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谭 妖情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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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中只有阳教授和欧阳鹏没有惊慌,欧阳鹏健步奔出议事厅,向白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你抓我,小心妖怪吃了你。”外面是钟阿婆的叫声。只见欧阳鹏拎着瘦小的钟阿婆回到屋内。
“一个老太婆,不是妖怪。”他将阿婆放在地上。
“江村长,她就是钟秀,已经神志不清,一直住在南靖楼内。”我说道。
江村长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大婶,真的是你?我们找了三十年,你为什么不回村里呢?”他伸手要拉她,钟阿婆两手乱抓,不让他靠近。
“白妖、鬼会出来吃了你们,你们都会变成恶鬼。”她疯狂地叫着。
阳教授掏出那杆银烟枪,点上吸了一口,向她的脸上喷出一股青烟,“妖……”钟阿婆说着便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天赤,解梦。”阳教授看了一眼杜松。
我不知道阳教授的烟丝中含有何种成分,一口烟让阿婆睡去,无异于心理学家的催眠手法。
杜松坐在地上,闭眼冥想。
半个小时过去,他睁开小眼,“疯癫之人想法简单,那些刺激她内心的镜头一片片重放,也许结不解,才失去正常神志。江村长,她的儿子是否叫河河?”
“我堂兄是叫江响河。”村长回答。
“钟阿婆梦中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她一直叫‘河河’,她看到一只七星蝴蝶在河河身边,还有一位漂亮的女人,对了这女人与岑楚长相相似,还有一个鬼影,阿婆说孩子鬼上身,她发了疯一样拿着菜刀想砍鬼,但是刀砍到了孩子的身上,她只记得这些,不停地说蝴蝶,妖怪和鬼。”杜松讲述着钟阿婆的梦境。
“她追着蝴蝶上了山,此后便是空白。”杜松说道。
我心里明白,岑楚是解开谜底的关键人物。
“因为葛风之事,我才知道蝴蝶与紫眼睛,后来又碰到了刚回国的衡愉,我翻阅福建永定县志及承启楼江氏族谱时,找到了一丝线索,江氏族谱记载,南靖楼曾经出现过几只七星蝴蝶,蝴蝶眼睛呈紫色。于是,我才组织了这次考察。”阳教授道出了考察的原因。
“我们需要找到岑楚,她刚才就在这里。”我无法再将事实掩盖下去。
忽然间,大家的手电齐齐熄灭,外面刮起大风,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飘进屋内,“金楠溪,原来你也是不守信之人。”失去知觉前,我听到岑楚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发现身处一间土屋内,一只蜡烛发出淡黄色的光,“衡愉,你怎么了?”我看到了衡愉,她躺在地上,手脚被绑着,她没有回话,应该失去了知觉。
屋内有五具骸骨,一张土桌上赫然摆放着四只七星蝴蝶,蝴蝶色彩鲜艳,但是都没有动静,三只蝴蝶是七个黄色的六角星,一只与衡愉的蝴蝶一样,是红色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我并没有眨眼,但是屋内多了一个人,是一身白丝绸裙的岑楚,笑颜如花,却寒气逼人。
“你……是什么?”我问道,寒气如同鬼魂带来的气息,逼人六腑。
她的手上捏着一只蝴蝶,正扇动翅膀,翅膀上有七个红色星。“衡愉是你的心上人吧,我引她上山,没想到引出许多人来。”
“你要把衡愉怎么样?其他的人呢?”我担心道。
“你还有关心的人,你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的痛苦吗?没有人知道,那个灰头发老头和一个不死不活的人很难缠,他们死不了,不过你和衡愉难免一死。”岑楚轻描淡写道。
“为什么?”
“为什么?南靖楼死了上万的人,需要问为什么吗?你看到桌上的蝴蝶吗,有一只刚刚死去,人有灵魂,蝴蝶也有,它也会死,但是有的人死了,你永远忘不了,你知道坚固的南靖楼怎么被攻破的吗?”岑楚美丽眼睛隐隐哀怨。
我摇摇头。
“因为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她讲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往事。
北宋末年,江淹带着族人客居于此后,南靖楼与土著畲人展开了数百年的资源争夺战,直到明朝万历年间,在明朝廷的干涉下,南靖楼与畲人达成协议,江氏居住于山区,畲人住于平原地带。两族相安无事达二十余年,但是一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平衡。
畲人首领盘鸷娶妻的晚上,新嫁娘却不告而别,数天后出现在南靖楼内,成为族长江守恒独子江宗的心上人。恼羞成怒的盘鸷率领数千畲家子弟兵攻打南靖楼,江氏虽然人少,但依靠土楼与对手战个平手。
朝廷正与倭寇鏖战,无暇顾及族群相斗。两族相斗半年,死伤大半族人。当盘鸷召集余下的千余人作最后的攻击时,被一群装备精良的东洋人偷袭。这些东洋人身披铁甲,手持火枪弯刀,十余门火炮将畲人屠杀于土楼前。江守恒心有不忍,开门让一百多未死的畲人进入土楼内,只是盘鸷被火炮炸成碎片。
东洋人架起火炮轰击土楼,数日内轰塌半边楼。紧急关头,一位英武将军带领五百精兵闯过东洋人的包围,进入南靖楼,与江守恒一同固守。
这位将军便是戚金,戚继光死后,他统领戚家军四处与东洋海盗作战,没想到一支由两千人的萨摩兵团突破沿海防线,闯入内地,烧杀抢劫。戚少塘自己带先锋队赶到南靖楼救援。数天后,戚家军五千兵马赶到,全歼了这支萨摩兵团。
“你说的东洋人是指倭寇吧,倭寇都死了,南靖楼不就得救了,为什么后来江氏还要放弃这里?”我插嘴道。
“史书上说是倭寇,他们死后更可怕,小野家是萨摩兵团的创始人,领兵侵入内地的便是小野家的后人小野伸二。戚金本以为消灭了小野伸二,但是……”她谈停顿下来。
“小野伸二变成了鬼不成?”
