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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对辛苦了大半辈子,一直梦想着找个儿媳妇儿,梦想着抱个孙子的老夫妻来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获了两大喜事儿,当然是最值得庆贺的,他们再苦再累,心里也是觉得值得的,他们处处夸奖着自己的儿媳妇儿,夸奖着她的美丽、夸奖着她的聪慧……
对于一个打了三十五年的光棍儿,一直梦想着找个媳妇儿,梦想着娶妻生子的乡村汉子来说这段时间当然是他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光。再看着这有着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貌的媳妇儿,心中也自然是感到无比幸福的。于是,泥瓦匠就经常带这媳妇儿串门儿,为的就是向人炫耀一下自己的媳妇儿,博得一点人家对媳妇儿的赞美,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当然,这个社会还是会逢场作戏的人多,大家见了泥瓦匠,不免要夸奖一下他的妻子:
“黑哥,嫂嫂可长得真俊啊,你看着白白的,嫩嫩的肌肤,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别说,黑哥呀你能娶了这么标志的媳妇儿可是你的福气啊!”
“那——那——那当——当然,要——要——要找——找不——不得找——找——找个漂——漂亮的。”
“你别高兴的太早,俗话说,‘丑媳妇儿家中宝’,漂亮的媳妇儿养不长的,小心哪天人家将你媳妇儿拐跑了。”
“放——放——放心,正——正——正看——看着呢。有——有——有我黑——黑哥在,看——看他谁——谁——谁敢——敢?”
——当然,他们的这些话全都是用家乡话来讲的,姜桂娥刚开始根本听不懂,泥瓦匠每遇见一个人都要停下来和他聊聊家常,姜桂娥只得耐心地等着。可事实上,泥瓦匠在这个村子里是老实了出了名的,有时候大家还欺负他,虽说他娶了个媳妇儿自以为也和人家一样了,也不比人家差了,走路的时候腰也直了,头也昂起来了。但事实上,人家并没有因此改变对他原先的看法——依旧没将他放在眼里,特别是那些不注意场合的,乱搞恶作剧的几个人,他们根本并没有将泥瓦匠放在眼里,见了姜桂娥就本性必露,径直地向她走过来,并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姜桂娥的脸说:
“好标志的妞儿啊!瞧着白白的、嫩嫩的……”他们说着,又往前凑了凑,用鼻子在她的胸前嗅了嗅说,“还挺香的——”
姜桂娥原以为泥瓦匠要上去狠狠地揍他们,可是,她失望了,泥瓦匠竟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还得等到人家自家的媳妇儿来,将这些色狼拉开。“可见,泥瓦匠连个女人都不如。”姜桂娥心想——试问,对于一个流落异乡,举目无亲的女性而言,这样的男人又如何依靠呢?又如何有安全感呢?虽说泥瓦匠很快便将姜桂娥拉回了家中,然而,他却忘记了一句最经典的教训:在别的男人面前夸将自己的媳妇儿是件危险的举动,它无异于引狼入室。
然而,这一切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一天到晚只知道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干活的泥瓦匠而言,他似乎还没有察觉——他自从娶了姜桂娥之后,一天到晚,心里是乐呵呵的,脸上也是成天挂着一幅傻傻的笑容,这让姜桂娥看了很不是滋味儿——她只知道姜桂娥年龄小,当她女儿似的疼爱,不断地给姜桂娥买好多美味可口的零食、小吃,给她买一些漂亮的衣服,可他却不让姜桂娥穿着这些衣服和他走在一起,因为她穿着这些漂亮的衣服和他走在一起,别人都会和泥瓦匠开玩笑说:
“黑哥,和你在一起的是你闺女呀还是你媳妇儿啊?”
其实,都这麽长时间了,村里有谁不知道姜桂娥是他媳妇儿呢,泥瓦匠知道大家在嘲笑他,他的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他就对姜桂娥说道:
“我——我——我给你买——买的这些时——时——时尚的衣服以后你就只——只在卧室里穿的——的——的了,不——不——不要穿出去了,免得人家笑——笑——笑话。”
“嗯——”姜桂娥虽说嘴里答应了,可是,对于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妇而言,这是展现她美丽的最佳时期,她又怎麽会真正从心里接受他的话呢?这只能进一步加深姜桂娥离开他的决心。
——转眼间又到年终岁末了,今年是泥瓦匠最开心的一年,他今年收获了两大喜事儿,固然要庆贺庆贺,所以他今年办了很多的年货,还要带媳妇儿去城里买衣裳,于是,一天,他对姜桂娥说:
“快——快——快过年了,我——我——我带——带——带你——你去城里买——买——买衣裳,好——好——好不好?今年娶——娶——娶了媳——媳——媳妇儿,在——在——在——村——村里,我的腰——腰——腰板儿也硬——硬——硬起来了,过——过——过年也——也——也要过体——体——体面点儿,让——让——让大——大——大伙儿瞧——瞧瞧——确——确——确实,在——在——在这——这——这个社会,男——男——男人要——要——要没——没媳——媳妇儿,是——是——是很——很难得——得到大家的尊——尊重的。以——以——以前,你——你——你没——没来——来——来的时——时侯,别——别——别人都——都——都没——没——没正——正——正眼看——看——看我一眼,现——现——现在大——大——大家谁——谁——谁见——见了我,不——不——不主——主——主动跟我打——打招——招呼啊?这——这——这还得感——感谢你,所——所——所以你——你——你相——相信我,我会好好待——待——待你的。”
“够了,你说到现在,你累不累呀?”
