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君子慎于独
我陷入黑暗中，渐渐，黑暗散开了，光明出现了，好像漂在云彩上，小白龙口中呵出云彩，云彩托着我，浮着我。
尊敬的玄武大帝，在高处微笑着，那微笑还放着光芒，并且说话，那话语还带着闪电：“盛南，好伢子，好伢子，蛮诚实的嘛，以后有出息，买套好房子，娶个好妹子，生个好胖伢子。”
我慌忙拱手：“多谢玄武爷爷吉言，我一定不负使命，重振舜山，传子传孙。”
说话间，玄武大帝左右，飘出两个仙女，跳呀跳，唱呀唱，笑呀笑，说呀说。
咦，奇怪了？怎么仙女也有丑有美的？
丑的和翠华一般丑，美的和小凤一般美。
那长得和翠华一模一样的仙女过来了，我大惊，忽然觉得地面的吸引力特别强大，我摇摇晃晃从云端里掉下去，双手往云霄里抓，喊：“玄武爷爷救我撒，小白龙救我撒，小凤妹妹救我撒。”
那小白龙长啸一声，张开咬住我的袖子，我挂在了半空中。
我大叫：“玄武爷爷，小凤妹妹，我盛南就这么悬着吗？”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一碗白粥，在小几上飘散着热气，原来这就是云霄。
两张脸在眼前半尺内的范围。
一张是白小凤的，一张是翠华的。
白小凤拉着我的袖子。
两个女人眼泪婆娑，好像一妻一妾看着她们的男人一般。
“盛南呀，你刚才叫什么玄武爷爷呀，什么妹子呀…………”白小凤问。
“哎呀，玄武爷爷还在云端上呢，飘着呢，看着我呢。”
我还未从梦境中回过来，魂还在漂浮着，没有完全落到躯体上。
“道士，你刚才是不是听到舜掌门梦中所说啦？”白小凤回头问旁边的道士。
我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道士房里，除白小凤，翠华坐在床边外，还围着三五个道士。
“你昏迷了两个时辰啦，都是小凤妹妹帮你按摩。”翠华说。
想到美人帮我抚摸四肢躯体，从头到脚，从脚到手，或者，更深的一处部位…………
我想象着刚才白小凤帮我按摩的路线，然后我的幸福感跟着这条路线走，又重温一遍。
我浑身棉花一般。
忽然，我又不放心，天啦，是不是刚才翠华这个丑妹子也揩我的油，轻薄了我一番？
我马上问：“翠华妹子，你…………你…………没动手吧？”
翠华脸红：“没有，我冇有动你，妹子我手粗。”
“还好，你有自知之明。”我轻声说。
“盛南哥哥，你说么子呢？”
“喔，我冇有讲么子话，我是讲我怀着一种感激的心情。”
那里，白小凤正问道士的话，要他们证明我在梦中说了什么。一个道士说：“刚才舜掌门说，谢谢玄武爷爷，还有小凤姑娘甚么的？”
白小凤马上说：“可见，我们舜掌门是有神灵眷顾的，他今日千辛万苦拜上武当，玄武大帝看得可分明了。”
今日这拜山没有白拜呀，居然感动得白小凤妹妹替我按摩，如果坚持拜上十回，岂不是幻丽影妹子都要和我同床共枕了？
哎，人啦，一定要感恩，我还困到床上做么子呢？
我慌忙跳起来，要下床，翠华要摁住我。
我推她，说：“莫拦我，莫拦我，我要去感谢玄武大帝爷爷呢。”
白小凤马上顺水推舟：“各位道长，快，麻烦你们啦，我们舜掌门刚才和神灵对话，如今要去谢恩，麻烦你们引路。”
几个道士有点犹豫。
白小凤将漂亮的脸一拉，拉得长长的：“你们都是些甚么东西？手脚都废了吗？刚才舜掌门在昏迷时，空灵掌门来看望他，怎么说来着，说他对舜掌门的诚心极其感动，说他似乎看到了舜山派的希望，说武当派决不会因为舜山派是流亡政府就白眼相看，说他相信能在公正公平公道的基础上重新商讨恢复舜山席位的问题，他绝对支持舜山派，这些话你们就当放屁吗？你们仔细些，我要是回报给三长老，三长老再和你们掌门人一商量，仔细揭你们的皮。”
