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欢场游戏,意绵绵,情凄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冰澈的脚力果非寻常马匹可及,两日之后他们便抵达了血影帝国的都城——无影城。由于次日乃无影侯的寿诞,因而街上的士兵多出不少,但却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他们住进城中的“广源客栈”。是日酉时,凌剑轩在竹霜黛的房外扣了扣门:“我有事出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竹霜黛打开门,悄悄跟了上去。一路之上,凌剑轩尽管知道她暗中跟踪自己,却不动声色。少顷,他们来到了城里最著名的青楼——“畅情院”门前。
一个女子甫见凌剑轩,立刻娇笑着迎了上来:“哎哟,是凌公子啊!怎么那么久都不来看人家呢?”
“想我了?”凌剑轩轻狂地笑了起来。
“讨厌!”嘴里这样说着,女子的身体却慢慢向他贴去。
凌剑轩一把搂住她,双双入内,只留下一阵肆意的大笑声。
竹霜黛躲在一旁,一切尽收眼底,不由恨恨地道:“对着我整日面无表情,看到她们却仿佛见了珍宝一般,难道我堂堂皓星帝国的长公主竟然还会不如这些烟花女子吗?哼!”她的眸子里陡然闪现诡异的神采,随即匆匆走向暗处。
“畅情院”中人声鼎沸,正当凌剑轩与两个女子在底楼纵情声乐之际,鸨母突然大声道:“各位大爷,今儿要向你们介绍一位新来的姑娘——梦释。”顿时,大堂里一下子静了不少。
“哦,新来的?”凌剑轩手中不停把玩着酒杯,显然并未太过在意。
“没有听说过。”两个女子闻得鸨母之言,皆是一头雾水。
凌剑轩的动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此时,楼梯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众人纷纷抬起头,紧盯着上面。
梦释终于出现:满头漆黑的发丝柔云般披散下来,只用一方纯白轻纱覆着,身上也只着一袭粹白轻纱,肌如瑞雪,脸上却蒙着一块白纱,只露出一双清如流水的明眸,却又因夹带愁绪而显得烟云飘拂。她缓缓下楼,纤腰一溺,飘着两条绸带,莲步依依,袅袅娜娜,风姿绰约。
众人俱都屏息凝神,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她。饶是凌剑轩见识惯了美女,但在触及她双眸的霎那只觉浑身一颤,不自觉地捏住酒杯,迷醉地凝视着她。
梦释在鸨母旁边站定,轻启朱唇:“梦释见过各位。”她的声音娇柔清脆,宛若春日黄山之中流泉的淙淙细语。接着,她又微微行了一礼,举手投足之间不知蕴涵着几许柔雅美态。
沉寂片刻,喧闹之声现时此起彼伏。
“沈老板,和以前的规矩一样吗?”
“我出两百两银子,梦释姑娘今晚就归我了!”
“梦释姑娘,快掀起面纱让我仔细瞧瞧啊!”
……
众人个个迫不及待,唯恐被别人抢了先。只有凌剑轩看似悠闲地坐着饮酒,眼中几分了然。
“各位大爷,先别着急,今天我们的规矩与平时有些不同。”鸨母连忙大声叫喊。
大堂里立时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众人皆倾耳聆听。
“各位想要见我倒也不难,但是今晚我只能与你们其中一位相见……”
“那么你到底要见谁啊?”底下的人不待她说完便开口追问。
“各位请稍安勿躁,凡有意者,需连闯三关。第一关,饮酒三大碗,每碗价值十两。若有财力绵薄者,请谨而慎之。”梦释徐徐地柔声宣布。
就在此时,一位公子哥走了进来,但是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梦释身上,无人留意。
“万一你貌若无盐,岂非令人大失所望吗?”有人轻轻嘟哝,此刻听来却清晰无比。不少人也与他怀有一般心思,立时引起了一番低声耳语。
“没有人逼迫你参加,倘若你不敢的话,这儿还有很多漂亮姑娘供君选择;反正,这于我并无妨。”梦释的声音依旧柔婉,却冷然有些傲气。
说话之人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想发作,但见众人都瞅着自己,还夹带嘲讽,于是悻悻地离席而去。
“她的口气好像与你们不太像?”凌剑轩嘴里说着怀疑的言语,心中对此却是明了。
“我们还要生活,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客人呢?”一个女子凄凉地回应。
“为表诚意,我先饮三杯。”说完,梦释取过丫鬟递上的酒杯,转身一饮而尽。如是再三,滴酒未剩。
“好酒量!”声音刚刚响起,马上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原来赞叹之人正是先前走入的公子哥。他身穿天青绸衫,头扎青绡巾,面如施粉,一双顾盼生姿的凤目,是那种令人过目不忘的佳公子。
梦释微微一怔,立时认出了他原来竟是女扮男装的紫流月,眼中不禁掠过几许盈盈笑意。
“公子谬赞了,不知是否有此雅兴先饮三大碗?”说着,梦释越过众人,为她倒上满满一大碗,轻轻递近,娇媚地劝道:“公子,请!”