姜桂娥听着泥瓦匠说了这些话,听都听累了,她不耐烦地说道。
“我——我——我知道你——你嫌——嫌——嫌弃我这——这——这么说——说话,我——我——我也——也想改,但——但——但是又——又——又有什麽办法呢?”
泥瓦匠听了姜桂娥这句话,心里自然很是难过,然而,这种滋味儿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再说,他也知道姜桂娥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所以,他只好“牙掉了往肚子里咽”,他带着一肚子的气推出了他的那辆五洋-本田,并叫姜桂娥坐到车上。
“黑子啊,出远门儿啊?”这时候,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从他的家门前经过,往里看了一眼说道。
“大——大——大叔,我——我——我去城里给——给——给我媳——媳媳妇儿买——买些衣——衣服,顺——顺便带——带些年——年货回——回来。”
“哎——好!好!挺好!你说,我说了你多少回了?娶了个媳妇儿回来,要把这臭毛病改了,你怎么还不听呢?”
“你——你——你是饱汉子不——不——不知饿汉子饥——饥,我——我——我试了多——多少次了,就——就——就是改——改不了。”
“改不了?改不了也得改——不是改不了,是你没下决心改——反正我话是撩这儿了,你改不改是你的事。”
老先生话说完后便走开了。泥瓦匠则对姜桂娥说道:
“走——走——走了。媳——媳——媳妇儿,要——要——要多——多穿点,外——外——外面风大,别——别——别感——感冒了。”
“行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我——我不正在改——改——改吗?”
“改?我不是打击你,你恐怕躺在棺材盖子上也改不了,还不赶紧走。”
姜桂娥催促道,其实此时姜桂娥的心里依然想着寻找逃脱的机会。然而,在下车之后,泥瓦匠便一直将她拽在手里,不让她离开半步,不管是去更衣室还是上厕所,泥瓦匠总是死死地盯在门口。姜桂娥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泥瓦匠的眼睛。在挑选年货的时候,也都让姜桂娥自己挑,泥瓦匠只负责付账。并不发表任何看法。很快就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知道他们提不动了,才走出了商店,一路上,泥瓦匠连厕所都没去过,姜桂娥看来今日逃跑时没有希望了。而且心想,再看看自己一天天变大的肚子,显然,现在逃跑也未必是明智之举。于是,她只得跟了回去。
“你可盯得够紧的。”
“那——那——那是,昨——昨——昨天晚上我妈妈再——再——再三叮——叮嘱过我,要——要——要好好地盯——盯着你。”
“你妈妈说什么你都放在心上,什么东西都是你妈妈,你眼里除了你妈妈就没别人了。”
“我——我——我妈妈也——也是为——为我好。”
“你只知道你妈妈是为你好——是的,我知道你妈妈是为你好,可是,你已经三十五了,过了年就三十六了,却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我——我知道,我——我——我会慢慢改——改的。我——我——我当——当——当然是站在你——你——你这边。”
“你又是慢慢改,我看你死了都改不了,除非你妈死在你前面。”
“你——你——你怎——怎么说出这——这么大——大——大逆不道——道的话来呢?”
“我大逆不道?你也配说我大逆不道?难道你们一家把我买过来作为生殖的机器就是道德的吗?”
姜桂娥一句话说得泥瓦匠无话可说。
——确实,姜桂娥自被卖到他家之后,无时无刻不感到委屈,如深坐牢狱一般,无时无刻不考虑着逃跑的问题。她也曾经做过几次尝试,可在这个地方,乡村僻壤的,姜桂娥又人生地不熟的,很难找到一条去城里的道路。而泥瓦匠这次带她去城里,倒帮了她一个大忙,给她指明了去城里的道路。此时虽然逃脱的愿望没能实现,然而,当她回到家里之后,逃跑的心就更加地强烈了。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姜桂娥的肚子一天天地变大了,这给姜桂娥的逃跑带来了很大的不便;而随着姜桂娥的肚子一天天地变大,泥瓦匠一家也对姜桂娥的看管一天天地松了起来。姜桂娥从表面上看,也变得温顺了许多,变得更加地勤快起来,她时而也出来洗洗衣服、挖挖菜什么的,她也能够按时回去。这样,渐渐地,泥瓦匠一家对姜桂娥也就更加地放心了,以为她会安心地在这里过日子了,所以,以后就算出去时间长一点也没人过问了,而这一切都密切地注视在姜桂娥的眼里。
终于有一天,姜桂娥打定了主意,趁着她出去洗衣服的时候,她见周围没有人,她便将衣服放在河码头上,径直向大路跑去——然而,这河码头是村里人共用的,码头上的人流比较频繁,姜桂娥的衣服丢在岸边不久就被到河码头上洗衣服的人发现了,而且,她发现了姜桂娥的衣服便四周巡视着姜桂娥的身影,果然,她正往城里跑去。而且,这些乡里乡亲的,谁会把一个外向人的命运、利益、情感放在心上呢?她发现了姜桂娥的身影之后,便一边喊一边往泥瓦匠家跑去:
“黑子啊——黑子啊——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你家媳妇儿跑了——你家媳妇儿跑了,衣服还放在河岸边呢!”
