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八月听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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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铺青砖,青砖上面尽是日积月累被人脚踏出来的坑坑凹凹。两边的兵器架上插着刀枪戟矛等一十八般兵器,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大堂的正中立着一个人。
这人摘下头盔,轻轻地将之搁在桌上。
桌上则有一盏油灯,灯火无风自动,从而将他身着吞兽面猊铠的背影,在那班驳的墙上勾画得很是狰狞。
他笑了笑,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此刻独自笑来,竟有些面容僵硬,只觉得傻傻呆呆的,就像他曾经在铜镜中看到的那个不会欢笑的面孔。
他一正色,笔直地坐了下来,忍不住又在书桌上拾起一册书。书的封皮为很普通的蓝色缎面,上书有“武经十世”这四个大字。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翻开其中一页。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就已经是七月末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即便他就是那个被人间尊为“十杀天”的一代强人罗洗,也不禁在这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夜,内心中生出一丝焦虑不安。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隐隐地,他竟有种对未来的期待,宝剑锋自磨砺出,挑战对于他这样的武者来说,岂不是一件好事?
灯火一暗,屋外松涛如海,八月的潮声,已从极远的地方传入他的耳中。他一起身,重新将头盔系好,然后拎起大槊,大踏步地朝着迷雾一般的夜色深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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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秀才越奔越快,几成一道虚影。只可惜,假如他没有拎着少年雷震,他当能将关丘远远甩下。
风在耳边呼啸,将少年的头发吹得犹如一蓬乱草,少年只得嚷道:“你还是赶紧将我放下吧!我看这大路没遮没挡的,你就很难将关丘甩下的。”
秀才也不答话,只在空中一个转折,脚尖一经触地,便借力斜着往另一条杂木丛生的小路奔去。
少年笑道:“你还真听我的话,不过,你不要怪我不提醒你,关丘这小子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的,你虽暂时将他落下,但不代表你能让他放弃追你。”
“住口!”那秀才终于忍不住怒喝,随着这一声怒喝的字音吐出,他一个飞纵,跃到林梢,而后在树林间作鹘突跃走。
少年终于暂时看不见关丘的身影,正当他准备张嘴说话,那秀才却说道:“你说他是十头牛也拉不回,那么我起码就是二十头,不对,是一百头牛也拽不回,跟我斗狠,他还早着呢!”说话间,他足尖一点树干,其身带着关丘立即弹到空中,随后一个俯冲,犹如一只翱翔的大鸟,直向一座深谷“飞”去。
这一回,少年终究有些吃惊。此处明显有个断坡,大约二十来丈深,其下则是茂密的丛林,绵绵密密一直绵延到蔚蓝色的大海边。更令少年感到不适的是,此丛林中湿气蒸腾,各种腐烂的气息扑鼻而来。
少年说道:“我一向不喜欢丛林的,你快放我下来。”说时,少年开始挣扎。
秀才岂会理他?只将手中的白玉碧水刀横切竖斩,接连五刀,那原本如蜘蛛网一般的密林立即破开个缺口,他带着少年直如泥牛入海,没入其中。
光线骤暗,即便那秀才借着树枝的弹力,身躯一荡,缓冲了下坠之力,但终究是从几十丈的高空直坠下来,就听“咯喇”一声脆响,所踩到的枝条折断,其下一片污泥烂土,少年一只脚陷入其中,立即如入流沙,吸着他的身体急剧下坠。
见状,秀才迅疾一刀没入一株大树的树身,随后,就听他低喝了一声“起”,那少年已没至膝盖的双腿,顿时从淤泥中拔出,恶臭四溢,蚊虫乱飞。
刚在一块树根上落定,少年就怒道:“我都说过我很不喜欢丛林的,你怎么不听我说?你快放下我。”说时,少年就甩手挣扎,没想到那秀才却应声松手,少年一个晃荡,险些又落到淤泥之中。
秀才冷语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先前是如何看清楚我行刀轨迹的?”
