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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善良的读者们啊,假如您是一位善良的母亲,假如您的孩子离开了您,永远地离开了您——或者说您永远也见不到您的孩子,您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当一个孤苦伶仃的外乡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来到一个无人倾诉、无人劝慰的地方,在理性与情感的斗争中,往往是理性因缺乏先知的指导而使感性占据上风,而且是渐渐地越来越胜,愈演愈烈。从而理智尽失,也就失去了方向,只凭借着感性盲从行事……
此时正处于冷暖气流交锋的季节,气温是忽高忽低,天气是忽冷忽热,正处于呼吸道疾病的高发季节。姜桂娥已离家多日,她孤身一人,独居异乡。虽说是得到了好心人的济助,让她暂时摆脱了困难,可人家也是拖家带口的,上有老,下有小,他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和金钱来照顾她呢?姜桂娥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她的心里既牵挂着远方的父母,又思念着家中的孩子。再加上自上班以来,天天加班。一个患有哮喘病的人的社会生活本身就受到一定的限制。而人天生就有一种惰性,谁都想着自己少干一点儿活儿,多拿一点儿工资。老工人都想着把多少天来积下的怨气撒到新工人身上,总想把繁重的工作尽可能地交给新工人干,自己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刚刚生过一场大病的姜桂娥哪里受得了如此繁重的劳动呢?可是,现在是孤身一人瓢泼他乡,无依无靠,又有什麽办法呢?这个社会是个很现实的社会,不劳动是肯定难以生存的。她明明知道如此繁重的劳动将会给她带来一定的伤害,却也只能咬咬牙,强忍着,医院里配的药不几天也就吃完了,连日里来的繁重劳动和对孩子的思念又使她积劳成疾,使她的哮喘病又再一次发作:
那天下班以后,姜桂娥感到特别地疲倦和困乏,便早早地回到宿舍睡下了,谁知到了半夜,她醒来时忽而感到呼吸特别困难——或者应该说她是因呼吸困难而难以入睡,随后便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把全宿舍的同事都吵醒了,大家刚醒时都抱怨道:
“谁呀?这三更半夜的,吵死了,连睡觉都不得安宁。”
接着,靠在电灯开关的同事打开灯,大家看到姜桂娥趴在床上,脸色苍白,都把抱怨的话语给咽了下去。有一个更人心肠的人还赶紧下床来,倒了杯水送到姜桂娥的面前,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
“你这是怎么啦?”
“谢谢!我——我不碍事。”姜桂娥喘着气说道,“等——等痰——痰咳出来就——就不要紧了。”她说着,喘不上来的气又迫使她连续地咳嗽了起来,那位同事一直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着,直到把痰咳嗽了出来才罢又接过她手中的水杯说道:
“谢谢。”
“不用客气,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嘛,我们既然能在这里相识,也是一种缘分,既然住到了一起,理应相互照应才是——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你睡吧,惊扰大家了。”
于是,灯又被熄灭了,宿舍内的同事又重新进入了梦乡,可在姜桂娥的心里,这种痛楚并没有平息,因为她很清楚她在这里,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她不敢想。她工作一天,心里就不舒服一天病痛交加之中,她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她只听得:
“喂——”
姜桂娥没有说话,她哭了,电话里继续说道:
“喂——喂——你说话呀!请问你是哪位?”
姜桂娥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哭着,电话里的声音急了:
“说话呀!你是谁呀?”
“是我。”姜桂娥止住哭声说道。
“哦,你就是那啥——”
“嗯!”
“你怎么啦?”
姜桂娥没有回答,电话里又问道:
“你到底怎么啦?”
姜桂娥还是没有回答,电话里又问道:
“你现在在哪里呀?”
“在我们公司门口。”
“好好!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嗯。”
电话挂了,一会儿的功夫,司机就将车开了过来,他按了按喇叭,姜桂娥闻声走了过去。待姜桂娥走到他身边,司机问道:
“你怎么啦?”
姜桂娥没有回答。司机打开了车门说道:
“上车吧!”
姜桂娥听了司机的话,便上了车。她一坐到车上,关上车门,便趴在了司机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司机伸过一只手臂来,拍拍她的肩膀继续问道:
“你怎么啦?”
姜桂娥哭过一阵之后说道:
“我昨天晚上哮喘病又犯了。”
“你不是刚去医院看过了吗?你没有吃药吗?”
“药是吃了,不过因工作的关系,没有按时吃药,再加上工作又使人劳累、困乏,所以……”
“那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那就没必要了,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治得好的,再说,不管什麽医院,治得病,治不得命。”
“那你为什么会哭的呢?”
