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写给亡妻的断肠词——江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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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东坡,你是一个有情人。不然,你怎能写出如许恐怕连柳永都难及的多情词!
你是一个多情人,除发妻王弗、续弦王闰之外,还有几位红颜知已,一程一程,一直陪伴着你这位大艺术家走过风雨人生。你的女人缘,也许是因为你的旷世奇才,也许是你的人格魅力。想来,更重的,可能还有你对待女人的那一份特别的感情。因而,即使在你万分失意、千般挫折、年老力衰的时候,也仍然有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离不弃,相依相偎。
我们从这章悼亡词中就可窥见一斑了。
十年离恨,生死两隔,言讯不达。
亡妻在“死”的那一端可还舒坦?可自己的处境就不那么坦畅乐观,就不那么遂心如愿!即使自己现在不去刻意地想你,也难以将你忘记呀,稍不留神,你就会在我的眼前出现,就会在梦里将自己引向恩爱有加的从前。
可是眼前,你的孤坟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眉州,自己又怎么能跟你诉说眼前凄凉的境况?即使你现在还健在,我们相逢相对,你也不会将我认出——自己常年奔波在外,弄得我尘灰满面,鬓发如霜。
昨天夜里的一场幽梦,忽然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你正对小窗,正专心致志地对镜梳妆。你我相对无言,只有热泪千行。料想,那年年让人断肠的地方,当是明月照耀的长夜里,你的孤坟所在的长满松树的小山冈!
要知道,那正是自当初亲手种植的松树呀,已陪伴你度过了这十年生死两隔的漫漫时光!
东坡,你把自己对亡妻的深沉悼追怀之情,以自己特有的方式长久地留在了那里。茂林青松的环护,正是你这个多情男人献给发妻、亡妻的永恒的思念!
东坡,尽管你以后又经历了几个更年轻的女人,那深深烙在你心里的情感却始终没有改变!东坡,你是个足可托付终身的男人,让很多现代的女子做梦都想投进你的怀里。可是,像你这样的男人就少得可怜了,不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坚持,那就是她前世修来的缘份!
像你东坡这样的男人,也同样令你的男性同胞们骄傲之余、唏嘘之余,又自叹弗如!
在你之前的元稹写过一组著名的《离思》诗,其四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一说是元诗人写给亡妻的,一说是写给被元诗人抛弃的崔莺莺的。不管写得谁,元诗人的人格魅力都是要打点折扣的——原因就在于他的始乱终弃,又尤其是在他步入仕途之后,出此下着,就让人很不舒服。尽管他的诗写得如此果绝,写得如此情深意笃!

东坡,你看似不能如元诗人那样曾经沧海难为水,可是,你在为人上却处处透出一个真字!这,或许就是你令女人还是男人怦然心动的原因吧!
你的发妻王弗,是一个性情温顺、善待公婆、善解人意之人,聪慧娴静,知书识理,对你的知人察言帮助极大。用今天的话说,王氏既是一个讨公婆喜爱的媳妇,又是一个深得你疼爱的贤内助。她16岁与你成亲,27岁在汴京辞世,次年葬于故乡眉州——今天的四川眉山。你满怀深情地写了《亡妻王氏墓志铭》,算作是你为她奔赴天国的送行!
王氏死后,你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辛苦遭逢,萍踪不定。公元1075年,你任密州知州。这年正月二十日夜里,你与亡妻在梦中重逢,醒后伤感无比:十年呀,自己政治上倍受打击,屡遭贬谪,风雨载途。可是,无论怎样,在你的心中,始终有亡妻的位置,有她的影子在游弋。尽管你此后又续娶了王氏的堂妹王闰之。你对王氏的爱,以及因爱而填的这章悼亡词,就是你对真爱的另一种诠释,又尤其是在你生活的那个社会,更是难能可贵,大言希声。
爱需要忠贞,也需要坚持,可不必以牺牲另一方作为代价。爱到最后人死爱枯也没有意义。当爱的一方如王氏先于另一方而不幸辞世,另一方如你在为对方预留了不可替代的位置之后,生者又爱树另植,爱巢另筑,又有什么值得诟诽的呢?比起那种生前辜负,死后借诗说眷顾,用锦绣文字替自己的错误或丑行作包装的,你更值得我们敬佩,更值得为你献上一炷虔诚的心香,遥祝你在另一个世界也依然有如此魅力,如此风神。对爱,仍然如此地执著!
十年生死,阴阳两隔,这夜的一场幽梦,见证了一场千古不灭的爱情!这梦,就格外的珍贵。
《宋朝文人们的大忧小乐》系本人继以李白诗歌为创作主体的专著《李诗猜读》(作家出版社)后的又一倾情之作。它以宋朝著名文人的著名诗词为创作蓝本,通过对他们的经典诗词的深入解读,探寻他们在两宋背景下坎坷多舛的命运及各自不同的内心世界,引领人们共同领略他们风华绝代的文采,多彩的情怀和强烈的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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