道士们吓得弹起来，马上来扶我去殿上。
白小凤一把推开他们：“不要你们牛鼻子的邋遢手来接近掌门，快去备香。”
白小凤和翠华扶着我，我则向白小凤这边倒。
好软好软，好香好香。
就是碰得着，嗅得着，吃不着。
白小凤悄悄说：“记住，你一定要坚持说你在武当山和玄武爷爷碰面了，他面授机宜与你。”
“有么子机宜？”我傻傻地问。
“再慢慢商量决定。”白小凤郑重地说。
“武当掌门刚才看过我？”
“这个老滑头，趁着你昏迷的时候来看望你，这样既表示他讲道义，又可以逃避责任，不和你达成任何协议。”白小凤咬牙切齿地说。
“莫怪人家，当个家难。”我居然替空灵道长开脱。
“你真是个好人。”白小凤娇滴滴一句。
“我盛南冒得什么特点，就是好。”
“烂好人，不是做掌门的料。”
“我只想拿稳了500两白银，回去孝敬爹娘。”
“嗯，不错，把翠华带上，再还有个尾巴跟着，乐坏你爹娘，嘻嘻。”白小凤笑得我都站不稳了。
“不要啊。”我打着摆子。
“你们两个讲么子呀。”翠华无辜地问。
“舜掌门说呀，到了嵩山少林寺再替你买套好衣服。”白小凤大声说。
“我不要。”翠华嘴巴翘得老高。
来到金顶大殿，我再度拜玄武大帝，十分虔诚。
主持大殿的道长说：“这事值得宣扬，舜山掌门诚心求道，感动我武当殿玄武大帝托梦见他，这事可得好好记下，好好宣扬，可见我道家才是真正有灵验的。”
当天晚上住宿了。
趁着周边无人，我马上偷声念叨揭帝揭帝。
小白龙呀小白龙呀，我虽然是一届剩男，可是在喧嚣的白天过去后，在受尽一次次的侮辱羞辱之后，我还有丹田深处这条尊贵的小白龙，在无尽的泪水之后，我还能骄傲地顾念自己的小白龙。
在夜的深处，在灵魂的深处，我也是一条龙。
我念叨着，蚊帐里好像有许多萤火虫，那龙伸伸懒腰，哈口气，在我四肢百脉游走，像江河灌溉大地。
半个时辰后，觉得自在了，舒坦了。
蚊帐外，有蚊子游走。
我用手挥一挥，蚊帐上马上烧出一个大洞，蚊子化成烟，袅袅散了。
小白龙厌恶地摆着头，好像在说：你怎么差遣一条龙打蚊子？
我慌忙睡下，静静念叨，光芒渐渐收敛回丹田。
第二天大早，白小凤过来，对我说：“国师归真道长昨日降临武当，今天讲话，我特意提出要求，武当掌门特意给你安排一个末座。”
“听那牛鼻子讲话有么子好处？”我问。
“用处大了，这次听讲，武当有现场记录的，列席重要**，这是你身份的强有力说明。”白小凤差不多要拧我耳朵了，可惜又没有拧。
我起来，吃完早餐，却见一个白发白须，身材修长的道长，拿着仙拂进来。
我慌忙敬礼。
我不敬他是道长，而敬他年长。
旁边的道士慌忙介绍：“这是我们武当一等护法玄机道长。”
“啊，舜掌门，辛苦啦，辛苦啦，诚心感动玄武大帝，真是武当之福，舜山之福。在下玄机，特来看望掌门，还说个事。”
我们两个坐下，挨着窗户坐下。
窗外，紧挨着窗外，是千尺山崖，笔直地下去，插进白云里。
飞鸟，高高地射上来，箭一般插在屋檐上，叽叽喳喳。
玄机满脸堆笑：“舜掌门，你不容易啊，为恢复舜山的江湖地位奔走呼告，佩服，佩服。”
我礼节性地点头。
“当然，我们武当也不容易，虽说有10万亩田地，但实数也才88000亩，而且一半是种在山上的瘠田，种不得粟米，种不得麦子，种不得稻子，只能种杂粮，佃户又刁，赖着几年的租不交，从玄皇帝时期发生范阳兵变以来，就战乱个不休，年成看着是一年不如一年，还养着这3000多道士，还要施舍贫寒，哪里能和少林寺比，人家虽说是禅宗，贫道看是馋宗吧，他们那10万亩田地才实实在在呢，所以此次皇上也对他们动了刀子，让他们回归禅宗，自己种地去，嘿嘿，不好意思…………”