“不仅小野伸二变成了厉鬼,两千战死的萨摩兵都变成了恶鬼,在戚金与江守恒庆祝胜利的晚上,小野伸二率领鬼兵冲进了土楼。”
“戚家军就算神勇盖世,也挡不住两千鬼兵。”我叹道。
“小野还有后招。”岑楚眉头低蹙。
“后招?”
“江宗从盘鸷手里抢来的心上人,却是小野的棋子,她杀了江守恒和江宗,在杀戚金的时候,下不了手。”
“美人爱英雄,戚金是英雄。”我说。
她默认,“戚金手下的五千士兵全数死于鬼兵之手,但是戚金与四名贴身护卫却将鬼兵消灭,鬼兵连魂魄都没有了。”
“我想屋内的五具骸骨便是戚金与四名护卫的骸骨,而你就是那引发战祸的美丽女人。”
岑楚眼波流转,“为什么你们都要把战争归于女人之手,我只是棋子罢了。”
她默认自己是五百年前的人,那是鬼还是妖?
“萨摩兵团不仅拥有最好的火枪、刀剑,还习神道术和忍术,小野家族都通神道术,我是他们家的宠物,小野伸二让我挑起江家与畲人的矛盾,我只是自荐上门。但是,戚少塘却是我惟一爱的人。与鬼兵一战,他身负重伤,眼看就……没命了,我算计了四名护卫。”
“你为什么要算计护卫,他们又是什么人,竟然可以消灭恶鬼?”我惊道。

“鬼兵消灭后,剩下的江家人逃离了南靖楼,没有人管将死的少塘,四名护卫是星族人。”
“星族人?”
“没有人知道星族人的来历,这四人与七星蝴蝶灵魂相通,有降鬼之能力,他们做了戚继光的护卫,对抗东洋海盗的神道术,后来跟了少塘。为了救少塘,我囚禁了他们四人。”她有愧疚之色。
“囚禁四位身怀绝技之人,只怕用了不正当的手法。”我冷笑。
“据说星族人身体内有蝴蝶之蛹,等到二十岁时,蛹从腹内化蝶而出,终身跟随星族人左右,蝴蝶眼睛为紫色,灵魂相通时,星族人眼睛变紫色,可通神除鬼。我用法子捉住了四只蝴蝶,困住四人身体,让他们处于痛苦之中,并逼使蝴蝶脱离主人,归入少塘灵魂,这样才保得戚金百年之身。”
“戚金是人,死后自有去处,你用妖术延其寿命而让四人痛苦,多么残忍。”我无法想像那四个人被她困着数百年的情景。
“我已活千年,也许还会活下去,但是少塘只是凡人,爱一个人,却只能爱数十年,剩下的年月让我如何度过?”她独自哭泣。
妖与人相爱,注定是场悲剧,爱情的力量并没有多少理性,相爱之时哪里会想到离别之苦。
“蝴蝶虽然可以延续少塘的寿命,但是换了主人,蝴蝶难堪重负,一百多年后,星辰的蝴蝶死了,星辰的**也化作白骨,我又用星空的蝴蝶延续他的性命,但是不到百年,也死了,然后是星尘,一百年前是星月,黄星代表男性,红星是女性,星月的蝴蝶只能延续到今天,它刚死去,星月化作了白骨,好在蝴蝶引来了衡愉,我可以用衡愉的蝴蝶再续少塘性命。”她眼里只有情人的生死,没有别人的痛苦。
“戚金早就成了鬼,你延续的大概是鬼命吧。”我的话果然引起她的恼怒。
“少塘在我身边就行,我们已经在一起五百年了,我要继续寻找星族的人和蝴蝶,两人永远在一起。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替代者,三十年前不小心让钟秀看到了,她砍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个意外。后来,我听说北京挖出了星族古人的骸骨,我相信世上还会有星族人,会有可续命的七星蝴蝶,结果我找到了衡愉。”岑楚情意切切地看着地上戚金的白骨。
“为什么衡愉控制不了蝴蝶的灵魂?”我想着衡愉的反常现象。
“蝴蝶本是乖巧之物,性情容易走极端,主人要花费数年才可以与蝴蝶完全相通,她性格古怪很正常,少塘刚与蝴蝶相通时一样难伺候,时间长了就好。你很有用处,只要你在,衡愉会痛苦,她痛苦,蝴蝶就可能被我捉住。”说着,岑楚手一指,衡愉醒转过来,看着我,“你是来救我的吗?”她问,终于听到她说话了。
我点头,衡愉哭了起来。
“两情相悦,哼!”岑楚食指指甲长出一寸,锋利无比,她用尖指甲划过我的脸,“衡愉,你的蝴蝶呢?你让蝴蝶进来,我可以不杀这小子。”
“不知道,……我不知道蝴蝶在哪里,你要就拿去,蝴蝶让我痛苦,我不要再变成可怕的人了,它让我失去了爱……的人。”衡愉的眼睛看着我,美丽的让我心碎。