“我哭的是孤独、哭的是无助。”
“那你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因为我的心里感到很痛苦,我的头痛得厉害,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我现在心里甚至感到有些后悔,我真不该逃出来。我现在很想我的儿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还回仪征去?”
“不行!绝对不行!我可不愿这样毁掉我的一生,因为我还年轻,不想就这么——而且,现在我一旦回去了,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即使他们不打我,我回去了之后,他们一家人就更看不起我了,我又怎么抬得起头来?怎麽面对剩下的日子?现在,我的心里好难受,真恨不得死了算了。”
“别、别、别……你千万别说这样的傻话!更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你还年轻——说句实话,你还没有我儿子大呢——虽说他现在是大学生了,可事事不还都得我们帮他张罗着。虽说你现在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可还没我儿子大,在我看来,你还是个孩子。以后的道路还很长,你可千万得把握住自己,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不容易——生命值有一次,千万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妄来这世上一遭。”
“谢谢您,看您这话说得,我又拿什么和你儿子相比?这不是折杀我吗?”
“哪里的话?是你太自谦了,应该说我这么说是太委屈你了,可我该劝你的是你真的不该这么自抛自弃呀!”司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你要是觉得心里闷得慌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好好地发泄发泄,可你得记住,到了那里你可千万别跟里面的人多接触——尽量不要和他们接触,因为那个地方坏人比较多。”
“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酒吧,去吧?”
“去就去,怕什么?”
“好吧。”
司机听了,便发动了车,一直开到文昌中路的“水手跳舞吧”门口停了下来,只听得里面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疯狂的音乐声传到外面。门口的“水手跳舞吧”几个字的字样在刺眼、闪烁的灯光深深地吸引着姜桂娥的目光。
“进去吧,这里对女士是免费开放的,我再给你二十元钱,你要是渴了的话,可以买瓶水喝——里面的水可不比外面超市里一元钱一瓶的水到了那里要卖到八元,一瓶三百五十毫升的啤酒可以买到十五元钱——他们就是靠卖酒水赚钱的。”
“你不进去吗?”
“我就不了,我还要做生意。”司机说着又再三叮嘱道,“记住我说的话,千万不要和里面的人打交道,一开始你要是不会跳的话,你就站在舞池里不要动,心里跟着音乐的节奏、身体跟着舞池的地板晃动就可以了——这会儿要我说我也说不清,一会儿你自己进去适应、适应就可以了。”
“嗯。”
“你们宿舍几点钟关门啊?”
“十一点半。”
“那我十一点钟来接你。”
“嗯。”
“那你快去吧。”
“嗯。”
姜桂娥应了一声,走了进去。司机坐在车里目送着,直到她拐了个弯消失了,他才将车开走了。可到此时,司机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不知他带姜桂娥来这个地方是对了还是错了,但他又想,她现在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再也不是一个刚从山村里来的小姑娘了,她应该有一定的明辨是非的能力和自我保护的意识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感到稍稍宽慰了许多。
《三字经》上说:“人之初,性本善”;可却又说“性相近,行相远”,《天国恨》中又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在社会和自然的生存法则中体验得相当明确,小到个人,大到国家,人们为了对付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往往会联合起来,可当他们的利益发生了矛盾和冲突时又顿时会发生一百八适度的大转弯,翻脸不认人。也有句俗语“一山不藏二虎”,也正是因为老虎仗着“造物主赋予了它强大的生命力”,
“它生下来就受到生命力的照料,不用花费什么心思就得到保护。”社会发展到今天,人类已经逐步成为了社会的主宰,可是,在没有外敌侵略的情况之下,他们又变得忘乎所以起来——我不知道到底是人把社会推向毁灭,还是社会把人推向冷血——我们可以说这位司机的确是个善良、乐于助人的人——与大多数人相比起来,他的确是一个善良的人,这一点我们不得不承认,可他毕竟也是社会中的一员,他也有他的家庭。社会和家庭不允许他在这个陌生的姜桂娥身上花太多的时间和金钱。他有老婆和孩子,他必须对他们负责,他必须承担他们的衣、食、住、行。再者,如果他和姜桂娥在一起被他们的邻居们看见了,他们这些长舌妇不会去问他是什么原因,而将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去到处宣扬,他们往往会因为什么所谓的“言论自由权”,就不会对自己所说的话负多大的责任,而变得越来越放肆起来。他们根本不会去管他们的上嘴唇碰一下下嘴唇会给另一些人带来多大的伤害。这位司机已经是一个年过四旬的人了凭他丰富的生活经验他是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社会现实的,他如果跟着姜桂娥一起进了“水手跳舞吧”,碰上什么熟悉的面孔,到最后他也是有口难辩,他还得以做生意要紧,谁又能对他的走开有所指责呢?
