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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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姐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我,只能呆一天,她承诺明天要用轮椅推着我去逛街,我兴奋的像个小鸟,嘴里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我给娜姐讲着我美丽的心愿,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一个个实现,但我此时却对未知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娜姐在一旁一直抿着嘴笑着,她在感受着我的快乐,认识她这么多年了,可能她第一次看到我这么高兴。娜姐最喜欢听我唱的一首歌《橄榄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涧清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
我曾如泣如诉的给娜姐唱,直唱得我们姐妹都泪光莹莹。她说:“如果你的身体如我一样,你一定不会甘心在地上做一个会走的人。”
是的,我不仅要在地上会走,也要在天上会飞,哪怕去流浪,也要自由,去天上,去草原,去大海,去山川,用我健康的四肢去丈量每一寸土地,那将是件多么惬意的事啊!
那一天,我和娜姐一直畅谈到深夜,为了明天能有个好的精神逛街才不得不休息了。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从来没有想过睡眠是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早晨起来,吃过早餐,父母都上班了,娜姐开始为我做着出门前的准备,她给我打扮得很漂亮,她说女孩子嘛,就应该漂亮一些。
收拾完毕,我们要出门了,娜姐非常艰难地推着我,下了门前那三蹬台阶,为了防止万一,她将轮椅倒着下去的,这种方式一直持续到现在。
下了台阶,娜姐推着我走在县城的街道上,当我迎来对面一个个惊叹和惋惜的目光时,我将自己的头扬得高高的,脸上挂着最灿烂的微笑,因为今天的我是那样的美丽。
我第一次勇敢的抬起头来迎向蓝天,迎向世人,突然间我想起了法国作家卢梭的一句名言:“人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
我的身体虽不婀娜,正因为如此,我更要做一个可爱的人。尽管我需要太多人的帮助,但我决不去乞怜,我要做一个有力量的生命,有自信的生命。
娜姐带我来到了商场,我看上了一个蓝色的花瓶。娜姐买给了我,还给我买了一束工艺花。她说,要让我的生活永远像春天一样。
我们直到夕阳下山才回家,虽然我们都很累,但却特别高兴,那个蓝色的花瓶陪伴了我十年。
第二天,娜姐就走了,这一别,就是两年。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谈心到深夜,再也没有机会享受她亲情般的照顾,但我们却一直鸿雁传书,用文字倾诉着彼此的牵挂与想念。
有一天,爸爸从小姑家看爷爷奶奶回来,表情一直很凝重,心事重重的。
爸爸是那种心里装不下事的人,他和妈妈虽然经常吵吵闹闹,但彼此的感情却一直很深,妈妈一直是他的开心锁和忠实的听众,不管有什么事情,哪怕是他今天和谁说了什么话,中午吃的什么饭,他都会回来和妈妈说上一遍。
然而,今天晚上,他却一直沉默着,坐卧不宁,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良久,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才试探着开口对妈妈说:“我想和你商量件事,”然后,十二分严肃地说:“她爷爷奶奶想上咱家来。”
听完这句话,妈妈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深沉复杂,我也将吃惊的目光转向妈妈。
爷爷奶奶要到我家来,这怎么可能呢?奶奶脑血栓,已经瘫痪了八年,爷爷精神不是很好,经常闹人,况且他们有七个儿女,我们家是最特殊的,但是奶奶最喜欢妈妈的温顺贤德,喜欢妈妈的开朗善良,只是家里有我,妈妈的负担太重了,他们才一直没有来,如今,可能真的在小姑家不愿意呆了,才试探着征求父母的意见。
妈妈一直都没有说话,她也在做着思想斗争,如果来了,妈妈怕承担不起那分沉重,如果不来,爷爷奶奶都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怕留下遗憾,怎么办呢?答案就在这等待中。