闻言,少年神情很不耐地答道:“谁有空看你使刀的?我只关心被你剖开的西瓜瓤红与不红。我这样回答,你满意了吗?对了,是你带我到这个鬼地方来的,我看你还得把我带回去。”
秀才在原地愣了半晌,随后喃喃一语,秀才自问道:“莫非我修刀三十年,仍旧陷于逐本求末的困局中,只是我自家不觉得。”自问一语后,那秀才摇了摇头,想要将脑海中闪出的一丝杂念抛空。
少年觉得不耐烦,嚷道:“你别在这里发愣,快点带我离开这里呀!”
见少年催促得紧,秀才心中则愈发烦燥,只怒道:“我偏不带你走,你又能拿我怎样?”说时,秀才拎住少年的衣服领子,扯着他就往丛林深处窜去。
一路上,秀才手中的白玉碧水刀横劈竖斩,原本密密麻麻的树林,被刀劈得如能自动分开。他二人也就这般在树木枝杈间行了大约一柱香的工夫,那些树木逐渐稀疏,最后就直接生长在水中。
只是,依然望不到丛林的边际,不过,潮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却一重接一重,回荡在耳边。少年与秀才都是心中一静,立在树杈,静静聆听。
忽然,树林中传来一段笛声,笛音短促,旋律简单,又似是以芦苇叶子含在唇间吹出。少年轻声问道:“这是谁在这里吹笛子啊?可是,吹得不怎么好听。”
秀才笑道:“他哪里是吹给你听的。”
少年顿时疑惑道:“那么,他不吹给我们听吗?难道这里还有其它什么人不成。”
秀才懒得理会少年满嘴乱扯,只拎着少年的衣服领子,贴树下到半途,转而一纵,就落在水中央一块棋盘状的岩石上。
那怪异的笛声,越来越短促,其声已是尖细刺耳。少年赶紧捂住耳朵,可就在这时,只见有七八条水线从这树林的四面八方向中汇聚。
少年的眼珠子瞪得老大,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些“水线”慢慢迫近,以他的目力,那些水线中最短的也有三丈多长。“它们究竟是什么?”少年喃喃自问一语。
秀才也不理他,只撇嘴笑了一下,他将手中的那柄短刀凌空竖斩一记,顿时将他面前的水波切开。就听一声嘶吼,只见一头浑身铁甲的巨鳄窜起,张开它布满獠牙的大嘴,朝秀才咬来。
秀才的短刀隔空一划,水波聚合,冲出一道水柱,立即将那重达千斤的大鳄冲得飞起,再重重地砸在水中。
可是,此犹如点燃了火药的引子,转瞬之间,这方圆一亩的丛林,如炸开了油锅一般,嘶吼咆哮声不绝于耳。
只见在那东、西两个方向,同时有两条巨鳄自水中窜出,俱露出凶残之像,张开大嘴就扑了上来。
以秀才浸淫刀道,面对此等险恶凶残之境,他非但不惊,反而满心欢喜,就见他手中短刀隔空劈出一道巨浪,先将从东面水中窜起的那头巨鳄撞翻。而后一个后退,其手中短刀自侧下方反向撩起,也就在另一头巨鳄将要窜上棋盘石之际,短刀的刀背正重重地敲在那巨鳄的下颌之上。
饶是那巨鳄重达千斤,也立即被震得倒飞了出去,其坚如金石的身躯撞在一株一人合抱的树干之上,发出巨响。
笛声忽然一变,其声婉转,大改先前短促之音。原本乱成一锅的水面也随着笛声一下子静了下来,那七八条巨鳄仿佛受笛声感召,无不潜入水中,只留下一个个斗大的旋涡,散在棋盘石的四周,如暗流汹涌。
少年终究是忍不住插话道:“我们为何要呆在这水中央?这不是自找麻烦,那些鳄鱼可不会爬树的?”
“废话!”秀才怒喝一声,随即出手。只是这回,其无往不利的一刀却如泥牛入海,那暗潮汹涌的水面只荡起了个水花,就平静无波。
“咦?”少年也一眼看出了古怪,问道:“刚才那些大家伙都跑到哪里去了?”