姜桂娥又孤身一人,怀着一种胆怯和恐惧的心理向里走去。她走进一扇门,便看到一楼梯——楼梯也被闪烁的灯光包围着。显然,在这之前她是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的。但是,她从别人的嘴里听得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是一些无业游民和不法分子的聚集之地,这里到处隐藏着冷血、无情和恐惧。什么抢劫、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在这里是经常地发生的。初次进入这样的地方的姜桂娥越往里走他的心跳得越厉害。她尽可能地伸长着脖子、探着脑袋缓慢地往前走。从她的身边走过的四个一群、五个一党的人一批接一批地往里走着。姜桂娥走完这段路程好像比跨过千山万水还要困难,终于,她走到了门口,后来,她又这样对自己说:“算了,反正我现在也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又有什麽是我不能承受的呢?”她想到这里又走了进去。
一跨进这个门,姜桂娥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这里的人除了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在里面转来转去地寻找“猎物”之外,其余的人好像一个个都注入了兴奋剂一样,一个个都兴奋不已,似乎个个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或者说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说你要是在这里可以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就好比你在马路上蹦迪一样,人们反而要说你不正常了。姜桂娥带着一种好奇和不安的情绪一步步地往舞池靠近。听到这疯狂的音乐和吧台上激起男人**的叫声,姜桂娥刚开始好像还不大习惯,这种震耳欲聋的声响几乎让她有些受不了。她进入了这一陌生的世界,不知所措。这时候她才明白司机为什么会那样嘱咐她。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一步一步地向舞池走去。站在舞池里的感觉,果真像司机说的那样,舞池里的地板随着音乐的节奏上下颠簸,身体刚刚站上去,由于不习惯地板的节奏,姜桂娥一会儿觉得有一种被挤压的感觉,一会儿又有一种失重的感觉。由于她的腿脚不太灵便,片刻之后她就觉得有些不能适应,再加上她有一只脚从小受过伤,烙下了病根。她站在上面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了,于是,她便走下了舞池。

但是,她并没有立即离开,一是因为时间尚早,二来,她已经被这里疯狂的音乐声叫喊声深深地吸引住了,她的心被弄得神魂颠倒的——确实,舞厅就是这样,它好比一剂容易让人上瘾的毒药一样,一旦第一次站到上面,就难保你不再去第二次、第三次……虽说她的腿痛得厉害,但她坐在那里,她的身体、她的血液、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跟着音乐的节奏上下左右来回地摇摆。此时此刻,她忘记了丈夫、忘记了丈夫、忘记了儿子……也暂时忘记了这么些年来自己所受的的痛苦,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更不要谈什么以后的什么打算了——可是,有句歌词唱得好:“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暂时的忘却并没有能够减轻她的痛苦,反而是她的痛苦愈演愈烈……
蹦迪的时间过去之后,姜桂娥并没有立即离去,依旧坐在那里,久久地坐在那里……这个时候,那位司机早已到了楼下,已经坐在那边等了,他已经拒绝了两笔生意,可还是没有看到姜桂娥的身影,他心想:“蹦迪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怎麽还不下来的呢?”司机看着表,在心里寻思着,要不是怕在上面碰到熟人的话,他真想上去看看——
这时候的姜桂娥依旧沉浸在使人疯狂的音乐和昏暗的灯光之中——蹦迪的时间过去之后便是跳双人舞的时间了,那些急于寻找舞伴的男士便开始在座位旁边转来转去,寻找没有舞伴的女性。其中一个男士走到姜桂娥的身边,弯下腰,伸出手来对姜桂娥说道:
“小姐,可以陪我跳支舞吗?”
姜桂娥没有理睬他的话,那个男是站在那里等了一会,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便干脆抓住姜桂娥的手再一次邀请道:
“小姐,陪我跳之舞好吗?”
姜桂娥有些不耐烦了,一边挣扎一边坚决地说道:“放开!请你放尊重点!”她挣扎了一会,不见效果,最后,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后一抽,终于挣脱了。
可那为难时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继续上前抓住姜桂娥的手说道:
“就跳支舞嘛,何必那么小气呢?反正你现在也没有舞伴。”
“谢谢!请你走开!我再说一遍,我不会跳!我也不需要什么舞伴!”