“什——什——什么?”
泥瓦匠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可就慌了,他急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在那里愣住了,那个来报信的女人急了,忙提醒道:
“你家媳妇儿跑了,你还不快去追?”
泥瓦匠见来着心急火燎的样子,这才回过神来,他便赶紧将摩托车推了过来,心里还是有些疑惑:
“她——她——她不——不——不是去河——河——河边洗——洗——洗衣——衣——衣服去——去了吗?”
“还洗衣服呢,洗你个大头鬼呀,早不见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河岸跑去,泥瓦匠跑到河岸边,见衣服放在河岸边而不见姜桂娥的身影。那人又指出了姜桂娥跑的方向,泥瓦匠一看,是往城里去的路。心想,准是他上次带她去城里买衣服带坏了,她肯定是沿着上次去城里的那条路跑了。他想到这里,便骑上摩托车沿着上次去城里的方向追去。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全村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泥瓦匠老实巴交的,又有“口吃”的毛病,娶个媳妇儿不容易,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有摩托车的骑摩托车,有自行车的骑自行车,纷纷往前追赶。由于发现的及时,摩托车又有速度的优势,姜桂娥还挺着个大肚子,她没走多远就给泥瓦匠发现并追上了。泥瓦匠将车子开到了姜桂娥的身边停了下来,姜桂娥回头看了一眼,大吃一惊,站住了,泥瓦匠下了车,抓住姜桂娥的手臂,他气喘吁吁地拉住姜桂娥的手说:
“你——你——你——说——说——说——我——我——我容——容易吗?为——为——为——为了娶——娶——娶个媳妇儿,累——累——累了大——大——大半辈子,不——不——不就——就——就因为口——口——口齿不——不——不清吗?我其——其——其它地——地——地方不都——都挺好吗?你——你——你为什么非——非得走呢?”
泥瓦匠说到这里,后面追赶的人也都赶了上来,在这么多人面前,姜桂娥只得跟着走了回去,全村的那些无所事事的、好凑热闹的人都簇拥到了泥瓦匠家的大门口,等待着泥瓦匠的归来。而泥瓦匠将姜桂娥带到家里便将她往房里一关,随后向大伙儿道了谢,大伙儿便回去了。
然而,发生这样的事,对于泥瓦匠而言,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是那样地对待姜桂娥,年前还给她买了那么多的衣服,结果他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报,心里特别地难受,肚子给气得鼓鼓的,他待众人散了之后回到房间里,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两口便扔在了地上,并用脚在上面蹍了又蹍,便抽出了他的皮带,在姜桂娥的大腿上狠狠地抽了两下,姜桂娥痛得是直喊“救命——”,泥瓦匠的母亲心里急得赶紧跑过来敲门,并说道:
“儿子啊——你不要再打了,你这一回就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算了吧,下回改了就是了,倘若打重了,上了大人事小,伤了孩子事大。”
然而,老太婆的这句话对她的儿子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泥瓦匠还想打,老太婆撞开门,抓住泥瓦匠的手说道:
“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啊!”
泥瓦匠听到这里,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他这才想起姜桂娥的肚子里有他的骨肉,于是,他收起了腰带,并将姜桂娥扶到床上,道歉道:
“对——对——对不起,我——我——我失——失——失手了,打——打——打重了,来——来——来,我——我——我帮——帮——帮你揉揉。”
“放开!你揉什么揉?你打了我两下,再来帮我揉,这算什么个事啊?”
“我——我——我错了,行——行不?”
姜桂娥没有回话,这件事也就这么算过去了。只是,自这事后,泥瓦匠一家则看得更紧了。然而,姜桂娥的肚子也一天天地大了起来。泥瓦匠一家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而随着孩子一天天地长大,在姜桂娥的身体里变得越来越沉重,而姜桂娥的心则变得更加地沉重起来,因为,将这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自己还没有把握。孩子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应该问他一问,她在心里徘徊着。
然而,这一切都不能阻挡母亲腹中胎儿的成长,渐渐地,姜桂娥也已经因为胎儿的原因无法奔跑了。故而,姜桂娥也暂时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她现在只希望孩子能够尽快地生下来,早日除去身上的这块累赘才是。而泥瓦匠一家眼看着姜桂娥的肚子一天天地变大,她腹中的胎儿一天天地成长,大家已把她逃跑的事忘了,而是整日沉浸在欢愉和快乐之中。他们一家也急切地盼望着孩子的降生,以延续他们的香火。而且,他们认为只要有了孩子,姜桂娥做了母亲就不会跑了。显然,他们过分地夸大了母爱的力量——的确,我不否认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爱。可那些违背自己的意愿剩下来的、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你又凭什么让一个受尽了这不公道的世界的折磨的,还处于女性最美丽的时期的女人对这个违背她的意愿所生下来的孩子付出“母爱”呢?这可等于奉献了她的一生啊——难道她生来就改为这个不公道的世界上的——愚昧的人们的愚昧的思想而用她的一生而买单吗?这对她而言,公道吗?——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公道”可言,只要有多数人认同了她,他就不——不变得更公道了?就好比“世上本没有路——路,只是走的人多了,它便成了路。”都说市场是公道的,可它也会出现价格波动啊。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所以,你要是影响、或者侵害了他人的生命,无疑会受到法律最严厉的惩罚。的确,生存是造物主赋予人类——甚至包括所有生物的最基本的权利。但这个社会并不是一个慈善机构,在自然斗争和社会斗争中强调的是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和“胜者为王,败则寇”的社会准则。“公平”只是无权者茫然的期盼和权贵者虚伪的外衣。一些人在“公平”外衣的伪装下获得了更多的奢侈品,而另一些人却只能呆在虚伪的“公平”外衣的外面忍受着啼饥号寒。在“住房贷款政策”的推动下,一些有稳定收入的工薪阶层和白领人士获得了一套又一套的商品房、一套又一套的豪宅,而那些更多的豪宅和商品房的建筑工人们却只能风餐露宿,望房心叹,这部由得让我想起了一首家喻户晓的古诗: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
十指不沾泥,
淋漓居大厦。
这些美丽的城市里,这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上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凝聚着这些辛劳的建筑工人们的每一滴血汗,可那些空着的房子,何时能够算他们一份呢?
