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宫廷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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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基伦国与邻国柏斯、堪地亚那都有一个共同的传统,就是喜欢用舞会来欢迎异国的贵宾。堪地亚那国王三皇叔佩里尼亲王带领的使团当然能称得上是贵宾,所以这个舞会也得开下去。
如果是奥玛森帝国皇宫的秋日舞会,一定会铺满从南方急运过来的鲜花、水果;还有充满了异国情调的各色美酒;会场中会燃点能散发甜美气味的金靥桂香烛,在格灵皇宫舞会大厅特制的水晶镜作用下,烛光会被倒影得美仑美换,让所有人都沉浸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迷境里。
但这里是胜基伦,国力财才都不能与前者相提并论。
眼前的宫女,身穿类似的白色宫裙,却没有了上面华丽的刺绣;环走的男侍,灰色的制服也稍嫌寒碜;可以选择的酒类只有七八种,因为已经开过晚宴,所以也没有水果以外的食物提供。舞厅是宽敞的,也很明亮,但没有熏人欲醉的气氛,烛火缺乏大面积的镜子映照,少了点星光耀耀的美感。
“两相映衬之下,胜基伦人比他们的大个子邻居少了点舞会方面想象力呢。”想起了十三年前曾经参加过的奥玛森舞会,又想起格灵皇宫在一片巨响中的颠覆,佩里尼亲王只觉恍如隔世。
他的眼光掠过正襟危坐着的国王、王后,还有那号称本国第一美人的维里莎王妃,最后落在一名衣饰华丽,并且被两名年轻男性左右包围着的少女身上。那两名男性一个是罗亚诺尼王子,另一个金发翠眸,身姿不凡,据说就是奥玛森的第一美男子。能够被这两人共同关注的女性,当然就只有那一位了。
传说奥玛森帝国小公主丝罗娜是茶发茶眼、身段窈窕的绝世佳人,堪地亚那使团团长却要给这个传闻打个折扣。十三年前的印象早已荡然无存,但是眼前这位被宣称为“奥玛森帝国丝罗娜公主殿下”的女子,发色眼睛虽然符合描述,一口地道的奥玛森语(奥玛森语在大陆皇室里是很流行的语言),还有熟练的奥玛森宫廷礼仪,都处处流露出公主应有的气度和优雅。
漂亮是漂亮,但也只是流于泛泛罢了。
“百闻不如一见啊。”亲王呷了一口本地葡萄酒,有些不满意的语气也不知道是针对什么而发的。他身边的诉说对象,一名身穿黑色滚金传统礼服的男子,撇了撇嘴角。这个男人有一对剪得很帅的八字胡,可是却实在不怎么般配那张生得过俊的年轻面庞。
“奥玛森帝国小公主本来就不是什么美人。”
“哦?你以前也见过?什么时候?”亲王想起自己的使团里到过奥玛森并有机会见过公主的人应该只有他自己才对。
“啊,不,属下意思是听闻,呃、听闻过去其实一直没人说过这位小公主是有什么丽名在外的事吧?”
“确实,你这么一说我倒有印象,五前年我国派去的大使回来后也只说奥玛森的长公主比较像美人。”
也许是自己期望过高了?
而且,那个前奥玛森皇家亲卫骑兵队长迪墨提奥.莱.齐拉维斯.翠丝庭,看上去其气质与仪容也似乎绝找不出第二人可假冒。当然,罗亚诺尼偶尔拉着那位帝女到一边细声喁语,嘘寒问暖……
按理说,一切都无懈可击,但是他就是感到不对劲。
“尊敬的亲王殿下,不知我是否有这样的荣幸与您共舞一曲呢?”
“让女士倒邀是很没面子的,您应该等我发出邀请才对。”
虽然人过中年,而且身材也有点发福了,可是佩里尼身材高大,仪装整齐,举止得体,给人非常良好的印象。奈苏美杜瞧了个空,向这位大使团团长发出邀请,而后者也欣然接受。
胜基伦国的罗亚诺尼王子也正拉起了丝罗娜公主准备再度起舞。
舞曲奇妙地开始转向了奥玛森宫廷惯用的曲调----事实上只要某国的地位超然,邻国皇室都会流行这个国家的宫廷风尚的----佩里尼自如地变换了他的舞步,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舞伴转换的节奏同样流畅。
他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向某处,所注视的二人对这道探究的视线无察无觉,只专心地跳着舞,其舞步比他甚至更为出色与熟练。
唔,看来连舞步也是一丝不苟,莫非真的是自己心眼太多了?