姜桂娥感到有些害怕,她说着抽身就走,那个男士依旧跟在她的后面,她想摆脱这个男士,正焦急的时候她想起了那位司机约定的时间,想必他已经在下面等了,于是,她又回过头来对跟在她后面的邀请她跳舞的男士说道:
“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
姜桂娥说着,便走出了“水手跳舞吧”,那个男士见状,也只得罢手——当姜桂娥走到路边,那位司机早已看见了她,并按了按喇叭,姜桂娥闻声望去,那位司机正坐在车里跟她招手呢,于是,姜桂娥便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您在这里等了好长时间了吗?”
“是啊,蹦迪的时间还未结束之前我就来了,你进去后,我就做了两笔生意,赚了二十五元钱,就过来等了。”
姜桂娥听了,甚是感动,她感激道:
“谢谢您,大哥,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因为你是我离家以来碰到的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我到这个世界上以来遇到的最好的人——是你告诉了我,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有的。我真的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我真的不敢相信,要是没有遇见你,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早已死了。”
“你快别这么说,这个世界对你而言,已经是很不公平的了,也许是造物主的忏悔派我来帮你渡过此劫,希望能够抚慰你心灵的创伤——好吧,咱们就别说这个了,我还是赶紧送你回去吧!”
司机说着便发动了汽车,将姜桂娥送到了她的公司门口,将车停了下来,并对姜桂娥说道:
“回去吧,以后不要再玩这么晚了,第二天还要上班呢,你的体力支撑得住吗?”
姜桂娥点点头,连声道谢,司机继续说道:
“今天带你到这里来,就是想让你来放松放松,让你在这疯狂的音乐声中忘却过去的烦恼,不过,这里可不能常来呀!因为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些话也不需我再重复了。现在孤身一人独自在外,万事还需要小心为上。有什麽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很感谢您,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感谢命运之神让我认识了您!但是,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我与您非亲非故的,长此下去,我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
“你为什么这样想呢?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找到自己的归宿,找到自己的人生道路为止。现在你已经二十来岁了,也经历了那么多的人生坎坷之后,我相信你自己的选择是不会错的——回去吧!不要想太多了。”
“好的,谢谢您。”
“别客气,你先回去吧!”
“好的,再见!”
“再见!”司机说着,便将车开走了。
姜桂娥目送着司机渐渐地离去之后,便转身向宿舍走去,她回到了宿舍之后,宿舍里的同仁们都早已经睡下了,她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惊醒了一个刚刚入睡的室友,她埋怨道:
“谁呀?”
这时候姜桂娥打开了灯,她朝着姜桂娥看了一眼,又说道:
“怎么又是你呀?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什么用啊?你这三番两次的,叫人如何受得了你?”
“哟,我已经跟你道过欠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道过欠又有什么用?日后还不是照旧?”
“你怎么给脸不要脸啊?照旧了又能怎么的?”
她们这一吵,宿舍里的人都醒了:
“你们都在干什么?这大半夜的,吵什么呀?”
渐渐地,大家见姜桂娥回来了,也便明白了怎么回事,都对姜桂娥恨之入骨,刚才跟姜桂娥吵嘴的那个同事说道:
“我最后跟大家宣布一下,从明天开始,我们到时间就将门关上,看哪个回来晚了,我不放她进来可别怪我!”
——是的,姜桂娥是逃了出来,但是,她是跳出了油锅却又掉进了火坑里。这个社会是一个非常现实的社会,它不是一个慈善机构。你必须要拥有足够的资本去收买势利小人的心剥夺别人的劳动力,或者拥有一个强有力的身体去让人剥夺你的劳动力,你才能够得以生存和发展——在“法律”的网罗之下得以生存和发展。改革开放引进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和技术的同时,也就带进了资本主义国家的剥削制度。工人们每天加班加点地工作换来的也只不过是仅仅能够维持他们基本生活的一定点儿可怜的薪资而已。可是,当你的身体经受不住他们的盘剥的时候,等待你的也就只有被搁置的后果……
这个世界上有身患重症而死者,有因车祸、工伤而枉死者,有仁人志士舍身取义而死者,有救人于危难之际而丢弃了性命者,有与人搏斗而死者,有舞厅他人诱惑或受他人要挟、侮辱而跳楼自杀者……请问这世间又有谁,又有哪一位母亲会做在沙发上,捧着一杯茶或者一杯咖啡十分坦然地等待着自己或者是她的孩子的死亡的呢?