——刚生下来的婴儿应该躺在妈妈的怀抱里,允吸着母亲的甜美的乳汁,享受着亲情的呵护,这本该是一不争的事实,是不需要任何的努力、不需要特别的争取就可以——就应该获得的幸福,一些人快乐地享受着,而另一些人付出再大的努力已无法品尝到它的滋味——这个社会的慈善事业还有待进一步的发展和改善。她甚至连失去父母的孤儿的基本生活和基本需求都难以得到满足和保障。而那些只失去父亲,或者只是去母亲的孩子们就更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去得到慈善机构的援助了。就好比那些“口吃”患者一样,他们既不能像正常的人那样口若悬河地进行交流,又不能像聋哑人那样得到福利院的关怀和照顾。更多的是在他的背后,或者当着他们的面去嘲笑他们、讥讽他们、拿他们取乐的人们,有的还要变着方儿地去骗取他们的钱财。这些遍布全国各大小城市的“‘口吃’矫治所”,他们打着矫治的幌子,骗取他们的钱财,可真正治好的又有几人?你又花了多少成本?
闲话少叙,不管故事怎样发展,地球依旧是自西往东运转的,日子总是在一天天地往前过的。姜桂娥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在一天天地成长的,他不会因为姜桂娥的逃跑与否而停止或者加快生长。她的怀孕给你挖讲的医家所带来的快乐自不必说。她在妊娠期间,一直到新的生命的降生,以及降生后的一段时间,姜桂娥确确实实受到了泥瓦匠一家很好的照料。每天姜桂娥想吃什么,泥瓦匠一家就给她买什么;她想要什么口味,泥瓦匠的母亲就给她做什么口味。因此,这段日子里,姜桂娥还是过得很幸福的,姜桂娥一来是因为要奶孩子,二来泥瓦匠一家也是软磨硬泡的,也看得很紧。姜桂娥就算想走,也没有机会呀,也放心不下要喝奶的孩子。转眼又过了两年。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姜桂娥除了奶孩子其它什么事情也不干,孩子有公公婆婆来带,洗衣服做家务也有公公婆婆来做,她在家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他们想通过这些糖衣炮弹留住姜桂娥,他们以为给了姜桂娥一个养尊处优的生活,她就会老老实实地留在家里相夫教子,不该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了,更不该再想着要离开这个家了,否则就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而这两年,丈夫泥瓦匠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有了孩子之后,其他什麽都不想了。只知道为了抚养这个孩子他得狠狠地攒钱。而且,他也是乐得其所,每天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起早贪黑的,脸上还总挂着一副笑容。身边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却不懂得珍惜她,关心她,爱护她。他从来不与她交流,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更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他根本不知道“男人用眼睛恋爱,女人用耳朵恋爱”的道理。在他看来,女人除了生孩子,其他什麽用都没有。
泥瓦匠也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儿子,他眼瞅着母亲头上的头发一天天地变白,人一天天地衰老,却还要这么为他操劳。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他寻思着,媳妇儿已经进家门三年了,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也该结束了,也该让母亲享享清福才是。而泥瓦匠的母亲眼瞅着自己的头发一天天地变白了,心里也在寻思着,早晚有一天自己伸腿儿去了,儿子该怎么办?也该叫儿媳妇儿做些家务才是,这样,母子两人一合计,都想到一处去了。
一天晚上,泥瓦匠和姜桂娥刚刚躺在床上不久,泥瓦匠突然对姜桂娥说道:
“哎!跟——跟——跟——跟你说——说——说个事——事——事儿。”
“说吧,什么事儿?”
“你——你——你——你瞧我——我——我妈都——都——都这麽大——大——大年纪了,天天都这——这——这——这么早起——起——起来烧——烧——烧饭,往后你——你——你就辛——辛——辛苦一——一点儿,啊?”
“什么?你心疼你妈就不心疼我啊?哦,你心疼你妈,就叫我早点起,那你是干什么的?你心疼你妈你自己不能早点起吗?我是你媳妇儿啊,还是你家保姆啊?你要孝敬你妈,你自己孝敬去,他是你妈,不是我妈!”

