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炅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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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原来是凌剑轩。他看也不看炅,径直走到宇文逸面前:“我来了,有什么事?”
“炅,你去看看霜黛吧。”宇文逸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炅经过凌剑轩的身边,两个人对视少顷,互相怀有敌意,眼神却潜藏着同样的不羁,微笑却显露出同样的淡然,构成了一种奇妙的相似。
炅缓缓走进竹霜黛的房间,醉露待在外间,正欲行礼,却被他拦住了:“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是。”醉露依言离开。
炅步入里间,见竹霜黛正躺在床上熟睡,眉梢之间依稀可辨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影子,不禁有些痴迷。
不知过了多久,竹霜黛渐渐醒转,睁开双眸,恰好触及他的目光,不禁一阵心跳加速,同时唤道:“炅。”
“你醒了,感觉如何?”炅却依旧紧盯着她。
“我没事。”竹霜黛感到有些不自在,“你守了我很久了吧?”
“让我仔细看看你。”炅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同时凑近她,凝视着她的脸庞。
此刻,他们两人相距不过半寸,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竹霜黛感觉到了他的气息,甚至感觉自己感觉到了他的体温,立时心里像有一只小鹿在到处乱撞似的,脸上出现了两抹红晕,越来越深,却显得愈发娇艳可人。
“你真美!”半晌,炅轻轻赞叹。
“真的吗?那么,抱住我!”竹霜黛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炅一怔,望着她因期望与凄怨交织而令人迷醉的神色,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竹霜黛温柔地靠在他的胸口,痴痴地唤了一声:“炅。”
“从入谷开始,你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叫我的。”炅始终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我不可以那样叫你吗?”竹霜黛抬起头,凝视着他。
而炅离开之后,宇文逸便只是让凌剑轩坐下,其后一言不发。
终于,凌剑轩忍不住了:“你让我来究竟是何事?”
“他就是炅。”宇文逸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我听到了。”凌剑轩冷冷道。
宇文逸微微一笑,目光转向窗外,不再看他。
又过了少顷,凌剑轩缓缓询问:“霜黛喜欢他?”但事实上他对此已然确定无疑。
“你认为呢?”宇文逸淡淡反问。
“那么他呢?他喜欢霜黛吗?”凌剑轩继续追问。
“是。”宇文逸点了点头。
“他……也爱霜黛吗?”凌剑轩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
“是。”宇文逸依旧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吗?”凌剑轩闻言反而无甚反应,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的笑容却像是对自己的莫大嘲讽。
“你错了。”片刻,宇文逸突然开口,“他爱霜黛或者霜黛爱他都是一件相当自然之事,因为他是霜黛的—”
“哥!”竹霜黛声音微微颤抖,饱含幸福、辛酸、喜悦、苦痛,更是整整十年的感情。
“霜黛!”炅将她抱的更紧,似乎害怕下一秒钟她就会消失一般。
“—哥哥。”
“哥哥?”凌剑轩猛地站了起来,惊的目瞪口呆。
“不错,他姓司寇,是霜黛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宇文逸终于说出了司寇炅的身份。
“可是我为何从来不曾听霜黛提起过呢?”凌剑轩狐疑地望着他。
“因为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宇文逸开始叙述,“霜黛的母亲竹宁在她三岁之时离奇失踪,多方搜寻却始终没有半点音讯。她的父亲司寇矅敬由于悲伤,便将全部精力都投注于国事之上,无暇顾及霜黛和司寇萱漠姐妹。因此,炅便经常陪着她们,而司寇萱漠当时不过一岁多,所以他更多的是与霜黛在一起。他无微不至地照顾霜黛,看着她一点一点地长大,由于比霜黛年长十岁,他便处处迁就,对于霜黛而言,他既然严父,又是慈母,同时还是兄长,因而他们之间的感情相当浓厚,远非寻常兄妹可以比拟。但是,在霜黛八岁的那一年,炅离开了,同样四处寻找却了无踪迹。如果说当年竹宁的失踪只不过使霜黛感觉伤心,那么与她整整八年、唯一关心她的亲人的离去可以说了给了她一次致命的打击,而她也不愿意再次提及此事。”
“可为什么我未尝听说过他呢?无论如何,王子失踪是件大事,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总该还会有人偶而提起啊?”凌剑轩的眼神之中满是不解。
“在寻找不到炅以后,司寇矅敬公告全国说炅因染恶疾已经辞世,从此不得再提起他的名字,违者以死论处,同时照会其他国家。因此,他便逐渐淡忘于人们的忘记之中。”宇文逸简洁地解释。
“原来如此。”凌剑轩恍然大悟,继而又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为何你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呢?你与司寇炅又是何关系呢?”