秀才冷哼了一声,并未答话,只是这回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冷意,只见他双手持刀,刀斜下指,一时间,这方圆周遭如冰冻霜结。少年哪里知道秀才此时的刀境,只蹲下身来,往水中去仔细打量。谁知他这一看不要紧,只见水底犹如嵌着一块巨大的水晶,水色碧汪汪的,却若有其质在其中。
原本婉转轻柔渐息的笛声,再度传来,这是这番先是拔出一个高音,随后就是一连串急促的短音。
“豁”地一声,围绕在这棋盘石的四周,忽然如冰裂雪碎,集结的水花如龙卷风一般,卷出一道环状水幕,而水幕之中,共计有七只铁甲巨鳄一并朝棋盘石扑来。
“来得好!”秀才高喝一声,他双手持刀,由下至上,在他身前划出一道半圆。此刀一出如冰冻霜结,周遭白茫茫的一片,三只张牙舞爪的巨鳄立即被定在半空。然而,仅此一瞬,另一面又有两只巨鳄扑至,眼看就要扑到棋盘石之上。那秀才一个侧身,斜跨一步,只见他刀随身走,仅以刀背便接连将那两只张开大口来咬的巨鳄悉数震开。
少年惊道:“你背后还有一只,它已经扑上来了。”
秀才充耳不闻,翻身一刀,即将从他身后袭来的一只巨鳄劈翻。秀才连行三刀,一气呵成,几毫无阻碍,即便是那少年也忍不住为之大声喝彩。
然而,就听“轰”地一声,棋盘石自下而上一并碎裂,只见一条长达七丈的洪荒巨鳄,自水中穿出,浑身疙疙瘩瘩,如垒铁块。
即便脚下实地不存,加之那巨鳄来得着实凶猛与突然,秀才仍旧处乱不惊。只见他单手拎着少年的衣领,然后再以刀背拍在那巨鳄的大嘴之上,借力腾身一跃,反而落到了巨鳄的背上。

想这一条巨鳄本为洪荒异种,最是桀骜难驯,岂容有人站在它的背上,于是一个沉身,就准备往水下潜去。
秀才冷笑一声,将他手中短刀迎水一劈,水面立即一片碧绿,转瞬直如水晶一般光照透明。即便那巨鳄力大,也立即绞扭了两三下,也即动弹不得。
少年惊喜道:“你……你这是什么刀法?很神奇呀!我先前怎么没看出来?”
秀才冷哼一声,也不答话,只划水一刀,顿时现出一线水路,那巨鳄忽见活水,便拼命朝之游去。
少年虽讨个没趣,但此刻骑在一条凶猛的鳄鱼背上,倒也是他平生第一遭,于是,少年心情大畅,只向四周望去。
除了那条巨鳄游在一条仅供它容身的狭窄水道里有活水外,两面犹如被隔在一个全然透明的冰罩里,因而,如同一下子就分隔成两个世界。只见两边碧绿色的水中,水草飘荡,各种鱼虾蟹蚌无不清晰可辨,那些生长在水中的树之巨大根茎,更是将这浅水的区域,纵横交错成一座迷宫。
那条巨鳄爬得极快,令少年尤感兴奋的是,后路如水覆合,前路却随着那秀才持刀划水,越行越深。渐渐地,天顶复合,犹如行到一座以水砌造的甬道之中,两面宛若被玉隔冰封的那些树根也渐渐不见,反而来往穿梭的鱼群渐多,各种奇怪的藻类也大把大把地随水流来回飘摇。
这时,笛声又现,其调也转而忧伤自怜,一点清冷,也不知怎么就无声地透过水流渗进“甬道”。那秀才听了眉头一皱,朝着天顶持刀一划,随即拎着少年的衣领,一个纵身,朝上跃去。
“豁”地,如鱼跃水面,当少年随着秀才破水而出,只朝四面望了一眼,就立即吃了一惊。只见茫茫一片大海,除了身后的海岸线仍旧可辨认清楚外,余处则望不到边际,海涛滚滚,一轮明月正挂在海天之上。
“句游,你的覆水刀法精进了许多。”一人清幽幽地说了一句。
听及此言,少年顿时寻声望去,只见在离他们所处位置大约有五丈的距离,雾蒙蒙之中,有一女子人正端坐在一片方圆近丈的龟甲之上。少年赶紧揉了揉眼睛细看,只见那女子明眸樱唇,容貌甚是娟秀。她身着一件黄衫,赤着双足,以金环束发,一根粲白的骨笛则握在手中。
秀才也不答话,先是将手中短刀朝下一划,水面立即结成一片晶莹碧绿,而后,他与少年安然落于其上,如踩实地。秀才持刀道:“无商姑娘,听潮之日将近,我怎敢懈怠?只是你先前召巨鳄来与我戏斗,非要迫我心中疑惑,赶来此处见你,又是何理?”说到这里,秀才面现怒色。
那女子叹道:“我只想知道如今你的覆水刀到底进境如何?可惜,依我之见,如今,你虽通晓了刀法收放之理,却终究沦入舍本求末的困局中,否则,即便你不杀一鳄,又何来立足之地不保?我看你依然为刀所缚也!”
