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苏婉的遗体送回警察局，白天云叫醒了住在警察局集体宿舍的李炜和姚少华以及随同他们来上海的卫士，这批人，是姜青松留给白天云最可信任倚靠的力量。
“白局长，人手恐怕不够。”项冲忧虑地说。
“你以为山庄还会有人？”白天云愤愤瞪了项冲一眼。
项冲惭愧地低下头，知道自己的愚蠢不但造成了苏婉的牺牲，还贻误了战机。突然，他想起了还留在山庄山坡的助手，眼中闪着希望地说：“我的助手还留在那里继续监视，他们撤到新的地方，他一定会继续尾随。”
“但愿线索没断。”白天云恼怒道，立即下令项冲带路，直扑山庄。
他们赶到山庄附近时，天刚蒙亮，项冲迫不急待冲到助手潜伏的山坡，发现助手的尸体已经发硬。他怔怔站着，更加悔恨难言。
白天云叹息地摇摇头，知道项冲此刻悔痛的心情，一句话也没说，举起望远镜向山庄望去。还飘浮着薄薄晨雾的山庄，宁静得几乎毫无生气，显然，山庄的人和物昨晚已经全部撤走。而项冲助手被害，使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一个大好的机会就被项冲的愚蠢葬送，白天云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但他已经不愿再严厉苛责项冲。他虽然斥责项冲愚蠢，但并不是真认为项冲产生那些想法愚蠢，反而认为项冲产生那种联想再自然不过了。如果他与项冲易位，他也会那样想。
庄致远虽没把谋夺华金亭在上海产业和豪宅的全过和坦率告诉过他，但他相信一定用了一些非常手段，甚至是不光明正大的手段。一直惟华金亭马首是瞻的刘文昌和朱宝堂在在商会大会上突然倒戈支持他，又成为他坐稳商会长位子的两大支柱，就足以说明问题。
他一直没追问过庄致远，一是他认为要取得非常成功，必定要采取非常手段，也认同庄致远的观点，对阴谋诡计者，需用阴谋诡计对待；对卑鄙无耻者，得回之卑鄙无耻。二是他也不想去弄清楚，以免在自己心里留下阴影，影响了他与庄致远之间的兄弟情份。
得知华金亭在运河被人残酷劫杀，他首先想到的凶手就是庄致远，连他都有这种想法，他就更没理由苛求项冲。他相信换了另外人，越是有头脑有分析判断能力的人，越会产生这种联想。象苏婉这样对他无件信任的人，少之又少。说不定苏婉来告诉自己之前，也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想到苏婉，他的心又一阵阵针刺般的痛。
发现曾给庄致远当过保镖的丁彪与麻廷贵在一起，项冲有想法并不奇怪，但项冲最大的失策，是采取了错误的方法。如果换成他，他一定不动声色，暗中继续调查，争取拿到确凿证据。但是，牵涉到自己从小追随敬佩比亲兄弟还亲的大哥，自己真能做到心平气和不动声色吗？他说不定也会欲疯欲狂，直接去责问。
带着项冲、李炜、姚少华和众卫士冲进空无一人的山庄，山庄遗留的痕迹，证明对方显然是仓促撤走。最令白天云心惊的是，山庄居然有靶场和练击技的场地，毫无疑问，山庄是个秘密的训练基地。
白天云马上联想到血洗九龙帮堂口的黑衣蒙面人，再加上麻廷贵是黑衣蒙面驾着摩托从警察的包围圈中救走的，这个基地显然就是黑衣蒙面人的训练基地！
白天云又联想到在运河劫杀华金亭的日本人，昨晚三个黑衣杀手，其用刀的手法，与根据松下代子提供的情报而击杀的松下次郎等人十分相似，他和项冲都怀疑昨晚三个杀手是日本人，而且项冲还说，他在与两个杀手搏斗时，其中一个嘴中冒出了两个字“八格”。
这人基地即使不是黑衣蒙面人与日本人共同所有，这件事也必定与这两股邪恶势力有关系，雨夜卸走的那票货，十有**是鸦片。
白天云站在空旷的靶场沉思，搜查山庄后一无所获的项头垂头丧气走到他身前。
“没有更多发现。”项冲懊丧地说。
“预料之中的事。”白天云说。“派人杀你灭口，说明他们已知道了你的发现。但这个山庄，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另外，这个山庄里，一定还住着一个身份特殊的女人。”项冲指着孙怡香住的小楼说。“这小楼里遗留的，全是女人用的东西。运河劫杀华金亭的日本人中，就有女人。”见白天云凝思着没吭声，项冲愧疚地说：“都怪我糊涂，发现情况后，我马上就向你报告，我们就能把这些人全部堵在这里。”
“你发现后，就根本没想到向我报告？”白天云心里又是火起，但他克制住了，没让火起表露，但声音里仍然有几分埋怨。
“我赶回来就是为了向你报告。”
“但为什么又变卦了？”白天云追问道，想起了苏婉的说法，项冲很可能被人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引导了他的思维。
“我匆忙赶到教堂，你的婚礼正在进行——”突然，项冲脸色大变，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背心直冒冷汗，心里堵得发慌。
白天云严厉地盯着他，心想这不是理由，婚礼结束再告诉也不迟！苏婉可以在夜半来敲门，你难道不可以等在教堂前？更严重的是，你为什么会产生那种荒谬的联想？
