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第十四章七夕的e
国葬结束不久，边境再度告急。
三月，普六茹忠镇守浦坂，东魏大将司马消难投书表降，普六茹同大将达奚武率士卒五千，马匹一万前去接应。队伍从小路深入敌后方五百里，前后共派出三批使者却没有和司马消难接上头，此时距司马所在城池仅三十里。达奚武担心司马变卦，建议退兵，普六茹忠却认为“宁可进死不能退生”，遂独自率领千余兵城下探路。山路两侧皆为峭壁，远处能听见东魏军营的击柝（兵士打更）声。达奚武亲自赶来劝阻，但半途撤退者仅十之一也。
城门大开，普六茹忠率众入城，达奚武随后。时城东守将两千，达奚武怕事不敢取城，令众人带财物同司马消难撤出城池，普六茹忠以三千骑殿后。兵过洛水，忠命解鞍依河休息，北齐追兵赶到，忠道：“汝等莫慌，尽食可也。此为死地，敌断不敢渡河交战。”后，齐兵果佯装渡河，忠做攻势，齐兵不敢冒进，忠从容撤退。几日后，达奚武赞道：“吾自认天下健儿，今比之汝也，服矣。”
正是由于此原因，朝廷不能缺少这样善于领兵作战又在军中树立了威信的老将军。为了抚慰军心，普六茹忠被封为柱国，大司空，普六茹坚也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停职，不仅官复原职，更升为大兴郡公。海格自然不用再每天和我上演侦查反侦查的戏码，照常进宫守卫去了。
这三个月以来，由于闲暇时间无限增长，海格房间中的书籍越来越多，再也放不下那张“午间小憩”的床榻了。不得已，又搬回了卧室——总不能让他睡在大门口吧？我们成了同房不同床的“夫妻”，睡觉时隔着屏风，却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感觉更加怪异。
每天，海格在小书房里读书，我就在外屋写字画画弹琵琶。又因为外面事务的减少，海格不但承担了大部分家族事务的管理工作，还时常邀请形形色色的朋友来家里聊天，吃饭，偶尔我陪他共同出席，倒也认识了不少年轻才俊，除了从前见过面的宇文庆和庞晁，还有大小将军，青年文人，至于那位送我礼物的柴上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海格同他们在一起时，偶尔会露出难得的笑容，但是谁又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笼络人心的成分？海格不是傻瓜，他从不作多余的事情。海格也不是小孩子，这个被贬得来的所谓“假期”成了他探查人心，培植势力，巩固政治基础的绝好机会。有时候我甚至想，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而要求辞官，或许那只是一个消灾避祸，准备看清一切之后东山再起的完美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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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七月，前线战事缓和，皇帝特恩准普六茹忠回乡探亲休假。此事据说是普六茹忠上奏恳请下来的，他正好趁着半个月左右的假期回家处理几件大事。其一是关于我的善后，不过最后不了了之；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主持小二的婚礼——小二要成亲了！
初听到这个消息，是水儿无意中听见普六茹忠与吕夫人的对话，才跑来告诉我的，而那桩婚事已经筹划了半年了！普六茹家要与七大贵族之一的源家联姻，对方是源柱国将军的长孙女，同时也是朝中一手遮天的宇文护的外甥女——源清雅。普六茹家也终于开始忙着和宇文护牵扯关系了吗？
源家同宇文、长孙、元、窦、陆、于六个姓氏并称为鲜卑族中的高贵姓氏，即国姓。若是凭普六茹忠目前的实力，再加上源家的协助，封侯赐爵指日可待。
此时恰好赶上独孤家没落，身为长媳的我过门一年半一无所出，水儿一开始担心他们要娶进新人来取我而代之，紧张得不得了，谁知结果竟是小二要被迫接受这桩政治婚姻？可恶的父母包办！不过话说回来，我和海格不也是父母包办下的产物？旧社会嘛，就是这样，我只能入乡随俗，既来之则安之，一年前的事情不想去追究了！可是小二要怎么办？既然已经为此准备了半年，他绝对不会一无所知，那么一直以来，他每日看着我与海格出双入对，打打闹闹，还要努力做出笑脸来哄我开心，不计付出，不求回报，现在却要他娶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回来，他能接受吗？他又会怎么想，怎么做？思及此，心中不禁隐隐作痛，并非为我，只是为他。
很多天，我没有看到小二，我知道他在故意躲着我。想想也对，一个就快要成亲的男人，该做的事情多得数不清，哪里还有空来陪这样一个关系暧昧不清的我？看着吕夫人整天眉开眼笑的忙着挑选彩礼，布置新房，订购衣料布匹，出出进进，好不开心。这样还不够，有时她会拉上我一起为新人精心选择喜床喜被的绣花图案。看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绣品，双龙连泉，桐竹风麟，鸳鸯彩绘，孔雀缭乱……我心里就是堵得难受，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并非我对小二怀有男女之情，这一点早就说过了。也许更准确的说法是我已经把小二当作我生命中的一分子，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像真正的亲人一样。现在他将要属于另一个女人，远远的离开我，成为另一个家庭的中心，我的世界会因此不再完整，缺失掉一张曾经无比阳光灿烂的笑脸，对此，我又该如何？
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也是小二的成亲前夜。我，不能不作一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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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白灿灿的银河明亮的高悬于天际，淡蓝色的天琴座四星于稍显暗淡的天鹰座三星分隔在银河两侧。古代人怀着美好的愿望，想象那是牛郎织女遥遥相望，但是如果他们知道那星球实际上的炽热高温，荒蛮的不毛之地，而且甚至比太阳更加巨大，明亮，炎热，那么所有的美丽神话会不会全部就此终结？人人都说学理科的女生喜欢用科学原理分析问题，还真不假，但理科女生也并不是没有浪漫的一面。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怎么，不在房里休息，跑到花园看星星？”冷淡的声音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普六茹府上上下下，能这样同我说话的人，只有他。
