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47 风之封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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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说什么?”丝罗娜浅茶色的眼里闪过一记慌乱。忘记了挣拖。
“请让我跟你心里更睿智的‘那位’谈谈,我才好决定是否把迪墨提奥的下落据实以告。”玫瑰盐的银光在密室里显得分外明亮,红眼主人双手以一种极端的力量擭住少女,一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模样。丝罗娜赌气使上了十分力气反抗,立即遭到更执拗的钳制,她挣得脸红脖子粗,突然间半室光华大涨,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怦”※not;※not;——
某盏盐灯发泄般叫了一声,开了锅爆米花,一团盐烬晚霰银砾地从昏暗里飞来,洋洋洒洒落到火焰红发上,像石榴打了层霜,正要飘到丝罗娜茶发上时,却被一张无形蛛网轻轻悬兜着离衣半寸,怎么也落不下去。
二十念掌心一麻,双手被迫弹开,脚步后退拉开了一段私人距离。“斯、斯诺维娜?”她脸色一变。
“这家伙掰手腕可从来没输过的,你差点创造历史了。”少女故意甩了甩双手,脚下挪了一步,让盐粉哗啦落在脚边,“喂。你要问什么?”
二十念视线僵硬地看着少女眼神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的变化。“你太固执啦……”少女语气也在变,“何苦来哉?”
“如果我不问,你会带着她离开吗?”
“这是她的事。问吧。”
尽管二十念已经很努力去抑制激动,声音仍然难免微微地颤抖。“我曾经十分仰慕你……”听出这里没使用情理中的敬称,女亡魂撇撇嘴,自言自语道:“我只是个死得太久的女亡魂而已,别搞错对象。”
“你知道塔外的念瞬之花吧?女孩想离开哭塔寻找幸福,最后只留下永不绝断的伤霾,仿佛在嘲讽所有怀抱梦想的人。不知道你爱过没有——噢,我差点忘了,你在别处还被称为爱神呢。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却什么也没有?在这里,我们这些人没有得过义,也没有学会爱。”
二十念迫切地凝视着“丝罗娜”,只是行动不敢再有半分造次。
“即便如此,经常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巫女姐妹被激励着抛开一切出外闯荡。那时我也忍不住想,那个伟大女子,为什么会四处遨游呢?又为什么一个四处傲游的人,会留下这么一座塔?难道这囚笼似的塔,其实是你的悲伤迷雾吗?”
“我还以为是什么……”女亡魂失笑道,“‘高入云霄的城楼,刮过星群的狂风,黄沙织满了蓝天’,塔,就是风之封印啊。而且,困人的是人,又不是塔。想走就走,想游就游,谁还阻碍得了谁。”
显然。并没有很多人欣赏她这种直言不讳。“不要敷衍我!”二十念被这些简单答案弄得十分郁闷,并不愿就此相信、不,是绝不允许自己思考多年的问题在这个女人眼里其实毫无意义。她向前半步,气势逼人,高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拥有一切——所有凡人都想拥有的一切后,又撒手抛开,四处遨游?难道只是为了……撒播你的‘义’吗?”她把“义”字,咬得死死的。
丝罗娜也被这种不依不挠感染,蜷缩在意识里关注这个抽象却又熟悉的字眼,饶有兴趣地竖起了耳朵。公主上过神课,大神教是这样解释的:教义,即神的“义”。
神官们说,圣人能用心灵行事,碌碌众凡则用良知。人们用知道的道理跟准则来建立良知,用它帮助自己择善恶、辨言行。如果违反良知,人心便会受到良知控告产生恐惧,恐惧最终必带来惩罚。所以,良知最好能按着全知全能的神吩咐的思想来判断,那其事为人便能受到最完备的良知保护,免去无谓的控告。
因此,无数想教化世人的神官或者自命不凡的思想家。甚至苦于和平无处建功的英雄,都喜欢四处遨游,以身作则,向人们宣传他们心中的“义”。
女亡魂阁下,斯诺维娜她……也是这样的吗?]她也十分好奇。
“不过是无聊而已。”女亡魂翘起小指头挠挠头皮,竟有些真切的烦恼。
“请认真回答,大人!”