秀才直听得眉头皱了又皱,少年更是心中纳闷,暗暗以他所见的秀才在棋盘石上的出刀情形,与那女子所言一一对照,隐有所悟。
秀才在沉思过后,终于笑道:“无商姑娘,好高明的眼力,看来云梦土大衍泽一脉推算事理之能,果然不俗。不过,我眼下很想问的是,既然你我并为三山五域的传人,今日也俱为了结前人所种下的因果而来,无商姑娘可否先帮我个人情,替我推算一下,以我目下在覆水刀上的成就,若斗之朱旺的燃木刀法,可斗至几个回合?”
那被称为“无商”的黄衫女子闻言叹道:“此时非彼时,即便你如今的成就已胜过昔日‘覆水难收’的明除篥一筹,但若要与朱旺相比,仍是一个回合都不能够!”
闻言,秀才终究是一怔,少年也惊奇道:“这位姐姐,刚才你说的这位秀才哥哥,若依我看,他的刀法很好,怎么会连一个回合都斗不了?”
闻言,那黄衫女子微微一笑,道:“停川一脉的覆水与朱旺所传的燃木并称为留存世间的两大刀道神技。昔日,吴、楚、晋三国顶尖高手在镜池城外与赭目大圣朱旺的稻田一战,史册上虽不见半语记载,但在与会的高手们各自所隶属门派秘典中却悄然流传了下来。我们三山五域若追祖寻源,恐怕一大半都世出昔日楚国的三十三重天阁,只在楚国被晋灭后,方才散落四方。”
听到此处,秀才神情萧索地道了声“是”,那黄衫女子也不禁面现黯然,故国丧土之痛,人如沦落为孤魂野鬼,又有谁能真正将心中的失落泯灭掉呢?
黄衫女子接着说道:“在当初围攻朱旺的三位楚国高手中,明除篥修得正是覆水刀一脉,若按楚之三十三重天阁藏的秘典《辄言》中载,当时,明除篥趁着朱旺身合自然的守势被楚国的另一位顶尖高手屈张以五行拳崩出一线空隙之际,其覆水刀出,他与朱旺二人以刀对刀,以水对火,在以稻花开出的一芥子空间里,共硬碰十合。最后,朱旺施以止水定大手印,印于明除篥额端,令明除篥形神皆灭。”
“啊?怎么是这样?”少年惊奇了一声,那黄衫女子也不介意,继续说道:“尽管昔日明除篥能与朱旺以刀对刀斗了十个回合,但《辄言》却对他评价不高,认为那其实是朱旺借以他的覆水刀来转嫁当时屈张的五行拳所带给他的压力而已。所以,当晋国方士戴术的醒世钟一经撞出,战局突变,朱旺迫不得已,立即采取速战速决之法,而当时明除篥的覆水刀只达能放不能收之境,故而,一但力量悬殊成为定局,明除篥也必然在一招之下,形神俱灭。”
少年又是一惊,禁不住向立在他身旁的秀才看了一记,那黄衫女子心思又是何等聪慧,岂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那黄衫女子笑道:“覆水刀法犹如泼出去的水,又怎么能收得?对于停川一脉,此乃他们修刀之死结。句游今天虽修到蓄意不杀之境,但于覆水刀法,终究为舍本求末之道,若以此对敌在六道轮回阵中结炼三世而来的朱旺,岂不更是有败无胜?所以,我会推算得出他连一个照面也对不了就败下阵来,不过,这是否意味着,若是反过来讲,句游可以完身而退呢?”
