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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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晨,爸爸上班匆匆走了,他从东屋走了进来,那天的天气特别冷,妈妈起来就把炉子点着了,每天早晨都是这样。
他进屋的时候还搓着双手,对我笑笑,然后认真地说:“我把我们的事和伯父说了。”
我一下子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片刻,我一惊:“什么?你和我爸说了?”
他肯定地点点头。
我的脸一下子热了,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准备告诉父母,我知道在他们的心目中,不会有哪个男孩会给我一生不变的爱情,我更不想在这份感情结束时,听到父母好心的提醒,可是如今他却将这件事告诉了爸爸,真有那一天,我该怎么面对呢?
我有些生气了,怪他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可他却有他的理由,他说:“正因为我担心你有顾虑,我才说的,这也算是表达我的真诚吧,但更多的是表达我对你的尊重,你别生气了好吗?以后有任何事情我都会先和你商量,只有这件事不行,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
我吃惊他怎么会这么懂我,他怎么把事情想得这么周到,他的细心和爱心深深的感动着我,尽管我对我们彼此的未来并不抱什么希望,可我还是想紧紧的抓牢此刻的感觉,我知道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马上要过元旦了,而他必须在元旦前回去,还有三天,我应该珍惜这三天的时光,也许以后,我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毕竟我们是相互喜欢的,此时,我深刻的感受到,一个少女被人喜欢和倾慕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白天,我们依旧天南海北的畅谈,他有着诗一样的语言,尽管话语不多。
说累了,唱累了,他就把那装有四条金鱼的鱼缸拿到我面前,我们就这样看着这四个自由的小家伙,无忧的悠闲的游戏,我们羡慕的赞叹他们,甚至我们预想着如果有来生,我们也要做一条自由的鱼儿,但一定不要做鱼缸里的鱼,而要做大海里的鱼。他打趣地说:“你不怕被海里的生物吃掉或者被人打捞上来,成了餐桌上的美味?”
一句话,把我从美好的幻想里拉到了恐怖的境地:“你怎么这样呢?不能想点好的,那我就做一条美人鱼,最好是有一些法术的,这样就不会被人吃掉了。”
他窃笑着。
晚上,父母下班回来,吃饭的时候,爸爸当着我们俩的面很认真的对他说:“她身体不好,你想和她处朋友,一定要先把困难想前面,如果你真的闯过了一个个难关,最终和她走在了一起,那也算是你的真情她的福分;如果不能,也没关系,我们绝不会怪你,但是,一旦你们走到了一起,那就是你一生的责任,你要想好。”
爸爸的话也说到了我的心里,看他还是那副真诚的表情,那目光依旧是执着而坚定,我们就算是确定了恋爱关系吧。
那天晚上,我的感受很复杂,尽管体会着一种幸福,但更多的是迷惘,仿佛自己飘在空中,一点都不塌实,似乎总在半梦半醒之间,随时都有可能被现实打破,甚至面对他的时候我都在不由自主地问自己:“我认识他吗?我了解他吗?我真的和他面对面?难道他不是我梦境中虚幻的人吗?”
我的心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怎么可能呢?我这样的身体,我从小记事以来一直为之自卑而痛苦的身体,怎么可能得到这样一个健康而帅气的男孩的倾睐?
真的让我有一百二十分的疑惑。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留恋这种感觉,以后的事情就让时间给我答案吧!