紫流月接过碗,只闻得梦释低语:“我有事找你。”她一饮而尽,梦释又递上另一碗,同时轻声调侃:“小心,可别醉了呦!”
“放心吧。”紫流月饮尽三大碗酒,吩咐随从奉上三十两银子。而她们的话语极为隐蔽,落在众人眼里,不过一劝一饮罢了。
顿时,大堂里重又热闹起来,送酒的女子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往来缤纷。鸨母望着白花花的银子闪烁光华,喜上眉梢:“好!好!”
梦释望着这一幕,刚刚有些得意,却瞥见凌剑轩安坐一边,毫无动静,不禁走上前去,娇声道:“这位公子难道不愿意为了我而饮三碗酒吗?”
凌剑轩凝视着她,冷冷开口:“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我从不喜欢没有自信的男人。”梦释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飘然而去。
凌剑轩望着她的背影,却只是嘴角轻扬。
“凌公子,莫非你真的不参加吗?这可不太像平时的你啊!”一个女子为他斟了杯酒,送到他的唇边。
“是啊,你也参加嘛,赢了以后还可以好好挫一挫她的锐气呢!”另一个女子撒娇似地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拂你们的好意了。”凌剑轩顺水推舟,起身缓缓道:“三大碗酒实在太少了,我愿意喝五大碗,而且每碗二十两,不过我的条件是你亲自为我奉酒!”说着,他丢出两锭五十两的银子,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一时之间,众人都转向他,小声议论起来。
鸨母见此,连忙故作为难:“梦姑娘,你看……”不待她说完,梦释冷哼一声,在凌剑轩面前立定,昂起头,盯着他,凌剑轩亦迎着她的目光。二人的眼神同样的不顾一屑,同样的桀傲不训,又同样潜藏着一丝珍惜。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良久,梦释端起一大碗酒,递到他的面前,他笑着接过,仰头便尽。如此,正当他接过第四碗酒时,门被人猛地踹开,数十人冲了进来,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其后是一个人摇着摺扇,缓缓从他们中间穿出,正是先前悻悻离去之人。
梦释暼了他们一眼,冷冷质问:“你带这些人来是什么意思?”
大堂里有些人察觉气氛不对,已偷偷溜了出去。
“是啊,”鸨母走上前,赔着笑,“公子,有话可以好好说,千万……哎哟!”她才说了一半,就被对方一把推开:“让开,这儿没你的事!”随即,他走到梦释面前,轻薄地道,“刚才你不是不肯取下面纱嘛,现在我不仅要看看你的容貌,还要把你全身上下都看个一清二楚。”说着,他伸出手抓向梦释的面纱。
“啊!”但闻一声惨叫,他的手已被凌剑轩牢牢抓住,任他百般挣扎却无法逃脱。
“想和我争?你还不配!”凌剑轩手上又加了几分力,痛得他的脸都变了形。
“我不配?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大声叫嚣,“我是范胜林,我爹是范承贵。”
“护国大将军?”紫流月一下子站起,失声惊呼。
“不错,清楚了我的身份,还不快松手。”范胜林已禁受不住剧痛,低声哀嚎起来。
凌剑轩稍稍一怔,让他挣脱而出。他连忙退到那些随从身后,同时叫喊:“还不快去抓住他们!”
那些随从立刻冲向凌剑轩和梦释二人。凌剑轩蔑然一笑,护着梦释,只三两下,已有好几个人飞出了战圈,压垮了不少桌椅。
“好了,好了,别再打了。”鸨母在一旁心疼不已,却又不敢靠近。
“放心吧,沈老板,一切损失由我赔偿。”范胜林满不在乎地道。
“真是多谢范公子了。”鸨母忙不迭地感激他。
梦释已退出了战圈,看着凌剑轩一人独斗数十人,不禁脱口而出:“难道这里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我是护国大将军之子,王法能奈我何?”范胜林得意洋洋地大笑着。
“莫非这就是无影城吗?哼,枉为一国之都!”梦释转向紫流月,一脸忿忿不满。
紫流月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地逼近梦释。眼看那人即将得手,忽然闪过一道紫影,手腕已动弹不得,原来是被一条紫色软鞭紧紧缠住了。
见同伴有难,一人急忙扑向紫流月,她轻巧地一闪而过,岂料又有一人攻向她,她连忙斜跨一步,然而青绡巾已被对方一把抓下,秀发顿时披散开来。大堂里的人俱都一愣,停下了争斗。
“原来是个漂亮姑娘,不如你也跟了我吧。”范胜林一边佻薄地笑着,一边向她走去。突然,她的两个随从挡在前面,范胜林脸色骤变,刚想吩咐手下抓住他们,却见一队士兵冲了进来。
领队打量了一下四周,大声喝问:“何人竟敢在此作乱?还不快快拿下!”