秀才怒道:“废话,既结因果,我岂能抽身事退,做那缩头畏尾之事?况且,我修刀三十年不正只待此听潮之日的到来,此天赋良机,我岂能不试过?纵形神俱灭,也无心憾。”
黄衫女子笑了笑,也不多辩,少年却越听越疑惑,问道:“姐姐啊!这些天我总是听人在说八月听潮这件事,刚才也听你提了这个事,另外你说的六道轮回阵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难道姐姐也是当年围攻朱旺的那些高手的后人吗?”
秀才冷言道:“无商姑娘她这一脉与朱旺没有因果牵连。”
“谁说我们大衍泽这一脉不牵涉其中,我看句游你修刀入迷,连这八月听潮所结的因果也搞之不清了。”那女子笑着反驳一语后,随即一正色,道:“昔日为了对付即将入圣的朱旺,楚、晋、吴三国同谋,最后一致同意采取吴国大夫古奂所献的计策,即:集以当时楚、晋、吴三个国家的顶尖高手,合力行刺朱旺。可是,就算大家目标一致,但在当时三国鼎立的格局之下,岂也不是有人在暗藏鬼胎。因此,此战因果若要细推,着实牵涉广幅,非是朱旺一人身受也!”
秀才笑道:“无商姑娘,你乃当时楚国上卿李植孙的后人,我当然知道与你们这一脉结怨的其实是越人古奂,不过,我们三山五域对这等越人行贩的奸商都无好感,先前在镜池城我已替你小为惩处,也算先出了一口恶气。”
闻言,那名为李无商的黄衫女子则摇了摇头,道:“固然你说的没错,我们大衍泽一脉对古奂这一路越人的怨恨实深过朱旺许多,但其实自晋国方士戴术结以六道轮回阵来困朱旺的那一刻起,与会诸家已无一人能躲过此劫,此因果化一化二化三乃至无穷,到了如今,朱旺也已渡到了他的第三世,以我推算,这其中衍生出来变化恐怕早已跳出当初《辄言》中载的‘八月听潮、三山五域、齐结镜池’的预言呢!”说到此处,李无商的眉宇间现出忧虑。
秀才句游笑道:“还能怎样,大不了历史再回到六百年前,将那一场滔天火海的杀伐再度重演一回,而在此杀局演练之中,我等无论是生是死,也大不了再为下一个三百年再种因果而已。”
“你错了。”李无商一挑秀眉,随后冷声道:“三百年前,晋国方士戴术的一个后人晚年思静参莫,他曾在裴朝大儒秦山手著《功过格》的最后一页跋道:前人种因果,如大衍求一。当集吾毕生所学,令八月镜池之局,作一完结。”
句游惊道:“此人难道是戴望书?你又怎么知道此等隐秘?”
李无商叹道:“若抛开陈见,戴望书真乃人间奇男子也!另外,我再告诉你,秦山也非是与我们三山五域没有关联,他其实与秦叔敖一脉渊源极深。至于我如何知道这一隐秘?请恕我不便奉告。”说到此处,李无商忽然幽幽一叹,顺而抬头远望。
只见此时夜空一轮明月,照得海水寂静似无皱痕,然而,隐隐得闻涛声,恍惚中,就见那海天相接的一线,一浪叠着一浪,千万朵浪花,最后集成潮水滚滚。
一刹那,少年与句游都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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