第二天,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他沉默了许久,我知道,虽然他在我面前表现得很坚定,但其实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我又不忍心说穿他的心事,所以,我们在一起只有用音乐来填补沉默。
傍晚时分,父母就要下班回来了,我决定说几句一直积压在内心的话。
“邵明,明天你就要走了。”我试探着对他说。
他沉重地看了看我,眼神中依旧装满着忧郁,但他还是微微的笑了笑。
我说:“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也许很快吧!也许……”他幽幽地说,余下的话又咽了回去,我们都不看对方。
我轻轻地说,似乎在自言自语:“其实我并不在乎结果如何,只要你平平安安就行了,真的,不管怎么样,我都感谢你,认识你我真的很幸福,别忘了早点给我写信,至少我们还是永远的朋友。”
说完这些话,我终于有勇气抬头看他,可他的目光却一直回避着我,而我却又不停地追溯着他的表情。当他不经意转回头的一刹那,我清楚的看到了几颗泪珠,从他那大大的忧郁的眼睛里滚落出来,不禁让我为之震撼,这是我第一次,真切的看到了一个男人的眼泪,直到今天,我仍不知道他那天流泪的理由,但是,却是那样的让我感动。
经过一翻简单的嘱咐,他踏上了返程的客车,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那个包裹,里面是两本精装的书,一本是《罗兰散文》,还有一本精装的日记本,一只钢笔和一个竹子做的工艺小帆船,上面写着“一帆风顺”。
我开始与书为伴,度过我刚与他分别的那难熬的几天。
虽然我每天都盼着他的消息,但我也清楚的知道,消息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我拼命地学习,用知识来充实我的时间。
晚上妈妈总是找时间和我谈谈,我很明白地告诉她,我不抱任何的希望,事实也是这样,我知道自己缺少的是什么,所以我像饥渴的孩子见到山泉一样,吮吸着知识的乳汁。
只要父母一走,我就把自己丢进书里,只有在书里,我才能找到无与伦比的喜悦,也只有在书里,我才能彻底的忘记自己的疾病,虽然我还不知道,知识将赋予我什么样的使命,但我知道它能给我无穷的力量。
为了更好的复习所学过的课程,我就给自己留作业,自己做考试卷子,当然是要做那些自己认为最难的题,我几乎除了睡觉吃饭,没有了业余的时间,妈妈看我太累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不能自己坐起来了,我要躺着看书和写字,由于腿长时间蜷曲着,已经不能伸直,脚长时间立在炕上,脚跟已经压出了一个红红的茧子。
妈妈劝我歇一会儿吧,可是我不愿意,只要一放下书本,我的心就会变得空空的,我害怕这种空虚,所以我让自己的大脑不断地运转。
为了能更好的记住英语单词,我就把每个词的词组译成中文,然后再照着中文的意思译成英文,反复地练习,如果错了,就体罚自己,由于每天都这样复习,我学习的进展很快,单词也记得很深刻。
学地理的时候,我的心随着书上的地名、特点、特产、风俗,周游了全世界,那些名胜古迹,那些名山大川,无不让我心驰神往,我幻想着有一天,我也能游遍祖国的每个角落,留下我自己的足迹,和我艰难而执着的身影。
在知识的领域里,我找到了真正的快乐,同时,它让我有了更高的梦想,尽管我还没有准确的找到梦的方向,但为了这个方向,我却不敢让自己前进的方舟有片刻的停留。
除了学习课本外,我开始大量的翻阅我所能接触到的一切书籍,我想,自己的身体已经残缺了,不能让自己的大脑也空洞,所以我要为自己储备知识,尽管死神可能随时光顾我,但我绝不后悔,毕竟我真实的活过。
刚过完元旦,又一个朋友来看我,他的到来在我预料之中,又在我预料之外,几乎是从天而降,事先没有给我任何信息。
一米八零的个子,一身牛仔服,一副近视镜。他是祥子,站在我面前的他,和书信里的他完全不同。书信里的他诗情画意,能言善辩,而现实中的他,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我们相互打过招呼后,就一直相对能有半个小时,他只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微笑。可能都觉得有些沉闷,他便从他那个大背包里拿出了很多书,几乎都是小小说、散文、诗歌之类的,我随意地翻着,他则拿着笔和纸写着什么,一会儿,他递给我看,都是他自创的诗歌,让我很是羡慕,几乎是提笔成行。
原来他是个手巧嘴拙的人,很有意思。我们呆了两天,他写了几十首小诗,却没有说几句话,他想说的都要用他的诗歌表达出来。
临别时,他把背包里的书都留给了我,然后,说了一句经典的话:“读书吧,我支持你。”
春节来了,这是我们搬家后的第一个春节,而这个春节我们过的并不开心,但却终生难忘。
搬家之后,爸爸的工作还一直在镇卫生院,离县城二十华里,农村的房子卖了几千元钱,填补了县城妈妈单位的家属楼,其余部分的都是借的,父母负债累累,还要供妹妹上学,家里的日子可想而知。
