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二泉映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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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听潮道上吹来,月光皎洁,红尘渐散,华美的步撵呈现在光影中,四周共浮有一十八座红云,随风变幻其形,时而妖娆,时而狰狞。
那女子就立在月光之中,月色如水银泄地,将她身着的一袭素衣照得晶莹闪烁,如结冰霜。
“你……你是……”少年忍不住上前一步,分布在那女子四周的一十八座红云,顿时挣出各自形状,云中又化出锤、杵、杖、斧、铃、鱼叉等法器,齐声高喝:“大胆!小西天冰火谷双身公主圣驾在此,岂容生人靠近,还不退下?”
其声俱尖利刺耳,旋起的寒光如冰锥利箭直指少年。
少年止步,鲍参门见势不妙,赶紧快步上前,身藏的知不足剑立即出鞘,划空隔影,遮住寒光。关丘也冷笑道:“旁门左道,也敢在此叫嚣。”说时,其踏步上前,手中的大无畏剑凌空一斩,光明乍现,就听一阵割金碎玉般的响声过后,原先密布于前路的冰锥利箭纷纷化为齑粉一堆。
见状,一十八座红云俱作怒状,“吽吽拍”的喝唱之音不绝于耳。首先,自西首的一座红云中探出巨手,瞬间捏成一印,化宝瓶气,横冲直撞。
“咣!”地一声,如撞洪钟大吕,火光迸出。饶是关丘勤修剑道,心志刚毅无匹,也在此般大力之下,身形连晃了三晃,方才立定。他握剑的虎口也被之震裂,鲜血长流。可即便遭遇如此强手,关丘又怎会退得?只见他不退反进,借着鲍参门以知不足剑所隔划出的一线空间,剑化光明,逆风逆火出剑。
“吽吽拍”的喝唱之音如散天响,位于北、东、南三首的红云中又分别探出巨手,分持金刚轮、弯刀,钺斧三样法器,朝着关丘手持的大无畏剑砸去。
一道剑之清鸣破空起,只见剑光缭绕,如江水滔滔,绵延不绝。此剑即出,余者皆如萤火对日辉。因此,无论是关丘,还是身藏在红云中的数位尊者都是面色一变,场中瞬间为之一静。
戴鼎朗声说道:“四位尊者,修得好霸道的拙火定!只可惜,重压之下,岂有完卵?”说话间,戴鼎一扬眉,又道:“此道名听潮,为武者朝宗望海,岂能不武。请恕我戴鼎妄自出手,以作公允。”戴鼎说罢,在场鸦雀无声。转眼,红云褪散,成一十八朵云雾盘旋于空中。
可是,月光如水结冰霜,转眼满地银白,那女子幽幽地说道:“世论武道听潮。昔日罗感血洗镜池,令赭目人十室九空,他何曾以不武论过?即便你戴鼎聚五域云色旗作杀伐牢笼阵,又何曾公平过?是非公平,只人心空谈罢了。”说话间,那女子纤手轻挥,原本浮在半空的十八朵红云薄雾俱化成缕缕冷风钻入步撵中,消失无痕。而后,那女子又叹息一声,其声伤戚戚,人若闻之,心中也不知怎地,就宛若凭添了一道悲凉。
戴鼎持剑道:“双身公主所言极是,以我戴鼎之德,在此听潮道上论公平,无疑于瞎子摸象,作一空想也。可是,既于听潮道上见不平,我戴鼎又岂能理会自家曾经的功过是非,只为尊武者道是也!”