第二天,爸妈一起去了小姑家,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妈妈告诉我,过几天爷奶奶搬过来,然后她和爸爸开始收拾。由于我家是两室的房子,南北屋,中间是个客厅,我住南屋,爷奶住北屋,就把父母的床挤到了客厅,原本宽敞的空间,显得那样狭窄了。我深深地被妈妈这样的决定而感动,她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爷奶搬来的那天,阳光很明媚,奶奶被爸爸背了进来,她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奶奶了,八年的瘫痪生活已经把她折磨的身心憔悴,半身不遂,让她彻底失去了右边的身体,爱热闹的她只能坐在了床上,年老体衰,又患上了心脏病、高血压,而且,还有些小便失禁,每天要换上几条裤子,以前都是小姑给洗,现在轮到妈妈了。
最严重的是爷爷,他精神不好,总是挑三拣四,每天三顿饭必须换样,不能吃重复的饭。早晨妈妈六点就得起床做饭,中午下班回来,不管多晚都要做新鲜的饭给他们,还要照顾我。
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两位老人,每个周日,妈妈就会用她那一条患了股骨头坏死的腿骑着自行车去市场买菜,足够一周的,为了保鲜,家里又买了冰箱,那些日子,看到妈妈如此辛苦,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心里很难过。不过,我的妈妈确实很伟大,由于家庭条件不好,不能全家同吃小灶,妈妈就单独的给爷爷奶奶做,多出来的就给我,她和爸爸另外吃些简单的饭菜,爷爷是离休干部,有自己的工资,妈妈就一分不少的给他们买吃的,家里多了一个瘫痪的老人,还有一个瘫痪的孩子,爸爸工作又不在本地,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妈妈一个人的肩上,偶尔爷爷还会闹一些小插曲,说一些委屈妈妈的话,但我从来没有从她的口中听到一句抱怨的话。妈妈的贤德与善良,深深地影响着我,我相信好人会有好报,上天一定会降福给我辛苦的母亲!
刚刚开学的妹妹突然来信,讲了她许多郁闷的事,包括对家的想念和在那里的孤独。我们全家正在为此焦虑不安时,大连的舅舅给爸爸的单位打电话,让妈妈立即回大连,这对于我家来说又是突然降临的难题。爷爷奶奶在,没人照顾,我也一样,但那边的妹妹也同样需要妈妈。
父母赶紧商量怎么办,最后还是让小姑来坚持几天,妈妈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大连。
差不多也有一个星期吧,这一个星期对我家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那边的事情一点都联系不到,如果有急事妈就在晚上的时间往邻居家打电话,简单地说几句。
一周后,妈妈带着满心的疲惫和一脸的憔悴回来了,向我们大概讲了一下那边的情况。妹妹在那边想亲人,又面临中考,心理压力很大,妈妈回去看看也就没事了。但是,我仍然牵挂着妹妹的生活,感受着她的孤独与对家里的想念,毕竟她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呀!
平时,我们只能靠书信交流,虽然当时装电话非常盛行,几乎每家都有电话。但我家由于条件不好一直不敢有这多余的开销。妈妈回来没有多长时间,大连那边又来电话让妈妈回去,这样反复地几次奔波,妹妹在几个舅舅家穿梭着住。二舅家有电话,爸妈为了能经常听到妹妹的声音,决定我们家也装.
终于,在九五年四月二十日那天,我们家的电话开通了,第一个电话自然是打给妹妹的,听到妹妹那边欢跃的声音,我们全家也不禁为之动容。虽然多了一笔开销,但全家人能够经常有这样的声音交流,也是值得的.
刚装电话那几天,我们几乎每天都与妹妹通电话,那时侯,我们就盼着电话的铃声,就像当年刚买电视机那样,充满了新奇.
我的好多笔友,知道了我们家有电话了,都急切的想听听我的声音,我也迫不及待的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所有的朋友。
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抚顺花姐打过来的,她是我好友中的一个,性格活泼而热心,我们虽然同龄,她只大了我一个月,平时却像个大姐姐似地关心我,知道我爱看书,就经常买书寄来,她总是开心地支持每一个进步的想法。
那天晚上大概七点多钟,正当我们要吃饭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听说是找我的,妈妈急忙把我抱到客厅的床上,因为电话一直放在客厅里,我用免提和花姐聊了将近两个小时,那天晚上我特别高兴,电话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花姐说,在电话里,我的声音特别得好听,她还开玩笑的逗我说,我的声音一定会把所有的听众朋友吸引住的.
紧接着,娜姐不断地来电话,为了方便我接听,爸爸决定将电话从客厅里移到我的房间,这样我随时随地都能接听电话了.
我的生活,因为有了电话而从文字的世界里走进了声音的世界,每天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没有电话我就读书看报.