“是。”士兵将众人团团围住。
“大胆,也不看看我是谁!”范胜林冲着领队怒吼。
“原来是范公子,失敬,失敬!”领队立刻低声下气地连赔不是,转而又威风凛凛地大叫,“你们这些人竟敢打扰范公子,还不快点束手就擒!”
“不用了,把你的人带走就行了。”范胜林不耐烦挥地了挥手。
“是,是!”领队刚想下令,却闻得一声轻喝:“等一下。”他寻声望去,见是一个女子,正欲发话,却被她抢了先:“快去把庄治叫来!”
“大胆!我们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可能直呼的吗?”领队一副十足的狐假虎威之势。
“你想干什么?”范胜林疑惑地望着紫流月。
“怎么?怕了吗?”紫流月出言讥讽。
“笑话,还不派人把他叫来!”范胜林不满地瞪了领队一眼。
“是。”领队连忙吩咐,“快去请庄大人前来!”
旋即,一个士兵得令,飞奔出去。
梦释目睹了一切,眼中荡漾起无限笑意,甫一回首,恰与凌剑轩的目光相逢,令他一时不禁有些痴迷。
范胜林见两人四目交接,似在传情,想要发作,猛地想起对方武功高强,只得暂时强行按捺。
这一幕被紫流月尽收眼底,不禁微微皱眉,轻叹口气。
片刻,庄治匆匆赶来。他刚刚踏入半步,就一脸怒容地喝问:“是谁要见我?”
“好久不见了,庄大人。”范胜林率先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哦,原来是范公子。”庄治马上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不知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
闻得此言,范胜林趾高气扬地瞟了紫流月一眼。
“庄大人,我们可才见过面呢。”紫流月不理不睬,对着庄治柔媚地道。
“啊,紫小姐?”庄治转过头见是她,立时惊得目瞪口呆。
“庄大人认识她?”对此变故,范胜林一脸茫然。
“庄公子,她就是无……无影侯的千金紫流月小姐啊!”庄治显然十分恐惧,说话也不自禁地颤抖。
“什么?她是无影侯的女儿?”范胜林难以置信地紧盯着她。
紫流月也不正眼瞧他一下,只嘲弄似地称赞:“看来庄大人的记性还不错嘛!”
“紫小姐过奖了,不知您与范公子之间有何误会?”庄治唯唯诺诺地道。
“误会?范公子,我们之间有误会吗?”紫流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没有,没有!我们之间只是一场……”说到这里,范胜林忽觉不妥,忙冲着那些随从嚷嚷,“你们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那些随从不敢耽搁,扶起受伤的同伴就跑出了“畅情院”。
范胜林想要离开,却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转而走到梦释面前,轻佻地看着她:“梦姑娘,后会有期。”话音未落,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剑,径直刺向凌剑轩的胸口,“我现在就让你明白和我争女人的下场!”
梦释不加思索地挡在凌剑轩身前,饶是凌剑轩反应灵敏,迅速踢向范胜林的小腹,短剑依旧划破了梦释的左肩。她向后倾倒,恰被凌剑轩接住。
“霜……”紫流月脱口而出一个字,硬生生地吞下了之后的话语。
而范胜林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
“大胆狂徒,竟敢伤害范公子,还不快拿下!”庄治赶忙扶起范胜林,替他拍去身上的灰尘,赔着笑脸,“公子没事吧?”
士兵正要动手之际,却闻紫流月一声喝斥:“住手!”她冷笑一声,“所有人都看见了事情的始末,庄大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万一传扬了出去,你还打算保住这个督护的职位吗?”
“紫小姐,您别生气啊!这……”庄治看看她,又瞅瞅范胜林,一脸的矛盾与无奈。
“好了,庄大人,这儿没你的事了,出去吧。”紫流月又叫住了他,“等一下,把范公子一起带走。”
“是。”庄治急忙扶着范胜林,带着一队士兵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顿时,大堂里只剩下了鸨母、紫流月与她的两个随从、凌剑轩以及梦释,还有满地狼藉。
“沈老板,我和这位姑娘似乎特别投缘,今夜想在此畅谈一宿,至于银子要多少都随你。”紫流月又转向凌剑轩,柔声道,“不知公子可否割爱?”