“你不需要知道,不过,”宇文逸话锋一转,“现在我可以向你说明我与霜黛之间的关系了。炅离开之时霜黛只有八岁,她得知此事以后的某一日从王宫出走,离开皓星城,不知怎么怎么就进入了密林,接着又误打误撞到了潭边,却一失足跌了下来,顺着水流被冲到这里,我及时救了她。我曾经答应过会代替他好好照顾霜黛,况且……”他有些迟疑,转而道,“因此,这之后我便一直照顾她,也像炅一样迁就她、宠着她,迄今已然十年,也难怪别人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实际上,我始终只是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那样去疼爱、去保护。”
“司寇炅当年为什么会离开?倘若他真的在乎霜黛,为何还会撇下她一个人呢?”凌剑轩很是愤慨。
“炅自然有他的原因,不过霜黛并不知晓,所以此事才会渐渐成为她的心结。”宇文逸显然不愿意告诉他十年之前发生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杀皇甫维将司寇炅引来,而非直接去找他前来呢?如果告诉他是为了替霜黛解开心结,他会拒绝吗?”这是一直困惑凌剑轩的问题。
“皇甫维就是杀死司寇矅敬也就是霜黛父亲之人。”宇文逸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凌剑轩大骇,“司寇炅知道吗?”
“当然,皇甫维正是因此功绩教会被封为国公的。”宇文逸对于此事相当清楚。

“既然如此,那么他为何不离开皇甫家,回到皓星帝国呢?他为何非但不报仇,反而仍然以自己的杀父仇人为父,并且还竭力保护他呢?”凌剑轩显得既恼怒,又不解。
“只希望霜黛能够明白原因。”宇文逸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感慨。
凌剑轩却未动怒,心中却升腾起一股怀疑之情:“他真的可以解开霜黛的心结吗?”
“但愿吧。”宇文逸的笑容有几分无可奈何。
“的确,我也不想看到自己白跑了这一趟。”说完,凌剑轩便离开了。
“哥。”竹霜黛缓缓抬起头,“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这样叫过了。”她的声音透出不自觉的哀伤。
“霜黛,”司寇炅凝视着她的眼眸,“对不起。”
“不,”竹霜黛用手轻轻捂住他的嘴,微微一笑,“你没有对不起我,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就很满足了。”
司寇炅一时无言,待得想要开口,却已被她抢了先:“你是因为她才会离开的吗?”尽管明知如此,她却显然不愿相信。
“是。”司寇炅点头承认。
“那么这些年你过的好吗?”竹霜黛淡淡询问。
司寇炅犹豫半晌,最终回答:“不错。”
“那就好。”竹霜黛的嘴角边又扬起了习惯性的笑容。
“霜黛……”司寇炅刚刚开口,就被她打断了:“我还是觉得有些累。”
“那你好好休息吧。”司寇炅只得起身,走到门口之时忍不住回头,恰好触及竹霜黛的眼神,其中竟然有隐隐的绝望,心中不由一惊,暗自叹了口气,随后离去。
竹霜黛望着房梁,没有悲痛,也无难过,所有的不过是脑海之中的一片空白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她却仍旧是原先的样子,仿佛是座雕像一般。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继而便是“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宇文逸。他在床前停下,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竹霜黛,心中却在瞬间涌起无限伤痛。
少顷,竹霜黛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存在:“逸。”虽然她的头转向宇文逸,眼神却是空洞。
“炅呢?”宇文逸在床沿坐下。
“出去了。”竹霜黛意识地回答。
“你恨他?”宇文逸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
“恨他?”竹霜黛猛地回过神来,“为什么?”