这一天,我从山哥寄来的《平果铝报》上,看到了一则题目为《人间舔犊情》的报道,虽然文字简单,但内容却十分感人。
讲述的是一对老夫妻,二十几年前,由于疾病使他们失去了做父母的权利,所以他们从医院里收养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女婴抱回来三天后,这对夫妻就发现孩子有些异常,抱到医院检查,被诊断为先天性小脑积水,这意味着孩子不仅失去了行动的自由,还要永远的瘫痪在床上,而且积水压迫语言神经,孩子可能连话都说不了。
这个结果对这对夫妻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很多人都好心地说,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送到福利院算了。但这对夫妻看着襁褓中的这个小生命,心软了,不管怎么说,这是缘分,他们留下了这个孩子,并给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红,希望她的生命能红红火火,这个名字里蕴涵着父母亲对她无限的期望和神圣的爱。
从此后,和所有的父母一样,这对夫妻开始带着红四处求医,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会为她争取。冬天的时候,红坏了肚子,妈妈背着她,整个后背都沾湿了,但妈妈没有怨言,依旧小心地呵护和照顾着她。
红在父母的爱中渐渐地长大,尽管她的病情没有任何的起色,但她的精神是充实的,心灵是温暖的。当有人问这对夫妇想要什么回报时,他们说了一句让所有人为之动容的话:“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只希望红能有一天亲口叫我们一声:爸爸、妈妈。”
也就是最后的这句话,深深地震撼了我的心。我的眼前,仿佛晃动着一对爱心父母背着女儿四处奔波的情景,如我的父母亲一样,可是,他们那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心愿,却是那么的不容易实现。
感情的潮水在我的心中汹涌澎湃,使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急切地拿起了笔,给这对爱心的爸妈写了封信,我只想对他们表达一下一个残疾女儿的感谢,我代表天下所有的儿女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
信寄出去了,我的心也逐渐的平静了,我相信好人平安,上天会回敬他们的。
山哥照样每个月寄来几摞报纸和书籍,我对他充满了敬意和感激,他的善良和睿智,他的文才和谦虚,都是我的镜子和老师,我几乎到了崇拜他的地步,无论什么样的心情,我都愿意向他倾诉,他总能给我一些让我意想不到的动力。
然而,也就因为他的才学太高,又让我产生极大的畏惧,我不敢在他面前过多的表露我悲观的情绪,沮丧的心情,因为我真的很怕让他失望。尽管他总在说,我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让他欣赏,那么值得他帮助,可我又能拿什么回报他呢?
这天下午,正当我聚精会神地为山哥写那篇《今夜读你》时,电话铃声响了,我拿起话筒,那边传来了我听不太懂的男声,我一再地问找谁,是不是打错了,他就尽可能的讲普通话说:“你是王芳吗?我是广西的啦。”
广西?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山哥。
“你是山哥吗?”我兴奋而紧张地问。
“是呀。”那边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天哪!在我毫无精神准备的状态下,我接到了山哥的电话,我们一聊就是三个小时,他比我想象得年轻活跃,并不象他文字那样严肃庄重。
我们谈了很多,谈他的生活,我的生活,他的工作,我的未来。原来他也有着那么多的烦心事,他还说我同样也给他带去了很多动力,他相信我会有出息的,并且承诺有时间他会从几千里外的广西到北方来看望我。当然,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没有当真,毕竟不是近途,我怎么敢有这样的奢望!