“请便。”凌剑轩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继而向鸨母询问,“今晚她们……”
不待他说完,鸨母连忙应道:“还等在那里。”
凌剑轩闻言,走上二楼,又回头望了梦释一眼,笑容有几分张狂,接着轻车熟路地拐入了走廊。
梦释目送他逐渐消失,嘴角边扬起傲然却又带着淡淡愁绪的微笑。
“好了,你们就守在这儿。还有,把钱给她。”紫流月吩咐数言,轻轻对着梦释道,“姑娘,请上楼。”
梦释缓缓往楼上而去,紫流月紧随其后。进入房间,梦释便脱下面纱,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庞,赫然正是竹霜黛。
“霜黛,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紫流月迫不及待地追问。
“此事容我日后再细细告诉你。那么你呢?明天不是你父亲的寿辰吗?”竹霜黛疑惑地看着她。
“是啊,虽然早已开始准备,但直到现在仍是一片忙碌景象,反正我留在府里也帮不上忙,就索性上街逛逛,鬼使神差就进了这里,孰料正好遇见你。”紫流月的语气之中流露出意料之外的喜悦。
“幽彤已经到了吗?”竹霜黛一脸的严肃。
“昨天就到了,可是既然由她代表皓星帝国前来贺寿,为何你也会出现在此地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紫流月看见她的表情,暗觉不妥,愈添疑虑。
“流月,你还记得两个月前的那对兄弟杀手吗?”竹霜黛不待她回答,便接着道,“当日我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应该除去那人,但当我赶回之时,他却已经被人杀死了。我想唯一可能这样做的就只有灰鹗,在那期间她应该已经盘问过那人了。尽管他不知你的身份,可是根据你的武功以及你所下的毒,幽彤或许对你已有所怀疑,你务必要小心!”
“放心吧,这儿是无影城,她不敢动手的。不过,你和他……”紫流月的话语戛然而止,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啊?”竹霜黛一怔,忙不迭地解释,“别误会,我和他……”一时之间,她却想不出以何适当的言语来表述。
“你刚才奋不顾身地为他挡了一剑,这太不符合你平时的冷静了。”紫流月紧盯着她的双眸。
“他救过我,我只是想报答他。其实……”竹霜黛将事情详尽地告诉了她,只是略去了缘何入此的一节。
“没想到她竟然敢在那里动手!”紫流月惊呼起来。
“若我是她,也会选择‘琅玕走廊’。一则那里是两国交界之处,龙蛇混杂,如果成功,她可以随便找人顶罪,就说是见财起了歹心,绝不会牵涉到自己,如此一来,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王位继承人;二则即使失败,她也可以如法炮制。不过,”竹霜黛话锋一转,“我也未尝料及她会在此时动手,看来她已经等不及了。”
“霜黛,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紫流月关切地询问。
“我还有事需要处理;况且,她现在尚无法确定我的生死,就由得她先高兴上一阵子吧。”竹霜黛顿了顿,继而叮嘱,“假如你要找我,白天去‘广源客栈’,只是别让他发现,晚上就来这里。还有,你一定要小心!好了,我先走了。”说着,她微微一笑,重又戴上面纱,转身离去。
紫流月也随后下楼,此时大堂里再无他人。她冲着两个随从吩咐:“回去以后不准向我父亲提及此事。”
“是。”两个随从应道,接着三人匆匆出了“畅情院”。
第二日,整个无影城均陷于一片欢欣愉悦之中,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竹霜黛刚刚走出房间,恰巧遇上凌剑轩回来,便淡然一笑:“回来了。”
“你要出去?”凌剑轩随口问了一句。
“我想去见识一下无影侯的雄风。”说完,竹霜黛匆匆向底楼行去。
凌剑轩心中一动,跟了上去。
街道两旁早已围着无数百姓,里三层、外三层,他们费了不少力气才挤到了最前面。卫兵手持长戟,努力维持秩序,以免有人冲撞了无影侯。
这时,一群马队先后驰来。为着的士兵之后正是无影侯,他不时微笑着向人群挥手致意,看起来沉稳威严。其后一骑便是紫流月,她的目光无意之中触及到了竹霜黛,先是一惊,随即绽放甜美笑颜。
“那就是无影侯的女儿吧?”
“是啊,很少见到她,不过她真漂亮!”
“实在是一对完美的父女啊!”
……
人群渐渐散开,而他们的议论却不断飘入竹霜黛的耳中,她忽有所触,眼前飞速闪现过昔日的幕幕情景。自回到房间之后,她就静默地坐着,目光飘忽不定,直到凌剑轩在门外说要出去之时方才清醒过来,始觉天色早已昏暗。
“是去找我吗?真是一个有趣的游戏。”竹霜黛扬起蛾眉,自信地笑着,“不过,我一定会赢!”
