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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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守在他的床边,看着点滴,看着刚刚还健康的他,蜷缩在病床上那痛苦的样子,我的心在深深地自责着,这样一个钢铁般的男人,竟然被我折磨成这个样了。
我又有什么资格?我怎么有资格?我为什么要这样?
看着他对我怜惜的眼神,我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眼泪一道道的在我的脸颊滑落,而他却为不能为我拭泪而难过,对我的绝情没有半点的埋怨。
他的牙齿掉了一颗,手指甲也没了一个。当我问他痛不痛时,他咬着牙摇了摇头,但从他脸部肌肉痉挛的表情中,我知道他在忍着极度的痛苦。
我们就在这痛苦中沉默着,彼此相望着。
他突然开口轻声地问我:“刚才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铁石心肠都没有办法不点头,我的眼前回映着在那瞬间,他从车轮下钻出时的情景,回想着一年半以来为我的付出,我真的不忍心再拒绝他了。
可是,答应他是不是对他也是另一种伤害呢?看着他的眼神,我的心在矛盾中挣扎着,最终,还是安慰着点点头,他的脸上痛苦的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好不容易盼到了天亮,两位车主把我抬下了三楼病房,在医院门口的公用电话厅,我分别给妈妈和军打了电话。
得知这个消息都把他们吓坏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我们大家一起来到了病房。见到妈,刘剑的眼泪流了下来,妈一直守在他身边,而军则陪着我两头跑。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见到了他的母亲。
在他母亲和姐姐没有到来时,刘剑一直拉着我的手,他让我答应他在他家人到来的时候也能这样的拉着我的手,他要向家里证明他对我的感情是认真的,是坚决的,看到他那认真的样子,是不允许我反驳的。
就在这时,他的母亲和姐姐走进了病房,将近70岁的老人身体很硬朗,看到病床上的他,那伤痕累累的样子,老人忍不住的哭了,看到我更让老人生气,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我。
她哭着问刘光:“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刘光安慰她说:“没事儿,我是打车时不小心。”
他母亲又说:“你打车是为了谁?这么大岁数了,你不让我省心,你这都是因为谁呀?把你变这样?你值得吗?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刘光充满谦意地看着我。我沉默着,一直压抑着自尊,为了他,我必须忍着。
将近半个小时,他的母亲终于走出了病房,刘光感激地对我说:“谢谢你!让他们说吧,其实我妈是个善良的人,你放心,当她接纳了你,了解了你,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淡淡地笑了,心理却充满了苦涩。这样的家庭使我不敢想未来的生活,更何况我还没有太多的信心来接受这份感情。
住院的半个月中,军推着我跑交警队来协调这件事,不管多远的路程,我们都是步行。正置三伏天,由于长时间坐在轮椅上,我的手臂下长满了痱子,躺在床上的刘光心痛却无能为力,就让他的一个亲戚给我买了盒痱子粉。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细心,越是这样,我越感到沉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知道了我和陈分手了。
但我的心里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三年的感情付出,让我无法在短时间内解脱出来,也正因为这个,我才没有办法那么心安理得的接受另一分感情。
终于等到了他出院。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面向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说:“想不到我还能看到太阳,真好!”
可能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更懂得生命的重要,我无数次的感谢上苍,没有给我一生的罪孽,让刘光平安地度过这场劫难。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目光一直不敢离开他,每一辆车的靠近,都会让我的精神紧张起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晕车。
他恢复了半个月,终于完全的康复了。接下来,就是计划着怎样的工作。
由于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又最小,五个姐姐对他宠爱有加,使他从小就在呵护中长大,惰性很强,加上我一直没有给他确切的答案,他的心总是忐忑不安,所以无论做什么工作都是有头无尾,为此,我时常表现出不满。
这一天,他拿来了户口籍,要求我们先领结婚证,被我言辞拒绝了,这让他很伤心,我们经常为此争吵,菊也因为我们的争吵而对他产生了不满。
这个时候,阿龙终于因为没有转成志愿兵而离开了锦州。
临走那天,他没有来看我,只在车站打了个电话,嘱咐我保重身体,以后有机会再到锦州来看我,并说,刘光对我不错,他真心的祝我们幸福。
放下电话,我的心也充满了失落。两年了,阿龙的付出也很多,风雨交加的夜里,为我打点滴,大雪纷飞的冬夜,给我送炉灶,单位给他发个电热被,他在冬夜迎着刺骨的寒风,骑了将近1个小时的自行车给我送来,他关切的话语,默默地呵护,失望的眼神,伤心的表情,都回映在我的脑海中,除了祝福,我又能回报给他什么呢?好人终有好报,我相信他会幸福的!
