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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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不舍的筝音回荡在寂静廖赖的雪夜里,更显得荡气回肠,勾人心魄,令听者产生无比排遣的伤感与寂寞。
这是拓拔寒主常常吹奏的《梦中人》,罗素衣无法解释为何总在深夜是不自觉地弹奏此曲;天明时又不自觉地在计算他离开的日子。今日是第九日了,明日,只要明日他仍没有回来,她便能回复向往已久的自由。然而此刻,她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欢欣雀跃,只有深深的担扰和牵挂。
牵挂一个禁固自己的人,那该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但此刻她没有笑的心情。她该是恨他的,毕竟是他将她囚固在他的身边,无视她的意愿,逼迫她的种种不情愿。霸道的宣称她是他的女人,并扬言要纠缠她生生世世。但在更多的时候,在她不刻意激怒他时,他对她是温柔的,呵护倍至的。
在那些记忆浮上心头时,他的无理,他的霸道渐渐变得模糊。
在此刻,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她才敢诚实的面对自己——她是在乎他的。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许是在他对药农的手下留情,令她心存感激;或许是那个冷冷的月夜,他的笛音引起她的共鸣;或许是在每个同床共枕的夜晚,情悸早在两人之间暗暗产生。
一抹惨然的苦笑浮上她的嘴角,幸好她此刻无须面对他,否则一旦发现她假意的的柔顺变成真心的迎合时,该是她悲剧的开始,刺激的狩猎过程结束时,猎人会如何对待他的猎物?随手丢弃?那本是应该的,他狩猎的目的不在于此。然后猎人会重新找寻下一个令他感到刺激的目标。那她呢?她是否能回到从前的平静?
现在想这次仍有些为时过早,一切的结果得留待明天再决定。明天,她期待的是怎样的结果呢?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未希望他死。在这样的乱世里,罗素衣以为自己早已对生死淡然视之,生死别离不过是人生中一段必然的经历。如今,他的生死却令她牵肠挂肚。死亡,这个词眼从未如此令她惧怕过。
他——会死吗?
“铮!”
弦断,琴音止!
罗素衣看着指头上那颗鲜红的血珠,不妙的预感在心头扩散开去。
“起火了!起火了!”
罗素衣起身走向窗前。
正在此时房门被叩响了。
“罗小姐!”是阿库奴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没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从东厢那边传来的呼喊声让她的心脏疾跳起来。
“好像是东厢那边着火了。”
东厢着火了?这样的雪夜里,保卫森严的东厢竟然会起火,实在是诡异。“你去看看吧!”
阿库奴仍站在门外未动,罗素衣知道他不放心的是什么。
“我会呆在房里,不会有事的。”
阿库奴也觉得这场火起得实在是太突然,隐隐也有某些不祥的预感。但……
“我在房里等着,你快去快回就是了。”
阿库奴犹豫了一会儿。“好吧!我去看看就回来。”
阿库奴走后,罗素衣心底的怯意非但没有平复下来,反而愈加凌乱,盘缠在她心头的不妙预感,渐渐加深,像毒蛇般勒得她透不过气来。今夜,似乎有事情要发生。
“叩叩叩……”
再度响起的急促敲门声把罗素衣吓得几乎惊跳起来。
“怎么样……”
急忙打开房门,可站在门外的却不是阿库奴,而是个长相颇为英俊,只是目露邪光的男子。
“你……”
询问的话仍未来得及出口,男子手里“刷”地打开的纸扇轻拂过她的面前,一股奇异的香味钻入她的呼吸间。
是迷香,这个念头浮上罗素衣的脑海里,她的身体已变得软弱,在昏迷前,只记得那男子阴邪的笑容。
“咣铛!”