凌剑轩离开客栈以后,在街上转了一圈,接着朝“畅情院”而去。他对周围的女子视若无睹,径直走向鸨母,刚想开口,却被她抢了先:“哎哟,凌公子,你又来了,我这就去叫她们。”
“等一下,”凌剑轩拦住了她,明知故问,“梦姑娘在吗?”
“这……”鸨母犹豫不决,神色有几分尴尬。
“她有客吗?”凌剑轩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
“不,不,只是……”鸨母正在为难之际,一个丫鬟突然走了过来,对着凌剑轩行了一礼:“公子,梦姑娘有请。”

“总算来了。”凌剑轩轻轻呢喃,随着丫鬟上了楼。
到了房前,丫鬟推开门,恭敬地道:“公子,请进。”
凌剑轩刚刚踏入房内,门就在身后合拢。他一抬头,便见梦释坐在桌边。
梦释站起,柔声道:“公子,请坐。”
凌剑轩依言在她身边坐下,微微一笑:“承蒙姑娘厚爱,邀我入此一叙。”
“公子说笑了,都是因为我,昨日差点害公子受伤,我连喝三杯酒,聊表歉意。”说罢,梦释连饮两杯。
正当她举起第三杯酒时,凌剑轩捏住酒杯,关切地劝说:“姑娘,你昨晚受了伤,还是别喝了。”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公子如此关心我,我就更应该喝了。”梦释抢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她又连斟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凌剑轩面前,娇媚地道:“公子,不如我们对饮如何?”
凌剑轩望着她动人的双眸,情不自禁地回应:“既然姑娘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于是,他仰头喝完了这杯酒。
梦释自也不甘落后。就这样,二人你来我往,不消多时,数十杯酒已然下肚。
凌剑轩发现梦释已有几分醉态,连忙劝阻:“好了,姑娘,别喝了。”
“不,我还没有喝够呢。”话音刚落,梦释竟然举起一壶酒,向口中倒去。
“别这样。”凌剑轩立即夺过她手里的酒壶。
“你让开!”梦释甫一起身,顿觉头重脚轻,向前栽倒,幸而被凌剑轩及时扶住。
“你没事吧?”凌剑轩一脸焦急的神情。
梦释的双眸渐渐有些湿润,透明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她忍不住扑进凌剑轩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哽咽着,听来无限凄凉哀怨。
凌剑轩一时动了情,紧紧搂住她,温柔地低语:“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照顾我一辈子?什么一辈子!全部都是骗人的谎话!”梦释挣脱出他的怀抱,激动地叫嚷着。她一手扶住桌边,斜着头,盯着凌剑轩的眼神之中夹杂着痛楚与怨恨,又分明藏着不舍。
“不,我没有骗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凌剑轩刚刚走近几步,梦释只觉一阵酒意泛起,旋即瘫倒。
凌剑轩急忙将她抱到床上,过了半晌,见她已然睡去,方才松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去,但闻一声大叫:“不要走!不要!”他一惊,发现梦释原来是在说梦话,两只手不停在半空挥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凌剑轩立刻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轻轻道:“我不走,我会在这儿守着你的,安心睡吧。”
许久,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揭开梦释的面纱,却突然顿住,片刻又缩了回来:“其实你又何必来这种地方呢?你清丽出尘,那些烟花女子又岂能与你相提并论呢?可是……”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不要离开我!炅,不要丢下我!我害怕!”梦释猛然呼喊数声,随后再次睡去。
“炅?”凌剑轩狐疑地打量着她,冷笑一声,刚想松开手,却发现已被她牢牢抓住,如若挣脱又有些不忍,索性坐在一边,静静地望着她,目光之中浮现着若隐若现的悲伤。
与此同时,无影侯府里已是一派热闹景象,宾客云集,络绎不绝。紫流月笑意盈盈地游走在殿堂里,招呼着来客,应接不暇。
忽然,喧闹一下子停止了,所有人都转向门口。紫流月顺着众人的目光,但见一个少女缓步而入。她着一件挑金白纱衫,外罩金比甲,系了一条蜜色挑线裙子,足穿彩绣弓鞋;头戴金色狄髻,垂着黄水晶耳环,颈上挂一圈金片镶宝石的璎珞,一片融融金光,美艳绝伦又不失高贵华丽。
“司冠幽彤!”紫流月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司冠幽彤觉察众人的目光集中于自己身上,微微绽放笑颜,顿时百媚俱生,倾倒无数。
紫流月已恢复了方才的笑脸,快步走到她面前,柔声称赞:“这位想必就是皓星帝国的二公主吧?久仰芳名,今日一见,真是远胜传闻数倍!”
“你太过奖了,谁不知道紫小姐秉绝世之姿容呢!”虽然说着这些客套话,司冠幽彤的语气却不自禁地流露出得意与傲慢之情。
紫流月尽管不满,却仍然面色自若地回应:“米粒之光,何与日月争晖。”同时,她徐徐将司冠幽彤引向殿堂中央,接着遗憾似地道,“不好意思,我还要去招呼其他客人,二公主请自便。”
司冠幽彤盯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会是她吗?”
