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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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果很酸
表白完毕,发泄干净,委实为自己的才华倾倒,喘着粗气怒视这恶棍,用正义的目光杀死他。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用捕快审讯小贼一样的口气。
他仰着头,凄然道:“我们已然纠缠百年,这是真实可信的。”
“……”
“小凤凰,我们的缘分到头了吗?”他顿了顿,突然背过身:“你对我很失望,因为你曾对高璟失望,如今发生这种事,只会更加怨恨我。我发过那么多誓,如今在你看来,都是狗屁。”
你看你看,这人就是擅长倒打一耙,往人心窝狠狠踹一脚,抢在人家前头喊疼,好的坏的都是他最受伤。人和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我咋会和这种人一混就是几百年呢?月老实在老眼昏花,太不敬业!
他依旧背着身,惨淡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拖得长而细,像要随时拦腰折断:“你打定主意不听我解释,是不是?”
大家千万不要误会,以为他背着身是为了不当着我的面流泪,任由泪水自行干涸——他是不敢面对我,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这做贼心虚的。
“我也无从解释……凤凰,我是爱你的,无论如何,我是爱你的。”他的声音很断肠,一字一句,仿佛融在这微弱的月的寒光里。
“如果你和我生活这么多年,却没有一点爱,我会活劈了你。”想起一个画面,我用寒光闪闪的斧头剁着他的头,已经是饺子馅状态,血不断地飞溅,喷到我的脸上身上,而我的口中,始终念叨着,我是爱你的,亲爱的,请相信我是爱你的。
我就是这么爱你的,用你曾经自以为是的方式。
“小凤凰……”趁我出神,他靠过来,恢复了没脸没皮式,轻轻将我揽入胸口,用搭在身上的长衣围拢我,拿着我的手,为我哈气:“冷了吧?看冻得这样,小嘴都冻青了。”说着突然吻上来。
是气青的好不好,使劲推他:“不要脸,亲过别的女人的嘴不许碰我。”推啊推,这家伙铁铸似的,就是不移半步,只听他狞笑:“你挣不过的,别再躲了,知道你其实早就想原谅我了。”闻言险些气个倒仰,却又被他钳制住,气恼间狠命挣动,样子有多失态早顾不得,使出吃奶的劲头,终于被我挣脱魔爪,心中正喜,刚一站起突然失去重心,脚一软向后倒去,一声巨响,脑袋里猛地炸出无数小星星,煞是灿烂。
天旋地转,时空倒转,最要紧的是,好痛啊……心中顿时把秦域从头到脚又恨了一遍。
“不听话,又不听话!”他扶我起来,揉着我的脑袋,又气又痛:“撞出一个大包,笨凤凰,拿头跟柜子比硬。”
好像我多喜欢没事儿撞着玩似的,又是一桩典型的推卸责任案件,不禁咬牙切齿,自己做了错事,倒像个最大的旁观者,料定我最后不得不原谅他?一股脑站起来跑出去,老娘不陪你玩了。
去玳玳那屋,把熟睡中的她喊起来为我开门,门一开就冲进她被窝,裹着被子做毛毛虫状,听着她诧异的询问,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儿,忍了忍,眼眶还是湿了,将滚落下的东西抹在被头上,最后整个脸也埋进去。
“这么说,真偷腥了?”
“我也希望是假的。”酸涩啊,倒宁愿他死不承认,骗我,最好骗到老死。
玳玳呆立,满脸不可思议:“连他都偷人,我对这世上的男人越发绝望了。唉,你不如不告诉我这些,想到男人的时候多少保留一点憧憬。”
女人一旦付出真心,最后受伤总是自己,不止女人,世上的事,往往如此,在乎了,就放不开,必为之所缚,越是在乎越输不起,一颗心难免痛苦煎熬。我抽泣:“再也不回去,再也不想看到他,这个骗子,做不到就别保证啊,说的比唱的好听,我也笨死,偏偏爱信这些,真是活该。”
“也许……他是有苦衷的?”