听闻此言,鲍参门暗自点头,心道:“世间传言,听潮道为昔日罗感所设,被天下修武者所尊为圣地。今日看来,连戴鼎都尊此道,看来传言不虚,果然如此。”
也就在鲍参门点头称是之际,那被称之为双身公主的女子说道:“若无分别心,不平与公平又有何异?”她这番话说得低沉,其音飘渺迂回,步撵之中顿时和唱连连,红云再起,十八座法相分持锤、杵、杖、斧、铃、鱼叉等器,一道道冷风吹过,满月净光遍满虚空。
此像一出,戴鼎、关丘也不禁心生异境。也就在这时,双身公主的忽然转过身来,以半面朝向众人。只见她笑颜如花,端是一副天姿国色好容貌。只可惜另半面却为秀发遮住,看不见真容。

“原来你不是我的二姐。”少年终是忍不住高喝一声,其音道破,如雷贯耳,突如其来之下,在场即便是强如戴鼎也为之一震。然而,少年惊讶过后,他的目光中终究只剩下了一种悲伤。
少年忽然闭目说道:“你虽长得与我的二姐很像,但是……我却知道,你不是她。因为二姐她从不会用这般温柔的眼神来看我。虽然我曾经一直对二姐心存畏惧,但此时此刻,我真地很想念她。“说到动情处,一行热泪终究从禁闭的眼眶缝隙中溢了出来,少年低声喃喃地说到最后,早已语成哽咽。
双身公主依然半面笑颜如花,香唇轻吐,道:“你不识得我,我却认识你呢!“说时,双身公主轻移莲步,如水银泄地一般,转瞬就行到少年的近前,也就在少年闻言睁开双目之时,双身公主一正身,遮住半面的秀发扬起。当看清楚双身公主的真容,少年则又是一怔。
为秀发遮住的半张脸竟是皮肉不存,只余下森森白骨,眼作空洞,口只余牙,竟是一貌相狰狞的一骷髅也!
少年惊道:“你…你是那红蚂蚁山洞中的…”可语到中途,风起云涌,如时光倒弛飞快,少年的神思忽然又是一阵混乱,记忆仿如雾中观花,得其形状,却触摸不到真景。
双身公主则微微一笑,顺而将秀发再度垂下,遮住半张面容,剩下的则又是一副千娇百媚人间绝色。双身公主圈指结一雪莲,道:“我身修在冰火谷,观自在居处,无量无边,并炽燃起智慧火焰。火的大地,火的尸林,火的无量宫。又观冰火两重天,甘山苦雨,天鼓碎散,心神不灭,再成智慧火!”道罢,雪莲化火,作一红云散于虚空之中不见。
闻言,少年顿时神思恍惚,口中喃喃自语道:“甘山苦雨,天鼓碎散,心神不灭,再成智慧火!”吟念三遍,少年的眼中愈见迷惘,无意识之中,又问道:“如何成就智慧火?”
双身公主面带微笑,立在月光中,月色如水,映得她半张面容一片圣洁,双身公主结指念道:“风息归于身、归于心、归于真,若风不归身则不发暖气,不归心则不生大乐,不归真则不起无分别智,则不获大手印成就。”说话间,双身公主结出食指,即成一印。而印成则指尖又结出一朵萤火,当萤火生出,少年的思域中隐隐听到“噼叵”一声细响,那一朵微妙的萤火立即散到虚空,化成千万朵,在夜空中如浮星点点。目见此景,少年仰目呆望良久。此相正乃拙火五相中的萤火相是也。
“旁门左道,也敢惑我清流!”关丘冷笑一声,手中的大无畏剑高举过顶,迎前一步,其剑如刀,一刀劈下。
双身公主也不动怒,结一无名指,即成一印。印成则指尖又结出一束灯焰。灯焰直立,凝形若有实质,立即将关丘的大无畏剑托在虚空。
关丘面色一变,怒发飞扬,可是,即便剑势千万钧,又怎令那一束灯焰挫低半分?
那指尖隔空一点,即旋出一盏油灯,周遭一片空明,灯油将尽,其火焰却依旧燃得笔直,闪出微微光亮则罩出一方虚空,将关丘连人带剑封在其内。
见状,鲍参门顿时大骇,想关丘之能,他岂能不知,在他以为,以目下关丘所修的心正剑道之进境,怕是在渊七子中,也仅寥寥数人胜过他,而此刻关丘被封在灯焰所罩的虚空中,不知生死,岂不让他胆战心惊。
正在这时,就听远处有人喝道:“请公主手下留情!”说话间,则见一物抛在半空,众人一并抬头,只见夜空中一方玉印瞬间转出光华,其印四方,上刻就九叠篆文,字形弯弯曲曲刻有“玉封道果云游甘覆真君之印”十二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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