宴席开始之后不久,紫流月与司冠幽彤“巧遇”在走廊上。
“二公主不远千里来为家父贺寿,真是令蓬荜生辉!”紫流月娇笑着道。
“其实原本父王是要派长公主前来的,可惜她忽染疾患,无法亲临。”司冠幽彤轻轻叹了口气,一副担忧的模样。
“你们真是姊妹情深,不过吉人自有天象,想来长公主不久即可痊愈。”紫流月也不拆穿她的谎言,只应付自如地道。
司冠幽彤见她神色如常,有些失望,却微微一笑:“多谢紫小姐良言。对了,听说你精通歧黄之术?”
“只是随同家父学习,略知一二罢了,不知有何可以为二公主效劳之处?”紫流月看似不经意地反问一句。
“哦,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司冠幽彤还想再说下去,却瞥见冰秀匆匆走近,于是,话锋一转,“紫小姐必定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我就不叨扰了。”话音刚落,她便向冰秀迎了上去。只见后者低声对她耳语数句,她立刻转回殿堂。
“看来她还真的不太简单。”紫流月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是夜宴席的奢华暂且不论,却说送走诸位宾客之时,紫流月唯独不见司冠幽彤以及冰秀,不禁有些诧异,但因琐事繁多,便也无暇细究。
第二天中午,梦释渐渐醒转,刚刚睁开双眼,却见凌剑轩正握着自己的手,靠在床边睡着了。她心中一惊,回想昨晚之事,唯觉头痛欲裂,手微微一颤,立时惊醒了凌剑轩。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凌剑轩急忙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她。
梦释喝了一口,迷茫地询问:“我又晕倒了吗?”
“不,你只是醉了。不对,”凌剑轩忽然对她的话语产生了疑惑,“你经常晕倒吗?”
梦释一怔,随后不慌不忙地解释:“因为我的身子弱,所以总是晕倒,后来一直服药才好了些,我还以为此番是旧疾复发呢。”
“既然如此,你昨晚还喝那么多酒,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凌剑轩的语气虽有几分责备,更多的却是关怀。
梦释乍听此语,心有所触,痴痴地盯着他,半晌才问出一句:“你守了我一夜?”
“我怕你会出事。”凌剑轩淡然的表情却无法掩饰他的担忧。
梦释心中又是一动,连忙转过头去,柔声道:“多谢公子的关心。”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梦姑娘,你身体不好,应该多休息。至于沈老板那儿,你不用担心,我会多给她些银子包下你,这样她就不会逼你接客了。”末了,凌剑轩体贴地叮嘱。“你好好保重!”
门轻轻打开又关上,梦释的耳畔仍然回荡着凌剑轩温柔的话语:“太像了,太像了!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他?为什么?”她悲伤地低吟着,声音带着不自禁的颤抖,双眸饱含泪意与凄楚,甚至还隐隐藏着一丝绝望。
凌剑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思考某些事情。随后他回到“广源客栈”,径直去了竹霜黛的房间,推开门,却不见半个人影。
“还没有回来?”他皱了皱眉,刚刚转身,正好迎面碰上竹霜黛。
竹霜黛未料及此,片刻才狐疑地询问:“你在我房里干什么?”
“你去哪里了?还有,”凌剑轩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过于芬芳的香味,向后连退数步,“你用了什么?”
“这些与你有关吗?”竹霜黛冷冷反问。
“我……”凌剑轩一时语塞,待他再抬头之时,早已没有了竹霜黛的身影。他露出一丝苦笑,接着进了竹霜黛的房间。
“有什么事吗?”竹霜黛见此,愈发疑惑。
“我们到无影城已好些时日,为何不见你去找你的亲威呢?”凌剑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反正你已经将我送到无影城了,这之后的事就不需要你的操心了。”嘴里这么说着,竹霜黛心中不由感到有几分紧张。
“别人雇‘枫荻四子’来杀你,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凌剑轩道出了心中真正的不解。
“现在时机未到。”竹霜黛轻轻嘀咕,见他正奇怪地看着自己,连忙掩饰,“待我找到亲威,与他们商量以后再做决定。”
“是吗?”凌剑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至于那件东西,你就留着吧,权作我们之间约定的信物。”话一出口,竹霜黛自己却是惊诧不已。
凌剑轩倒未觉得有什么问题,应了个“好”,便转身出了房间。
“我怎么会提出让他留着那么重要的东西呢?”竹霜黛喃喃自语,“一定是因为他们太像了!一定是这样!”她跌坐在椅子上,木然地望着前方,怅然若失。直至面前有一道人影闪过,她才猛然惊觉,跳了起来,却见原来是紫流月。
“怎么回事啊?”紫流月皱着双眉,不停地挥动双手。
“我昨晚喝醉了,此刻还有些迷糊,所以没有注意到你进来。”竹霜黛心不在焉地说着。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房里为什么那么香?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那么浓郁的香味吗?还有,你昨晚喝醉了是怎么回事?你没事吧?”紫流月接连甩出数个问题。
“我很好,至于喝醉酒……”竹霜黛迟疑片刻,岔开话题,“她回去了吗?”
