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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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被押往帐中的时候已经是伤痕累累。很显然,暴虐的烈族人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子而手下留情。
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个,她却依旧不肯摘下黑色的蒙面巾。看得出她已经伤到无力,但仍然桀骜地站着,甚至还故意地将头颅高高抬起。然而,她似乎已经无权承受这份骄傲了。下一瞬间,她猛地弯下腰,一口血喷出,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岩浪上前去,想去扶她,却被她虚弱地推开了。黑色的面巾被鲜血浸透了,他略一皱眉,终于抬手,揭了下来。
于是,那张清丽无双的脸便猝不及防地入了他的眼,直至刻进他的心。
尽管负伤的她狼狈而凌乱,脸上的血渍赫然有几分可怖,可在他的心里——那一眼,始终是她最美丽的瞬间。
“你叫什么名字?”
像是忘了自己是在审问一个战俘,他只是轻声询问,竟然还隐隐带了几分羞涩与不安。仿佛只是在踏春之时,偶遇了这个拈花微笑的女子。
“我叫殷羽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狠狠地望着他,那样仇恨的眼神一下子将他拉入了现实之中。
恍然回过神,才从她的话里觉出了什么:“你姓‘殷羽’?”
“殷羽”是端朝皇族的姓氏,这么说眼前这个女子便是——
“不错!我是端朝的朝月公主。”她抬起头,试图站起身,却丝毫没有力气。似乎是扯动了伤口,她有些吃痛地咬紧嘴唇,“既然落到你这蛮贼手中,我也无话可说。你一刀杀了我吧!”
岩浪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正准备说话,却被她厉声打断:
“不要劝我投降,殷羽家的人宁死不屈!”
她的认真反倒让他觉得有趣,终于忍不住,他哈哈大笑起来。
朝月公主素来喜爱兵法骑射,一直有心与诸皇子一较短长,想不到这求来的第一次出征便要丢了性命,本就觉得窝火,但这人竟然还不把她放在眼里。殷羽珊一时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实在是气急,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合身抽出岩浪的佩剑,却终究被他一把夺了去。
他轻巧地一翻腕,那剑尖就直指她的脖颈。他本无意杀她,却一时兴起,想要逗逗她,便佯装起严肃来:
“公主,你死到临头了,还是什么话要交代?”
她已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话语间犹带着重重的喘息声:“我只是后悔,要是听了……听了之凉哥哥的话,便……不会如此下场了。”
之凉哥哥?
岩浪心中一动,莫不就是那个幽军的主帅段之凉?
“之凉哥哥说是有诈,”她说着,苦笑了一下,“我却……偏不听啊。”
平野公负手而立,脸上的神色渐渐地阴沉下来。
“待我死后将我的尸首带给……带给之凉哥哥,替我转告他……来生再……再……”
话没有说完,殷羽珊便昏厥了过去。岩浪传了北陆最好的郎中替她医治。
当然,他绝不能让她死。
“段之凉……”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或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这个名字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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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你竟会放了我回去……真没想到。”殷羽珊侧过脸,朝身边的平野公微微一笑。
时过境迁,当年的人却再不复旧时的心境。曾经的敌人如今就在自己身边,摇身一变,成了要携手一生的夫君。人生,的确离奇得有些残酷。
平野公坐起身来,珊夫人轻轻地为他披了件外衣。
“你相信吗?”他突然开口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还会再见面,果然……”
他猛然住了口,刻意回避什么似的,生生止住了后面的话。
可是,他本就不是个适合细腻的人。直率而豪爽的烈族人说话一向口无遮拦,他原本也是如此,却只是为了她,变得格外的小心翼翼。但到底显得笨拙,每次他吞回去的话,她都早已经知道。如同这次——
也许他是想说:果然我们又见面了——却没想到是在那样的场合。
“傻瓜……”她这样称呼这个北陆的王者,似乎只是在唤着一个稚气的孩子。事实上,他本就是孩子性格,典型的烈族人秉性——如风一般捉摸不定。他有时会对她发火,可马上便会后悔,只从来不会认错。他做事总是有绝对的理由,却是毫无章法可循,他的确给人太多的意外。
就像是五年前,她从烈族的营地回去之后,听到了乌昌退兵的消息。
毫无声息的,二十余万烈族军队消失在端朝边境,端军不战自胜。
“你可是为了我退兵的?”她本是玩笑似的问他,却没料到他会郑重地点了头。
“何不跟勋王讲了条件再撤呢?只要你开口,他一定肯把我给你。”珊夫人苦笑着,提起那个端朝的先皇,再也不愿用“父皇”来称呼。
“我当然知道,”平野公淡淡地说,“但你不是物品——我不想拿你来做交易。”
他的声音极轻,却字字敲进她的心里。原来,这道理他也明白。
那么,为什么那个人……却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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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朝北部,七鹤山南。端朝连营而息,枕戈待旦。
营中副将魏虎安排了夜哨,防止烈族人偷袭。
主将大帐中仍然亮着烛火,帐帘大开,段之凉默默地站在风口,全然没有睡意。他缓缓抬起头,星月的光辉映着他清俊的脸,恍然有些不真实。
记忆中有个小姑娘对他说:“之凉哥哥长得像女孩子——怎么可能当得上将军呢?”后来,当他穿着银制的盔甲站在她的面前,她又很快地改了口:“之凉哥哥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将军!”