“你——你——你说——说——说什么呢?我——我——我妈不——不——不是你妈,你——你——你这没——没——没——没良心的,自——自——自你——你——你到——到——到我家来之——之——之后,我——我——我家让你干——干——干什么了?今——今——今天不——不——不就——就叫你起——起——起早点吗?你——你——你——你就这——这样!”
“‘你——你——你’——我怎么了?你睡你的吧,别嗑嗑吧吧的了。我没早期的习惯!我就不早起!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
姜桂娥说完后便睡下了,她一句话气得泥瓦匠连话都说不出来,值得憋着一肚子的气躺在床上,一宿无话。到了第二天大清早,泥瓦匠醒了,他打开灯,眼瞅瞅睡在一旁的姜桂娥,依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看似未醒,实是装睡,他轻轻地推了姜桂娥两下,她依然是一动不动的。此时,泥瓦匠的母亲已经将早餐做好了,并来敲他的门,叫泥瓦匠去吃饭。泥瓦匠应了一声,穿好衣服便走了出去。
泥瓦匠的母亲怯怯地问道:
“(姜桂娥)还睡着呢?”
“可——可——可不是吗?你——你——你看这——,我昨——昨——昨天晚上那——那——那样跟——跟——跟她说——说了,她还——还不起来。”
“算了吧,你还是快点吃了上班去吧!”
“不——不——不——不!我——我——我——我得把她叫——叫——叫醒!”
“你这孩子还张能耐了嘛?看不出来,怎么越大气量越小的呢?男子汉大丈夫,气量大一点,她爱睡就让她睡会儿,你上你的班去吧!”
泥瓦匠原想将姜桂娥叫醒,狠狠地骂一顿,或者打一顿,由于母亲的极力劝阻,他只得暂且忍着,母子俩走了出去——虽说姜桂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但是,他们母子俩的话她是听得一清二楚,她听着他们母子俩的对话,躲在被窝里暗暗发笑。她听到泥瓦匠上班去了,也就起床了,这一天,她依然和往常一样,吃晚饭后,就坐在电视机旁边,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干,婆婆依旧是看在眼里,怨在心里,一句话也不说,可到了晚上,泥瓦匠下班后则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他一到家,脱下工作服,就送到坐在电视机旁的姜桂娥的手里,对姜桂娥说道:
“给——给——给我挂——挂——挂上!”
姜桂娥看着有些惊讶,她接过衣服,讽刺道:
“哟,长能耐了?学会指使人了?”
“再——再——再给我倒——倒——倒杯茶来!”
姜桂娥一听,把衣服往泥瓦匠身上一扔:
“还学会得寸进尺了嘛——去你的吧!老娘不伺候你了!”
衣服套在了泥瓦匠的头上,这一下可激怒了泥瓦匠,他交织着新愁与旧恨,紧紧地抓起姜桂娥扔过来的衣服,狠狠地往地上一甩:
“你——你——你——你说说,上——上——上我——我——我家来几——几——几年了?我——我——我家有——有——有没有亏——亏待过你?我要你做——做——做什么了没——没——没有啊?我——我——我在外面累——累——累死累活的,回来叫你倒——倒——倒杯水都——都——都那么困难。今——今——今天早上也是的,昨——昨——昨天——天晚上都——都跟你说——说成那样儿了,你——你——你……我看你是敬——敬——敬酒不吃吃罚——罚——罚酒,看——看——看来不给——给——给你点儿颜色瞧——瞧——瞧瞧,你不——不——不知道我的厉——历——历害。”
姜桂娥听了他这话,瞧着他这副模样,寻思着这么些年也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呀,干脆看看他发货发到什么程度,于是她走上前去,推了他两下,冷笑道:
“怎么的?怎么的?你还想打我不成?”
没想到泥瓦匠二话没说,随手便是一个耳光打在姜桂娥的脸上,姜桂娥“哎哟——”一声,并立即用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颊,她生来就是一个具有强烈的反抗精神的人,虽说生了孩子之后,她并没有怎么动粗,但,又有什么可以让她忍受得了泥瓦匠这几年以来的第一个耳光呢?她捂着脸颊,用两只眼睛瞥了泥瓦匠一眼,随后便冲上去抓住泥瓦匠的衣服,在他的脸上打了数下,随后两人便厮打起来。泥瓦匠是个干体力活儿的中年汉子,有的是力气,他伸手抓住姜桂娥的两只手,一口气将她拖到房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我忍你很——很——很久了。”
泥瓦匠带着他凝聚着他对姜桂娥这么多年的怨气——或者说他这辈子对这不公道的世界的怨气。他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都爆发到了姜桂娥的身上,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将姜桂娥摔倒在地,自己压在了姜桂娥的身上,将姜桂娥牢牢控制在身下,随后便对着她的脸颊、大脑乱打,姜桂娥的手被他牢牢地控制住,她只得扯着嗓门儿大声喊道:
“救命啊——救命啊——”
泥瓦匠的母亲在外面听到姜桂娥的叫声,急得直敲他们的房门,一边敲一边在那边急迫地喊道:
“黑子啊!开门啊!”