“是不是我杀了他,你才会痛苦。”岑楚指甲一用劲,我感觉左脸被深深地切开,血流了下来,刺痛难忍。我不敢叫出声音,我不愿意衡愉见到自己怯懦的样子。
“……衡愉,没了蝴蝶,……会怎样?”伤口让我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不会死,会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她的指甲转向我的脖子,脖颈一阵冰凉。
“别,求你了,别杀楠溪,你杀了我吧。”衡愉哭着,她的眼睛开始变了,逐渐变成紫色,一只蝴蝶从外面飞了进来,岑楚左手一伸,抓在手里。
“哈哈哈,少塘,你看见了吗,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你不会离开我的。”岑楚狂笑起来,她的旁边浮现出一个人影,我感到了鬼魂的寒气。
“快愤怒起来,把你的灵魂交出来。”岑楚的指甲深入到脖子,血人脖颈流下。
衡愉无力地挣扎着,她的头慢慢低下。
“不要,衡愉,不要让灵魂离开你的身体,你会变成白痴的,我不喜欢白痴,我喜欢用刀刺我的衡愉。”我有泪水与血水沾湿了眼睛。
“我想你,七年来一直想你,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离开我的。”我不顾一切的喊叫着。
爱情的力量有多大?爱情可以让岑楚做出最残忍的事情,也会给予衡愉无比的坚强。
她的头又抬了起来,眼睛由紫变成血红,“嘣嘣”数声,她身上的绳子齐刘断裂。
衡愉以不可捉摸的速度一拳打在岑楚胸口,没有防备的岑楚仰面倒地,七星蝴蝶飞离了她的手心。
衡愉红着眼一脚踢去,岑楚飘了起来,没想到衡愉竟然看到了戚金的鬼魂,四个星族人消灭了两千倭寇鬼兵,戚金的鬼魂却被衡愉握在手心。
“不要,衡愉,求你了,不要伤害少塘。”空中的岑楚悲切道。
“岑楚,你答应我们,不要再找害人了,我会劝衡愉不伤害戚金。”一报还一报,瞬间就转换了厉害关系。
“我带着少塘离开这里,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找一个可以容许我们存的地方,行吗?”岑楚飘到地面,两眼苦求的神情。
我听不得了软话,见不得人伤心,“衡愉,让他们走吧。”我说道,衡愉眼睛紫红,她转头看着我,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听我的话。
她的手松开,一个影子飘到岑楚身边,一白一黑一妖一鬼,两个五百年的妖鬼情人飞出屋外。岑楚的话能信吗?她骗人的功夫到是不错,不过我还是选择相信她。
衡愉扑过来抱着我,我的脸更痛了,不停的叫唤,她却不松手,似乎永远不想松手。
门外,希希冲了进来,呆呆地看着我们。“愉姐姐的眼睛什么颜色?”我轻声问小姑娘。
希希直摇头,肯定还是紫色,以后怎么办呢?衡愉与性情乖巧的蝴蝶相连,只要不高兴,或者我多看了别的美女几眼,也许没好果子吃。
“有白妖……”外面江村长吓得大叫。
后来,江村长把钟阿婆带回了村子,江响河流着泪把已经痴呆的母亲迎回了家,白妖的传说经过江村长的口再次传遍了整个山区,还是没有人敢到南靖楼来。
回北京的飞机上,我告诉了阳教授发生的一切。“小野家养的是一只白猫,他们飞出土楼时,我看到一只猫的形状。”阳教授说道。
白色猫妖,美丽的岑楚可能是猫!
“阳教授,北京第一味的邹思遥和向荣怎么忘记了葛风的事情?”我问阳教授,他嘿嘿笑不回答。
来回一次客家土楼,我知道星族的说法,依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也不知道王府井两万五千年前遗址内的古人与星族有什么关系,也许古人腹内的蛹化作蝴蝶后找到了葛风,葛风成了它的主人?世界的有太多神秘的事情,说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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