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穿过那幽暗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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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那幽暗的岁月
对他的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可是……这可不是做文章呐,动动笔杆子,轻松无比,这是真多出一个哇哇叫的孩子,而不是汪汪或者喵喵的小狗小猫。
“眼下是解了燃眉之急,将来呢?这孩子毕竟不是你的血脉,身为长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咱们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真能不计较血脉之亲么?可偏向自己的孩子,对他又不公平。”
“自然是让咱们的孩子继承大宝,不对自己孩子好,反倒偏向别人的孩子,不是很不正常?至于你说的利用之意,当然,咱们就是在利用他,可他也从原先的一文不名变成了皇长子,哪怕是将相家的子孙,也有所不及罢?你想得太多,对人太过宽厚,这不怪你,而且我也很喜欢你这样,至于别的,听我的吧。”
凉意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这才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王道?互利互惠,双赢,和谐的基础。没有纯粹的与利益无关的感情,纵使无私如父母,奉献之后也希望获得儿女的回报,可能是物质,也可能是关怀与依恋,没有回报,终究遗憾。
如果那孩子来了,我想我会对好好待他,却不止单纯的物质满足,这不是一种负责的行为。
主谋到齐,只差同谋,这个伟大的同谋的贵冠就落到了资深大夫王太医头上,虽然他很不情愿,很惊恐也很进退两难,但是圣旨又怎能违背,怕是不等日后惹麻烦,现在就得拖出去砍了,只得委委屈屈地答应,无原则配合我们的任何阴谋。
其实我很不安,害人不说,还害己,哪天要是一个不留神,穿帮了,后果不知道,因为一直不敢想象。
也许坏事做多了就比做好事还心安理得,秦域倒是很坦然,步子迈得不紧不慢,先是某天“不经意”间做了个梦,说是送子观音告诉他即将赐灵儿,又“不经意”间将这个消息扩大化,最后连守门的侍卫都知道皇上快有太子了。说来也巧,近来有相师夜观天象,也感应到了北国将有喜事的福兆,传言再度深入基层,秦域深谙舆论理论,又是他有意散布之,所以袖手不管,宫里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现炒现卖,当此时,王太医应运而生,大年三十的晚上,我看着戏,突然觉得身体不适,故提前回宫,宣太医诊脉,喜怀龙种的消息经王太医之口说出,立刻不胫而走,流音阁的后宫内眷们没一刻钟就风闻了这晴天霹雳,据说一大帮女人的脸色瞬间比破产还难看,蔚为壮观。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纵使如坐针毡也不得不安之若素,这期间被秦域形容成:“尾巴坐在自己**下边,疼死也不能吱声。”
我嗤之以鼻:“若不是你自己想的这绝妙计划,你那根尾巴还好好的翘在天上呢。”
“咦,咱们如今可不就成了两只老虎,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
我瞪视之:“我的眼睛好好的。”
“那先前你对我……嘿,不提这些。”他摸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我岂能独自翘尾巴,要翘也得咱们两个同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要风光,我身边也得站着你,你可是我百年修得共枕眠的老婆啊。”
“伊呀呀,两片嘴唇一动不上税。”我两手揪他耳朵:“那只没有耳朵的老虎你也当了罢。”
他没有呲牙咧嘴,也没有坚决反抗,而是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耳朵是用来听老婆话的,如何能揪?”