佩里尼亲王略为游离的神情让美丽的黑发舞伴捉到了。
“亲王殿下,您的目光让我非常惭愧,难道我今天的装扮有什么失仪了吗?”
“不,应该说,是您的容光耀眼得让我晃了眼。”这可不是完全违心之言,这位举止大方的黑发美人年纪虽然明显大了点,却正好更显风情万种,特别是一身小麦色的肌肤与结实得恰到好处的身材,对同样成熟的男人才具有真正的吸引力。
南军女将的风采当然是无双的,奈苏美杜在对方半真半假的恭维下,漾起了自信的微笑。
“也许,亲王殿下对丝罗娜公主殿下的话题会更有兴趣?”
“呵呵,您的光芒当然是不可忽视的,可是,身为男人,若对奥玛森的帝国明珠完全无视,似乎对贵国也是一种失礼吧?”
“那,也许,我可以为您好好地说一下明珠的事情……”
“洗耳恭听。”
如果没有知会国王陛下就私自退出会场,是相当失礼的,特别是作客的时候。不过某些人似乎故意无视这个规则。佩里尼扫了一眼,却对自己属下的早退声色不动。
*****
“是你呀?”
醉后的少女努力地睁开一线天,她已经完全看不清罗亚诺尼发作不能的模样了,不过还没有认错人。
“娜娜,你……你真是让人头痛的家伙!”
“嘘----”丝罗娜纤指按在搂着自己的王子唇上,然后再松开,很仔细地左右晃了晃,眼睛却已经闭上了,“你,听我……讲,你记得要找个漂亮点、漂亮点的人,还要……聪明点的,可别露馅了,知道吗!呃、呃……我好累,不陪你了,让我睡吧……”

“娜娜?娜娜?”
……
奥玛森南部特产的甘蔗酒,后劲真是名不虚传!丝罗娜从头痛欲裂的感觉里醒来后,就有了这样第一个感想。
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对,就是睁开眼睛。
可是,昏暗的光线让她有些意外。潜意识里,她还以为是早上醒来呢。看情况自己睡久了。睡过了多少时辰?两小时?还是三小时?现在是凌晨时分吗?她记得自己犯了乡愁,不知轻重地独自干掉了一瓶甘蔗酒,然后……然后的事情就完全记不清了,脑海里杂七杂八地出现一些人,自己好像也对他们说了好多的话。再后来,仿佛是罗尼,又或者是其他人,总之就是她被送回来了----反正,这些小事她不需要多去操心。
“安莉?安莉!”
胜基伦王宫派给丝罗娜公主使唤的传属女官叫安莉。她很快出现在公主面前。
“请给我一杯水。”
安莉迅速地扶着公主的背把杯口直接凑到对方的嘴边。眼前这位异国公主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使唤下人干活时甚至会说“请”,礼貌得很。难道这也是奥玛森大国风范里的一部分吗?她忍不住有这样的想象。而且,昨晚这位漂亮的小公主还在后宫花园里又唱又跳,真是出了名了。
“安莉,我睡多久了?”
“亲爱的殿下,您睡了一天多。”
一天多?
“我……是昨天回来的,然后睡了一天?”
“是的,殿下。罗亚诺尼王子送您来的,而且他还来看您好几趟了。后来迪墨提奥大人让御医配了点据说是奥玛森常用的醒酒汤,给您灌了下去。看起来挺有效果的,您精神好多了吧?”
哦,齐拉维的人喜欢用蒲公英的根煎了汁来解酒,咂巴咂巴舌头,果然还留了很重的苦味!真是的,自己原来是这么不胜酒力的呀!丝罗娜很认真地掂量着自己的酒量,知道以后不能乱喝了。她呆坐了几分钟,终于想起重要的事情。
“现在几点?那个为了迎接堪地亚那大使团开的舞会怎么样了?”