“今早离开的。”紫流月见她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只得主动询问,“要我跟着她吗?”
“哦,”竹霜黛立时回过神来:“不用了。”
“霜黛,你今天有些奇怪。”紫流月紧盯着她。
“是吗?”竹霜黛忽然发问,“流月,你们府里有什么贵重的人参之类的吗?”
“啊?”紫流月一怔,满脸惊愕。
“我想知道。”竹霜黛没有解释什么。
“我父亲的书房里有一支千年老参。”紫流月没有追问,如实回答。
竹霜黛得知后不动声色,只轻轻问:“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半个月吧,父亲不希望我刚回去就离开。”紫流月随即反问,“你呢?”
“也许很短。”竹霜黛的话语之中似有深意。
紫流月并未在意,只是关切地叮嘱:“我要回去了,你别再喝醉了。还有,你千万别太累了!”说完,她打开窗户,环视四周,跳了下去,看来先前她乃是从窗口进来的。
竹霜黛的唇边扬起诡异的笑容,随后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既有期盼,又有不愿,一时之间变幻莫测。
当晚,凌剑轩去见梦释,却被告知她不在,吃了一个闭门羹。此后接连三日均是如此,他不禁心生疑惑:“她不玩了吗?”
第四天晚上,凌剑轩依旧去了“畅情院”。他本不抱任何希望,却惊闻梦释已经回来了,急忙冲向她的房间,推开门,见她缓缓站起,眼眶有些红红的。
“你怎么了?”凌剑轩立刻关切地询问。
“我没事。”虽然这么说着,梦释的声音却带着哽咽。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凌剑轩温柔地看着她。
梦释避开他的目光,迟疑少顷,最终缓缓开口:“我弟弟病了,大夫说需要上等的人参才能救他,可是这两天我走遍了城里的大小药店却都没有,唯一的一支千年老参也被无影侯的家丁强行买走了,再这样下去,我弟弟……”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片刻才强颜欢笑,“公子是客,我岂可对你说这些令人烦恼的事呢?不如我为公子弹奏一曲吧?”
“不用了,我今晚尚有要事在身,只是顺道过来看看你。别担心,令弟一定不会有事的。”话音刚落,凌剑轩已匆匆出了房间。
梦释听见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上,眼中不知是喜是悲,抑或兼而有之。
清晨,丫鬟轻轻走入房中,惊讶地发现梦释一夜未眠,目光迷离。她不敢询问什么,只将手中的一只锦盒小心翼翼地置于桌上,低声道:“这是凌公子刚刚送来的,他害怕打扰姑娘休息,所以吩咐我转交给你。”说完,她便退了出去。
梦释的目光转向锦盒,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良久,她叹了口气,痔打开锦盒,而是缓缓取下面纱,幽幽感叹:“游戏结束了,我赢了。”可是,她的脸上不见丝毫胜利的喜悦之色,虽有微笑,却是如此哀切、如此凄迷。
巳时,“广源客栈”。
紫流月刚刚从窗口翻进竹霜黛的房间,即闻得她淡然的一句:“等你很久了。”
“等我?”紫流月一脸的困惑。
竹霜黛也不解释,只是随手抛去一物。她连忙伸手接住,见是一只锦盒,便不加思索地打开,旋即失声惊呼:“千年老参!”她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半晌方道,“为何会在你这里?”
“很奇怪吗?我可是三天之前才向你打听过啊。”竹霜黛习惯性地微笑着。
“听说此物失窃之时,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但又马上否定了。”紫流月恢复了平静,合上锦盒。
“马上否定了?为什么?”这一次倒是竹霜黛觉得不解。
“侯府警卫森严,我父亲的书房里面更是遍布机关,还饲有毒物,莫说来人不易闯入,想要离开简直难于登天。可是昨晚侯府并无任何异常,只是今晨发现一个侍卫死在书房之内,不少机关皆已开启,而且毒物均已毙命;何况来者只用一剑就杀死了那个侍卫,可见武功不凡。你不会一招半式,所以我能肯定不是你。不过,”紫流月做出揣测,“听你之言,难道是你派人干的?可是为什么呢?”