“有人拿刀逼着他偷女人?”我尖叫:“明天就拿刀逼人别的男人和我亲热,我说我也是有苦衷的,看他什么反应。”
玳玳抖一下:“后果绝对毁灭。”
“明明都是人,偷情的后果天差地别。”老天生人如此不公,偏要有差别,男人和女人力气均等该多好,我头上的包也不至于隐隐作痛。
人累了还真能忘却伤心事,一沾到床自己都不晓得何时睡熟,睁开眼睛四周明亮,那混乱不堪的一夜啊,终于过去。
秦域也没再来找我,可见其心不诚,委委屈屈地梳洗,用罢早饭,总不能今后就呆在宫女的屋里啊,皇后还是要回到该呆的地方,皇后是要和皇帝在一起的。
可是我的皇帝偷吃他不该吃的东西,让我寒心。
“赌气固然重要,好叫他尝尝你的厉害,不过该抓的东西还是要抓紧,让那女人爬到你的头上来,可谓大大失策。”玳玳很旁观者清地指点我:“想想后半生,还得一天天的过不是?”
“对着那个人,一点胃口都没有啦。”
玳玳双肩一耸,眼也不眨地往外轰我:“咱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呀,女人风范可不能丢。千不好万不好,他总是爱你的,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身边有个可以恨的人,总比从此不理他落得形单影只好,真的,一个人的日子,那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的确不打算一个人,哪能习惯一个人啊,从少女到少妇,都是有人疼有人爱,不被爱的生活那可怎么承受?想都不敢想。可也不能因此原谅那个偷嘴的男人!错了就是错了,不能放纵他的无耻,显得我好欺负的。是我的还是要攥紧,拱手让人就太愚蠢,顺便满足下好奇心,秦域看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喂,能查到吗?”
“你是说——”玳玳试探地:“那女人?”
“你人脉广嘛,侍卫哥哥肯定乐于拿这个讨好你,我也不会让秦域知道,看一眼那女人就行了。”牙咬得咯吱咯吱:“总得知道死在谁手里。”
又说了一车话,发泄心中郁愤,秦域还是没来接我,该死的,老娘是准备回去,但绝不是自己灰溜溜地回去,难道昨晚出走寒了他的心?是他先动手的嘛!不动手我怎么会撞个大包,他得负全责。
去探听虚实的玳玳回来:“嗤,白等了,人家一大早就去兵营,为出征将士壮行。”
吓,讨厌,出去了也通知人家,害得人家在这儿缩一早上,耗子似的。收拾行状,挺胸抬头回到中宫,那人渣果然不在,哼,眼不见心不烦。
洗个热水澡,换去昨晚打架的脏衣裳,修修指甲做做护肤,盘了个最华丽的高髻,从头到脚收拾一新。镜子不会骗人,搔首弄姿地自照一番,年逾三十,艳光照人,丝毫不减当年,心中着实得意,也存心憋了口气,不能输给那破坏我的美满婚姻的女人,事无巨细,哪方面都不能!
争风吃醋最是悲哀,偏偏女人生性如此,比不过人家,就是郁闷。
“咦?”玳玳拿胭脂盒子的手忽然停在半空,盯着梳妆台上的一张纸笺,自言自语:“此情此景,多么眼熟。”
短暂地回忆一下,呵,可不就是从前玩的那套把戏,把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写在上面,制造肉麻效果,秦域兴致不错啊,故技重演,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感动吗?
玳玳展开印花笺,清了清嗓子,拿腔作势地念道:“老婆,你怎么处置我都行,就是别——不爱我。”
“哈哈。”我担保,这是本人一生中最轻蔑的时刻。
“你要怎么处置他?”玳玳笑抽在梳妆台上,爬不起来。
唔,让我想想,想想……经他提醒,好像一般的冷战达不到惩罚的效果,要怎样才够刻骨铭心,化成灰都能留下个记号呢?秦域哇,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哦。
**型报复案例
没等完善天衣无缝的报复计划,米米的册封大典先一步到来,这些天排山倒海的烦心事,还真忘了有这茬儿。状态不好,气色灰败倒是小事,和秦域共同出席公众场合,心里头的别扭怎么也甩不掉,还得不让人看出破绽,难啊!