“好好好,你比巴鲁巴还难缠呐。”女亡魂举手向顽固投降,“唉,人类就是喜欢把神的放屁当叹息,又或者是把※not;瞌睡当冥想,把呓语当圣经。”
二十念没有心情去管话里的刺,密室传来金属剧烈交击的声音撕碎着宁静,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惨叫与叱喝,然而她却恍如无闻,全神贯注等待着某个答案。
“说到‘义’嘛……人们想像自己之所以能与神联系起来,是基于这点:他们都生来自由,但不管是一群人还是一群神,拖离混沌之后都首先面临着“秩序”,而秩序不得不被执行。或许这就是大家都有的劣根性吧。自由会带来无序的破坏,必须被统治着约束着,才有良好的发展。这些秩序就是他们各自体现的‘文明’,你愿意把这称作“义”吗?”
女亡魂声音压过了四周的噪音,语气里有着毫不造作的为难。
“问题是,如果世界真有神,你叫他们怎么撒播‘义’呢?大人与小孩、勇士与懦夫的义都不一样,何况神与凡人?何谈正义或邪恶?大部分人的义就是正义,神才不会去管这个。至于斯诺维娜,她嘛……我想。与其说撒播,不如说,是寻找吧。”
“寻找?”
“嗯,这世上永远存在弱肉强食,身为强者,可能也会想看看有没有另一面吧?也许找到了后会觉得很愉快呢!”
“……”
“你知道吗?神的缺点很少,不过没有缺点本身也是缺点,凡事都是相对的嘛。唔,比方他们就很少会承认自己无知,但这不正好就是最大的无知了?在他们漫长岁月里,总得想方设法感受自己的存在——他们无聊得都要发明酒来酩酊大醉,可想而知,这帮漫长无聊的家伙们所作作为,难免一件比一件‘无聊’罗……”
女亡魂虽然一副很想开玩笑的样子,二十念表情却像积了十多天的雨云,越来越阴沉,她只好讪然继续说:“好吧,你现在应该能想像到,他们既然不太畏惧‘死亡’,也就很难怜悯众生了。他们理所当然只会关注能引起自己注意的东西——不是在乎,而是引起兴趣,你会关心蚂蚁的‘义’吗?”
二十念略带懵然地摇摇头。
“你如今自然不会用小竹片去切蚂蚁的头,但你自然也不介意去毁了一个蚁穴吧?如果有一天。一只蚂蚁从一个人那里学会了说话,它请求他再去教会更多蚂蚁说话,这个人也许就不能熟视无睹它们了,可蚂蚁还是蚂蚁呀。会说话的蚂蚁套着一个人的马甲受到其它蚂蚁的赞颂,受崇拜的不过还是一只蚂蚁而已。因此,人是不会向蚂蚁传播义的。他们说的神,里外都只是自己而已,这世上既有贤人称神,也有恶人称神。可你想,善与恶,对与错。对那些真神有意思吗?”
即使丝罗娜,也为这番话而入迷。见没人搭腔,女亡魂嘴唇往两边一吊,拉出一个引人注目的半月形,不知道是在嘲笑神灵的懈怠,还是人类的自以为是。
“真神从来不需要否定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体验的‘存在’。人类害怕死亡,所以变得既聪明又多愁善感,喜欢学习总结。进步就在于不断反省,不断否定自己。而且最妙的是,否定后再否定,却也不一定会回到原点。只不过呢,如果只在一个国度,只接受一种信仰,一种价值观,人就会为眼前的东西所限,而不知世界之大——那么,你觉得,为什么要四处遨游呢?”
丝罗娜下意识一愣,天真地私里问道:[这就是四处跑的原因?证明自己的错?]”
“也可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嘛。”
“证明什么?”二十念摸不着头脑,“证明你的‘义’吗?”