就在我和刘剑的感情再次产生危机时,惠儿来了,她也是和我患同病的女孩儿,十五岁的时候就给我打过电话,由于病情的加重,她只读到了四年级,就辍学了,这使她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天天都以泪洗面。
父母焦虑的同时,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的满足她的要求。
她在电视上看到了我,仿佛也看到了她自己的希望。
我们认识后,她一直想来看我,而我到锦州两年多来,总是没有条件招待她,如今,搬了新家,她又打来电话,说出了她的渴望,她想看看我的生活,更想跟我学习学习,她的母亲也亲自对我说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我能让她有信心,改变自己的命运,即使多付出一些劳动也是值得的,而我有今天,也是那么多爱心所筑成的,父母也重新地燃起了希望,何况我的身体还远远的不如她。
我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母在学习上的支持,我深知自学的艰难,所以,我太想改变她父母的这种观点,残人也一样有出息,但同样需要环境。
天下父母都一样,哪一个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希望并不一定都在健康孩子身上,身体不健康的孩子,可能在某一方面更超群,这不只是天赋,更需要后天的培养,可有几个父母能懂得这些?耽误了多少孩子的命运,中华的人才啊。
惠儿,是个聪明美丽的女孩,她的病情比我轻得多,基本生活可以自理,留着差不多和她身体一样长的头发,只为了每天用梳头的方式来锻炼手臂,她的双腿无力抬起,就用一个矮矮的小板凳,在地上挪蹭。
早上,菊将洗脸水端到她脸前,她自己可以洗漱,完毕后,菊再给倒掉。那段时间,菊一直毫无怨言地帮我照顾她,这一直是我感激她的。
惠儿出来一次,真的很不容易,和当年的我一样,对外界充满了向往和好奇,遗憾的是,她没有轮椅,出去一趟真是不方便。
我把想带她出去的想法告诉了刘光,他就用自行车带着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惠儿是个广播迷,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见见她喜欢的那些主持人,到直播间看一看。一位热心的主持人,知道了这件事情,竟热情地邀请她做一期嘉宾,又是刘剑带她去的。

在电台的门口,一直到直播间,长长的路程是刘光一口气把她抱过去的,圆了她的梦。刘光的行为感动着她和她的家人,同时更感动着我。
他的爱心和善良不是谁都能比拟的,这样一个青年,真值得每一个人珍惜,可我却想放弃。
也许是因为他太好了,我负担不起对他的责任,更不能带给他幸福,我不想在多年以后彼此的感情随着时间而走入现实的生活时,再让他产生任何抱怨,所以,在我逐渐喜欢他的时候,决定和他分手。
将近半个月,我拒绝和他见面,拒绝接听他的电话,因为我怕看到他的眼神。
半个月后,我托朋友给他带了封信。表明了我的态度,当晚,他打来电话,声音哽咽地问我:“我看到了你的信,是真的吗?不是,对吗?”
我故意冰冷地说:“是真的,我们两个不适合,这样也许更好。”
他哭着求我:“这是为什么呀!一定要这样吗?”
我依然:“是。”
我听见他的母亲在一旁对他的指责:“你有点出息行吗?人家都不愿意,你还求啥呀?……”
他悲切地吼到:“这下你满意了吧,随你心愿了?”
他母亲也一句一句地刺激着他。我心中实在是不忍,就对他说:“你把电话给你妈妈,我有话想对她说。”
他的母亲接过了电话,我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冷漠,伤心地说:“阿姨你别刺激他了,我和他分手并不是因为你家人的反对,而是因为我们不合适。他心情不好,我希望你能多安慰他,让他坚强起来,你这样责备他,他会更难过的。”
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他的母亲也希望他能振作起来,尽管用了一些不合适的方式。
他的大姐曾经给我打过电话指责我说:我耽误了一个年青人的爱情和前途,除了她弟弟,没有更傻的人。想到这些,我心里便充满了自卑和气愤。但是,想到他,我又觉得做出的牺牲是值得的。
看到我充满了绝情,他终于用极其哀伤地语气说:“我们的故事结束了,你保重吧!再见!”