“当时我，我——”项冲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说。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吞吞吐吐？我器重欣赏的那个敢担当的项冲到哪里去了。”白天云怒火越知越旺，终于发泄了出来。
“我怕来不及，就告诉了石副局长。”
“石明哲！”白天云突然一切都明白了，反而冷静了下来。“你把石副局长对你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我。”
于是，项冲静心回想了一下，重复了石明哲的话。
“你就信了。”白天云冷笑道。
项冲又愧疚地低下了头。
白天云沉思片刻说：“你只告诉了两个人，一个是石明哲，一个是苏婉。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其中一定有个人泄露出去，山庄的人才迅速撤离，才有杀手来灭你口。”
“只能是石副局长。”项冲想也没想，立即肯定地说。
“你该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了吧？”白天云语气缓和地问。
“真没想到。”项冲心有余悸地说。“难道他——”
“现在还很难说，得要有证据。也许他确实产生误解而那样想也说不定。”白天云虽然这样说，但他心里已基本认定石明哲是内鬼，他得好好想法利用。有了目标，他就有了巧施妙计利用的机会。“他肯定还会试探地问你是否告诉了我。”
“我没对你说。”项冲心领神会。
“对，要不动声色。他是不是内鬼，自然会再露马脚。他不露，就想法逼他露。”白天云心里又充满了斗志和信心。“苏婉的这笔血债，一定得讨还！”
“白局长，你还信任我吗？”项冲问。
“为什么不信任？”白天云反问。
“我犯了如此之大的错，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项冲悔恨难言。
“人都会犯错的，即使是神，也会犯错。再说，你功大于过。你发现了山庄，虽然我们扑了个空，但这个发现，使我们再不是毫无希望的大海掏针。放下包袱吧，错误和挫折，将会使人更加成熟，更加聪明。上海滩的局面，比我们想象要复杂诡谲。我们的对手，无疑滑如狐狸。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三思而行。”
“白局长，谢谢。”项冲感激涕零，也升起了旺盛的斗志。
“通知大家，收队吧。”
天一亮，叶雪冰和米佳妮还不见白天云回来，又没接到白天云的电话，都不由自主担心了起来。于是，她们赶去了警察局。
见到苏婉的遗体，她们的心神顿时大乱。值班警察告诉她们，苏婉的遗体是天亮前白天云和项冲一起送回的，然后他们又匆忙带队出发了。但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是去干什么，值班警察都不知道。
虽然知道白天云没出事，但从苏婉的死，她们认为白天云这一去，一定凶险万分，呆在警察局不愿离去。
看着苏婉静静躺在面前，看着她失去生气的脸安详平和，不似乎挂着笑意，想着昨夜对白天云和苏婉的误解，米佳妮悲不堪言，泪流满面，浑身都在发抖。叶雪冰扶着米佳妮，什么话也没说，姜青松被刺身亡后，她对死亡似乎已见惯不惊。
石明哲上班来后，看见苏婉的遗体，万没想到项冲没被灭口，而死了苏婉，知道自己的暗示没能阻示苏婉去见项冲，对苏婉的死深感遗憾。同时也感到了庄致远的心狠手毒，心里一阵阵后怕。
白天云认为项冲没死，一定会引起石明哲的恐慌，会想方设想探问项冲。但白天云的判断又错了。石明哲对庄致远的手段感到后怕，但没因项冲没死而恐慌。原因是他一直认为白天云与庄致远是一体的两面，白天云越是不动声色，他越认为白天云已经稳住了项冲，所以，他根本没有要去套项冲话的念头。
见叶雪冰和米佳妮守候在苏婉遗体前，石明哲把她们劝到了他的办公室。她们问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摊摊手，表示一无所知。
听见警笛声响，石明哲、米佳妮和叶雪冰迅速从办公室出来，奔到了警局的院子里。看着项冲、李炜、姚少华和众卫士从车上跳出，但没见到白天云，米佳妮被恐惧紧紧攫住，抓住了叶雪冰的手。叶雪冰劝道：“看他们的情绪，天云不会有事的。”
“白局长呢？”石明哲上前问道。
“去见汪市长了。”项冲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但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并不是因为面对石明哲，而是想到了苏婉。回答石明哲的话后，他就直接奔进了警局的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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