“虽然没有这种刻意想法,却也会有这种结果。”女亡魂看上去也很享受有人听自己长篇大论,越说越得意忘形,不知不觉微笑了起来,“我一度奇怪为什么世人一听到‘神’这个字眼就浑身来劲。后来想明白了,大概正是因为这些家伙活得够久,个个都是老不死,而‘义’正是需要活着才能执行的吧,所以只要套上神之头衔的东西就畅销无比。”她收起笑意,无比认真地说:“这座塔的第一代主人是个走投无路的女人吧?想用死来表达清白,但最后发现与其满腹冤屈地寻死,还是只有活着、还得活得更好,才能够伸张正义——你看,我也顺便回答了你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会有这个塔’。”说完,她又像一朵大花似地绽开了笑靥,像是在问二十念,满意不满意听到的答案。
即使是早就熟悉了女亡魂辛辣风格的丝罗娜。如果看到这个笑容,也会觉得它有非凡的感染力。二十念对着少女那张风采绝伦却又老道世故的神情,lou出宛如室光般晦涩的苦笑。她终于满意这个答案了,但是这个答案又果然太接近想象,或者说,她终于毫不情愿地证实了结果——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是的,当然,事实上永远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谈及‘义’。”
二十念先有了一阵回味无穷的喃喃,失望至极的红眼睛,在自言自语中闪现了一丝不易为人所察的决断。但她隐藏得很好,假装虚弱地闭了闭双眼,再张开来时,整个人仿佛沉入了共鸣后叹息的深渊。
她扭过头,不让少女直视到自己的表情。
“如果抛开母塔给我们搭建的外衣,我们要不成其为庸碌,要不就随时会碰上心怀不轨仅为私欲就残害良弱的人。蜗牛没了壳就变成鼻涕虫,即使深海里的虾蟹也会努力找个彩螺武装自己,白银塔就是我们必须保护的屏障!”
因为这个塔对我们如此重要,所以每一个巫女都会誓死维持它的现状。这就是二十念无比清晰要表达的意图。
“唉——这不是它的本意呀。”
女亡魂长叹之前经过了一轮沉默,轻盈眸色里隐隐酝酿着思绪风暴。二十念心生不祥,不由自主想躲开什么似地再次退缩,还没有启动,女亡魂便抬起了一只手。她看到那黑袖子一褪,lou出半截肌肤在昏沉中白得触目惊心,仿佛提示它即将要做的事也一样会出人意表。
女亡魂幽张五指,指尖氤氲朦胧,像夜昙轻吐着光岚。沉重的痛惜在她的少女眼里融成晶莹光亮,二十念感觉它们投在自己脸上时,如刀锋划过般火辣辣的疼。
“白银塔不是药,也不是拐杖,依kao它得到的天赋终究是一些泡沫。凡尘俗世,何必活在泡沫里?面对死亡,面对恐惧,都是生之为人的一部分。”
“不……”二十念努力张手,徒劳地阻挡着那片幻影似的光弧将她笼罩。丝罗娜心有戚戚然地看着自己“亲手”在那张重新变漂亮的脸跟前一拂,像拂去了一层皮,除了依旧深邃的红眼,拥有俏丽容颜的巫主立即变成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妇女。
看着这副似曾相识的面孔,丝罗娜才明白二十念在河边行刺时,不是因为违背契约被惩罚失去美貌,而是被惩罚失去维持整容的法力。当她回到哭塔,大概使了些法子回复这层伪装,不过如今又被女亡魂重新卸掉了妆容。
“你这个女人!你这个恶魔!”二十念绝望地尖叫。
你果然是个恶魔。]公主深深表示赞同。
一把雪花波形匕首昂起毒牙,朝女亡魂鼻子咬来。这种冲动只是让女亡魂的强硬更站定了阵脚,她拒绝给那把奇形怪状的法器任何证明自己的机会。二十念身体翻滚了二圈、三圈,之后满天星斗,歇了半天才有力气从墙落里弹跳起来。她发现右手腕在匕首被夺走瞬间震拖了关节,换用左手撩起额前乱发,模模糊糊看到“丝罗娜”正忙里偷闲把玩那把战利品,立即随手抄起一个捣药石盅,歇斯底里地扔了过去。

