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耿耿不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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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天黑地,空气重重压下,像峡谷大瀑布扑来,众人渐渐支持不住,也看不清楚打斗的情况,慢慢有人退进村去。夸父尚能勉强看见两个人影,担心狼女支撑不住,却见狼女瞪着两眼,攥着双拳,似在替刑天使劲。
力牧哇哇吐出两口鲜血,昏倒在地。
狼女急道:“力牧。”
黑兽闻言,跑到力牧身边,乌鸦早已藏到了黑兽肚子下。
黑兽用肚子盖住力牧,长毛垂下,把力牧盖得严严实实,力牧好像住进了一个小小地窖。
外面的空气更重了,压得共工的伤口再次迸裂,共工嘴一张,喷出一大口鲜血。夸父愁眉苦脸道:“水鬼,我还以为你要死在水里呢!”
此时雷电轰鸣,大地颤抖,根本听不清人的说话,共工想问夸父说什么,一张口,又是一口血,溅透了整个前胸。
夸父摇头,腾出一只手来,抓起共工就跑。
共工咆哮如雷:“我不走!我不走!”
夸父不理他。
狼女也跟着叫:“不走不走!”
夸父突然转圈,转得极快,活像一个陀螺,向村中转去,共工和狼女头昏目眩,再也无法挣扎。
待他站定,共工和狼女开始大吐特吐。狼女只是吐水,共工又吐血又吐水,还有些没消化的食物,酸臭无比。
飞廉迎上来,命人照顾共工,又让人取干粮给夸父。
夸父扯着狼女的头发伸长手臂,让她远点吐。不知道那两个魔星要打多久,还是先吃点东西,坐下歇歇,说不定过了这夜就打完了。
狼女吐完,也累了,夸父给她食物,她毫不客气地吃起来。黑熊出现了,它本来守着姜母,谁知主人一直不回来。狼女把干粮分给黑熊,黑熊也饿了,几口啃了个干净,一点没给夸父留。
狼女一靠上黑熊就睡着了。
力牧不知昏了多久,神智慢慢清醒,感到自己躺在地上,睁开眼来,肚上伏着乌鸦典女,典女早就又饿又渴,又不敢出去,只好缩在力牧肚皮上。
黑兽早就乏力,用脚在地上刨了个坑,半蹲着,幸好长毛掩住了耳,它又闭上了双眼,外界对它影响不大。
力牧想爬出去,刚刚探了半个头,就感到大地震动,耳中轰鸣。
刑天和蚩尤有生以来都没遇到过这般厉害的对手,正打得兴起,周围没了旁人,什么都不用担心,正好放手一搏,天黑了又亮了,他们浑然不觉。
力牧咬了咬牙,捂住耳朵爬了出去,把乌鸦的惊叫留在身后。
像有二座山峰向力牧压了下来,力牧刚想试着站起,就飞了出去。
刑天一惊,收了掌力,他以为力牧早走了。
蚩尤的利斧已砍向刑天,加上刑天撤回来的力量,刑天硬生生承受了二倍的力,还来得及将力牧送上半空。
蚩尤大惊,收斧不及,斧头砍下,蚩尤后退,斧气将刑天整个身子从头至脚剖成两半,刑天再也承受不住,如大山崩塌。
力牧在空中滚了几滚,掉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居然只受了点皮肉伤。
天色已明,村中人醒来,大地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蚩尤看着手中双斧,后悔不已。如果换了其他人,他不会使全力,不使全力,刑天就不会死。
可惜的是,他动了收服刑天之心,要想收服他,就得让他输得心服口服,他原本以为,他们会打上个三天三夜。
他本来看到了力牧,却没放在心上,他没想到刑天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救那个孩子。
蚩尤意兴阑珊,他没有赢,打架那么多次,头一回他没有赢。
他的族人来了,见刑天倒地,无不兴高采烈,欢庆胜利,颂扬族长。
力牧终于爬了起来,爬到刑天身旁,只见刑天从头顶至腹部开裂,血汩汩而出,成了一个血人。力牧失声哭泣。
夸父远远看到,心中一紧,就想抱狼女逃走。
狼女急道:“力牧!”
夸父犹豫,蚩尤忽道:“放了俘虏,放下所有东西!”
夸父一愣,身形微动,还来不及开跑,蚩尤已到了他面前,抓走了狼女,放到力牧身边。
夸父要跑,也不是跑不过蚩尤,但他从小就怕这个力大无穷,感盘古神斧而生,十四岁就打败众人,坐上族长之位的大哥,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抢走狼女,不敢争辩。
飞廉道:“大哥,那我们怎生过冬?”