“因为皇甫镜潼。”宇文逸一字一顿地说出她的名字。
竹霜黛一怔,接着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因此也没有资格因此而恨他。当年他为了皇甫镜潼远走他乡、改姓易名,抛弃了皓星帝国与家族责任;而今我为了凌剑轩‘逃离’神道帝国,同样是置皓星帝国和家族责任于不顾。”
“他有没有告诉你当年之事?”宇文逸察觉到了什么。
“我阻止了他,既然已经是十年之前的往事,今日重提又有何意义呢?”竹霜黛的语气之中却透出明显的怨。
“他有解释的义务,而你有知道的权力。”宇文逸一脸的郑重。
竹霜黛稍稍犹豫,随后道:“的确。”
“司寇矅敬出于巩固王位的考虑,在炅十岁之时为他订下了亲事,对方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尽管他并不喜欢那个女子,但一则父命难违,二则他清楚自己所背负的责任,因此便应允了。然而,事事难料,十年以前的某一日,炅在外出办事的归途之中与皇甫镜潼相遇,当时她私自从家里溜出来前往各国游历,却在那里不慎摔下山坡,扭伤了脚,无法行走。出于一时之念,炅就将她背了回来,让她暂时住下。以后,他几乎天天来此,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并且陪她解闷、逗她开心。待我……”宇文逸猛然住口,硬生生地吞下了后面的一个字,“我回到谷中,发现他俩之间已然萌生了爱情。虽然我百般劝阻,无奈炅就是不听,最后更是说出一句此生非她不娶。我明白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但是却以为可以将她纳为炅的侧室,至多就是退婚。不料,她竟然是皇甫镜潼,她的家族与司寇家族尽管不是敌人,可也绝非朋友;况且,皇甫维素来宠爱她,怎么可能会舍得让她远嫁皓星帝国呢?因此,炅在得悉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便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最终,炅终于做出决定,随她而去。”
“原来如此。”竹霜黛知晓了当年所发生的事情。
宇文逸不知应该再说一些什么,只得沉默地看着她。
“你和炅很早就认识了吧?”竹霜黛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是你让剑轩将他引来此处,用的是什么方法?”
“让他去行刺皇甫维。”宇文逸如实回答。
“什么?”竹霜黛惊呼,“你让他去杀皇甫维?”
“他杀死了司寇矅敬,偿命自属理所当然,何况也只有这样才能引炅追踪他来此……”宇文逸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她抢去话荐,“不错,倘若对他明说是来见我,他又怎么会为我而离开皇甫镜潼呢?”她的声音之中有几分凄切。
宇文逸假装没有听出,接着道:“不过,既然凌剑轩没有行刺成功,那么以炅素日的谨慎,为何还会继续紧追不舍呢?”他早已从先前凌剑轩的言语之中觉察到了问题。
“那目的又是什么呢?”竹霜黛顺着自己的思路追问。
“你不想见到他吗?你不希望了解他的离奇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宇文逸以反问作为回答。
“谢谢你,逸。”竹霜黛隐隐料到了几分他这么做的真实意图。
“不,我将此事对你隐瞒了整整十年,是我的错,但我不愿意看到你难过。”宇文逸,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言辞是如此之苍白无力。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假如当年你告诉我的话,一则我不能理解,二则我也无法接受。但是现在不一样,因为我可以理解,也能够接受。”竹霜黛自然清楚他的用心良苦,因而宽慰他。
“那就好,这几日就让炅好好陪着你吧。”语毕,宇文逸就转身走了出去,却微微摇了摇头。
“原来我们兄妹都是一样的人,说什么凡事皆由作主,却在真正的感情面前不堪一击,这真是可笑!真是荒唐!”竹霜黛的笑声之中流露出无限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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