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初到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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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完颜亮的命令,洪过带着一应人只是到完颜亨的王府住了一夜,就准备去汾州韩王府上下也是个忙乱劲,完颜亨明日同样要出京赴任,府中早就一团糟了,往来拜见这位新贵的官,能从花厅一直排到府门外老远,都知道完颜亨是新帝眼前的红人,一出手就是个力挽狂澜的绝世大功,以后的前程绝不仅仅是个燕京路总管,现在不赶快打通门路塞进自家子弟,日后怕是更巴结不上喽。如此一来,倒是清静了洪过,没了完颜亨过来罗嗦,他正好来回安置自己手底下那几块料。
听到要去河东北路,还是正闹着民乱的地界,严五好险没吓堆了,心里暗道:我的乖乖啊,怎的自己这个新主子就乐意去跳火坑呢,哪闹的欢实往哪跑,而且这险冒了还没个前程跟着,就说前次吧,那是多大的功劳啊,一刀剁掉完颜秉德脑袋,自己都闹得险险没回去,怎么到了上京就是狠狠杀了五天人,然后偷偷溜回去松蓬山,本来还以为能跟着也新贵一把,在上京的酒铺子里自己把天都吹破了,结果可好,灰溜溜走了,闹得这次再来上京城,都不敢去北城晃荡。
严五满腹心事不提,那边马三也是有些担心,上次的事情他们可听回去的几个女真人说了,那惊险的,简直能比得上说三分里面,赵子龙当阳长坂马踏曹军八十万联营了,虽说事后自家主子着实风光了一把,可是看看那些跟着他的女真人,二百人啊,才回来二十,余下都扔在外面了,马三开始犹豫起来,自己巴巴的跟着这个主子,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要知道,自己的兄弟们可没剩几个了,就这么都扔在外面?
所有人里面,怕是只有林钟最没心事了,他倒是听过上次洪过的事情,他这个听客没感觉到危险,反是因为洪过那段惊险的事情,刺激的他着实兴奋好些日子,紧着后悔,为什么自己就受伤了呢,那么刺激的事情都没赶上。
洪过已经是看开了,与其怨天尤人,不如计算着路程,准备好吃喝兵器,再有就是行囊要宽裕,洪过这次是准备开溜的,所以出来前特意讹了完颜亮几百贯钱,再有马匹钢刀,甚至还厚着脸皮要了几副弓箭,又找了一张神臂弓,也就是强弩,总是要自己在路上没有危险才是。最后一点,洪过出了皇城后愣是从完颜亨那里磨出来一柄倭刀,这东西虽然和大宋产的钢刀一般锋利,只是洪过拿到手后,不是去试试刀锋,反是挂到身上好像秃尾巴狼一样满院子的乱晃,心里不住的点头:这东西到底是当年老苏稀饭的玩意,一身儒衫挂上这么一件玩意,那股子读书人指点江山的味道立马出来了。
也不知苏东坡地下有知,会不会气得吐出来?
直到第二日清晨,洪过这才有机会见到完颜亨。面对洪过,完颜亨仔细看了好半天,这才无奈的摇摇头,“洪小哥,你这次多加小心,我想陛下就算不看你们以前的情分,看在你今次提出的那个条件上,他也不会乐意见到你横死在汾州的。”
听了这话,洪过连忙呸呸呸的在地上吐几下,“他娘的,我这是马上出门上路,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横死,老子还没活够呢。”
完颜亨笑笑,他是带兵打仗的人,身上煞气重,按照风水玄学的说法,他这样的人神鬼见了都躲开,自是言谈无忌,本以为洪过应该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儒生,谁知道这厮竟是如此相信这个东东。
“也罢,就帮你出门前讨个口彩吧,”完颜亨一拍洪过肩头,在洪过耳边低语了几句。
谁知道,洪过听了又是一阵皱眉,嘀咕了一阵这才对完颜亨拱拱手,脸上现出诚挚的表情道:“多谢王爷美意了,希望王爷的布置永远不会用的上。”
说话,洪过也不多言语,径直跳上马一阵小跑出了完颜亨府邸。
刚刚等到完颜亨的身形消失,一个人策马冲到他身边,笑嘻嘻的问道:“洪老弟,刚刚韩王说到什么条件,不知老弟在陛下面前提了个什么条件啊?”