从此以后,我们不仅仅有文字上的交流,又多了声音上的沟通,山哥几乎每天都给我来个电话,我学习的动力更足了。
少伟在感情上鼓励我,山哥在学习上帮助我,朋友们在精神上为我加油,我真的好幸福,没有任何的理由气馁下去。
这一天,湖南长沙的一位小妹妹来信,象我哭诉了她的痛苦。她与家人的矛盾,与父母的代沟,她的痛苦到了极点,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我立即回信劝慰她,写信对我来说已经形成了习惯,四年来,我回信的数量已超过五千封。
在信中,我象个姐姐似地关爱并鼓励着她,给她讲生命的价值和我对于生命的无限渴望,我好希望她早日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信发出后我焦急地等待着。
这天晚上,突然有人来看我,站在我面前的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儿,进门就喊我姐,我还弄不清楚他是谁呢。
一件普通的棉夹克,一脸的稚气。他向我介绍说:“姐,我是军啊。”
哦!原来是军,我差一点就把这个名字淡忘了。自从上次通信,有半年了,都没有一点他的消息。
我兴奋地问他,怎么突然来看我了?他说,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说要来看我的承诺,只是家里活忙,难抽出时间,如果再不来,可能就要等上几年了。因为,他要当兵了,体检刚刚通过,他在等待的这段时间跑了过来。

他个子不高,也谈不上帅气,但却一脸的朴实和善良。
吃晚饭的时候,我们俩在我的小木桌上一同进餐,拿起筷子,他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口中参差不齐的牙齿说:“姐,我牙齿不好,本来我朋友让我去修一修再来,其实,我每天都刷牙,但还是这个颜色,刷不掉的。”
我不禁被他的话逗乐了。
吃过饭,我们聊了起来。他十分轻松地讲述着他艰难而曲折的童年,父亲的早逝,母亲的再嫁,使他没有多读几年书,但他并不为此而沮丧,反倒对未来充满信心,充满了斗志。他相信凭他的力量和热情,一定会打拼出来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他紧记父亲临终时的嘱咐,要做一个正直而善良的人。
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自己顶门立户的生活了。宁可自己起早贪晚,也不愿陪着母亲去一个陌生的家庭,当同龄人还在父母的照顾下做着美梦的时侯,他已经爬起来到地里干活了。这样的日子,他并不觉得苦,天生上进的他业余时间总不忘尽可能的学点知识。
军营生活一直是他所向往的,所以他决定去当兵。看着这个稚气的青年,我不禁为他美丽的心灵世界所感染。我们谈得非常投缘,甚至忘记了时间,直到深夜才休息。
第二天,他上街溜达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送了我一个孔雀开屏的音乐盒,直到现在我依然保存着。
临别的时候,他承诺每年都会来看我一次,如果我有什么事就写信给他,到部队后他会第一个写信告诉我。
他满怀斗志地说:“姐,我要走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路,我相信我一定能走好!”
我点头:是的,弟弟,一路好运!
送走了军,我的心又多了一份牵挂,真的希望这个多难的青年能够在人生的风雨中学会更多的坚强,同时也能学会为自己撑起一把遮雨的伞,不要让风雨将心中熊熊的火焰浇灭。
十天后,我终于盼来了湖南长沙小妹妹的回信,她在信中快乐了许多。她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话:“看了你的信,让我明白了很多,可是生活中象我这样的人并不少,真希望你多写文章,多发表,让更多的人都能看到你精彩的文字,那样你就能帮助更多如我一样的人走出困惑了。”
她的话不由得点醒了我,这何尝不是我的心愿呢?可是,越来越无力的手,又能让我写多久呢?如果把这种文字变成声音,是不是更好呢?
我看着小桌上的电话机,仿佛看到了一扇向我敞开的小窗。
我突然有了一个美丽的想法,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更多不认识的人,有烦恼的人,用我的知识、我的声音、我的爱去给他们力量,点燃他们心中的希望,去实现我生命的价值。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给朋友们时,得到了大家大力的支持,他们开始帮我宣传电话。
起初的日子,电话并不多,来电话的人也都了解我的情况,这给我们的交谈带来了很多的拘谨,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再让我帮助他们解决烦恼,有些不忍了。
可这并不是我的初衷,虽然我对友谊的关爱有着无限的渴望,但我更想发挥出自己的光和热,把我生命中的爱奉献给别人。
这样不行,我必须想个办法,所以我决定,藏起我自己。
我就和那些了解我的朋友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情况,只要他们知道有这样一部电话,电话的另一端有这样一个主持人,愿意倾听他们的心声就可以了。我要让所有打电话的人,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帮助,同时我也以此来证明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学的知识。尽管我知道自己学的杂乱无章,没有太高的专业水平,但我却明白一个人该怎样从黑暗中走向光明。
在这段时间里,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山哥,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
他听完后非常赞同,给我寄来了很多心理学资料。
我如饥似渴地读着,虽然还不十分的明白,但我强迫自己多读多思考,希望通过自己的勤奋和努力,能够得到更快的提高。
这天晚上,爸爸下班回来,和往常一样,给我带回了很多信件。让我意外的是有一个陌生的包裹,笔迹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但包裹上却清清楚楚的写着我的名字,邮件的地址是广西平果,而那里我只认识山哥,这会是谁呢?
