:“今日师兄大喜之日,小妹也想沾沾喜气,喝杯喜酒。祝师兄与师嫂百年好合,白头写来,永结同心,早生贵子。”一仰头正杯酒喝了下去。白酒的辛辣呛得她咳嗽起来,喉咙胃里享有把火在烧,眼前什么都变得模模糊糊,腿脚都变得虚软,她扶着桌边,哑着声音道:“喜酒喝过了,小妹还要回宫当值,不能久留,就此拜别师父及各位师兄。”说着深深一揖,再不看一眼,踉踉跄跄的往门口奔。
敏已经没有一丝气力了,可是全凭信念支持,站在门口,吹了个口哨,一声长嘶,马蹄声大作,一匹黑色骏马奔至门口,人立起来,见到敏才落下蹄来,敏伸手去捞缰绳,可眼里似乎充满了什么,看不清缰绳的位置。
一个人握起缰绳,伊丽莎白刚想踢开此人,可以看到她的眼睛,便安静下来,任她将缰绳塞在敏的手中,敏一握住缰绳,下意识的动作就是翻身上马,动作连贯流畅,坐在马上得她已觉得天旋地转,看着马下仰头望着她的人,却看不清她的脸,心中一个声音大声叫:“快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敏轻轻一拉缰绳,伊丽莎白立刻放蹄狂奔而去,敏伏在马背上,再也没有力气。
淼站在门口,看着敏骑马而去,那悲伤无助的背影,让她好心疼。转头看向院中握着长剑呆立在原地的吴名,这又是何苦呢?
她抬头看着天,天又阴下来了,敏敏,你的心里是不是已经下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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