安莉一脸奇怪地回她:“舞会刚刚开始了。可是,小王子殿下不是说了您不会出席的吗?”
是的,确实,真正的奥玛森帝国公主是“不用参加”的。前天才听说堪地亚那大使团在某亲王的率领下来访,据说还想见见自己,但是罗尼与希亚都来与她聊了天,达成了她不与使团长亲王见面的协议。胜基伦国的打算,她知道,但是她也有她的打算。这些天的谈判让她打破了某些美好的幻想,迪墨提奥与奈苏美杜都说得对,没有好心好意的政治,国家利益之上也不会有卫道士出现,她开不了某些条件,就自然要不回某些回报。
但是既然让她知道,堪地亚那也掺和到了奥玛森的事情里,身为当事人,怎么可能不好奇?对方想要自己干什么呢?对方想取得的东西以及想开出的条件是什么呢?在这件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里对方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依迪说了会帮她打听,现在这家伙上哪里去了?
啊,对哦,舞会呢,会有许多美女出现的吧……
安莉看到丝罗娜莫明其妙的白眼,却不敢问公主在想什么古怪的事情。她搬来铜水盆与洗漱用的器具,帮公主打理起床后的仪容。
迪墨提奥与奈苏美杜会在的伪公主身边作陪,一是为保不穿帮,二来却可以趁机代“她”去接触使者团,这是她为自己争取来的机会。看着国王不太甘心,而两位王子极不自然的苦笑,她当时也希望用水晶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
“殿下,您是要吃点浓燕麦粥,还是素蕃茄通心粉?或者是,先吃根香蕉?”
看来派给自己的侍女专业水平很高,奥玛森与胜基伦国酒醉后的传统食品她都知道。丝罗娜心思却不在肚子上,尽管确实有些饿了。
“那就给我一点粥。恩,我吃完粥想再睡睡,请别让任何人打扰我,好吗?”
“明白,殿下。”
她才不会真的乖乖睡下呢。一边吃着热乎乎却味如嚼蜡的燕麦,帝国小公主的心思已经飞到窗户外面。想想,这里也不高,好像就三层楼的样子,下面的士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绕到另一边去巡查。
当然,还有两天前,依欧迪斯给她送过来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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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基伦国王宫的宫女们干活的积极性是不容置疑的,每一天都会把丝罗娜的寝宫打扫得干干净净,绝不会怠工。而在两位王子殿下的特别关照中,帝国公主的衣橱也达到了标准的规格,整整齐齐挂满了30套华丽名贵的衣饰,丝毫不显寒碜。每三天,宫女们就要把这些衣服轮流取十套出来送出去仔细掸灰熨平,保持整洁。丝罗娜把依欧迪斯悄悄送进来的王宫女官服及钩绳折藏在刚送回来的一件宽大的连衣裙中,还好没人发觉。
即使是女官服,也有着不小的裙摆,爬下楼的难度似乎比直接坐到马背上还难了一点,小公主身手再敏捷也得再三小心翼翼。
安莉会听自己的话不进来打搅吧?揣揣不安地,终于脚踏实地,丝罗娜竟生起一丝做贼的心虚。她是用依欧迪斯送来的一头带钩的绳子钩住阳台的雕栏往下爬的,这东西使用的感觉,真的跟做梁上宵小差不多。
可是这绳子老挂在那墙角不取走,会不会引来巡查士兵的注意呢?不管了,经过观察后,天色也很晚,恰巧云层也密了点,有人发现再说吧。
米白底、金丝滚边的女官服,是属于掌膳宫女的制服;最绝的是,居然还有一面夜间出入宫的小令牌。难道都是年轻猎人施展美男计的战利品?
无暇多顾细枝末节,丝罗娜蹑手蹑脚行了几步,又感不妥:自己现在是拿着令牌出宫传膳的宫女,走得像个贼似的反而奇怪。还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吧!
舞厅的音乐声与华光,渐渐隐约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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