苦啊,人前欢笑,人后心酸,打落牙齿和血吞。
仪式进行着,而我的思虑早已飘飞十万八千里,不是不古怪的,前几天还建议我再收养一个女儿,转眼间,就出了偷腥事件,难道因为心中愧疚,故而拿出百倍柔情待我?除了女儿,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常的热情,反倒是终日愁眉不展,对谁都挺冷淡。其中到底有何玄机?
“漏了。”秦域极低地道。
微微侧首,瞄一眼身侧的他,这厮笑容依旧,喜气洋洋,不动声色地问:“房顶漏了?”
“你露馅了。”他说话双唇几乎不动,功力之深令人发指:“刚才的脸苦得像药。”
有吗,任重而道远,看来同志仍须努力,瞬间堆出雍容高雅笑容,暗自咬牙:“谢谢提醒,万分感念。”
一场大典下来,人倒是不累,就是牙床酸痛,吃东西使不上力,腮帮子也微微肿胀,都是一个“气”字所致,委实不值。
“母后也像龙葵一样,嘴巴大大的啦。”已成为琼琳公主的米米眨巴着漂亮大眼睛,仰望她人前风光人后颓废的母后。
这丫头,优点是机灵聪慧善于观察,缺点是过于善于观察,我的窘态全落在她眼里,以后还怎么树立家长威信啊?无声哭泣:“你去看望哥哥了?不是说不让你去吗?哥哥的大嘴巴万一过到你身上,你就得像他一样躺在床上哪都不能去啦。”
“我不怕。”米米摇着小脑袋,鉴定地:“哥哥把小弓给我玩,我要去看他,这样他就能快快好起来,我就能把娃娃给他玩。”
小朋友的逻辑总是简单而复杂,琢磨半天才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关系,又想到小弓可是龙葵的宝贝,谁意图染指就必定面临着他的抓狂与爆发,这么说这小子对妹妹不错啊,心中窃喜,还不是我苦心教育的结果:“那你要多给哥哥唱歌,米米的歌声可好听了,你父皇和我很喜欢呢。”
素来不和的兄妹苦难中倒携起手来,看来人的本性真是倾向于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不晓得我与秦域是否如此,如果换作三天前问我,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和他相依相守。现在呢?哼,难说。心寒总是比心痛更难治愈,世上没有绝对的圆满,而我对这段感情太过追求圆满,不是这世道错了就是我错了,总之令人灰心失望。
秦域来的时候我正在描眉画唇。
“凤凰?”他凑过来,歪着脖子,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我叫殷凰。”手上不停,有意把唇色勾得重些,镜子里的女人显出一种刻薄的妖异,越是鲜红的唇越像被人摘去了心,丹唇微启一不留神就要随时吞了谁。
他笑:“殷凰是我的皇后,凤凰是我的老婆,皇后是给别人看的,老婆只能自己看。”
轻轻哼了声,离了妆台,示意宫女出去,自己去拿早已准备好的衣裳。进了内室,不出所料,秦域小尾巴一样跟着,也不搭理他,旁若无人地脱下外衣,然后是内衫,肚兜和小衣,整个过程不紧不慢,仿佛呆立一旁的秦域不是人,而是个放衣服的立柜。
“咳,这么迫不及待?”他终于发声,嗓音却是低沉嘶哑,几天没喝水似的。
就知道他是这么个反应,我略低了头,嫣然一笑:“秦域,你是不是一直看不起我?”
“怎么会?”他讶然:“我宝贝你还来不急。”
“跟了你这么久,始终觉得你没拿我当回事儿。”说到伤心处,我了捂脸,万分委屈地。
他先是张大嘴,再闭上,狠狠咽了口吐沫,苦大仇深地:“我还不够重视你?凤凰,做人要凭良心呐,到现在还有人拿你皇后的身份做文章,明里暗里动作的还少吗?我当一天皇帝,他们就得吵吵一天,我有这预感……我说,你非要光溜溜的和我讨论这种问题吗?我知道了,你这是在折磨我,可是你忘了我是男人吗?你自己都说男人嘴上要不到就开始亮爪子,你不怕我动手啊?”