人真是奇怪,相互憎恨的时候恨不能以命相搏,咬死对方,相爱时又能如此顺顺当当,仿佛是上游流向中游的水,没有倒流的道理。我自认是个记仇的人,却也对秦域从前的种种恶行恨不起来,上一秒想推他下河,下一秒就能用所有的柔情之水包裹他,水不泻尽,心里就不痛快。
再加上这次太子换狸猫,说是把我感动得死去活来也差不多。之前我总怕他玩腻,一声不响将我弃于足下,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他又用行动证明一切只是我的小人之心。生活总是和我唱反调,而我又是那样不搭调,这样都能幸福,若不珍惜所有,真真是要天打雷劈的啊。
“不要脸,刚才还让我什么都听你的。”冲他做鬼脸。珍惜这玩意儿,只能放心里,默默实行就行了,可不能让他看出我不能没有他,不然眼睛还不长到头顶上去,到头来成了我求着他,人家还未必买账。男人嘛,跟他在一起一天,一天都不能缴械,或者当他咸鱼,就得晾着。

怀孕的消息传出后,又过了四个月,我开始“身子越发虚弱”,据王太医诊断,为时气所感,又有些水土不服,因我是南边人,难免对北国的严冬不适应,最好的办法是移往暖和一点的柳城,方能平安生产。为了健康,为了孩子,秦域唯有艰难地做出与我分离的决定,一切布置妥当,亲自送我出宫。
“放心,我都安排妥了,到柳城怎么着也得三个月,快到时你装作早产,在马车里生下太子,随行的太医产婆和玳玳都是心腹,不会露出一点儿马脚。”
两个人做坏事总比一个人好,没了秦域在身边,这坏事儿做得挺没底的,我摸这肚里的小枕头叹息一声:“本来不用演戏,就可以这样,可惜现在……”
“以后有的是机会。”他拍了拍我的肩:“把你从前对我的彪悍劲使出来,坚强一点,咬咬牙就过去了,等孩子‘生’下来,后顾无忧,快活日子多着呢。”
仰望苍穹,像要从中寻找答案,快活日子……真的有吗?
本着对快活日子的向往,我坐上马车,耳边充斥着马蹄轻快和车轮滚滚的声音,驶出宫门,驶向官道,开始了追求天伦之乐的征程。
小年是在马车里过的,吃一碗味道一般的汤圆,算是应景。这个严酷的冬天总算到了尾声,春天一到,路上的景致一定很有看头,闷在车中打盹的生涯也算得以结束。只是不知道我的人生会不会一如春至,焕发勃勃生机?
衣裳里的小枕头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因为不活动,人也胖了,看起来真像不久就要临盆的样子。初春渐渐清晰了脚步,嫩黄的芽从枯枝里伸出,越往南走,伸得越长,稍稍不去留意,过几日再看,小片的叶子竟舒展开来,迎着柔软的风轻轻颔首,四周的空气充满蠢蠢欲动调皮气味。
“昨儿皇上又来消息,一切都布置好了,您就什么都别想,五月上‘生’下孩子就好啦。”玳玳眨着眼睛,轻声笑道:“他老是安慰您耶,原来安慰人也有瘾。”
我却扬不起喜悦的心情,也许是产期将至,紧张吧:“孩子母亲今后好好安置。”
“他不是答应你了吗?”
“我又不在跟前,谁知道他会不会照办。”每每想到孩子母亲,总免不了感慨,据说穷村子里,刚生下来就卖掉孩子的女人很多,再出高价,一买一个准。一个穷字抹杀世间所有真情。虽是花钱,人家却帮了我大忙,给她后半辈子宽裕的生活,养下这个不知情的孩子,我好图个安心。
命运如马车般滚滚前行,期盼已久的五月终于来临,离到柳城行宫还差半月行程,一切正滑向最初设定的轨道,不知为何,真正到了那一天,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紧张。
成败在此一举,却非我能左右,不如扔给运气。
这天十足的阴雨将至,天是纯色的灰,连成一片的云狠狠压下来,很符合这散发这阴谋气息的气氛。护送的侍卫正要找地方避雨,我在车里忽然胎动,太医诊视,说是早产,这就要生了,接着命侍卫回避,远远守着,车里只留产婆和贴身侍女。十万火急,众人只顾心惊,还有谁会去探究马车里的玄机,我在车里嚎叫半日,一声响亮的婴啼清晰传出,随后是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春日繁茂的树叶上。
孩子抱来时,迫不及待地撩开襁褓看了一眼,胖小子呢,虽然红彤彤甚是丑怪,五官还是极分明的,可以想象到几个月后的可爱模样,将来一定是一表人才帅小伙。
只是与生生父母分离,未来不可知,粗布换成绣工精致的襁褓,福兮祸兮?抱着这小东西的刹那,涌出一种感觉,就像这孩子是自己生的,刚才生的,辛苦怀胎生的……同时也觉得我和秦域太自私,这样想着,又冒出一个更加自私的想法——如果为这孩子好,以后应当尽量忘记马车里的一切。
所作所为是错了吗?可辨出对错,又能如何?
孩子沉睡中的小脸异常恬静,看着看着,不禁在粉红色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喃喃地:“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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