春节是团圆的日子,爸爸为了那二十元钱的加班费,而从除夕一直到初二都没有在家过,妈妈为了省一个屋子的炉火也搬到了我和妹妹的房间。
除夕之夜,窗外鞭炮齐鸣,我们家没有置办任何年货,妈妈随便的做点吃的,然后,就带着我和妹妹躺在被窝里,看那台多年陪伴我们的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如果没有春节晚会,没有阵阵的鞭炮声,我们都不知道今天是除夕之夜。
九三年的春节,我们就是这样度过的。
过了春节,很快就迎来了春暖花开。春天总是能给人带来很多遐想和希望,就在那个春天,我认识了一个特殊的朋友—松岩.她在来信中说,她和我一样,从小受着病魔的摧残,与我生活在同一个县城里,不同的是她住在郊区。
在我身边竟有同命相连的朋友,让我多了几分亲切感,为了让我们的通信不被别人看懂,我们约好用拼音代替文字,这是一种新鲜的尝试,我们用这种方式可以毫不掩饰地倾诉心事。不久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我答应她,找机会我会去看她。虽然相距不远,但对我们两个病姐妹来说,相见一面是何等的艰难,真可谓是咫尺天涯。
几乎快要被我遗忘的消息传来了,就在那个春天,邵明来信了,厚厚的信封摆在我面前,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力量去开启它。最终我还是展阅了那熟悉的笔迹,太多的解释我没有记住,但结果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信中的一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我:“我的父母以死相胁,他们说我的选择让他们无颜面世,……”
最后的四个字,像万根钢针一样穿透了我,让我的心千疮百孔,这样的结局并不让我伤心,这样的理由我也能够理解,然而,这血淋淋的四个字却让我无力承受,疾病不是我的错,何以让他们老人家没有脸面面对世人呢?
我在极度的伤心与痛苦中挣扎着,拼搏着,难道残疾人与健康人就永远不能平等吗?
说到健康,我在问自己,什么叫健康?难道只有四肢健全,能跑能跳就是健康吗?那么我们这些四肢无力,行动靠辅助品的人就没有了说健康的资格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是健康重要还是价值重要?
是的,还有一个“价值”,我失去了健康,但我不能再失去价值,我怎样才能活得有价值呢?我的心在颤抖。
我不断地问自己。
我必须让自己的生命比别人更有价值,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我应得的尊重与尊严。
我想起了小的时候,大人们经常开玩笑的对我说,让我替好人死了。那时侯,我只知道这不是一句好话,但并不能领会其中的意思。而今我明白了,原来我的生命一直是别人眼中的负担,我的存在,是这世上的多余。为此,我伤心不已,泪流满面,而这并不是因为我短暂初恋的结束。

流过泪后,我开始给自己打气,我想起了那年在我想告别这个世界时,妈妈把我从昏迷中唤醒的情景,想起了哪位名人说过的一句话:“人要学会在逆境中生存”,想起了妈妈那句肺腑之言:“对于母亲来说,孩子存在就是幸福”。
是的,我不能被打倒,更何况是两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就当那是他们善良的愚钝吧!
但我不能让自己愚钝,我要重新调整自己,我要让所有认识我的人因我骄傲,我要活出生命的质量。不管我的生命长短,都要让它发出光芒,即使是流星,也要把光留下,即使陨落,也要滑出自己生命的轨迹。
我就是那颗流星,在那一瞬间也会圆一份梦想,我仿佛看到了那么多人,在虔诚地向我祷告着,在我陨落的瞬间,依旧对我抱着圆梦的希望,我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它实现,并把这份能量给更多的人。
我想到了松岩,她和我一样,也许她也在如我一样的挣扎,我不能让她的痛苦再持续下去,我要给她力量,我相信我们两个人一定可以做到,我决定尽快的去看她。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阳光特别充足,妈妈和妹妹都放假在家,由于我心情迫切,又遇到这么好的天气,妈妈和妹妹也就答应推着我去了。
还是那个木制的手推车。在路上,我们选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西瓜,朝着松岩信中写的方向走去。一想起这件事,我还觉得很难为我那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妹妹,她一直在烈日下无怨无悔地推着我,正值六月的骄阳,不活动的人都会出一身汗,更何况推着我步行将近十五里的路!
