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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她病了吗?
闻到淡淡的药香,郗顽洛蹭了蹭脸,感到一片柔软,是枕布。
她一定是病了。每次生病,舅舅会买糖丸哄她吃药,妹妹乖乖地在床边陪她说话,娘也会回来看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一点也不漂亮了。她常想叫舅舅一声爹,娘不准,舅舅也是笑着弹她的额头。
娘……啊,差点忘了,娘托人送信来,要她休息的时候去看看。
贴着枕布再蹭数下,她满意地轻哼。很柔软,很舒服,还有人摸她的脸,轻柔带着呵护,让她感动。
背很痛,一定是不小心跌伤了。闭眼掀起背上的覆盖物,她难受得想抓痒,手被捉住了,感到压在背上的东西被人轻轻地掀开,有人拿着清凉的药膏替她抹上。
“我生病了?”冰凉的药消去火辣的痛感,将头枕在胳膊上,她模糊地问。
“不,你只是困了,睡一觉就不痛?乖!”如春风的气息吹在脸上,说话人的声音很淡。
“舅舅,我以前总想叫你爹,娘不准,我就不叫了。”她想多一些感受春风拂面的和暖。
“嗯。”
春风好像热了点,难道夏天到了?她不管,“现在我一点也不想叫你爹了。有爹一点也不好!”
“嗯。”
咦,夏风变冬风了?不吹了,冬风吹多了会生病。她闭上眼,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清醒时,入目的是陌生的床纱。趴卧的身子动了动,牵扯到背后半尺长的红肿,低叫一声痛,她完全清醒。
痛痛痛,痛得她想踢那卫函两脚。说什么施老爷一定会给她面子,骗她!下次遇上一定在他脸上画乌龟。施老爷根本就不卖她面子嘛,她什么都没说就一尺打下来;施小五也是混蛋,没事拉她裙子干吗,存心让她当挡灾牌!“呜……痛死了。”
“醒啦,肚子饿吧,想吃什么?”
“三少爷?”十盏烛台照得室内通明,转头,她见施龙图放下书走到床边,脸上是不变的温和……嗯,好像有那么点阴沉。
“还是改不了口?”早就让她直呼名字,她只当耳边风。
鼓了鼓颊,她一笑,看他吩咐桑芽端着饭菜过来。窗外漆黑,不知夜里什么时辰。肚子的确饿了,正要爬起,惊觉身后一阵凉意。
糟了!赶紧躺好,她偷偷吐了吐舌。为了让桑芽上药衣服全脱了,连合欢襟的带儿都解开,就怕磨到背伤。
“顽洛,要我喂你吗?”端着饭的桑芽看了眼站在床边不动的身影,有点无奈。
怕是施宅这一个月都不得安宁啊。谈生意回来的三少爷听说顽洛来了,笑得下人们一阵景仰;当老爷战兢兢地说不小心打伤了顽洛,他们见到有史以来变脸最快的三少爷。
老爷处置五少爷向来不留情面,这一尺打在背上,当下就肿了起来,她看着都痛,何况是身受一尺的顽洛。五少爷抱她躺下时眼泪就在眶中打转,解衣上药哭得枕衾全湿,直叫着“桑芽轻点儿”。奔来探望的三少爷看到换下的湿枕衾,好像那么轻轻地哼了一声。她是听不出那一哼有什么威胁,但看一眼脸色发白的老爷和五少爷,想必应该很严重。
唉!放下端盘,桑芽害羞地拉高软被,盖住白皙的纤背。
下人都说三少爷要娶顽洛,可只是说,只是私下传着,看不出施宅要办喜事的样子。他刚才毫无顾忌地掀被上药,顽洛的清白全毁了,想不娶也不行。若是顽洛成了三夫人,以后天天教她习字也不错。
“三少爷,让桑芽伺候郗姑娘吧。”看了眼七情不动的脸,她只得提醒。
盯着通红的小脸,施龙图抿唇应允,转身走到烛边看书。
“桑芽,你干吗叫我郗姑娘?”拉紧被单坐起,让桑芽挡住看书的人影,她脸红。
“顽洛,我是婢女,当着三少爷的面怎么能叫你的名字?”认命地挡着时不时射来的两道视线,桑芽小声抱怨。
口吃饭,郗顽洛偷偷地探看,“桑芽,我记得上了药后好像睡着了。五少爷后来怎么样了,老爷还有打他吗?”
“没有,你是哭累了睡着。五少爷老实待在地龟院里,这些天应该很老实。”
见施龙图只顾看书,两人小声交谈,不觉饭已用尽。桑芽收了碗退下,房中只剩翻书声。就在想着要不要提醒他出去以方便自己着衣,便感到床沿下沉,黑影挡住烛火。未及反应,人已跌进宽阔的怀中,脸上感到袍上花纹的摩擦。
唉,又是银色袍子,他很喜欢穿呢。正要挣扎,感到腰间的手扶了扶,整个人被他按在怀中无法动弹。拉紧被单捏在胸前,她闷叫:“三少爷……”
“叫龙图。”胸膛震了震,他不太高兴。
“你先放开我,啊──”感到腰间的手拉下被单,她惊叫。
“多上几次药,两天就可以好。”皱眉按住挣扎的身子,他无奈。不过拉下背后的衾子,她捏那么紧干吗?活似他是急色鬼般。
“上药?啊,让桑芽帮我上。”挣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拉过发辫放在胸前,双手环过腰,取了去肿消炎的药拭擦。

枕在胸上,固定被单不会春光外泄后,她抬头,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去掉温和,他其实蛮可怕的,看着她的眸子却满是情意,对她小心呵护得犹如珍宝。若说当日行花酒令的他只是眼中有情,此刻,情意则载得满眼满脸,满得让她……心动。
“我从小就没有爹。”她突然开口。
注背上半尺的红肿,他轻应。
“龙图,你上次说给我你的心,现在可还当真?”