我急切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紫色的毛衣,一条白色珍珠项链和一块机械手表,还有一封信和一张照片。
信写得很简单,大意是:收到我的信很意外,但很感动,希望我能喜欢这些礼物,也算是长辈送我的一份爱,这张照片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希望我们以后也能如亲人般往来,落款是:潘伯伯。
我猛然想起了前段时间的报导和寄出的那封信。
这不禁又在我平静的心湖中掀起了一层涟漪,那一对辛苦的父母身影又在我眼前晃动。
照片上的这对父母笑容可掬,一脸的慈祥,而红姐也十分的漂亮。由于疾病的关系,她的眼睛不能直视,微笑也显得有些僵硬,但她的眼神中却闪烁着无比的幸福和快乐。
我看到红姐的脖子上戴着项链,耳朵上戴着耳环,我知道这都是爸爸妈妈所给予她的与同龄人平等的待遇,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待遇同时献给了我。
我得知了潘伯伯家的电话,从此我们又多了一种方式的沟通。
第一次和红姐通电话就非常的愉悦,尽管她只会发一个音,但我似乎很能领会她的意思。
一个小时的通话,基本上都是我在说,我特别想给这个和我一样受着病痛折磨的女孩儿带去一些快乐。我比她幸运,至少我还有语言,可以表达我的心声,可是红姐连这个权力也被剥夺了,甚至连对爸妈的感谢也没有办法表达,所有的痛苦心事都只能让自己的心来承担,所以,她不能交朋友。
我要为她填上这个空白,送去我最真挚的友谊,她快乐了,爸爸妈妈也会快乐,也许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和红姐的交往,让我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更深一层的审视,我看到了自己的幸福。
人最应该学会的就是知足,没有人十全十美,当我们看到别人的笑脸时和别人看到我们的笑脸时的感觉是一样的,转回身来,只有自己才知道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是悲还是喜!
所以我们要学会看自己的长处,“上天为你关上一扇门,定会再为你敞开一扇窗”,这就是公平,只是好多人还不能领悟这个道理。
二十一岁的我领悟了。
这一天,我正在与红姐通电话,就听到那边“砰”的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拿着话筒不停地喊着她。
她终于有了声音,气喘吁吁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经验告诉我,她摔倒了。
我对着话筒大叫“红姐,你是不是摔倒了?”
“嗯。”
“家里有人吗?”
“没。”红姐带着哭腔发出了艰难的回音。
这怎么办啊?
我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每次都是痛苦地忍到妈妈下班回来,也只有在这种状况时,对生命的绝望才最强烈。
我不能让红姐在绝望中这样无休止地等下去。
我焦急地想着办法。也许是急中生智吧,我忙安慰红姐说:“你别急,先挂断电话,我给你找人,你要坚持一下,忍一忍,很快的。”
那边发出了痛苦的哭音,那声音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
我们一对苦难的姐妹,被命运摧残着,而我们的痛苦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也许还会成为一部分无知人的笑料,甚至还有一部分人轻视着我们这样生命的存在。
然而,这些人永远都无法明白我们这样的生命所蕴涵的那种坚强,刚毅,是他们所预料不到的,也是他们永远都无法拥有的,包括我们对世间“情”的感悟与感动,也是他们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放下电话,我立即拨通那边当地的114,查询潘伯伯单位的电话。
打到总机,我尽可能的用普通话和接线员交流,说明我的意思,好不容易她听懂了我的话,并答应立即找人去潘伯伯家。
我焦急地等待着。
大约二十分钟,我终于等来了电话铃声,红姐在那边开心地笑了,我的心才算放下。
原来是父母都出差了,找个人照顾她,那个人只出去了一会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哎!我们的生命无时无刻都需要有人呵护啊!
