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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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她带到如玉宫的时候,我以为她会高兴万分,我错了!
如玉宫被我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甚至连一草一木都没有动过,十年以来,这里成了我私密的花园,我喜欢晚上从寝宫游荡到这里,然后每一个角落都走遍,用我的手触摸每一个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里间那雕刻着凤凰的床,是轻尘出世的地方,玉妃就是在那里为她取的名字,不过生完她后这张床就成了轻尘的游戏场地,她每天在这里爬上爬下,最喜欢去抠那凤凰眼睛的两颗夜明珠,抠得满头是汗,却从来没有抠下来过。
于是,她放弃了这个努力,开始让路其和我在床上让她当马骑,她精力旺盛,很能折腾人,每次都让我们几个人仰马翻。我和路其累得瘫倒在地,两人面面相觑苦笑不已,只见那个小家伙还在叫着要骑马,讨好地凑到我们面前用口水涂我们满脸,她身上有种奶香,极是好闻,我和路其都喜欢抢着抱她,抱她也没有安生的时候,不是抓我们头发就是抠眼睛,简直把我们当大玩具了。好不容易等她玩累了睡着,她又怕热得很,天刚刚一热就是满头汗,害得木兰摇扇摇到手都发抖,木兰又不敢让别的侍女来看着,怕她们偷懒,于是我和路其有时候也帮忙接手,看着她安稳的睡颜,总觉得满心都是幸福她从来没有学会叫哥哥,当她呀呀学语的时候,我和路其努力教她叫哥哥,可是当“嘎嘎”的声音从她嘴里含糊发出,我和路其差点笑疯了,后来她学会把我们当马骑,干脆连嘎嘎都不叫了,一见面就是“马马”,这回把父皇和玉妃他们逗得笑坏了。
那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不管怎么累,每天都是快乐的,每天都是充实的。
我仍然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我沉迷这种快乐,我的父皇其实不会死。我早已看出玉妃的心思,她从一开始就没对父皇存好心,她凝视父皇的目光满是仇恨,即使父皇三千宠爱集于她一身都没办法消除。
我没有告诉父皇,因为我喜欢她,她会温柔地对我笑,问我有没有吃饱,今天的功课累不累,而且,当轻尘出世时,她看着父皇和轻尘在嬉闹,眼神变得复杂,有着深深的悲伤。
我私心里认为,父皇这样全心的对待,应该可以让化解她的仇恨。
孙不屈凯旋归来后被封为大将军王和常胜侯,兵权在握,自然说话声音大了些,时常在朝堂上呵斥其他官员,有一天他又在朝廷上呼喝,下朝后玉妃冲着父皇撒娇:“下面那个人声音太大了,每次吓得我心惊胆寒,我不要再来了。”
父皇皱着眉,“这个孙不屈是越来越不象话……”
玉妃撇撇嘴,“什么不象话,都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偏偏你还要留着让自己难过,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难道还要禅位给他不成!”
父皇沉吟半晌,“他手中握有重兵,不太好动啊……”
玉妃咯咯直笑,“有什么不好动,难道他手下的将领还敢造反么,直接把他弄进宫处理掉不就行了。”
晚上,父皇玉妃在如玉宫宴请孙不屈将军和丞相招之平,酒过三巡,玉妃离席回去休息,孙不屈喝完酒燥热难当,起身到后面小解边透透气,见玉妃在花园中乘凉,衣裳半褪,脑中顿时混沌,几步就冲到她面前欲行非礼,父皇听到玉妃的呼救,提剑奔出,把正和玉妃纠缠的孙不屈斩杀于剑下,然后迅速派人召来所有朝臣,痛诉孙不屈不敬之罪,可怜孙不屈一代名将,就这样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我仍然暗藏侥幸,玉妃除了孙不屈,应该会安于目前的生活,要知道,轻尘是多么可爱的宝贝啊。
然而,亲情爱情已经挽不回玉妃的心,很快,在轻尘的五岁生日宴会上,她突然发难,把父皇刺死于众目睽睽之下,然后慨然赴死。

我才明白,原来她心中认定的夫君,是当年扬城上那个盖世的英雄那罗,也只有他,才能当得起这样的深情,这样决然的相随。
只是我再也无法挽回父皇的性命,那个唯一认同我并且改变我命运的人,我真的对不起他。
他时常说我像他,说我血液中有不安分的因子,做事果敢,还有几分暴戾之气,他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当得起重任,那些优柔寡断的人根本成不了大气候,要治理一个国家,要创造一种新局面,只有以猛烈之势把面前阻挡的力量风卷残云般扫荡,对某些人决不能手软,杀一不但能儆百,而且能让天下为之恐惧,严刑峻法的目的就是如此,百姓有怕的东西,才能让他们安分守己,在有活路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有人起来造反,天下于是大定。
我痴痴看着面前的女子,不敢放过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看到那雕着凤凰的大床,眼中一片茫然,似乎还有些惊恐,我想起当年的事情,心中波涛汹涌,恨不得把她扔到床上,让她欢笑着在我身上肆虐,又或者两人闹成一团。
她看着那两颗夜明珠,脸色有些苍白,转头对我说热,要自己到处看看,我笑起来,这个小家伙,还是老毛病。
我刚一放手,她急奔出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沮丧得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砸碎,一会,她被宫人带了回来,竟然坐到地上呜呜哭起来,我蹲下去看着她,忍住自己拥她入怀好好安慰的冲动,想先把她震住,让她以后乖乖地听话。这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实在让我生气,我被她顶了几句,怒火疯狂地燃起,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捉到面前,看着她满眼的泪水,心隐隐地疼,就在那疼痛几乎把我吞没时,我做了一个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动作,我吻上她的眼睛,最后落到她的红唇上。
她的眼睛多么晶莹,如同黑暗中最亮的星,她的泪水咸咸涩涩,入我的口中,苦着我的心,她的唇怎会这么柔软,如初生的玫瑰花瓣,我忍不住想深入,永远不要离开。
她醒悟过来,猛地把我推开,我脑中轰然作响,她的味道仍在我的唇边,可是,我竟然不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
我黯然转身,去理清我纷乱的思绪。
我回到寝宫,看着四周热闹的清冷,顿下决心,不管如何,我要把她绑在自己身边,即使,她是我的妹妹。
我派人送去热水衣服,要宫人打理好她,然后亲自来到宫中的宝库,挑些我认为她会喜欢的东西送过去。我第一次觉得心里忐忑,怕她不喜欢我送的东西。
我难以掩饰我的雀跃,边翻着今天的奏章边等待着宫人不时传来的消息,这个小家伙,洗澡还是喜欢玩水,以前老是把水泼得到处都是,还把木兰泼得一身湿透。一会她们报告,她把桌子上的所有首饰都扫到地上了,看来她的心情还是不好,没关系,以后我会找到更漂亮更珍贵的珠宝给她。
当她们说路其来了的时候,我有些坐不住了,路其平时就很讨人喜欢,所有人都会被他一脸温和的笑容打动,更何况我那个小家伙。
我紧张地在寝宫大殿来回走动,听说他们在一起吃东西说笑,我气得一脚把那宫人踹倒吐血,最后,没有消息传来了,只道路其仍然没有走,我再也呆不住了,急冲冲走到如玉宫。
看到她正睡在他怀里,我全身的血液冲到头顶,大喝道:“你们在做什么!”即使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我仍然无法阻挡那汹汹而来的妒忌,我暗暗发誓,从这一刻起,我要做一个精美的笼子,让你从此只能为我哭为我笑睡在我怀中。
在这个正确的时刻,我却是那个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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