泥瓦匠根本不去理会,她继续说道:
“黑子啊!你可得小心点儿!就算了吧,我的老子啊!我求求你啦!她一个外乡人,而且还是个孩子啊,该让的地方就让这点儿,能忍的地方就忍一忍,得慢慢调教才是啊。这也是我们一家把她惯出来的,前些年那样哄着她,惯着她,宠得她跟个公主似的,现在你想一下子让她变成贤妻良母,哪那么容易啊?你别急,有句老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得慢慢儿引导,急是急不来的——你听见没?要有点儿耐心。”
泥瓦匠一开始正在气头上,哪里还听得见他母亲的话?依旧是一巴掌一巴掌地在姜桂娥的脸上打着,他一边打还一边说:
“让你喊!让你喊!让你喊……”
这时候他也不结巴了,随后他听到他母亲劝他要有耐心时,他又停下来说道:
“耐——耐——耐,都——都——都耐了三——三——三年了,还——还——还耐呢。”
最后,待泥瓦匠停下来之后,他才注意到姜桂娥的身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嘴里也是满口的血,她所遭受的疼痛让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了新的认识,对他产生了一种恐惧——最后,泥瓦匠站起身来,对姜桂娥说道:
“今——今——今天给你敲——敲——敲个警——警钟,让你长——长——长点记性!明——明——明天早上给——给——给我早点起——起——起来给我做——做——做早饭,你——你——你想让——让我一家子养——养——养着你呀?”
泥瓦匠说到这里,便打开房门,昂着头走了出去,到外面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姜桂娥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趴到床上痛苦了许久、许久……这是她到他家以来,泥瓦匠第一次这么重地打她,她已经充分地领略到了泥瓦匠的凶残,这几乎让她感到有些吃惊,更重要的是,泥瓦匠还没有把她当作他家庭的成员。她很快便意识到了一点,她在泥瓦匠家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家以前之所以会那样对待她,是为了指望她给他生个娃。是他家的血脉得以延续,不至于到泥瓦匠这一代就断了香火。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以后他们会怎样待她,就要看他们的心情了。于是,姜桂娥在这里却产生了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试问,有哪个女人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呢?所以,离家出走便成了她坚定的想法,她在心里暗暗地思考着:
“我该怎么办呢?我的一生就这么完了吗?——不行,‘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走!一定要走!——既然要走,这次就得走得干净利落些,千万不要再一次被他们抓住,否则,又逃不了一顿毒打。可是,怎样才能不被他们抓住呢?第一,那就得使他们放松警惕。又怎样使他们放松警惕呢?那就得干活儿勤快一点儿,让他们觉得你看上去像是打算在这里过日子的样子。第二,选择好出发点,从家里走,大庄上人多,眼睛就比较多,容易被发现,前一次逃跑失败的经验已经告诉了我这一点。所以,从田间则相对安全一点,他们可能半天之内都未必会发觉——好!我就趁着下地干活儿是逃跑。我要不要带小孩走呢?小孩一直有他的奶奶照顾,我若带到田里干活,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且,我这次出来,朝不保夕的,连个落脚的地儿也没有,再有个小孩跟着,多有不便。连找活儿干都不方便。谁愿意找一个带着小孩上班的工人呢?况且,他们一家买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要个孩子,我要是带上了孩子,他们还不使劲儿地追赶?找不到我是不会罢手的。而小孩丢给了他们,他们找我就不会那么上心了,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传宗接代——好!就这么定了。”
直到此时此刻,可以说姜桂娥是铁了心的要走了,而且她的计划已经在脑袋里酝酿成熟了。她要离开这个家的决心是坚定的,她不想她的一生就毁在这里,这里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她忍着疼痛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走到厨房里,这时泥瓦匠的母亲已经将晚饭做好了,她看着姜桂娥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酸,立即将姜桂娥抱在了怀里,说道:
“打成这个样子——”
随后她又是“乖乖肉、肉乖乖”的乱叫一阵,然后转过脸来责备泥瓦匠道:
“你哪里有一丁点儿数呀?夯货——”随后她又用手顶着泥瓦匠的胸口说:“你夯不夯啊?他可是你媳妇儿啊!瞎了你的狗眼的。”
泥瓦匠说道:
“我——我——我已经忍——忍了她很——很——很久了,我——我——我怎么说也是个爷——爷们儿呀,她整天对我明——明——明叽暗讽的,不——不——不给她点颜——颜——颜色瞧瞧,她——她——她有些得——得——得寸进尺。”
“你别逞能了,她要是真的走了,我看你到哪里找媳妇儿去。”
泥瓦匠并没有回他母亲的话,而是转过来命令姜桂娥道:
“赶——赶——赶紧吃——吃——吃饭吧!吃——吃——吃完晚饭后,今——今——今天你洗碗!让——让——让妈歇会儿,也——也——也享——享享福。”
姜桂娥只是埋头吃饭,没有说话。餐桌上,泥瓦匠的母亲狠狠地批评泥瓦匠道:
“瞎了你的狗眼的,你也不睁眼瞧瞧,你还有点儿血性吗?你看看你把她打成什么样子了?她还能洗碗吗?”
“你——你——你别老护——护——护着她,她——她——她现在这样子,都——都——都是你宠坏的。”泥瓦匠对他的母亲说道。
“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了,你要是把她给气跑了,我看你到哪里找媳妇儿去?”