认识丽姐纯属偶然,她是沈阳农村的一个女孩儿,活泼开朗,又有着一股热情,虽然比我大三岁,性格却还像个小女孩儿。
有一天,她来电话兴奋地告诉我,她在电台公布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结果交到了好多朋友。
她的兴奋感染了我,所以我就请她帮忙,把我的电话也公布出去,并把我要办热线的想法告知了她,希望能够得到她的支持。
她在那边爽朗地笑了:“你要办热线?那总得有个名字呀!这个想法不错,没问题,我帮你。”
“名字?我还真没想过这些,那就叫‘‘心连心’热线’吧,你看怎么样?”我脱口而出,就把这个热线名字定了下来。
从此,我的“心连心”热线就算正式开通了,尽管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它,包括我的父母亲。
九五年的国庆到了,妹妹和小姨家的表妹放假一起回来了,同时,参加堂兄的婚礼。
这几天是我和妹妹最快乐的日子,我的快乐来源于妹妹的陪伴,而妹妹的快乐是回到了亲人身边。
这天早晨,风和日丽,我们姐仨个决定一起出去逛一逛,而且,我认识一个部队的朋友,他有时间经常来看我,而我一直有一个心愿,有一天我也能到部队里看一看那里的生活。平时没有机会去,而今,机会终于来了,我们一同去了部队。
来到了这个神秘的军营,让我的视野豁然开朗,一个个挺拔的身姿,有序的训练,特别是每个人的床头上那叠得象豆腐块儿似的行李,无不让我们这三个未见世面的小丫头为之赞叹。
我们在部队里玩了一个中午,战士们热情地带我们在部队操场上参观。离开的时候我们真有些不舍,那一刻都有尽快穿上绿色的冲动。
走出部队,我们又来到不远处的天主教堂,这里很肃穆,不由得让我想起了雨果笔下的《巴黎圣母院》中的情景,充满着神秘,……
我们见到了几位修女,她们身穿黑色的袍子,头发也被那种黑白相间的布包着,我对她们充满着好奇。对我们的到来,她们都表示热情地欢迎,为我们讲着圣母玛利亚的故事,她们心中所敬慕的神。
其中有一个叫慢德的修女,她的笑容特别恬静,年龄不过二十几岁,我们差不多是同龄人,她是神学院毕业的,打算终身做修女。当我问她为什么会脱离尘世,甘心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时,她就用那种甜甜微笑告诉我,是因为得到了心灵的宁静。
我们聊了许多,她还让那些信神的学员们为我们弹唱赞美诗,那悠扬的旋律带给我们很多的感动,从她们的目光里,装满了祥和,友爱。我问一个十八岁的女学员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时,她认真地说:希望自己能早日成为一个正式的修女。
我对她的回答有些不屑一顾,因为我无法理解她这个理想,而今,我明白了,在那个环境里,她们心中的神会带给她亲人般的爱,手足般的情,并不是那本经文留住了她,而是经文里所教导她的思想在深深地吸引着她的心。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应该有这样的“神”,无论它是否出自于哪个宗教,它的名字一定要叫“爱”,像海一样汹涌的爱,像天一样辽阔的爱,像宇宙一样博大的爱,对亲人,对朋友,对对手,对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甚至对动物,对植物,对世间万物,对我们共存的地球,都应该怀有这样的爱。如今我理解了她们脸上那灿烂的微笑是从何而来,怀有爱的人就是拥有快乐的人。
从教堂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我们急匆匆地往家赶,因为出门的时候,妈妈一再地嘱咐我们早点回来,这么晚没有到家,真不知道进屋是什么情景,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往家赶。
妹妹加快了速度,害得表妹一个劲儿地喊慢点,只有我和妹妹清楚,再不到家,迎接我们的肯定是狂风暴雨般的责备。
夕阳将下山的时候,我们终于到家了。爸爸开了门。一看脸色,我们就知道今天免不了一顿骂。妈妈阴着脸。等我们进了屋,关上防盗门,妈妈开始劈头盖脸的训斥,爸爸紧锁着眉头,象是刚发完脾气的样子。我知道在家他一定是对妈妈一番埋怨。因为妈妈是个性格温顺的女人,平时对我们的要求也不是十分苛刻。但是爸爸却不然,他总是用激将法的方式让妈妈去替他完成他作为父亲所不好完成的管教。
妈妈的眼睛红红的,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了我们身上,说家里一直等着我们吃饭,还说来了几十个电话找我,问我为什么把电话号码告诉给那么多的人?
爸爸在一旁也不断地溜缝,说着添油加醋的话。
听到这样的话,我都已经没了感觉,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吧。
我习惯了,可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妈妈的心还是会碎,她总希望我少惹出一些乱子,用我的平静和懂事来堵住爸爸那张伤人的嘴。
妈妈说完我们,自己也心疼,她告诉我们,两个小时前她就站在阳台上,而爸爸在屋里走外走的,边走边说,楼上楼下都能听见,加上电话不断,就更让他生气。
听着这样的话,我依然没有任何反映,因为我已经不在乎父亲说什么了,再者,爷爷奶奶都在这,他也不会发太大的脾气。
我若无其事地接听电话,谈笑风声。
事情过去了,爸爸也就平静了,他就是这样的人,长了一颗不坏的心,长了一张讨厌的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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