穿过一个火车道,我们走进的郊区,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找到了松岩的家。她的父母迎了出来,热情的将我们请向屋内,直到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仍旧揣摩着松岩的样子,当我的小车推进屋内时,竟然没有看到松岩,
“你来了。”
就在疑惑的瞬间,我听到她的声音,当我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投去时,我的心不禁为之一振,她就在我的眼前,可她的身体坐在炕上,身下还坐着一个棉垫的情况下,高度还不够两尺,我不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身材,最显眼的就是那个脑袋,除了脑袋是个正常人以外,再也没有健康可寻。
她几乎在用腰坐着,而臀部和腿都歪向了一侧,所以她坐在那里的高度很低,我进门时才没有看见她。
她的四肢肌肉都萎缩成了皮包骨头,和竹筒一样的粗细,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和我一样的病人。
应该说当时给我的震撼是非常大的,我一直觉得自己的不幸是那样的沉重。从来没想到还有比我更艰难的人。
我禁不住用心去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她梳着一个不算太长的马尾辫,她说她喜欢长发。是啊,如果她没有疾病的困扰,如今也是如花般亭亭玉立,她大大的眼睛里,缺少着些许的光芒,尤其是在那个厚厚的镜片后面更显忧郁。
在我们交谈正起劲的时候,我感觉到松岩的表情有些疲惫,她的妈妈试探着问她:“要不要躺一会儿?”
松岩看看我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她的母亲把她扶躺下,我看到她的腰系着一个宽宽的腰带,看起来很厚,她母亲告诉我们那个腰带是为她特制的,为了她在坐着的时候能支撑一下腰,她最多只能坐半个小时,躺半个小时再坐起来,那种艰难与痛苦,我从她的眼神中深切地领会到了。
和我一样,让我们感到无限幸福的除了有双亲的疼爱外,还有就是有个天下最好的妹妹,当时她的妹妹和我差不多大,姐妹俩长得很像,但妹妹却与姐姐相反,身体健康而健壮,抱起姐姐就像抱一只小猫,而我却不然,坐在手推车里,即使什么都不能动,也会让人误解我身体正常。
在松岩家呆了一天,她妈妈是个教师,有着教育界人特有的一种严肃,也许是因为我没有老师,所以对老师就有着特别的尊重。
她的妈妈很自豪地拿出松岩小的时候画的画给我们看,那脸上,荡漾的是母亲才会有的一种欣慰,在大人们忙着做饭聊天的时候,我和松岩才终于有机会说说悄悄话。
她说她真的很高兴我能来看她,我说我也是,原本带来的力量不知道该怎么样给她,因为我知道我们不需要口号,更重要的是心灵的感受,面对她,即使她一言不发,也已经将无穷的力量传递给了我,我还能说什么呢?
提到未来,我们都很茫然,尽管性格里都怀才不遇,但面对现实又不敢轻易说出口,我理解,所以,我没有更多地谈这个话题,便把话题转向了我们共同喜欢的广播。直到饭后,日落西山,也意尤未尽。妈妈催了我们几次,我们还是不愿说再见,大人看到我们两个相见一次的艰难,也就随了我们。
六月的天气,真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了,看到变天,我们才不得已地握别。她的父母热情的送我们出来,并一遍遍地叮嘱我方便的时候常过来,还说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要相互照顾。
面对他们一家的热情,我们非常的感动,出门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而我们走到半路时已经是大雨滂沱了,那个地点地势很洼,所以雨水很快就将手推车的小轮淹没了,无奈,我们截了一辆摩托三轮车,把我们拉到家,我们三个都已浇成了透心凉,还好,到家时爸爸还没回来,不然看到我们这三个狼狈相,还不一定说些什么呢!
自打从松岩那里回来,我学习的劲头更足了,恨不得把时间争分夺秒地抢回来,因为我看到了这世间如我一样而比我更艰难的人,我没有理由再悲观下去,人的一生不过如此,向上也是一生,虚度也是一生,何不选择光明,至少能在人生的旅途上留下自己的影子。
祥子又给我寄来了一些书,多半是一些高中的课本,我在为自己打基础。
这一天下午,我和往常一样听着广播看着书,广播里面正在介绍一个自学成材的残疾中医,说到他治好的病例时,其中一例的病就是我患的这种“进行性肌无力”,我不禁为之一振,怎么可能呢?我这种病在国际上都没有办法,怎么可能有人治好呢?可是电台不会骗人的啊。
我立即拿起笔来,想都没想的给电台写了封咨询信,我想认识这个医生,问一问我的病还有希望吗?如果有,我将不惜一切代价,找回健康,而且还有松岩,她也是这样的病,如果能治,那将给多少人带来福音啊!