“你——你——你别——别老这——这——这样助——助着她,没——没——没媳妇儿我——我——我不是一样过,这——这——这样的媳妇不——不——不要也罢。”
姜桂娥听了泥瓦匠的话,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对泥瓦匠的母亲说道:
“妈,你听到他说的话没?你说说,我在你家还有什么意思?”
泥瓦匠的母亲见了,忙拉着姜桂娥的手劝说道:
“娥儿呀,你听妈的,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看他今天是中了邪了,你吃晚饭后先回房休息,今晚仍有我来洗碗。”
于是,姜桂娥又坐了下来。
“让——让——让……”
泥瓦匠坚决地说道,他一个字还没说完,他的母亲又责备道:
“你让什么玩意儿呀?你真心疼你妈,你自个儿怎么不洗的?而要叫人家洗。”
“我——我——我在外面都累——累了一天了。”
“你在外面苦钱累了一天,人家在家里带孩子也一样累了一天,你就知道你自己累,不知道别人也累吗?”
“就——就——就带——带孩子,有——有——有什么累——累——累的?”
“你就别嗑嗑巴巴的了,你要真心疼你妈,你就自己洗,叫别人洗算什么?”
姜桂娥在一旁听着他们母子俩争吵半日仍不休战,姜桂娥便主动收拾起了餐桌,完毕后,又从泥瓦匠的母亲手里夺过洗完桌,说道:
“妈,还是让我来洗吧!”
姜桂娥说着便开始刷碗,于是,他们家的其他人便都离开了厨房。而泥瓦匠则对他的母亲说道:
“妈,你——你——你看怎——怎——怎么样?这——这——这不好——好了吗?这——这——这就叫‘不——不打不成器’。”
“你别得意太早,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后——后——后悔?后悔什——什么呀?有——有——有什麽好后悔的?儿——儿——儿子都——都——都这麽大了,还怕——怕——怕她跑了不成?她——她——她要一直这样,我还巴——巴——巴不得他走呢。”
——闲话少叙,姜桂娥从这天以后,便突然改变了模样,像换了个人似的,她便每天早早地起床烧饭,吃完饭后便主动收拾餐桌,洗刷碗筷,孩子睡着了也帮着干些家务。到了春耕的时候也主动帮着她婆婆到地里干活儿,泥瓦匠和他的母亲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起先,泥瓦匠的母亲还有些不放心,她见姜桂娥不声不响地拿着锄头到地里去干活的时候,她就悄悄地跟在后面。姜桂娥看见了只装着没看见,只顾着干自己的活儿,到了吃饭的时候便回家。久而久之,泥瓦匠的母亲就不去管她了。当然,姜桂娥也发现了这一点,她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她便悄悄地将身份证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当天晚上,她拼命地亲吻着孩子,她知道明天将要离开这个孩子——可能将永远离开这个孩子,心中的不舍又油然而生,一遍遍地亲吻着这个孩子。更重要的是,她曾经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她深深地体味过失去母爱的痛苦与艰难,如今,她的儿子也将要失去她,失去她的爱,你叫她如何不心痛呢?只是让她感到欣慰的是,他有个身强力壮的奶奶照顾他。所以,在她亲吻了一夜,流了一夜的泪水之后,她最终还是狠下心来,离开这个家,离开让她厌倦的生活……
到了第二天早上,姜桂娥依旧按往常的时间起床,做早餐,她吃过早餐后,依旧穿着往常的衣服,拿着农具,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家门,没有人发现她有什么异样。不过,姜桂娥还是一路走一路看,眼瞅着没人的时候,便直接往去城里的那条路跑去,离开了她所在的村庄之后,她便扔掉了手中的农具,直接往去城里的大路跑去。虽说她是气喘吁吁,但她一步也没敢停留,她也没敢去镇上的车站,而是在半路上拦截的中巴车。也许是老天帮忙,她在路上一个熟人也没有碰到——她顺利地搭上了去城里的中巴车,到了仪征车站,随后她又搭上了去扬州的客车。可当她到达扬州之后,便再也走不动了,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的肚子饿了。可是,摸摸口袋,里面并没有多少钱。于是,她只能在大街上摇晃,半日后,一辆“的士”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司机问道:
“姑娘,要打的吗?”
姜桂娥回听了问话,轻轻地转过头来,看了司机一眼,没有说话,司机继续问道:
“姑娘,打个的吧?”
“你看我像个有钱人吗?”
“有没有钱我看不出来,但我看得出你是个乡下人,你不认识路——再说了,我是个生意人,并不问你贫富,只要有生意,我们都得做。”
姜桂娥听了这话,便上了车,坐到车上,她却说:
“不过,我没钱给。”
“什么?没钱给?那你给我一个没钱给的理由吧!”