段之凉轻笑出声,但很快的,笑容僵在了唇边。
殷羽珊……终究是不在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是期待些什么,只是这五年来他从未娶妻。真是个厉害的丫头呢……从小到大,他习惯了纵容她的倔强,他知道只要他不合她的心意,她便会哭着闹着让他顺着他。是他一直以来太惯着她了吧——要不然她怎么会用死来惩罚他?然而,她做到了不是吗?那注定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痛……
“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凭什么拿我做交易?”
她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如今想起来仍然叫人心惊。那是她绝望中的最后一声呐喊,他本可以救她,然而他没有。
五年前,与乌昌斡旋之时,南陆赤族大举进攻端朝,朝中乱党也趁机造反,精锐之师又集中在北陆。仅一月,赤族大军便逼近帝都。到北陆求援的兵马被乱党劫杀,将军段应瑞在连战四天四夜之后以身殉国。
等段之凉与殷羽珊携大军回朝之时,早已经物是人非。勋王已与赤族达成和议,将南陆三州割于赤族,并将朝月公主嫁给赤王。
“带我走吧,之凉哥哥……求求你,带我走好吗?”她去到他的府上,对着一身缟素的他苦苦哀求。在父亲的灵堂上,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心意。竟然是那样的——原来并不是他的一厢情愿,原来这个金枝玉叶的刁蛮公主也是一直喜欢着他的。
倘若当时抛弃了全部带她走,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了?
可是,不能啊!
国破家亡之际,段家人怎能为了一己私利而退缩?将门段家世代拼杀于沙场,个个是精忠报国的英雄,如今父亲尸骨未寒,他怎能就这样逃了?
忘了自己是怎样拉开她的手,忘了自己是怎样对她说出那些“以国为重”的违心话,他只是记得她的脸色赫然变得苍白,几近疯狂地哭着喊着,直到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她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是笑着的,一如他所熟知的骄傲。
可是他明白,她的心在那一刻,便死了。哀莫大于心死。
端朝的幽族人都拥护和亲。如果嫁一个公主便可以免除战争,何乐而不为呢?这是端朝所能付出的最小代价——可谁又在意过她的感受?
于国家安危来说,一个女子的幸福是微不足道的。那时候,他自己怕也是这样想的吧。
如果再回到五年前,他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本来命运应该是那样的——
她嫁到赤族,做了王妃。在那里平静地生活,生儿育女,直至安详地死去,被载入赤族人的历史。而他也会有自己的妻子、儿女,当上段家又一代名将……
可是,他没有料到那场阴谋,正如他没有料到她的死。
他没有勇气去为她送亲,于是……他似乎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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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魏虎带先遣军奇袭乌昌,未按段之凉的指示从西路出击,而是选择了东路,结果兵败被俘。
乌昌大营中,魏虎被押到平野公面前,却只是横眉斜睨。商回猛地将他膝盖一踢,使劲压住,这才勉强让他跪下来。然而,他却双眼望向另一边,根本不正眼看座上的平野公。
平野公却并不恼怒,道:“魏将军也是个人才,不如归顺我乌昌……”
“我呸!”没等平野公把话说完,魏虎便是一声怒喝,“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幽族人宁死不降!”
五年前,被押到他面前的殷羽珊似乎也说了类似的话,他这样想着,居然有些失神了。
“我只是悔不该违背段将军的命令,自以为是……我真是该死!”
“又是这样的话么……”他低声喃喃着,锁紧了眉,站起身来,心绪竟然莫名紊乱,过了一会儿,走到魏虎面前,俯身问,“段之凉……如何?”
