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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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初二,我准备返回了锦州,刘光说到车站接我。这样也好,我可以借这个时候把东西还给他。
天公不做美,初二夜里下了一宿的雪。正月初三,寒风刺骨,车都不通了,无奈爸爸为我打车,我和兵、妈妈和妹妹四人回到了锦州。三个小时路竟然走了六个小时。兵把我抱出了车,我竟然惊讶地看到刘光也在一旁,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了,他怎么还会在这儿?
进了屋,我冻得直发抖,他就将那件蓝色棉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直到吃过晚饭他才走。
他在雪地里等了我四个小时。
回到了锦州,一切又开始新的生活了,唯一不同的,就是刘光几乎天天来看我,而每次他都会给我拿些东西,书、卡带、小食品等等,一来就是一天。
渐渐的,母亲和妹妹都看出了点问题,但我一直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我一直帮他出谋划策,追那个在影楼工作的女孩儿。
这一天他没来,晚上也没有电话.睡觉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一阵心慌,不知道是家里的爸爸有事,还是远方的陈有事,我便分别给他们打了电话,结果他们都相安无事。
那难道会是刘光吗?我第一次主动地拨通了他家的电话,他的母亲接的,为了避免她的误会,我谎称他的一位朋友找他有点事,让他回来给我回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他来电话了,说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饭,才回来.问我今天怎么样?我说,一切如故,就是刚才一阵心慌,现在好了。他感动地说:“差一点我们就永远见不到了,半个小时前我差一点出车祸。”
我思量怎么可能呢?应该是巧合吧。
第二天,他又来看我,这一天他对我说出了妈妈和妹妹预料之中的话。
我震惊的同时坚决地拒绝了.但他并不灰心,还是每天地来看望我,我们一起讨论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我工作时,他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妹妹开学走了,妈妈也要去大连送她,丹休完假回来,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正月十五,电台又搞活动,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去参加,其中也有刘剑。
活动结束后,刘光说要带着我和丹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他带着我们来到了卡萨布兰卡西餐厅,我们吃着西餐,听着现场的音乐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元宵夜。
回到家里,我坦诚地告诉了他我和陈的故事。
自从上次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他早已经从南方回来了,却一直没来看我,电话也很少,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冷落我,还是真的有什么特殊原因.三年的感情投入,让我很是迷茫,但我还是想等待着,等待着他给我一个答案。
有时候感情不是追问就能有结果,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除了默默地等,我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二十六岁的我已经不是做梦的年龄,我也渴望着有一个健全的归宿,有个温馨的家庭。而对身边两个对我默默等待的人,我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刘光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家人,结果招来了全家人激烈的反对。
我知道后,责备他,感激他,也同情他,三种心情交织在一起,我竟不知道该怎么样处理了。
这一天,刘光在我家吃饭,一个女士走进了我的房门,东瞅瞅,西看看,一言不发,正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刘光在一旁开口介绍说:“这是我二姐。”
啊?我吃了一惊,原本不想把事情发展得太大,却想不到事与愿违.人家的家人竟然找上了门来了。
我客气地让他二姐坐,她不冷不热地回敬我一句:“不了,站着就行”,然后,转回头对刘光说:“妈在家等你呢,让你赶紧回家。”说完,转身就走了。
刘光送了出去,好半天都没有上来,我知道他的二姐一定是在楼下给他上课呢。
本以为这样,他会打退堂鼓,没想到他是那样的执着,依旧每天来看我,什么都不说,表现出的是那样轻松,但我知道他的心里在抵抗着来自家里的巨大压力。
妈妈从大连回来了。
丹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像是有心事.我知道她的妈妈刚刚做了一次大手术,出院不久,可能是因为这些让她不开心吧。
这一天,晚饭前,丹一直在我身后躺着.许久她从我的身后抱住了我,在我的耳边难过的说:“姐,我想和你说件事儿,我可能……”
我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见她欲言又止,便接下了她的话题说:“你可能不能陪我了,是吗?”