“真慢。皇上那边若是没有要紧的事，就不能早些回来？”我今晚特意准备了茶点果品在花园中等海格，他却直到亥时才回来。
“宫里的规矩，是你说改就改的？”说着，海格已经走到我身旁，他身上巡夜的官服还没有褪下，带着皇宫特有的薰香味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你此刻的心情吗？”星光下，他的轮廓越发清冷，在夜的笼罩下蒙上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辉。
“七夕嘛，有感而发罢了，没有特别的意思。”我侧头望向天空，辨认着某些著名的星座。古代的天空就是有这点好处，没有那么多晃眼的灯光，也没有城市上空厚厚的尘埃和烟雾，观测夜空再清晰不过。
“如果你打算继续装傻，那么请便，在下恕不奉陪。”海格脸上的失望之情一闪而过，转身便走。
“别走！”我一把拉住他银灰色的衣袖，“特意请你过来，不是为了吵架的！”
至于我“请”他的过程，那就是今天早上的事情了。我叮嘱他一定要在工作结束后到花园找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对他说，而房间里是没有那种说话气氛的。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海格居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还告诉我说：“你最好提前准备说给爹娘听的理由。”这句话我到现在也没有理解。
“你要说的话，我已经知道了。”他头也不回的说，声音却变得沙哑。
“你不知道！”我放开他的袖子，猛地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紧紧搂住。海格身体颤了颤，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任我为所欲为。
“我知道，我只是个累赘，是父亲硬塞给普六茹家的累赘。你不理我，无视我，原谅我所有的任性，纵容我的胡作非为……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突然，海格抓住我搂着他的手，想要解脱我对他的束缚，却被我顽固的拒绝。“你听我说完！既然你不在乎我，又为什么三番两次来救我？不惜放弃你自己的前程来保护我？在我生病的时候关心我？你从没有对其他人做过这些事……但是，我也知道你心头的压力有多大。爹娘给你的压力，皇帝给你的压力，宇文护给你的压力，还有你自己施加给自己的压力……海格，不要把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承担，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坚……”
突然，一阵强劲的力道袭来，挣开了我对他的牵绊，微凉的空气立刻占据了我们之间的空隙，从身体到心，都被刺骨的凉意浸透。然而，就在我恍惚的沙娜，我又落了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他的下颌抵住我的额头，双手紧紧环住我的背，比我拥抱他时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耳中听到的，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令我安心。从来没有想象过，他的怀抱会是这样温暖，有理，怜惜，体贴，让我打算长睡不醒，就这样度过余生。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他含糊不清的说，似呓语。我想，我听到了心痛的声音。
“我要说得不止这些，”我保持着我们之间相拥的姿势，几乎完全窝在他怀中。“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僵硬，然后猛地推开我，修长的手指搭在我肩上，抓得我生疼。他先是惊讶，然后露出了千载难逢的浅浅的笑容，手指顺着我的脖子移到我的面颊。“随你怎么想。”
紧接着，我的视线完全被他遮挡，思维完全被他占据，漫天的缱卷星光也尽数融化在我们缠绵的一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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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看到了？”
房间内，只有我和水儿两个人，我一边喝茶一边慢条斯理的问道。这茶不是我以往偏好的花茶，淡绿色的液体苦涩却并不难以下咽，就像我现在的心情。
“是，小姐。”水儿犹豫着说，不时抬眼偷看我的表情。良久，见我没有反应，又说道：“小姐，水儿以为，二少爷对您是真心的，看在我们这些下人眼里都觉得羡慕。可是您却故意让他看到您和大少爷在一起的样子……二少爷当时的绝望眼神，水儿看了都想哭……小姐，您那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不然我又该怎样？”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杯中的茶叶梗浮浮沉沉，在这狭小的空间中随波逐流。“温声细语的拒绝只会让他陷入更深，不可自拔，到那时不论做什么都来不及挽救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彼此拖延，不如快刀斩乱麻，早些了断才好。”
很久，我们陷入了一片沉寂。“也让他，不要再做不切实际的梦。”
那晚，我与海格相拥而眠，却是和衣而卧。对于男女之事，我依然抗拒。
**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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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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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好大一段的叙述是偶硬从白话文改成古白话文的……从来只有翻译古文，还真没见过翻译白话文的，偶首开先河！
非朱大，关于人物问题……这个嘛，生死由命，小二是死是活还要往后看哪！^^为他求福好了。
至于说偶变勤快的事……只是更新次数增加而已，这周贴了一章半，再下章就得五一了……勤快的代价……偶飘回去考试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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