魏虎几乎是不假思索:“段将军是幽族人的神明!”

平野公的眼神陡然一厉——神明?怎么可以!殷羽珊也是幽族人啊……在她的心中只能有一个神明,只能是他岩浪!
他近乎疯狂地想要占据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心,她的思想,她的意志。那都是只能属于他的,却偏偏有这样一个段之凉!他不知道如今的殷羽珊是否爱着他,只知道她曾经那样深深地爱过段之凉。就连那一次,她原本也并非在等他。只不过不早不晚的,被他给救了。
他永远忘不了他拦腰将她抱上马的时候,她失望的眼神。他曾以为他做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只一人一骑便把她从乱军中救了出来。
可原来,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平野公的目光顿时变得凛冽,连声音也完全失了温度一般,冷然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尸首送还给段之凉!”
“主上,不可!”一直沉默着的邱复突然大叫起来。
平野公转身看他,那样的眼神让这料事如神的谋士也是心头一紧。
“先生是想救下你的族人罢,”他淡淡地说着,目光却冷到极点,“你以为救得了他?我连你都能杀,只要我愿意——”
“这天下是我的!若是我要杀你们幽族人,哈哈——神明又能奈我何?”
他的手扶上身侧的佩剑,以睥睨苍生的姿态笑对着帐中所有的人。那一瞬间,他凌于风云之上,孤单地与世人为敌。
到底在做些什么?一贯礼贤下士,唯才是用的平野公居然说出那样的话?然而,他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的行为,平素临阵不乱的王者竟已经失了心智!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邱复低下头轻叹了一声。
炭火在沉寂中发出“劈啪”的声响,帐中似有一把满张的弓,弦上之箭一触即发。接下来,会有多少人的鲜血来祭奠这个幽深的北陆之夜?
倘若那日大开杀戒,将会铸成是怎样滔天的罪过?他会因此失去所有异族贤臣的信任,会因此失去民心……甚至会因此失去天下。很多年以后,坐拥东、西、南、北四陆江山的天下之主回想起这一幕,仍然觉得后怕。
然而,那千钧一发之际,帐中走进了一个雪衣女子。谁不不会想到,正是这个女子改变了众人的命运。
珊夫人轻轻一声咳嗽,破了这千年寒冰一般的静默。所有紧绷的心弦竟然在这一微弱的声息中缓缓松开。
她扫视了帐中每个人,并不说话。慢慢地走到平野公身边,神色和婉。
平野公岿然不动,只是漠然的目光中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然而,那双瞳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仍然是个危险的信号:“你来干什么?回去!”
他怒斥她。她却丝毫不觉得畏惧似的。
走过去,纤柔的双手轻轻盖上他握剑的左拳,向他微微一笑,叫了声:“王公……”
那一抹笑容宛若一阵春风佛过他的心头,他欲推开她的右手便怎么也无法伸出了。原来,无论在什么时候,她的笑容始终是他最在意的东西。
可是,她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
“珊儿!”他低声地责备她。
珊夫人却充耳不闻,仍是笑靥如花,双手挪上他的肩,勾住他的脖子,然后将唇凑到他的耳边。
一向矜持自重的珊夫人竟然做出如此逾礼的举动——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商回皱着眉转过头,魏虎却是鄙夷地“嗤”了一声,邱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色骤然凝重起来。
平野公没有推开她,只是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当她从他怀中抽身的时候,他握剑的手也终于松开。
王者的手在空气徒劳地握紧,松开,再握紧,又再松开……像是想抓住什么,到头来……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低头苦笑,缓缓地转身,坐下。再抬起头的时候,那原本杀气腾腾的眼中却只剩下了一片空白,以及一点若隐若现的无可奈何。他望了她一眼,终于明白过来——
他那样在意的东西,仍旧还是失去了……
其实在那样亲密的举动之下,她只是轻缓地对他耳语:“妾身也是幽族人,王公何不先杀了妾身呢?”
可是,她明知道他杀不了她!
那么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到最后她还是站到了那一边。
他召集天下能人,唯才是举,无论民族。他的实力在大量异族将领谋臣的辅助下逐渐增强。他推行的“民族和同”政策为民心所向。可是在同时,他并不彻底相信他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果然,连她也背叛了他。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是他的珊夫人了……
他的眼神倏然暗了下去,只是片刻之后,重新焕发出逼人的光亮。邱复、商回、魏虎三人齐齐一惊,王者的命令决意显然已在心中。
然而,破碎的花瓶终会有裂纹吧。绝对信任的关系一旦出现裂痕,纵使王者有回天之力,又怎么让它弥合?