丹的眼泪涌了出来,点了点头.我的心里也一阵酸楚,但还是安慰她说:“没事的,别难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也不能陪姐一辈子,想姐了,可以随时过来看我。”
说完,我们姐妹俩相拥而泣。
丹哭着说:“姐,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可我妈身体不好,也需要人照顾.邻居们都说,就我这一个女儿,只为在外挣钱不照顾妈……”
我理解丹的苦衷,尽管我一千万个不愿意和她分开,但却不能只想着自己。
我又开始在电台发信息,找下一个有缘的人。
经过几天的焦急等待,菊来到了我身边,这个我生命中第二个重要的女孩儿。
见面那天,她和一位同学来到我家,坐在我的对面.挠挠趴在床角,打着呼噜.菊喜欢地用手摸摸它的头,那目光中充满了怜惜,这细微的动作,让我看到了她那颗浓浓的爱心,我对这个女孩就有了几分喜欢,让她了解了在这里工作和生活的情况以后,她决定留下来试试。
三天当中,她基本上熟悉了和我在一起的生活。
这天晚上,我把她叫到身边,很真诚地问她:“菊,三天了,你也体会到了照顾姐的辛苦和咱这里的生活环境,虽然你现在还不是很熟练,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陪姐,以后习惯了就会好,如果你说这里不适合你,也没有关系,我们还是好朋友。”
菊点点头说:“挺好的,姐你觉得我行吗?没关系的,如果不行,你就直接说。”
“我觉得你没问题,关键是你愿不愿意留下来。”我微笑地说。
她又点了点头:“挺愿意的。”
菊说话不多,挺内向的,我喜欢这样的孩子,给我一种踏实的感觉。
菊决定留下,丹就要走了.但走前正赶上她过二十岁的生日,我决定给她过完这个生日。
过生日哪天,我叫来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刘光买了一个大蛋糕.他总是这样,对每个人都非常的真心,热情,自从认识他,我们的生活就提高了。
大家在一起,特别开心,为丹点燃了生日蜡烛,当她带着生日帽,对着萤萤的烛光,许心愿时,我们大家都已泪光闪烁,毕竟在一起一年了.这一年中,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艰苦而又快乐的日子,都成了彼此生命中的一部份,如今,要分开了,虽然也能时常见面,但依然有那么多的不舍。
在这特别的日子里,谁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沉重,我们都尽量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刘光一直呆在我身边,他知道我心中是那么的难过。
第二天,菊在她姐姐的陪伴下,拿来了行李、衣服,正式的“上岗”了,而丹撤下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行装,准备起程了。她向菊交代了一番我的生活习惯,一再地重复:“姐身体不好,要让她多穿点,天气冷,别忘了关门,晚上姐睡得晚,早晨让她晚点起床,姐喜欢吃酸的,辣的,……”。
菊都一一记下了。
丹提着行李,却迟迟不舍得出门。
我们看着彼此,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抱在一起哭了。
这是我第一次与伙伴分开,但我心里清楚,以后我会无数次的经历这些.
丹走后,我悲伤地对菊说:“菊,丹是我来锦州后,第一个照顾我的妹妹,陪我吃了很多苦,虽然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可能陪伴我一生,但姐真的不愿意经历这样的难分难舍的心情,如果你觉得我们姐妹相处得好,姐希望你能尽可能的多呆一段时间。我不是一个富裕的家庭,无论我条件如何,都必须找一个身边照顾的人,你来了,我就有了手、脚,有了自由,所以在这里你就是我的亲人,姐希望你也把这当成自己的家,把我也当成你的亲人吧。”
菊感动着点着头,泪光闪烁。
从此,开始了我和菊一年半的生活。
菊个子不高,长得很玲珑.刚开始照顾我,多少有些吃力,而正是春天,春暖花开的季节,刘剑总是带我出去走走,而我对窗外的世界又有着无限的向往。
每次出门,都需要菊给我穿上厚厚的衣服,这样才不会感冒,而每穿一次衣服,都会把她累得满头大汗,所以,她有一句口头禅,就是“麻烦”。
也许是丹在的时候过于体贴我,即使偶尔我说麻烦,丹都会懂事地说:“如果不麻烦,还要我做什么。”
所以,菊的口头禅,让我有些不习惯,这就更让我想念丹。
菊的性格很内向,她总喜欢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书.我想和她沟通一下,她也很少发表言论。
刘光的出现,让阿龙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几乎每天都来看我,而每次来都能看到刘剑。
这一天,他终于爆发了,趁刘光不在的时候,他直接地问我:“你们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总在这?”