我想象着,我的脑海中开始浮现我和松岩手挽手漫步着,我和妹妹在海边相互追逐着,那情景是那样的让我陶醉,我留恋于这幻影中。
当现实把我拉回来时,我的笔尖已晾干了,我快速地在纸上划着,然后接着写那封信。
也许是因为我内容的情真意切,也许是电台的责任感,一周后,我收到了电台的反馈,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加上医生的地址。是爸爸带回来的,当他知道我是为了治病而咨询时,他的眉头一直紧皱着,我知道那是因为家里的困境,然而,我还是十分的倔强,坚持着自己的主意,爸爸问我治疗费用怎么办?我想都没想地说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和父亲的关系虽然强了许多,但在他面前,我一直没有把自己和他拉得很近,似乎我在他的面前更像一个外人,所以,我不想依靠他,尽管我一直都在依靠他。
吃晚饭的时候,爸爸一直在有意无意间提到这件事,他说:“你不要听风就是雨,那是不可能的,国际上都治不好的病,他一个自学的医生就能治吗?如果他能治,早就被北京请去了。”
我不服气地说:“人家已经治好了一例了,这是电台播的,电台不可能骗人的,再者,我也没想完全的治好,只要能比现在强,让我自己能自理就行了。”
听了我的话,爸爸似乎有了一丝失望,他又换了一种让人很难接受的冷冷的语气说:“那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至少没人知道,如果治的不好不坏,你爬到大街上,别人一说是我的孩子,我多没面子。”
听了这话,不禁让我气愤又伤心,脱口而出:“你为了自己的面子就可以让我躺在床上,你也太自私了。”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与父亲相顶,他先是一愣,然后火冒三丈,差一点把筷子都摔了:“你说谁自私,你是不是读了一点书就忘记了自己是谁,我把你的书全烧了,从今以后,让你过封闭的日子。”
我没敢再和他顶撞,因为我想保护我身边的那些唯一属于我的财富,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的书。
在厨房做饭的妈妈听到了吵声,急忙走了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都没说,委屈地哭了。
当母亲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也十分的生气。但也无奈,为了此事,父母也吵了一架。
第二天早上,父母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的抽泣声。我怎么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有这样的思想,越是这样,我求医的决心越强烈。可是,高额的医疗费也确实让我不知所措。尽管在父亲面前我的口气是那样的自信,而我内心却充满着迷惘。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我听到了开门声,父母一起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人,进屋的时候,让我欣喜不已的是二舅来了。
他显然已经知道了我们昨晚发生的争吵,没有过多的问我,而对我红红的眼睛,二舅只是用他那独特的眼神,心疼而慈爱的看了看我,那种眼神也只有我能领会。
吃饭的时候,妈妈又提起了昨晚的事,但是,她没有说原因,只说爸爸做的不对,故意的气她。我似乎感觉到,爸爸没有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我内心的委屈再次膨胀了,便脱口而出:“都是因为我。”
二舅和他带来的两个朋友都十分疑惑的看着我。
我一边哭着一点将昨晚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我得到了所有人的理解和同情。二舅一再地支持我:争取机会,如果真有这样的神医,不惜一切代价,也会给我治病。当然,一定要看准,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我感激地点着头。
当天下午,二舅他们就走了。我们家也恢复了平静,只有我的内心依旧澎湃着。我先给那位医生写了封信,详细的介绍了一下我的病情及发展的过程。
其实,我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说不清当时是怎样的心情,盼着回音,也害怕回音。
过了大约十天左右,我接到了那位医生的回信,信是由他母亲代写的,非常的热情洋溢。在信中,他建议我去他那里,让他亲自诊断一下,如果没有太大问题,他相信是可以把我治好的。
这样的结果既让我兴奋也让我为难,怎么样去呢?
就在这个时候,沈阳的涛哥来信说,他有个开车的朋友。如果需要的话,他们开车来接我。但是,需要带个人陪同我。
我又想到了娜姐,总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想到她。因为她是那么善良。善良的人总是会被人最需要的时候想起。
我又写信给娜姐,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并向她求助。在我意料之中的是,娜姐爽快地答应了。她说,会尽快请假过来,毕竟已经工作了。
我感动不已,她们虽都与我素昧平生,却都如我的亲人。有了他们,我真是幸福,幸运。
我们约好时间,娜姐先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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