可他注定是一个与天抗衡的传奇!
平野公突然露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笑容。迅速地走上前,面向邱复和魏虎,竟然——屈膝拜了下去!
任邱复和魏虎是怎样的英雄人物,又如何能不震惊?这样一个翻云覆雨的王者竟然对他们屈膝!
即使是犯了滔天罪过,即使是面对天地神灵,这个人也自有不跪的资格,然而这样的时刻,面对着自己的臣下而已,他竟然生生跪了下来!
邱复再不复平素的淡定,也赶紧跪下:“主上,这……臣受用不起啊!”
“先生莫怪,我们烈族人的脾气的确暴躁了些。让先生受惊了!”说着,平野公竟一低头,脸色却仍是从容淡定。接着朝着魏虎也是一拜,道,“也让将军受苦了,是我的罪过。”
他站起身,亲自将错愕的魏虎扶起,微笑道:
“我一向主张‘民族大和同’,其实哪里有什么贵贱之分,这天下是大家的——魏将军认为呢?”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魏虎又是一愣,无法回答平野公的话。端朝一向以“幽族”为贵,其他民族依次分有三六九等,而烈族更是被归为最低等之列。他本是个好打抱不平的人,平时常遇到幽族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奴役其他民族的事情,其实也早就对这样的制度不满,如今平野公这番话正好说出了他的心意。
“我并不是要灭亡幽族,我只是反端朝。只是要让这天下由‘殷羽’……改姓‘岩’而已。”平野公说着,目光轻轻扫向了站在一旁的珊夫人,将她的复杂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魏将军——请回去吧。”
话音一落,帐中所有人又是一惊。
“主上……”邱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平野公却微笑着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先生的顾虑……不过我相信魏将军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魏将军,你说呢?”平野公笑着看向魏虎,那个硬气十足的将军此刻果然有些气短了,竟然局促得不知说什么好。
“乌昌的大营随时欢迎魏将军——在你自己愿意的那一天。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信仰。”
听了这句,一直沉默不语的魏虎眼中有了异样的光芒。他起身,向平野公恭敬地一拜,转身走出了大帐,消失在夜色里。
经年之后,已成为乌昌帝国一品左将军的魏虎,向儿子讲述了这个令他铭记一生的场景。
无论回忆多少遍仍然震撼如当日。纵然如今沧海桑田,也是丝毫未减。
“贵为天下之王竟然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向自己的臣子下跪——不是太轻率了么?”将门少年声如洪钟。即使是对那个叱咤风云的君王,也毫不留情的指责。
年迈的魏将军浑身一颤,愣了很久,才无奈地笑起来。
血气方刚的少年终是不懂得其中的深意——那一拜,让智如神者的邱复、勇冠三军的商回从此肝脑涂地……就连他这个端朝的名将也暗暗转了心意。即使是损失了些什么,那人也千百倍地赚了回来。
少子到底是年轻气盛……太年轻了……
可是,当时那个人也比他长不了几岁吧。居然那样年轻的时候,便高明到了如此地步,竟是怎样的远见卓识?
至于身份……那个人像是并不在意,那才是真的可怕!乱世之中,胜者为王——法则只此一条,其他的一切都是多余罢了。
魏虎啊魏虎,你经得起功名利禄的诱惑,经得起刀架于头颅的胁迫,却经不起他那屈尊的一拜……
老将军沉默着,慢慢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
待邱复和商回离开后,平野公缓缓地坐下来,似乎是有些累了。靠着椅背,一闭眼,便像是睡着了。
珊夫人轻轻地走到平野公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心中莫名划过一丝怅然。
她终究还是辜负了他。她今天才知道——他一直以来的顾虑原来并不是杞人忧天。她自己未曾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为了那些背叛过她的人来伤害他……原来,她本就不配得到他的信任。
真的决定了么?”突然的,他的声音惊醒了她。他只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仰头望着帐顶,并不看她,“决定与我为敌?”
也许……我会后悔吧。”她轻声的,带着一丝无奈的笑。然而,命运似乎早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
“哦……”他这样低声地应着,又慢慢地闭了眼。
其实那样的回答早就是意料之中的罢……那么为何还要再问一遍?是不甘心?可是……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是一样的,还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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