转头看看这人胖乎乎的圆脸,洪过心中就是一阵腻歪,这人名叫温敦蒲阳温,本官是河东南北两路提刑司判官,虽然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不过他身上应该还有更牛的皇命或者其他职司,是完颜亮派到洪过身边,说是一起同去河东北路调研,说实话,洪过感觉这人的使命倒更像是来监视他的意思。所以从见到这个胖子的时候起,洪过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不过,看着温敦胖子身边还有四名随从,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一路上应该能抵挡不少危险,洪过还不想与这胖子撕破脸。
所以,洪过声音有些冷淡的道:“也没什么,就是不要大金国一官半职,我只用一介布衣书生的身份去河东。”
听到洪过这话,身后的严五几乎一头栽倒马下,心里登时哇凉哇凉的:完了完了,自己这个主子真是发了傻气不成么,怎么又提出来不要当官,这可是前程啊,唉,自己倒霉,怎么跟了这么一位主子啊。
听到后面严五的动静,洪过回头过去冷冷的道:“怎的,骑马不舒服,那可以下来跑。”
听着洪过如此不客气,那边四个温敦的随从不干了,自家的主子好歹也是国族出身,又是堂堂从六品的官,怎么你一个汉人书生就敢给我家主子脸色看?这些人一齐瞧向温敦,只要他们的主子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在这上京城里给洪过点颜色瞧瞧。
那温敦蒲阳温还真有些犯迷糊,这洪过是住在了韩王府上,偏偏又是个布衣书生,听说是韩王府上的西席先生,那这个汉人书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呢?略略盘了下洪过的底子,知晓了洪过的家世后才好像有些明了,洪皓在女真人中间实在太出名了,有了洪皓的关系,在温敦蒲阳温看来,洪过不过就是金国扣押的人质,被完颜亨仿效当年完颜希尹那样,请来给自家儿子当个老师,若是如此的话,自己是女真大姓出身,还真是不大害怕洪过的身份,是以说不上几句,便左顾右盼神情有些倨傲。

洪过懒得理这个女真官,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的行程,所以略略说了几句就和此行的向导攀谈起来。这个向导乃是完颜亨的一名家将,名叫阿里孙,和他的名字一样,长相着实的其貌不扬,不过,既然是完颜亨派来的人,想来必有过人之处,洪过前几次得益完颜亨太多,这时可不敢给阿里孙什么脸上看,还好阿里孙也清楚洪过的身份,更因为洪过亲口为阿土古他们讨来了风光大葬,在心里着实喜欢这个汉人小子,是以他们两个一下就聊得非常热乎。
洪过没想到,这阿里孙竟是个妙人,看似木讷不出奇,谁知道肚子里着实有货,这话匣子一打开竟然是收都收不住,只要是金国的东西,天南地北的他知道个差不离,尤其是这些行路啊,风土啊,最是熟悉不过,对上京路以西草原大漠上的事情,也是非常之了解,这不禁让洪过好奇起来,阿里孙以前到底是做啥的。
最后,还是阿里孙自己说走了嘴,“唉,那些个蒙兀斯的蛮子最是难缠,若是惹了他们的商队,怕是能追出上千里……唔,不对。”
洪过瞪大眼睛,敢情,阿里孙是个土匪,呃,在草原上,或者说是马贼更合适,怎的完颜亨的属下连马贼都会有?要知道,女真还是部落的时候,这剪径劫道的事没少干,可是自打阿骨打起兵后,女真人干起了更大的抢劫买卖——抢劫国家,对于普通的劫掠还真不大看得上眼了,看看阿里孙的年纪不过三十多岁,想来应该是没有经历过前阿骨打时代的女真人啊,难道说,是比那上京路更靠北的生女真?
无论洪过如何套话,这阿里孙似是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再以后关于自己的出身是死活不再提。尽管如此,以阿里孙的见识,一路碎碎叨叨说下来,路上着实有趣的紧,嗯,按照洪过看来,若是没了温敦蒲阳温那货沿途吆五喝六摆官威,不时到各地官府打打秋风,这一路的旅途可就令人无比满足了。
众人从上京出发,因着轻骑脚程快,没多久便过了济州黄龙府,然后也不多逗留,向南直下信州,韩州,咸州,沈州,这沈州可就是后世沈阳市的地界了,继续向南到东京辽阳府,而后折道向西,穿过锦州,锦州也就是后世的辽宁省锦州市,是辽代就设置在辽西走廊上的重镇,到了锦州,就算是出了上京路地界,进入了中京路地界,这时金国的中京大定府还是沿袭了辽代的建制,乃是燕京北方重要的门户。
到了锦州,本来按照洪过的意思,下面就是沿着海边一路南行,直接到燕京就完事。谁知道,那个温敦蒲阳温不干,非要从锦州向西走,过义州,兴中府,建州,泽州,这才转向南去燕京,若非洪过强烈反对,这厮还要去中京大同府溜达一圈。洪过哪里能不明白这厮的意思,温敦虽然只是个从六品芝麻大的小官,可谁让他是国族大姓,还是京官,身上更带着皇命,出了上京以外的金国各地州县,地方官可还是以契丹渤海汉人居多,温敦这货是一路过来打秋风的。光看看行囊,温敦已经从一开始的四人八马,变成了四人十马,就知道这货到底搜刮了多少好处。
越是南行,洪过心中越是激动,那份心思越是难以遏制,到了燕京,也就是后世的北京,洪过真想不管不顾的一直南下,就这么回去南宋,又或者在燕京附近雇船出海,从海路跑回南宋。只是,到了燕京附近,洪过发现不但是守备变得严密起来,很多大的村甸都有汉儿军驻守,负责盘查来往人等的籍贯,就是那个温敦也是一改现在贪婪模样,故作正经的急匆匆赶路,好似要尽早完成皇命似的。
难道这厮转性了?洪过脑中有些迷糊,繁华的燕京城没能留住洪过,甚至他只不过是在城外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跨马绕城而走,燕京虽好终究不是自己的故乡啊。只有尽快到达南宋,才能真正堂堂正正挺起腰杆,作一个响当当的汉人,而不是在大金国最一个二等三等百姓。
从燕京离开时候,洪过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燕京城墙,眼中竟是有些湿润,就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这座汉家北方雄关重镇……
在这一刻,洪过几乎是已经决定了,只要是到了河东北路,管他娘的什么民变不民变了,自己立刻脚底抹油开溜,河东南北路大部分地区都是在后世的山西,只要从河东沿着官道直入河南,到时候在从河南的榷场,也就是官营大宗交易市场城市,从那里找人偷溜,以现在宋金之间相对平和松弛的关系,想来溜过去应该不难。
抱着这样的心思,洪过一行人从燕京一路向西,过卢沟河,走大房山穿涿州,沿着涞水北岸一路西行,在紫荆关穿过太行山和长城,从金国的西京路南面擦过,过灵丘县到达梅回镇,总算是进入了河东北路代州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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