“你可以这样认为,至于理由……”竹霜黛没有再说下去。
紫流月也未追问,皱了皱眉:“父亲以为是有江湖高手意欲对其不利,这回只是一个警告,因此他派出不少人手前去彻查此事。倘若现在我将千年老参带回去,应该如何向他交代呢?算了,还是由你收着吧。”说完,她又将锦盒递回竹霜黛。
“也对。”竹霜黛接过锦盒,怔怔地看着,有些出神。少顷,她轻轻摇了摇头,将锦盒搁在桌上。
紫流月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终于忍不住开口:“霜黛,是他所为?”
竹霜黛点了点头,笑容之中却有几分怅惋。
“你不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人的。”紫流月盯着她,神色凝重。
“不,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人!”竹霜黛一字一顿地道,坚定的语气背后是一如既往的无奈。
紫流月的话语尚未出口,竹霜黛脸色骤变,一下子跪倒在地,浑身不住颤抖,面色惨白,双拳紧握。她咬着下嘴唇,拼命忍住,没有叫出声来,显得痛苦万分。
紫流月一时呆了,片刻才惊呼着冲上前:“霜黛,你怎么了?”
然而此时,竹霜黛已停止了颤抖,缓缓站起,尽管下嘴唇已满是鲜血,却仍微微一笑:“放心吧,我没事。”话音刚落,她便一头栽倒。
待得竹霜黛醒来,即见紫流月守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神色全是忧虑。见她睁开双眼,紫流月长舒口气:“你醒了,感到哪里不舒服吗?”
竹霜黛察觉出了她的疲惫,低声询问:“什么时候了?”
“子时,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不过,”紫流月话锋一转,“这次和你平时晕倒不同,我发现你的脉息十分古怪,一会儿混乱,一会儿又恢复正常,像是中了毒,但我又查不出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况且,就我所知的各类毒中,并没有会使人的脉息如此的。”她紧锁双眉,显然百思不得其解。
“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你也应该去好好休息了。”竹霜黛挣扎着爬起,紫流月连忙扶她坐好:“别为我担心。霜黛,你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说完话就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疼痛,好像有无数针刺在身上一般,但是不久这种疼痛就消失了,接着我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竹霜黛接着又宽慰她,“我想可能是这几日过于劳累以及前几日宿醉的缘故,你就别再想那么多了。”
“无论如何,你还是好好在此静养一些时日吧。”紫流月关切地建议。
“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儿是何地呢?”竹霜黛环视四周,珠玉宝玩,比比皆是,陈设豪华却不失典雅,显非一般人所居。
“这是我的房间。”紫流月微笑着回答。
“无影侯府?”竹霜黛不禁惊呼。
“放心吧,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紫流月旋即补充,“而且平时除了我的吩咐之外,无人胆敢擅自进入。”
竹霜黛有些犹疑,忽然思及某事,点了点头:“那么我就叨扰了。”
“对我何必如此客气呢?我吩咐人去将那支千年老参熬成汤,你需要好好进补一下。还有,我再命人去煎药,连服七日之后,你身上的那些伤疤就会消失了。”说罢,紫流月走出了房间。
竹霜黛注视前方,目光迷离。而紫流月回来以后见此情景,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
片刻,竹霜黛突然开口:“流月,我想写封信。”
“可是你才刚刚……”不待紫流月说完,竹霜黛便打断了:“我没事。”
“那好吧。”紫流月从外间取来纸笔,轻轻放在桌上。
竹霜黛披上外衣,坐在桌前,看着宣纸发呆。良久,她才动笔,落字艰难。
是日傍晚,凌剑轩怀揣着不一般的心情去见梦释,却只从丫鬟处得到一封信:
凌公子:
谢谢你送我的人参。我弟弟的病需要长期治疗,我必须回去照顾他。
像我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值得公子如此。公子的大恩大德,我惟有来生再报。
希望公子能够忘记我,相信公子一定会寻找到自己的幸福!
梦释上
凌剑轩看完之后,一时有些错愕:“编造这种荒唐的理由就想打发我?不过……”他叹了口气,随后仰天大笑,将信连同信封往上一抛。
少顷,他又捡起信,重读了一遍,摇了摇头,将信收好,接着向前走去。他寻了一家酒馆,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喝着,眼前却是挥之不去地梦释的双眸。最终,他“扑通”一声趴在桌上,醉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面的紫流月望着暗自出神的竹霜黛,忍不住询问:“霜黛,你不后悔?”
“流月,人生有一条法则——永远不要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话音刚落,门外即传来侍女的声音:“小姐,侯爷要见你。”
“我这就来了。”紫流月随即叮嘱,“霜黛,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待她离开之后,竹霜黛倏然盛放凄美笑颜,呢喃着:“炅,你也不会后悔吧?在还没有开始以前,我便亲手结束了一切!可是,炅,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