我愕然,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还是伤害他地说:“我新交的男朋友。”
听了这几句话,他的情绪突然的激动了起来,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吼道:“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爱你吗?两年,你给我两年的时间好不好,你知道部队是不允许在驻地谈恋爱的,所以,我不敢太公开的对你好,你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我看着他那伤心的眼神,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不可能的,你别这样,我们只能做朋友。”
这个时候,刘光又来了,阿龙起身戴上手套要走,我看到了他的手在颤抖着。
镜片后面的眼睛红红的,只说了一句:“我走了。”就跑出了我的房间。
他这些细微的动作,都被聪明的刘光看在了眼里,问我他怎么走了,我假装轻松地说:“没事儿”。
刘剑对我的追求更为执着了,可与陈的感情依然让我放不下.刘光知道我的心事,他从来不给我压力,越是这样我心越沉重,我总是对他说不要对我这么好,可他还是默默的一边承受着家庭的压力,一边承受着我一次一次的拒绝,最终还是不放弃。
刘光的追求,是那样的挚诚纯朴,他知道我心中的每一个想法,尽管我不能答应和他有未来,但他的善良还是十分的让我感动。
我身边的每一个朋友都能感受到这一点。
小双是北宁农村的,是和我患同样的病症的女孩,我们通过热线相识,虽然她的身体条件比我好,但因为家住农村,交通不便,让她无法走出那个小村,她渴望有一天能见到我,我也很想看望这个与我同命相连的小妹妹。
兵和刘光都自告奋勇地要陪我去探望她。
我和菊一行四人,踏上了去乡下的客车。
她家在小村里,没有通向她家的车,我们一路打听,步行往前走,经过多少条路已数不清,只知道从五点一直走到天黑,四个多小时,才走到她家。
我们的到来,让她惊喜交加,而见到她也让我感到同样的意外。
小双家是养鸡专业户,父母纯朴善良,地道的农民。在农家大院里,前后两处房子,前面是小双住的,屋子不大,是个食杂店,除了一个仅供一人躺着的小炕外,其它的地方都被小商品占据,小双就躺在那个小炕上,小炕正对着的房顶上吊着一根绳子,小双就靠拉这根绳子坐起。
她的情况,和我的完全不一样,虽然病情没有我重,但看了还是让人感到怜惜,两条细细的腿蜷缩着,除了先天肌无力外,她还患了脑梗塞和强直,使她的头不能低下,想看看自己胸前的纽扣都做不到,只有一只手臂可以活动,另半边的身体,都失去了功能。
四个小时,将近20华里的路程,让我们每一个人都精疲力尽,特别是菊,她玲珑的身体,从来没有丈量过这么远的距离,后来她告诉我,那个时候,她真想离开我,但最终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小双的父母特别热情,给我们做了面条,放了好多鸡蛋,我们在这个农家小屋里住了一夜。
早上,我们很早就起来了,带着小双去她想去的景点留影。刘剑背着她,那情景真让我感动,她的奶奶高兴地对我们说:“我的孙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当天下午,我们就坐火车回来了,从那以后,我和小双就成了朋友,她也几次来锦州,每次来我们都会和朋友们开心的聚一聚,她的笑容,也感染着每一个人。
夏天到了,陈再次来看我,和以前一样,给我梳头发,帮我做家务,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刘光也一样来,他们认识了。
刘光对他非常热情、友好,每次来都买很多的东西和他一起喝酒,陈看出了他对我的好,我也没有否认,但还是对他说:“我珍惜着我们之间将近三年的感情。”陈一直沉默着,最终他告诉了我他现在的状况。
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我不能给你任何幸福,而且负债累累。几次去南方我都想拼一拼,最终我还是失败了,我知道,这一生我都不可能找到像你这样对我好的人,可是我现在又能怎么办?我现在都不敢回家,总是有债主来向我要债,你跟着我只能受苦。”
知道了他的苦衷,我才明白,这一年来他为什么会这样对我时冷时热,疑团解开了,我想到的不是和他的受苦,而是想象着他受了多少苦?
我问他:“你在南方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他轻声地叹了口气:“你信不,我在南方睡马路,几顿吃不上饭很正常,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南方有很多人都是这样。”
听他这样说,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摇了摇头:“告诉你干什么,让你担心吗?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拿什么给你打呀。”
想着他饿着肚子,睡在冷冷的马路上,我的心就阵阵的刺痛,我为自己对他的不理解而深深的自责,更为自己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没有帮过他而难过。如今,他居然还感激我对他的好,好在哪里呢?