面对着者日益繁重的劳动、面对着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日益的思念,面对着和同事之间的关系日益的紧张,面对着自己的健康状况日益下降的身体……面对着她这一身所受的苦难,我的主人翁几乎快要崩溃了——自从上次他和人家发生争吵之后,整个宿舍里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与她说话的,似乎都在故意躲着她。这里好像就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她,这使她的心里很是苦恼,很是失落:“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属于我的世界,这个世界根本就容不下我。”——虽然她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可这也是杯水车薪而已,贫穷人生了富贵病,这又能怪谁呢?自从她去过“水手跳舞吧”之后,自从她那悲愤的心情得到了充分地发泄之后,她便对这里的环境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之情。因为这里是她唯一可以不顾一切地、任意发泄的地方。因为这里没有谁会去嘲笑和讥讽他人的服饰和举止,也没有谁去顾及到他人的美丑,这里只有彻底地发泄和尽情地摇摆。面对着周围这些拥挤的陌生人,你可以当他们存在,也可以当他们不存在,也可以任意地跟他们交谈,因为他们都有着对爱的渴望,对交友的渴望,在这里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热情。而相反的是,她却和宿舍里的同事们渐渐地疏远了许多,她们只顾着谈论着从报纸、杂志、电视上看到的或者从收音机里听到的关于各类明星、偶像的新歌、新片以及那些撰稿人不知从哪里捕风捉影弄来的他们的私人生活中的琐碎事情。她们谈得是其乐融融,姜桂娥很想**到她们的谈话中间,可她们似乎故意在排斥她,每当她一开口,她们就对她这样说道:
“你还是早早地休息你的去吧,拜托你到了半夜的时候不要再咳嗽得让人睡不着就行了。”
“我知道你们讨厌我,不过你们放心吧,等有机会我会申请换宿舍的。”
“换宿舍?哼——就你还想换宿舍?你以为你是谁呀?想换就给你换——你不是认识了个开车的老板吗?你可以搬到他那里住呀,你要是不嫌他老的话。”上次那个和她吵架的同事说道,她话音刚落,宿舍里一片哗然。
“你啥意思啊?”姜桂娥听了她的话,心里是一肚子的火。
“怎么啦?不好意思啊?许你做不许人说不成?”她的话显然带有一定的挑逗色彩。
“你到底说说清楚,我又做什么了?”她们越吵越厉害了。
“好啦!安静会儿好不好?你们俩就别说话了!一说话就吵架。”又一个同事劝说道。
“这怎么能怪我呢?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我们大家的事儿,她哪天不是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呀?我哪天睡着了不被她弄醒了呀?”
“好啦,你就安静会儿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人家也是出来打工的,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都很不容易。我们应该相互体谅才是。”那个同事又说道。
……
她们就这样吵闹着,直到听到一声“咚、咚、咚……”的敲门声,室管在外面警告道:
“好了!安静!请大家保持安静!好睡觉了!都什么时候啦?你们再不睡觉可别怪我!这里的每一项处分都是和你们的薪资相挂钩的,你们不信可以试试!”
——是啊,有谁会和钱过意不去呢?特别是一些因为家里穷而上不起学的姑娘们,更是过分地看中了金钱的力量。她们为了增加一点儿积蓄,面对着美味可口的食物和漂亮的衣服的诱惑,都咬咬牙放弃了。她们怎么会舍得就这样被扣取用汗水换来的薪资呢?于是,宿舍里的同事们听到了敲门声和室管的警告之后,就都不说话了。宿舍里立即安静了下来。可姜桂娥的心里并没有平静,她在思考着她为什么会遭到大家的排斥,仅仅是因为回来晚了她们就该这么对她吗?——从小就给父母抛弃了,上学时又遭到同学们的冷落。最后,连本本分分地工作和生活,同事们也要孤立她。这搁在谁身上,谁又会人受得了呢?她躺在床上反复地思考着……
到了第二天,阳光依旧,工作依旧。可姜桂娥的心情并没有随着太阳的伸起而舒展开来,她的体力也几乎难以支撑了。下班之后,她看到了抱着孩子走在马路上的年轻的妈妈,对孩子的思念和内心的痛苦变得更加的强烈起来。她再想想昨天的事情,她对这个宿舍也已经产生了一种厌倦的情绪。“水手跳舞吧”成了她最想去的地方。她没有打电话给那位司机大哥,因为她不想再打扰他了——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她不想再打扰他了,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又去了“水手跳舞吧”,否则,他会劝阻她的。于是,姜桂娥独自乘了一辆公交汽车,再一次来到了市中心的“水手跳舞吧”。这里成了她唯一能够忘记烦恼的地方,在这里她可以不必在乎别人的眼色,在这里她可以暂时忘记她过去的不平和痛苦,在这里她能够体验到一种平衡,在这里她可以任意、放纵地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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