蚩尤挥挥手,低首上了黑兽,黑兽起身,肚下飞出一只乌鸦。
蚩尤驱兽而去。
众人不敢违抗族长,放下神农族人和战利品,把受伤的人扶上车,赶车追随族长而去。
夸父还不想走,他靠近狼女,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缨络,替狼女戴上,狼女低头看去,是一只鸟,有九个头。
夸父道:“有什么事,到九黎族找我。”
众人已去得远了,夸父长叹一声,追了上去。
力牧悔恨不已,他不恨蚩尤,他们俩说好了是比武,他恨自己,要不是他让刑天分神,刑天一定不会败,更不会死。他还不知道刑天为了让他不受伤,承受了所有的力,他只是隐约觉得,是他害死了刑天。
神农族人也知道是这个人救了他们,都围了上来,人们跪下了,对着刑天默默流泪。
狼女突然用力拉力牧,力牧泪眼朦胧地看去,狼女指着刑天。

力牧不明所以地看向刑天,刑天浸泡鲜血的胸口似有微微起伏。
力牧惊得心乱跳,用力擦眼睛,再看,刑天真的在呼气,很弱很慢,并没有死。
身子成了两半,人却没死,族人都惊异无比。有人开始磕头,说刑天是神仙,有人说是炎帝派来保佑族人的,有人说刑天受了炎帝保佑,所以不死。
力牧心急如焚,就算刑天不死,这个样子也活不去的,必须给他疗伤。
力牧想抱刑天回村,刚一踫到刑天的身子,血就汹涌而出,力牧赶忙缩手。
一位大姐见状道:“不如先缝起来,再抬回村里疗伤。”
力牧连连点头。
族人找来缝衣高手,将刑天的身子用线缝合,石针穿过刑天的皮肉,血慢慢止住了。
一位大婶端来食物,对力牧道:“吃点东西吧,吃了东西才有力气。”
力牧没心情吃,他站起来,要亲手抬刑天回去,才起身,头一晕,人倒下了。
力牧泪水不由流过腮帮,他真没用。狼女伸手扶他,他不要狼女扶,挣扎起身。族人将刑天抬上熊背,黑熊慢慢走回家去。
族人请来巫师,巫师也束手无策,只得胡乱敷上草药,又点燃药草熏鼻,略尽人事。
力牧不吃不睡,整日整夜守着刑天。
族人给力牧送来吃的用的,狼女守着力牧,吃了睡,睡了吃。
刑天的呼吸渐渐变慢变弱,力牧心慌难过,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随时守着,期待奇迹出现。
守了几日,狼女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黑熊也不见了。
狼女见力牧像傻子般呆呆守着刑天,几乎不吃不喝,心下着急,又没办法。低头看到了胸着挂着的九头鸟,便去找夸父。
她也不跟人说,骑上黑熊,向九黎族人离去的方向去了。
她给黑熊闻了闻九头鸟,黑熊便向蛮荒之地行去。
所经之处,树木渐高,野兽渐多,面前出现了一条白色大河,大河一眼望不到边,黑熊茫然失向,呆呆地在河边徘徊。
狼女知道黑熊找不到路了,无比失望。
正在此时,一条船出现了,一个光着上身的人划桨而来。
狼女叫道:“夸父!”
那人果真停船,道:“上来。”
狼女牵着黑熊上了船
那人转过身,背上生着鱼鳞。
狼女也不觉有异,出神地看着茫茫大河。
船行得飞快,把狼女和黑熊颠得晕了,行至河心,两边都望不到岸,那人停桨道:“你找夸父何事?”
狼女拿出九头鸟给那人看,那人看到九头鸟,点点头不再说话,船再行,这一次却又快又稳了。
河到岸,岸上人声鼎沸,看去是一个庞大的部落。
那人道:“你拿这九头凤找夸父,自有人带你去。”
狼女拿出九头鸟,族人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一边欢喜道:“夸父大人的贵客,请随我来!”
一路上,帐蓬林立,牛马自在吃草,族人彪悍,男男女女欢歌嬉戏,极是快活。
族人带她来到一个牛皮帐篷前,狼女不等通报,跟了进去。
蚩尤坐在正中,手中抱着一个美貌女子,正在饮酒。
夸父及飞廉等人坐在其下,各自怀抱女人,吃肉喝酒,似乎没有将从神农族空手而归的事放在心上。
蚩尤见到狼女及黑熊,放开手中女子,奇道:“你来干吗?”
众人回头,夸父极喜,推开身上的女人起身道:“定是找我的。”他不喜欢抱那些娇滴滴的女人,可是兄弟们每人一个,他不要也不行,现在正好,趁机溜掉。
蚩尤直视狼女,眼睛更深更黑了,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狼女毫不在意,伸手拉过夸父就走。
出了帐篷,狼女拉着夸父到了河边:“走!”
夸父莫名其妙:“去哪儿啊?别走了,留下来吧,我们这可好玩了。”
狼女指着河坚定地说:“走!”
夸父哭笑不得:“这儿每天都有人陪你打架!”
狼女摇头。
夸父道:“每天吃肉喝酒。”
狼女摇头。
夸父道:“很多人陪你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狼女仍然摇头。
夸父挠头:“我的娘哎,你要什么?说!什么都行!”
狼女道:“刑天活。”
夸父吓了一跳:“你要我杀族长?”
狼女摇头。
夸父想了想,突然大笑道:“刑天没死?”
狼女又摇头。
夸父皱眉:“刑天活?刑天活?那是什么意思?”
黑熊也急了,张嘴去咬夸父的短裙。
夸父突然拍手笑道:“我明白了,刑天要死不活!”
狼女点头。
夸父得意洋洋一阵,又皱眉:“那你叫我去干吗?我又不是巫师!”
狼女睁大双眼,眼波流动,眼泪像是就要流出。
夸父大惊,他生平最怕女人哭,只要女人一哭,他就躲得远远的。他在神农族追逐女人,也只是恶作剧,逗着玩,要是女人真哭起来,他早跑远了。只是那些女人再怎么也想不到使用这一招。
夸父想溜,狼女已经抓紧了他的手。
夸父苦着脸半天,见狼女并未真哭,放下一半心道:“好吧,我去拿东西,拿了东西我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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