第二天,我一个朋友过生日,把一些朋友都请到了我家,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刘光也喝多了,刘光为我,我为了陈,菊清楚地看到了这些。
早晨,刘光收拾好了自己拿到我这来的东西走了。我起床后,看到了他写给我的纸条:“我会每天等你的电话,我会永远爱你。刘光。”
陈一直沉默着。
妈妈来了,菊回家探亲,每次妈妈来她都会回去几天。
那天夜里,妈妈和陈谈了很多,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头一天的醉意还没有完全消失,朦胧中我感受到了陈在我的床边轻声地说了句:“睡吧,我爱你。”
带着他的甜蜜,我进入了梦乡。
次日,他要回去了,不知为什么,这次分别,我的心总是那样的不安,他拥抱我说:“别难过,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现在我不能给你承诺,我希望你理解。”
我用力地点点头,看着他走出了我的房间,却不成想这是我们以恋人的身份的最后一次分别。
刘光依旧来,而这次他的追求真正的爆发了,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深夜他才离去。无论我参加任何活动,他都会陪在我身边,推着我几乎走遍了锦州的大街小巷,甚至每一个胡同,尽管我没有正式的给他承诺,但在我周围朋友的眼里,都认为他成功了。
为了冲淡他的热情,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离开锦州一段时间。正好当时唐山一家信息台邀请我去给那里的主持人做几期培训,我一直犹豫着。
这天,我突然作出决定,带着妈和军去唐山,菊看家,并代我接电话。
我突然的消失,让刘光没有了主张,他几乎天天早晨到我家,晚上才走,一直守在电话旁等待着。他试图在菊的口中得到我的下落,但我早已经交代好了菊什么都不要说。他就这样默默地等着。
坐了六七个小时火车,来到了唐山,这个陌生而遥远的城市。一下车,我就被这个城市的美丽所深深地吸引,它经历了76年那场空前的灾难后,竟然在短短二十年间改变得如此美丽,不得不为这里勤朴的人民而敬仰,更让我感动的是唐山市民的善良,随便走在街上问路,都会被指点得清清楚楚。我们三人都被这个城市的清新,美丽和友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来到信息台,我们受到了大家热情地欢迎。台长夫妇是一对盲人,男主人患先天性“眼盲”,而女主人是19岁时不幸患了青光眼失明,后学了盲文,让人赞叹不已的是,眼盲并没有让他们失去“眼睛”,家里的电话线都是男主人自己拉的,而家里的厨师竟然是女主人。
我默默地看着他们夫妇在家里熟练地做着家务,如果不刻意看他们的眼睛,没有人相信他们是失去光明的人。
我们最为敬仰的是女主人,她失明时刚刚高中毕业,这个打击对她而言,是可想而知的,她经历了生命中第一次致命的打击。
如果,一个人根本就没有看到过阳光,那么他对阳光就永远仅是一种渴望,如果一个人他拥有过阳光,失去后就变成了心痛。
但是,她却将那份心痛,化为了新的动力,重新安排了自己的人生,她开始学着用感观来料理生活,看着她摘完的韭菜,竟然找不到一个黄色的叶子,她切的土豆丝让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切得那么好,在惊奇赞叹的同时,不得不想到自己的渺小。
在给主持人培训的闲暇时,我总是和他们聊天儿,在他们的身上寻找着一种力量,强大的力量,能够震撼生命的力量。
走进他们的生活,总能感受到一种阳光,尽管他们生活在黑暗里,但他们的心却是那样的光明。
做完了培训,我们又到唐山景观去逛了逛,来到了抗震纪念碑,寻找当年那场空前的灾难所留下来的印记,但却让人一点都找不到灾难所留下的影子,而展现在人们眼前的除了力量,就是震撼。
我在纪念碑前虔诚的鞠了躬,为我们强大的祖国,更为智慧而又顽强的唐山人民。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菊一次次地在电话中向我汇报家里的情况,说刘光快要神志不清了,让我尽快回去。
告别唐山前,我给刘光打了第一个电话,听到我的声音,他兴奋得不能自制,一再地追问我在哪里。我谎称在山海关旅游,过几天就回去。
而回来的路上,我们真的在山海关停了一站,很难得出来一次,我也很想多看一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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