女亡魂两指夹起刀刃,手腕一抖,熟练地将匕首对射回去。波形刃只有刀尖,但贯穿了石盅,把它一直逼到对面桌子上。沉重桌身呻吟着,石盅震裂成肥厚的两爿,满柜药具摔了一地,匕首因为余劲而晃动不已。
“到此为止吧。”女亡魂其实没有杀意,但是层次差距却带给普通人难以承受的冲击,连平淡无味的口吻都像一种抹煞了所有表情与气息的威严。“救人后你们离开吧。”
二十念保持色泽的眼睛立刻像宝石在气化,渐渐蒸腾掉最后的骄傲,只留下憎恨和逃不开的屈辱。红发纠结在不那么光洁的额前,盖住了平凡无奇的脸,头发下,声音像黑暗渊底飘上来的怨毒。
“为什么?为什么?!※not;正如你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义。避免死亡,回避恐惧,不也是我们每日生之为人的愿望吗?!”像一条蛇被扒光脊梁骨,她顺墙滑落,颓坐在地。 “我年轻时就与剑作伴,无忧无虑、毫不知世情。那时没有哪个巫女天赋及得上我,所有人羡慕地看着我跟拜访塔主的男人到外面游览世界。当我第一次从黄金堡的船坞看到晴海时,才知道世界之大——海上的天空很美,很清蓝,就像那日他天青色的眼睛一样漂亮,眼前的水面更比森林还宽广,仿佛没有尽头。老泥巴巫嘱托他把我带到斯诺维娜神殿当个小辅祭,原本一切都皆大欢迎,没想到的是几个月的,我开始倒退,而一旦失去美貌、力量与地位,这个世间的规则就变得那么纷繁复杂。我喜欢的人嫌我丑,我同龄的女祭司比我能干,上司说不准这不准那个,旁人也瞧不起我这个关系户……”
丝罗娜透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聆听着二十念的惨淡回忆。红发巫女的唾液堵住喉咙,嗓音仿佛抽噎教人心酸。密室里不再频繁响起急切切打铃似的交战声,她着急想打听迪墨提奥的消息,舌头却仿佛被那种冰冷的哀伤冻住了。
“其实在白银塔,外面虽然比较热闹,可是塔门关上时,我们也一样热闹的。寂寞让所有巫女都驾轻就熟地学会了忍耐、应付、苦中取乐。太阳升起的每一天,我们都是自自然然的。哭塔里的世界,没有太多束缚,唯一要谨慎的只是不能离开太远。寂寞的代价也并不如想像那样难以忍受。我们不需要向各种权威低头,尽情在这块土地上过自己的生活。斯诺维娜神殿虽然没有笼牢,可是一旦走出殿墙,外面尽是未知的陌生与复杂,根本比我过去所知道的那些危险更可怕,比我离开哭塔更让人担惊受累。我知道离开哭塔意味着什么,留在哭塔又意味着什么,世界的尽头是什么都不再重要了,我再也不想去思考,我和我的姐妹们只想在这个一清二楚的世界里活完人生的极限。”
“人生的极限”,二十念又低声自我重复了一遍。
丝罗娜想起自己打算逃离国境时,也曾站在女奴隶贩子门前,再三积攒了排山倒海的勇气,才敢推门而入。当时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绝情和陌生,她不仅从未接触过,而且根本不知何去何从。如果不借助奴隶贩子的力量,她甚至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出发,终点又要设在哪里。但,最后那样做就对了吗,如果没有重新碰到同伴?她至今还会为自己做过的与将来所能做的事感到迷茫,对捉摸不透的明天感到深至骨髓的害怕。
“美貌也好,强壮也好,华丽的泡沫就是我们的世界啊!你们从旧世界里跑来,推门就要我们走出去,去适应另一个新规则,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我们只想生存在泡沫里,这又有什么不对呢!”