果然是玄机，很大很大的玄机啊。
“道长，您有什么就直说吧。”
“嘿嘿，这点小意思，请笑纳，待我们收了欠租，再帮衬您多点。”玄机道长讪讪地笑着，将一张银票贴着茶几推过来。
我推回去三次才拿起。
一看，再看，三看，真以为自己看错了。
上面的数据是：纹银500两。
这张银票也太难看了。
偌大一个武当山，江湖前二位的门派，居然这样子拿得出手？
简直是对舜山流亡政府的侮辱，也是对武当自己的侮辱。
玄机也觉得难堪，起身告辞。
我扯住他袖子，红着脸问：“道长，且慢走，我问您个事。”
“掌门请说。”
“不好意思，你们的银票是不是写错了？肯定是在500和两之间漏了一个万字吧。”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数。”连玄机自己都不好开口讲那个数目，只是说“这个数”。
怎么办？
这个成绩单怎么交代呀？
我怕么子，我名义上是掌门，其实只不过一个剩男而已。
我是剩男我怕么子？
我一**坐到地上，放声大哭。
“舜掌门，怎么啦？”玄机来扶我。
“道长，等下子，我就拿着这张银票从天柱峰跳下去算了，我这么子拜做么子呢？我千辛万苦从毒妇门千万人的围剿中杀出重围来，背负着唐掌门牺牲前的重托，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找到三长老，从天台山出发前，还郑重地斋戒沐浴，悲情取暖之旅的第一站就是你们武当派，冒有想到你们拿这张这么难看的银票打发我，我对得起哪个呀，你们要我拿着这张银票去江湖上去跟少林，去跟五台，去跟峨眉，去跟衡山，去跟天山这些门派说：堂堂武当打发我们区区500两银子吗？我第一票干得这么差，以后的业务怎么开展？我不如拿着这银票跳下去算了。”
我挣扎着爬到窗户上，下面是陡峭的山崖，我探出一只脚，准备跳，一面准备，一面大叫大哭。
惊得整个金顶的道士都来了，纷纷问：“我们打发了多少呀？”
我大声说：“500两呀，你们不要拉我呀，我跳啦。”
白小凤听到，也跑来助战：“掌门，你莫跳，你莫做傻事，我这就跟三长老说去，说他的面子就值500两银子。”
玄机满脸通红，叫人拉住我，悄悄给旁边人交代一句。
那人去了，一会，又换了一张。拿起一看：五千两纹银。
30岁了，这还是我拿的最大的一张银票。
其实，我还是蛮满意的。
不过，我口里还是长叹一口气：“真正是世道人心不古，算了，算了，暂且收了。”
我偷眼看窗外悬崖，惊得要死，心里暗暗道：“爷啊，娘啊，刚才盛南我差点变碎片啦，哎，一定得掌握好技术和分寸呀，下次要是在华山派闹，那千丈悬崖的，更得小心了。”
我收了那张五千两白银的银票，要退回那张500两的。
白小凤顺势扯过来，拦着我：“这500两，武当派也要收回不成？”
玄机刚要伸出手拿，见白小凤拦了，便顺水推舟：“这一发也是送给舜掌门的。”
众道士走了，我还在对着那悬崖冒冷汗。
白小凤将银票塞到我怀里，悄悄说：“舜掌门，这个你就拿了吧。”
“要不得吧，都是帮舜山讨来的经费，才这么一点，我个人就拿了这么多？”我慌忙推回去。
“这是多来的，你莫客气了，拿个千两银子，更好买房娶妻生子，孝顺爷娘。”
“要不得，要不得，盛南我收不得，昨天才拜了神，君子慎于独，不可这般冒得良心。”
我推开银票。
白小凤笑：“那我替你收着，剩男，你可真纯。”
“纯还是蠢呀，小凤妹子，我听不清楚。”
“你自己慢慢猜吧。”白小凤笑的好妩媚。
俄而，钟磬声响。
“归真道长训话，大家快入殿————”
瞬间，风生云涌，空中有长鸣声。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