“因为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身上没带钱。”
“什么?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是的,我是一个外地人,是被人贩子卖到仪征的,今天是乘着去田地里干活的机会逃出来的。”
“你倒挺会编故事的,下车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姜桂娥听了司机的话,只得下了车。她继续徘徊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朝着市中心的方向走去。姜桂娥一边走一边看着路上的路标,姜桂娥花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才到了市中心。此时太阳早已经下了山,路灯也已经亮了,寒气也渐渐地重了起来,这时候,我的主人翁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饥寒交迫的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她一边走一边瞅着路边,看看有没有条件稍差一点的饭店,想找点东西田田肚子,最后,她在一家不到二十平米的挂着“路边小吃”的标语的饭店里找了张空桌坐了下来,要了碗阳春面吃了,这才感觉浑身暖和了许多。她原想坐在这里休息会儿,不想,这会儿吃饭的人多,且当她一吃完,老板娘就跑过来收桌子了:
“吃完啦?”老板娘问道。
“吃完了。”
“吃饱了没?”
“饱了,多少钱?”
“一块五。”
姜桂娥付完帐,眼瞅着这里这么多的人,在这里呆着显然不合适,于是,她只得再一次回到大街上。可这时候的气温更低了,一碗阳春面的能量很快就消耗掉了,姜桂娥浑身打着哆嗦,腿脚也僵硬了,她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不过片刻,刺骨的寒风进入了她的骨髓,姜桂娥冷得受不了了,她又站了起来,找了个桥洞,她蜷缩着蹲在了桥洞底下,天气越来越冷,她越缩越紧,最后,也许是因为过于疲惫,她睡着了……可时间不长,她又给冻醒了,待她醒来时,则觉得更冷了。腰也酸了,腿也麻了,几乎浑身都僵硬了,她稍稍动了一下,感觉更冷了,心想,不如不动的好,于是,一会儿又睡着了,一会儿又醒了,她这样睡睡醒醒好多次,。终于,天亮了,她咬紧牙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了个喷嚏,接连着就是一阵猛嗑,感觉头重脚轻的,老不舒服,她艰难地向前走着,一步、两步、三步……可最终她还是支撑不住,她倒下了……
待姜桂娥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旁边坐着一陌生的男子,她看了他一眼,正好与他的目光相遇,于是,那个男子说道:
“醒啦?”
“嗯。”
“你这是怎麽回事?怎麽会三更半夜的倒在路边呢?”
“我没地方去。”
“那你怎么不回家呀?”
“我没家。”
“你家呢?”
“我今天刚到扬州的,还没家。”
“你今天刚到,怎麽就落魄到如此地步?”
姜桂娥于是便将离家出走的原因和经过都讲了一遍,司机深表同情,又问:
“那你今后怎么打算的呢?”
“我想先找份工作,攒够足够的路费,然后我就回家。我已经三四年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我那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从谈话的口音得知,司机是扬州本地人,他是一个忠厚、善良的中年男子,又有一副热心肠,听了这个可怜的女人的不行的遭遇之后,便产生了恻隐之心,心想:“我应该帮帮这个可怜的姑娘才是。”于是,他对姜桂娥说道:
“那我就先托人帮你介绍一份工作,好吧?”
姜桂娥不解地看了司机一眼,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曲折和磨难之后,她似乎已经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善良的人存在。她用疑惑的目光看了司机一眼,司机似乎已经看出了她的心事,微笑着对姜桂娥说道:
“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不、不……没有,我相信你!”姜桂娥看得出来司机是个善良人,再想想自己的处境,心想,“是啊,这个时候不相信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说到这里,医生拿了一份化验报告走了过来,问司机道:
“请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医生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司机不知该如何回答,医生继续说道:
“病人原先就患有哮喘病,又由于病人吸入了过量的花粉、寒气、细菌引起的嗜酸性粒细胞脱屑性慢性支气管炎,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哮喘复发。”
“那需要住院吗?”
“这倒没那必要,只要做到按时吃药就行了,”医生说着,开了一张药单递给了司机,说道,“去药房抓药去吧。”
司机接过药单,缴费取药,过来之后,便将姜桂娥接到了车上。他们坐到车上之后,司机又对姜桂娥说道:
“那你当时怎麽没报警的呢?”
“报警?报什么警啊?”
“就是你被卖到仪征之后,你应该可以报警的呀。”
“报警?报警又有什麽用呢?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的警察是为我们这些无钱无权的弱势群体建立的吗?他们只不过是白白地拿着人民的银子却不为人民干一件实事的寄生虫罢了。他们哪里会把我们的利益放在心上呢?”
司机并没有对她的话作出正面的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现在最迫切的问题就是解决你的工作问题,你会做什么?会缝纫吗?”
“会。”
“那行,那我介绍你去一家箱包厂上班,你看怎么样?”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谢什么呀,我知道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我就帮人帮到底,送福送到西。”
司机说到这里,便打了个电话,帮姜桂娥找了一份包吃包住的做缝纫的工作,还给她买了一套床单、被褥,将她送到了厂里,并嘱咐姜桂娥,有困难找他,还给了他一百元零花钱,也将他的电话号码给了姜桂娥。
这样,对于我的主人翁而言,总算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可这并没有使她的灵魂得到安息,每当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每当她听到小孩子的哭声的时候,每当她看到年轻的妈妈牵着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她就会深深地思念起自己的孩子。此时,她正在心里想,也许小家伙的父亲此时正在打他、也许小家伙正在啼哭、也许小家伙正在找妈妈……转眼,姜桂娥已经离家半个月了,这时候,她总是想着自己的孩子,有时她甚至难以工作,多少次她因想得出神而缝错了地方,多少次她因想得出神把针扎到了手上,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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