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持剑道偏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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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的雷鸣,让铿然落下的刀斧也为之一顿。
孩童猛然抬头,阳光刺目,原本遮天蔽日的密林顶端被破开一道缺口,刹那间,蓝天白日,万里无云。
一个声音自远方传来,其音平正,道:“时光匆匆过了一百三十年,远以为你们北黎一脉总该有些长进,岂料事到临头,仍旧脱不开以一个‘鬼’字行道!”说到这里,那人“哈哈”大笑,其声宏阔,如散天响。
脱籍无名鬼遭此巨音,原本浮在半空的身躯一震。他赶紧双手分持刀斧转上,横劈竖砍,令千万根树木升空,遮蔽住天日。可惜此木非彼木,只树死成泥灰烂土也!一近阳光照射,无不显出原形,簌簌落下。可即便如此,那脱籍无名鬼却不慌不乱,其独目暴睁,将手中细笔放大成椽,横着一捺,即将那些烂土臭泥悉数扫成一片乌黑浓墨,转眼之间,那光亮渐缩,黑暗重聚。
那声音又道:“昔日停川之上,万恶犹知其道孤绝,身作闭门思。今日小鬼入我清流,居然敢以浮沙造桥妄谈生死大道,岂非可笑?只一派胡言惑众耳!”说话间,日光绚烂,那缺口中顿时现出二宝,俱作笔筒形状,且一高一矮,虽为斑竹制,却雕琢古朴,又名刚柔钟是也!
这传自古时书法大家之刚柔钟,停在虚空,瞬间转出形神,其上墨迹黑亮,古色粲然。那些泥沙灰土,妄图鱼目混珠之墨色者,无不立即如烟消散无痕。当那刚柔相济,连脱籍无名鬼手中胎毛巨笔也几乎把握不定,欲脱手升空。
见状,脱籍无名鬼仍旧不慌不乱,其于脖颈上立即再生一手,手心作镜。镜分阴阳,左边是生,右面是死,朝空照耀,明灭之间,即幻出一笔,而此笔即生,另一支笔则立时脱出束缚,再度缩成一管细笔是也!
那声音终究赞了声“好”,随即拂尘轻挥,清风徐徐。脱籍无名鬼终究大骇,连忙将手中的刀、斧、笔、镜齐收,其身则化为一道青烟,散成游丝后,朝着密林深处隐去。
清风拂来,万像仿如冰雪消融,原先的密林竟似在一瞬间褪散,孩童此刻则身处光天化日之下,抬眼望,这一面的山崖上溪水如道白练,一丛丛的袖边花正点缀其中,愈发显得白的白,红的红,山青绿叶,自然之美景,尽入眼中。
凭空愣了许久,孩童方才记得回身查看,只见四面依旧是山花野草,一派春天的景象。然而,灯草又在何处?
只在远方,似未褪散消逝的,余下墨迹般的丛林黑影,孩童正想发力朝之狂奔去,这时就见一位道人自那山涧处行来,其面带微笑,手持一杆拂尘,不正是多宝道人纪在渊又是何人?

孩童尚未张口说出心中疑问,纪在渊却一挥拂尘,道:“徒儿莫再追了,师傅我这般凭空插手,已是大为不美。假如徒儿再遇险难,师傅再要强行护短,岂非与那小鬼行道一般,落入此等以力证道之下乘?”
纪在渊这般说话,孩童很是不解,刚要疑问,纪在渊又道:“北黎一脉虽行鬼道,此番却实为证道清流而来,此在百年前即成定数。师傅心中虽一直很想能不依此定数章法,不尊礼数约定,但此时此刻,终究还是不愿坏掉前人美事。既然师傅尚且做不到心任自然,徒儿何不帮师傅一个忙,师傅自有赏赐。“说话间,纪在渊微笑着手持拂尘朝地一刷,尘土不飞,其上赫然落有一高一矮两只竹制笔筒,正是那古传刚柔钟是也!
孩童却在原地不动,内心的疑问竟在一念之间,连转了三转,孩童终于开口说道:“可小树儿妹妹还在那个林子里面,怎么办?”说话间,孩童望向远方,目光中满是思念。
纪在渊竟是叹了一声,又道:“人妖殊途,徒儿又何必生出牵挂?况且你是做不到的。”
闻言,孩童低头思了又思,终究同样为之一叹,道:“我是做不到小树儿妹妹每时每刻只想着一个人的。可是,我也有牵挂她的呀?”说到这里,孩童转而心绪激动,又道:“小树儿妹妹若是不在,我一个人在这里,就会感到很孤独,我很害怕孤独,别人总是笑话我,我和他们处不来的。”
纪在渊点了点头,竟也在沉思片刻后,方才说道:“既然你是如此害怕孤独,那么你就追追看吧!其实,师傅并不看好你这躺用心去追的结果,而且师傅还是忍不住要说‘人妖殊途’这四个字,徒儿,你赶紧去吧!再晚了也许就真地追不上了。”
孩童愣了一愣,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内心中竟空荡荡地,然而转瞬之间,他就想起了曾与灯草相处的那一点一滴的快乐时光,孩童顿时撒腿朝着那片即将消散的密林奔去。
看着孩童奔向远方,纪在渊摇了摇头,随即眼光一瞥,禁不住又笑了。纪在渊自语道:“我自名多宝,没想到我所认定的宝贝,竟是这般难入别人的眼哩!”说话间,他将拂尘朝地一刷,那世所珍重的刚柔钟顿时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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