巫主像被光弧钉在地上,失去反抗能力,周围是致人沮丧的灰色。她深陷在自诉衷肠里,眼睛埋在乱发之下,同时阻碍了自己与别人的视野,因而没注意到最理解自己内心的人其实就藏在跟前,正注视她同病相怜。
也许感应到寄主心意,女亡魂渐渐松下了手。确实是没有不对,她咀嚼着二十念尖锐的反问,心想蜗牛与寄居蟹的确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反而是试图打破这些泡沫的人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么一松劲,二十念便重新有力气摇晃而起,扶住墙壁。她抱着根稻草似地问:“如果我把迪墨提奥还给你,丝罗娜公主,你能不打开那扇门吗?”少女的眼光飘动着,二十念视线所捕捉到的,正是属于年轻公主的神韵。
丝罗娜几乎就要说好的时候,耳边陡地传来自己名字的急声叫唤。那清朗嗓音一听就是银翼,他大概是隐约听到人声,又摸不到门道,心急如焚地到处叫嚷。
“抱歉……这是我必须要干的事。”公主声音力图保持平稳,但所蕴藏的坦率和坚定像钢铁之蓠,隔绝了二十念的希望。她无法用欺骗回应二十念,迪墨提奥虽然很重要,打开风之封印也一样是势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事。毕竟,她与银翼协有复国协议,而且但凡敌人阻止的事,就必定有它非做不可的意义。
不幸很难拿来比较,公主无法认同把各人悲剧放在天秤衡量一下,然而再决定是否因为自己这边比较重,便有了资格去伤害对方。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她刚刚展开同情,立即就发现这种同情毫无助益。因为她注定就是要来夺走二十念死抱不放的壳的人。
她必须硬起心肠。
“太多立场就没有立场了,女亡魂阁下!”丝罗娜大大方方在空气里喊,其实更像在给自己下狠心。
啊,谢谢提醒,立场什么的我一直在找……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从来没有固定的标准。]
“那是你年纪大,想太多※not;※not;※not;——”丝罗娜目光一转:“二十念,你觉得没有哭塔就会不幸,那是因为你想得太多、太复杂!看看我吧!”
二十念听见这种充满朝气的年轻语调,惊愕之余,仰头便瞧见少女毫不设防地想走过来。她突然觉得那张风采逼人的脸蛋,气息像刀一样扎得自己动弹不得,立即厌恶地扶着桌子,绕到了另一边。丝罗娜读懂意思,只好停下脚步,保持距离。
“我曾经拥有自己所在年龄的女孩梦想的一切,而一夜之间,我也失去了一切。你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吗?不仅仅是亲人,不仅仅故乡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珍贵物事,甚至包括我从出生到现在以及以为应该抱持一生的信念、认知与坚持的理由!可我现在也还是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这句话——”
“因为活着就是抛却昨天迎接明天。看着我吧,我现在甚至没有……哭泣!”
怎么听起来像在说‘感觉幸福的都是白痴’?] 女亡魂咕哝道。
少女这次没空搭理她的吐槽,全神贯注继续说:“生来就有权有势的人很多,但即使是国王,也有不少被砍头的!”她的尾音吊得高高,“甘愿生存在泡沫里,那就应该有会被随时打破的觉悟——我现在就要宣布我的立场!不管我的敌人多么振振有辞,即使他握有世间的真理,此一时此一刻,我也会向他挑战。二十念,我不止要打开那扇门,更要救出我的守护者,我的骑士,我最亲密的战友!”