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开始淡定地穿衣,待衣裙上身,他又炸开了:“你真想我动手!”
换的是件极薄的纱裙,很长,可以拉到胸前,充当抹胸,腰上系一根亮色丝绦,颇有异国风情。弄了弄裙摆,露出光洁小腿,冲他眨眼:“一把年纪了,穿这个恶心吗?”
“好看。”他望天,从惆怅度来看,是真心的。
“虽然你否认,这几天我也想清楚了,你对我从未有过平等,在你眼中,我就是低你一等,你想怎样就怎样,我无权反对,更别说生气,所以你才会肆无忌惮,没过几天,就是这样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两腮顿时抽了抽,两道眉毛撞在一起又松开,最后耷拉下来:“怎样才能原谅我,你说,我做。要我下跪吗?”
嗯?我怎么没想到,看来善良真是通往快乐最大的障碍。权衡一番,还是坚持最初立场罢,不予原谅,不褪他一层无耻之皮,就是不予原谅:“九五之尊,怎能受此折辱?我怕折寿。”
“那你要如何——”
“只要你承认,我们是平等的。”明媚而忧伤地看着他。
他失笑,无奈地摊手:“这话我说到现在,你怎么就不信呢?”
“好。”断然道:“多谢,再见。”
说完就往外走,从未试过走得这样快,头上的攒环碰撞发出类似于泉水击石声,裙摆轻舞,风嗖嗖地扑上脚腕,阴冷阴冷的,眼看就要出去,手搭在门上,忽听身后断喝:“你干什么!”回过头,早已准备好的轻笑:“我们是平等的,你偷女人,我自然偷男人。”他上前一把按住:“别说气话,去里头,我给你跪下。”笑话,如此缓兵之计再蠢也看得出:“你都承认我们平等,也承认自己做错,那么我找男人绝对是公平公正的,大不了,我回来给你跪下,咱们对拜。”他头发都竖起来,急道:“也不看看你穿的是什么!膀子露着,该遮的不该遮的全露着!”不这样你能予以重视么,心中冷笑,扫他一眼,缓慢而轻蔑地:“这有什么,你和那女人上床的时候,还全裸呢。”
这下彻底急了,我能感到他按着我的手簌簌发抖,再看脸上,呵,眼珠子红彤彤,兔子一样。报复成功,血液回流至心房,冻得瑟缩的心终于有些暖意,不过这只是开始,老娘要的是桑拿,当下平静地:“放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自由。”
“你是我的。”兔子一字字地道。
“我要出去。”
“你要干什么都行,把天捅个窟窿我也没意见,就是不能穿着这种衣服出去。”
我冷笑:“你能做的我也能做,这是你说的。”
“刚才的屁是我放的。”他斩钉截铁地:“现在我说你不能出这间屋子。”
所以说所有的平等都是扯淡,就像真情一样可遇不可求,偏偏让人一想起就心生向往,成为痛苦之源。我松了手,退一步:“那你杀了我吧。”
他虚弱地望天:“你也清楚自己在说笑话吧?”
这几天回忆往昔,最甜蜜的记忆也变成苦涩的笑话,这恐怕就是失望的病症,让人对未知的将来也充满了灰色的懈怠,失落像威力最强的胶水,粘得人动弹不得,永远挣脱不了悲伤的禁锢。他道歉又怎样,下跪又怎样?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无法改变。
报复令人解气、畅快、过瘾,无形中也把经历过的伤害重温一遍,岂止是亏本,简直亏个彻彻底底,空荡荡一颗心真干净:“你是我一生中唯一不让我失望的人,曾经以为。”
“凤凰,如果可以选择——”他额头见汗,配合手势,急切地向我展示着什么。
事到如今一切枉然,我摆手:“我要的不是你的后悔。”忽然发现,我要的东西他没有。曾经拥有,现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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