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浑噩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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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看了白龙飞身上的信,又是合了双掌,自言自语道:“世间之事,总是冤冤相报,劫难重重。枉日月门如此正派名门,竟遭遇了如此大劫,罪过,罪过。”见林等人早已练功去了,留下见云,四下收拾着,把白龙飞给安顿了下来。
眼看着白龙飞一日日长大,到八岁时,已是处处帮着见云做活,直教见云极是喜欢。这白龙飞,说也古怪,这么一个小孩儿,没了爹娘,在寒山寺呆了七年,竟然是一次也没有哭过。师兄们初始还道他是个哑巴,到得后来,他学会说话了,大伙更是不解,这孩子怎的是不会哭。也正是这个缘由,师兄们总是想着法子让白龙飞吃苦头,好教他哭一次,可白龙飞不论被整得如何疼痛,也是不哭。每到此时,总是见云过来帮着他,几年下来,白龙飞最是喜欢见云。
那日,老僧唤过白龙飞,抚着他的头道:“龙飞呀,你今年已经八岁了,若是寻常弟子,便是到了剃度赐号的年龄了,只是你尘缘尚多,我不得收你为徒。日后,你便跟了见云,他做什么,你也做什么罢。”白龙飞听不明白什么尘缘,什么梯度,于是答道:“跟见云哥哥,好是很好,只是您不收我做徒儿,日后我能叫您师父么?”白龙飞自小听话,说这话时,也是心里想到什么,也就说了。见云听了,抢先答道:“外人称呼师父,是叫正元大师,你就叫大师便了。”白龙飞听了,也不明白其中意思,只是点头称是。当下跟了见云,去河边挑水。
这日见云并不把水盛满,白龙飞奇道:“见云哥哥,你平时挑水都是满满一担,今日怎么只有半担?”见云笑道:“你忘了刚才师父说什么么?以后我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今日的水,就你来挑吧。”白龙飞听了有理,也就听了他的,去挑了起来。只是这水才半担,挑起来就吃力得紧,却不知平日见云挑那么多水,是如何这么轻巧了。白龙飞再想问,心想:“或者见云哥哥现在该去跟师兄们练功了,会更加辛苦,于是就要我挑水了。”想到这里,也就不问了,一心只想哪日也能似见云那样,挑着水步履如飞了。只是白龙飞挑满了一缸水,见云便全部拿它浇菜用了,然后没水了,就他自己来挑,也不叫白龙飞帮忙,也不去练功。白龙飞看得奇怪,问他缘由,只说是师父吩咐,不知缘由。
自此白龙飞每日挑水,见云每日浇菜,而后再把水挑满,不论天晴还是下雨,都是如此。日子一恍下来,又是两年。两年下来,白龙飞总算是学会了挑水。本来寻常人家挑水,把水倒进水缸,也就便了,只是寒山寺的规矩,挑水需得走十六般步法,每一担水,总要换一种步法。水挑到了寺内,倒水又有三十二般倒法,每一桶水,都是一种倒法。初时白龙飞年幼力小,只能挑得动半担,是以每日要走三十二次步法,倒六十四次水。白龙飞先前还问问见云,只是他每次都是答‘师父吩咐’,到得后来,白龙飞也不再问,见云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这日,白龙飞清早挑了水桶出去,他神情自若,慢慢悠悠,样子好不悠闲。只见他身体微微前倾,却又毫无跌倒之势,看似缓缓而行,却是片刻便已行出了几丈远。他这走的,正是蝎步。再一转眼,他便又挑了满满一担水回来,踏的还是方才的蝎步,只是这满满一担水压在肩上,仿若无物,一眨眼工夫,已是入了寺内。他到了水房,放了水担,也不弯腰,左手一探,左边水桶已是腾空而起,他再转身反腿,在桶底脚尖一点,桶口登时翻转,桶口朝下,水倒将出来,正入水缸。再看白龙飞早已长了右手,握了桶沿,这是一手‘水银泻地’的倒水之法,白龙飞心无杂念,练了两年,虽然此时年方十岁,已是十分纯熟。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喝采‘妙极,妙极!’,原来是见云。