二十念愣着听她讲完所有话,突然找不到词语反驳,虽然谈不上认同,却偏偏又无法忽略。丝罗娜也陷入了一种只属于自己的悲愤情绪,就像她和她的姐妹们,也不过单纯并极端地进入到某种恐惧——害怕哭塔被剥夺后自己就要沦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的恐惧。
她身为一塔之主,如今满身乱七八糟,武器丢了,美貌丢了,气势也完蛋了,浑身上下仅存的只是满腔不甘与忿恨,只能干瞪着眼看对方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地演讲。二十念有着所有泥巴巫女的秉性,对一切束手无措深痛恶绝,她歇斯底里地笑了。
直到笑完,她才说:“太晚了,我把迪墨提奥与泥巴巫关在一起。每代泥巴巫去世时都会进入十方室,以便把力量献回母塔作为它持续的动力。瞧,太阳快升起来了吧,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丝罗娜面孔一扭,抓狂吼道:“他怎么了?”她飞扑过去,双手紧箍住对方双臂。
二十念脸被勒得通红。“相信那个金色美男子的头发燃烧起来,与太阳比一比,也会毫不逊色吧?”她牙缝挤吐着毒气,脸上隐藏着**痛苦,嘴角牵起复仇微笑,眼里却浸透放弃的平静,“十方室没有钥匙,连神都不能进去。你去打开那扇门好了,但是永远也别想找回你最重要的骑士。”
“钥匙在哪里?!”丝罗娜把她摇得团团转。
“在我肚子里呀!”二十念话音刚落,浑身毫无征兆就自燃起白炽状的火焰,她疯狂地笑着,任凭浑身颜色被白焰湮没。丝罗娜一惊,二话不说转身抄起浸药的水桶泼了过去。谁料,水流一接近这种感觉不到温度的白火,立即滋滋惨叫,一瞬间就被蒸腾成空气。
丝罗娜用桌布也扑之不熄。女亡魂夺过身体,也不耍帅念咒语了,挥手之间使出一招急冻魔法。寒冰彻骨的冻气横空出世,刹那间笼牢住二十念和诅咒之火。二十念甚至来不及惊惶失色,就被冻成一具冰蓝色肌肤的雕像,痛苦自虐的笑容被永久凝在脸上,白色的眼珠仿佛在白火里舞蹈的阴灵。
干得好!]丝罗娜大加赞扬。
“糟糕……”女亡魂感觉有点头晕眼花,下意识手一伸想找支撑物,还没伸出就听见奇怪动静。栩栩如生的二十念正裂出一条、两条、无数条蚯蚓似的缝隙,密密麻麻,蛛网似地长满了整个冰像,最后蔓延到内部,爆发炒豆般的脆响。[怎么了?]丝罗娜话音刚落,冰像仿佛被声音所震,就在跟前山崩海裂,转眼垮塌成一堆洁白齑粉,包括了它的骨头和内脏。
女亡魂抹抹鼻子下让人发痒的粉未,蹲身捞起那堆庞大冰砂,一把一把地搓,最后确认里面没有半根状似钥匙的东西。[女亡魂阁下,请你解释!]少女怒气冲冲夺回身体,顾不上那是一个人的血肉,埋身继续找。女亡魂神色古怪地说:[这招有个名堂。]
什么鬼名堂!]
钻石星尘。]
丝罗娜火冒三千丈。[二十念还是哭塔会怎么样我都无所谓,可你也得关心一下那要命的钥匙啊!]
哼,这下你明白为什么要念咒语了吧?]
不就是为了耍帅嘛!]
什么呀,这是要提醒你,人要三思而后行——现在就是没念咒语的结果,威力太强。]
……]丝罗娜双膝跪地,脸埋在双臂里,像迷路的幼兽抽抽搭搭地低声啜泣,背影无力地弯成一只憔悴的茄子,热红了的眼里不住滚着冰花。她不知疼痛地狠狠捶着地面,一下又一下,震得那堆冰砂像水花似的跳啊、跳啊,整间密室也在浑身颤抖,只怕再捶下去大家就要以为是地震了。
怎么办?]她绝望地呢喃,[我刚才又做错了么?]
别着急,还有办法,而且是最直接的办法。]
丝罗娜迷茫地抬起头。
什么办法?]
击碎这座塔。]女亡魂风清云淡地道。
讨论区顺便解释了上一章女亡魂分析应该走哪条路的细节。
今天更了八千,骄傲地请大家多多留言鼓励
这一章枯燥处多了些,不过挺文艺的,爱看文艺的小兔子,还满意吗?
PS:“钻石星尘”绝对不是为了恶搞冰河的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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