放下电话,我们各自悲伤。
又开始了我平静的生活。
认识丽是通过电台,她随着很多的听友来看望我,她高高的个子,有一点男孩子气,我对她便有了几分喜欢,特别是她的懂事,总能让人对她有深刻的印象,她经常抽空过来看我,而每次都是坐坐就走。
亮是随着另一个认识我的朋友来的,初次见到他,有些反感,他打扮的很特别,一脸的玩世不恭,两串长长的佛珠,交叉着在胸前。
朋友介绍说,他是个和尚,佛家弟子。交谈中我发现,他论调激烈,思想另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他,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思想,与慈悲之心完全相反。他自己不无自豪地介绍说,他曾经打死过一只把他的鸟吃掉的猫,并且他把猫吃掉了。我看见趴在床上的挠挠和贝贝,想着被这个假和尚吃掉的它的同类,更让我对他感到厌恶,便与他产生了激烈的争论,很晚他才走,临走时还带着疑惑,意犹未尽的表情。
夜里,突然接个电话,一个十五岁的农村男孩向我求助,他说,他父母离异,母亲改嫁,他随着父亲生活,父亲又找了继母,从此对他不闻不问。小学毕业后,他就没有能力念初中了,为了生活,他在一家发廊当学徒。可是从小就爱学习的他太想读书了,他希望我能帮他,圆他上学梦。我半信半疑地听着,问着。
他怕我不信,就把他的名字、地址和班主任老师的名字一股脑的告诉了我,我答应会尽力帮他。
那一夜,我一直想着办法,决定明天通过114查一下他家所在小学的电话,落实一下他的身份。
还没等起床,就有人叫门,又是那个讨厌的假和尚,看到他我就能想到那个不幸被他吃掉的猫。
他说,昨天晚上的争论让他还没有想明白,今天来是为了继续昨天的话题。
这个人还蛮执着的。
我不想再和他无聊地争论了,便随意的找了一个新的话题,才发现这个男孩虽然有些可恶,但也有着他的同龄人所缺乏的优点,他竟然酷爱读书,特别是古书。
我不禁在心中窃笑,这与他本人真不相配。
我随口说了句:“我也喜欢看书,有时间把你的书借我看看吧!”
他也随口的答应着。
聊了一会儿,他起身走了,我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小男孩的电话,我便开始查他当地小学的电话,并且找到了曾经教他的班主任老师,她告诉我这个男孩所讲的是实情,而且他真实的情况比他说的更要严重。他有一个姐姐,早就离家出走了,好心的人也帮过他,但都不是长久的,所以这个孩子有上顿没下顿的,度过了他少年的时光。
得到了证实,我的心一下子沉重起来,牵挂着这个男孩,我又和当地的中学校长联系上了,把这个男孩的情况介绍给了他,我一直很感谢这位姓夏的校长。他得知情况后,一口答应,如果情况属实,免去他的学杂费。
这样的结果,不由得令我兴奋,我焦急地等待着那个男孩的电话。
下午,他终于来电话了,我把夏校长的电话给了他,他高兴得不得了,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谢谢”。
安排完他的事情,我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丽来了,她要和我商量点事,这么长时间,她一直给人打工,今年,她实在不愿意再打工了,想自己做点什么,想听听我的建议。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做生意实在不是我的专长,我建议她做点小买卖,比如卖香烟,开个电话厅。
两天后,她竟然跑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她找到了图书馆门口一个要出租的电话厅,租金不是很高,还可以卖一些其它的东西,类似于食杂店,就是家离得远,骑自行车不仅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且还要穿过一大片的高粱地。
每天还要带着货和货款,一个女孩子真让我不放心,可能是对她的几分喜欢吧,我让她晚上到我这里来住,也好陪我和菊做个伴,她不好意思地推辞着,最后她说,来也行,每个月要给我一些生活费。
小本生意还不一定能不能挣到钱,就谈到了生活费,让我很是不忍心,我拒绝了,最后让她只在这住,伙食问题自己解决。
就这样,我的生活中,又多了一个女孩。
丽住到了我这里,虽然没有直接的给我生活费,但她经常在回来的时候买菜、买水果,我们姐妹三人的日子,也过得蛮开心。
到了晚上,我们还经常出去逛逛,丽不仅性格像男孩,个子也很高,力气也比女孩子大,她能很轻松的把我抱起来,她在我身边也让我多了很多的自由。
而这个时候,军已经在一个踩砖场开始工作了,距离很远,半个月才能见上一面。他每次来,都会给我买些东西,改善生活,临走的时候,还五十、一百的给我,我们就像亲姐弟一样,吵起架来像个孩子,好的时候,也像个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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