白龙飞一惊,道:“见云哥哥,我哪里没有做好么?”见云笑道:“哪里哪里,龙飞,你这水倒得好得很,可比我好多了。”白龙飞仍是不解,平日见云陪他挑水,只是说他这个步法没走好,那个倒法不到位,今日突然夸他,他是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其实,白龙飞哪里知道,他挑水走的这路步法,乃是从《易经》所化,正是正宗的上乘轻身功夫,凡夫日间劳作,只知叫苦,哪里有心思去钻研武学?只是正元大师常年参经悟道,创了这一路步法,寻常人又如何知道这是在练功?即便是见云,也只是师父叫他挑水,也就挑水,于其中缘由,是一窍不通。而那三十二般倒水之法,乃是少林三十六路罗汉拳所化,这里只练其三十二路,也是因其后面四路需得内功相佐,是以白龙飞还练不得。
见云继而又道:“日后,你便也来浇菜吧。”白龙飞听了,只是想见云要他打帮手,自然是欣然应允。当下二人舀了水,到了菜园。见云道:“师父说,浇菜也是不得胡乱浇灌的,须得从四面八方,以四种浇法浇灌,才是没有犯错。”见云说这话时,本也是正元大师教他,哪日要教白龙飞那些东西,也是正元大师吩咐,因此他自己也是毫不知所以然。白龙飞多年来早已习惯如此,也是说什么便做什么,从来不问。
当下白龙飞依着见云教的法儿,开始浇菜,只是这浇菜看似稀松平常,白龙飞动起手来,却又困难得紧,要么就是无法四面皆进,不合要求,要么就是做出了姿势,却无从施力,要么全力做好了姿势,又浇了菜,自己又不免摔倒。如此学了好些时日,也是毫无长进。白龙飞看见云做得轻松,便去问他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可见云也是吞吞吐吐,茫然不知。只是一个劲儿的说他动作并没有错,为何浇不了菜,却是不知缘由了。
这一年,十六岁白龙飞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的青年,这几年来,他依旧是每日挑水浇菜,只是挑水倒水都学得纯熟了,浇菜却还是有些掌控不住,六年下来,每日都练那四路浇水之法,方法自已烂记于心,运用起来,又总是不能得心应手,不过六年苦练,终究还是成了雏形,比之当年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这日,正元大师召了众弟子,道:“见云,你在寺里住了这许多年了,也学了不少功夫,日后你便教师兄弟们练功罢。”这一句话突如其来,别说是见云,其他师兄弟,也尽是哗然。这十几年来,师兄弟们都是日日练功,唯有见云,日日与白龙飞挑水浇菜,哪里会什么武功?见云闻言急道:“师父,您可是在取笑徒儿么?徒儿未曾习武,哪里能够去教师兄弟们?”正元大是微笑道:“见林,你是大师兄,你先和见云过过招罢。”见林急道:“师父,您是在说笑么?见云师弟……他……他会武功么?”见云也是哀求道:“师父,弟子自然不是大师兄的对手,还是不要比了罢。”正元大师依旧是微笑着,道:“见林,可不得相让,要使出自己所学才是。”见林大惊,心想师父想必是老糊涂了,哀求道:“师父,见云师弟,他……他……他没习过武,这……这如何过手啊?”正元大师道:“见云,师父可曾骗过你么?我叫你去和大师兄切磋,你便是会武功了,害怕什么?”见云回想师父多年下来,确是不曾有片言相欺,只是自己从未习武,师父硬要说他会武功,就不知师父说的是真是假了。又哀求了几句,正元大师只是说他会武功,定要他和见林切磋。见云猜想师父或者是要借此教自己功夫,于是将信将疑,对见林作了个揖,道:“既是如此,请大师兄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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