罗素衣微微移动酸软的双手,金属与墙壁碰撞时发出的声响在寂静局限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自她从昏迷中醒来到现在,没有任何人进来过。没有任何一丝光线的纯然的黑暗让她无法得知自己究竟在何处,只可从锁在两手手腕上的铁链和墙壁碰撞时发出的声音的回响得知,这是个不太大的石屋。
将她迷昏的人是谁?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罗素衣仍有些昏沉的脑海里一直来来回回的出现这样的疑问。然而苦思却没有任何的结果。
不知从何处开始映现的淡淡的光线几乎让罗素衣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光线渐渐加强,渐渐扩大。
一盏烛光出现了,让斗室变得稍微明亮了些许。那盏烛火映着一张娇美的面容,在光影的闪动间,那面容上的笑容却有着阴森的诡异。

“二夫人?”芙娜?罗素衣意外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女子。她真的没想到……
“罗小姐。”芙娜盈盈将手中的烛火放在房里除木床外的唯一一张木桌上,缓缓转身与被被粗链锁贴在墙壁上的罗素衣对视。罗素衣眼中的惊诧让她娇嫩的嘴角又向上扬高了些许。“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吧?假若在十天前,我也想不到。”
“为什么?”罗素衣真的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芙娜。
“为什么?”芙娜大笑起来,笑声使得石室内的唯一一盏盈火阵阵晃动,照得她的笑脸更加可怖阴森。“你难道竟想不到我这么做是为什么吗?”
罗素衣想起十多日前她所说的那番话,闭起眼睛淡淡地开口:“是为了他!”
“没错!”芙娜走到罗素衣面前,望着她在此种情况下仍冷静若定的脸。“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我愿意做一切事情。可你做了什么?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得到他的专宠?我不甘心!他到底喜欢你什么呢?是不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我也可以做到的,我可以变成他喜欢的任何样子!这些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如何?做不到又如何?”罗素衣睁开眼睛与芙娜对视着。“无论你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无法改变你的身份——二夫人!”
以拓拔寒玉的性情,她不认为他会是个将送出去的东西再重新收回来的人。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故意刺激芙娜,只是希望让她认清事实,以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她的身上早已烙上了拓拔寒玉的印记,就算要毁,也只能由他自己来,他不会容许任何人触碰他的所有物。芙娜这些做只会是引火烧身,而拓拔寒玉的怒火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芙娜脸上的笑容怔了怔,但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二夫人?很快就不是了!”
罗素衣不明白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要印天不存在了,我就不是二夫人了。”看到罗素衣脸惑神情,她又甜甜的笑了。“不知道我如何让他不存在吗?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把他们此次去通州的计划和路线修书告诉鹿王,就可以让印天在这个世上消失。怎么?我的话吓着你了吗?”
不得不承认,芙娜的话的确给罗素衣带来极大的惊吓。芙娜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这么做不但会害死临城城主,更会害死拓拔寒玉的。
“你在担心什么?”芙娜的手指在罗素衣的脸上滑行,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你是不是在担心他?”
罗素衣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你会害死他的。”
“不会!”芙娜快速且斩钉截铁地说:“陆先生答应过我会保证他的安全的。”
“谁是陆先生?”看来这个人是让芙娜做出如何决定的关键人物。
“鄙人陆逸臣!”一把阴柔的男声由外飘了进来,随着声音一同出现在石室的是罗素衣适在在西厢见过的那个男子。“见过罗小姐。”
“陆先生,你快告诉她,你会保证寒玉的安全的。”芙娜急切的语气中含着急于求证的不确定。
陆逸臣“刷”地打开手中的扇子摇了两下,微笑着对芙娜说:“那是当然,鹿王目的旨在通州,绝不会伤害拓拔先生半分毫毛,请二夫……不!请芙娜小姐放心!”
此人一边在与芙娜说话,一边上下打量着罗素衣,眼中的邪淫之意让他本来颇为英俊的面孔看起来像毒蛇般丑陋。罗素衣别开眼睛根本不愿意与他对视。
陆逸臣得意地笑笑,这才把注意力稍微移转到芙娜身上。“令人遗憾的是,让那个阿库奴跑了。不过请小姐放心,待明天天一亮,我就派人全城搜查,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芙娜满意地点点头。“只是千万不可伤了他的性命。阿库奴是寒玉最钟爱的部下,我不希望惹他不高兴。”
“一切全听小姐吩咐。”陆逸臣顺从地半弯了弯腰,低垂的双目中却带着另一种芙娜看不到的阴森冷光。“只是,不知罗小姐该作何安排?”
“罗小姐,”芙娜重新走到罗素衣面前。“我本来是很想放你回邮城的,可现在不行了。……从你刚才的神情看来,你并不是对他完全不在意。我早知道没有人能逃得过的。”
“二夫人……”罗素衣还想劝她别在陆逸臣的操纵下做出糊涂事。
“陆先生,我累了!你就替我好好招待罗小姐吧!”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芙娜说罢便转身出了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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