“当真。”低头看一眼,他笑了笑。
“我有没有告诉你,坊里的师傅都想把闺女塞给你做妻子?”
“现在说了。”
“你说你爱才爱色,绮心姑娘才色双绝,你可想过娶她?”
“想过。”他承认,觉得此时的她有些奇怪,“现在不想了。”
真是诚实得令人咬牙!气闷瞪他一眼,她抬手抚上光滑的下巴,“我有没有告诉你,你很厉害,骗得人团团转还能让人抱着大腿感激涕零?你从来都不花心,对姑娘家总是温和地笑,姑娘家喜欢上你,甚至爱上你是件很容易的事。我也是,如果你要我的心,我给。”
感觉扶在腰上的手紧牢了些,“从小我只寄住在舅舅家里,他是书院山长,我会习字全是他教的。我不知道爹是谁,娘……其实很疼我的,虽然很少与我生活,自幼就把我交给舅舅,可她隔上数月就会来探望我,给我买好多好多村里孩子没有的东西。所以,不管娘做了什么,或成为怎样的人,我都爱她。”水灵灵的眼盯着他,她的视线陷入回忆,“龙图,你现在还想娶我做妻子吗?即便不知道我家有何人?”
“你认为?”放下药瓶,他在她唇上啄了啄。
“我认为…蒙的眼清醒了些,定定锁住他。
“聪明!”
“我记得你说我的字最适合抄写《金刚艳》,为什么?”当日盯着她的手腕研究,还以为他想折断了看。
“你说你的字是舅舅教的?”见她无意动了动,被单下滑露出雪白酥胸,他邪笑,既不阻止也不提醒,“他什么时候教的?你从几岁开始习字?”
“五岁吧?”偏头想了想,她答。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字不仅秀气,还很……香艳。”
“啥?”她怔住。
“就像你的人。”七情不动的眼中全是异亮,他低头在她光滑的脖子上吻了吻,缓缓吟道,“琼枝嫩,颦髻称,脂唇樱桃淡,薄设被儿单,意马心猿,恰似一池秋水通宵展……”感到她的轻颤,贴在肌肤的唇角含笑,“顽洛,你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调戏。”
摸上她的手腕时没有、行酒令时没有、吻她时没有、抱她时没有,现在……他很想推倒她,忆及背上半尺长的红肿,再火热的心思也冷了下来。
“咦?”她没有拒绝吗?他突然的停下让她回神,半晌后方明白他……他又在轻薄她了!“你……我……”
“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不准回坊里!我会差人告诉伐辐,你抄的东西让他安排别的字师去抄。”把她放在床上,他咬了咬红唇,“我待会叫桑芽来陪你,乖乖休息,保证两天就能好。”
在他起身要走时,她拉住银袖,“龙图!”
他重新坐下。
“我很爱你送的帖子,很爱你说我的字……香艳。”低头觑他,她耳根全红了。他的话,对她算得上是一种肯定和赞美。
“只爱帖子?”他不满。
“嗯,也爱……送帖子的人。”以为他会笑,等了半天却听到一声隐忍的嘀咕,听不清,只得问他,“你说什么?”
“别再用你的眼睛看我!”颦髻脂唇樱桃淡,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很诱人?“我总算知道小五为什么迷在女人堆里了。”也低估了她对自己的影响力。
“什么?”还是没听清,她挪近点。
“没什么。”抽回衣袖,他站起,“好好休息。”
银影如旋风般冲到门外,听到他与桑芽交代几句后离开。桑芽进来时,脸色似乎很白。
“怎么了?你不舒服?”
“不,奴……婢是担心、担心老爷和五少爷。”
“什么……啊,你是说……因为老爷误打了我,龙图会去找老爷报……”他是个记仇的男人呀!转念一想,知道他因为自己受伤而生气,她心中却甜了起来。嗯,他要她的心,给她他的心,越想越甜蜜。
“顽洛,你好像很高兴听到三少爷要去找老爷和五少爷?”喜笑颜开的,若是外人还以为她与施老爷有仇。
“啊,是很高兴。”她承认。
桑芽本就发白的脸,听了她的话后变得更白。天哪,三少爷好像真的很喜欢顽洛呢,若是顽洛记仇地在三少爷面前一哭二闹,老爷和五少爷岂不再也没有好日子过?
“顽洛,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桑芽很小心地询问。
“可以。”
“你记不记仇?”
“记!”她好大声地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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