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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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人一语破空的神通,蛤蟆即知此人来历不小。只见此人身着八卦紫授仙衣,足登云履,手持一柄拂尘,颌下三缕长髯,满面红光,一派仙风道骨,正是清流三道中的多宝道人纪在渊。
方渚笑道:“想我方渚再度入世,岂能祭以无名之辈,你来得可谓正是时候!”说话间,方渚一抖白袍,飘然上前,顶上一颗斗大的宝珠现出,绽放七色光华,化作利箭,直向多宝道人纪在渊射去。
在旁的蛤蟆立即心中惊喝:“老怪说动手就动手,果然狂妄如昔!”
纪在渊则微微一笑,手中拂尘挥起,如山林清风徐徐,松涛阵阵,吹得七色光华退散,纪在渊立即抛出一宝。此宝如若项圈,上坠有铜铃六枚,悬到半空,圈作放大,通体金光耀目,而那六枚铜铃俱作碎响,听者入迷。
方渚岂会着迷目绚,只冷笑一声,扣指弹出一粒定海珠,附咒其上,转若流星火球,正撞在那项圈之上,宝光四射,余音扩散数里。
见六耳束地圈被定海珠撞碎,波及四方,纪在渊也不动怒,其手中拂尘荡起,清风徐徐,凝出一伞。其伞壮大后,升至半空,张开大有一亩方圆,将被宝光震得几成瓦砾的一整个石涛馆罩住。与之同时,纪在渊腾出一手,瞬间又接连掷出数宝。
其宝一为阴阳二气瓶,作黑白两气,笼住方渚全身。
其宝二为八棱降妖杵,长及四尺,杵头碗口粗细,通体透着金光。
而后又有渔鼓、花篮、笊篱三样宝贝现出,众人只觉眼花缭目,神驰思迷。
方渚甚是了得,诸般法宝齐袭之下,他也瞬间转出法身。只见他足踏碧波幽水,头顶云气氤氲,中有一圈宝珠放出光华,罩住其身方圆内,纤毫毕现。方渚一振眉,咒道:“珠奴何不献身助我?”瞬间一尊法像从其肩上挣出,作银牙耀目,手持八宝紫金锤,顶悬一颗定海珠射出光华,定住阴阳二气瓶,随即法像长大,长臂一锤,即将之砸得粉碎。
纪在渊微微一笑,并指疾喝,那八棱降妖杵,瞬间壮大,自上而下砸出。方诸右肩一动,又见一尊法像挣出,其狮鼻阔口,眸作赭色,竟是一赭目巨人,手抱磨盘大的磐石,迎上而撞。杵石相击,轰然作响,直撞得金光如粉,珠光宝气四溅。
可叹一个清流道,一个池中妖,法力俱修得高深强横,只为一语不合,即作相斗。一个是法宝层出不穷,除去被砸烂的六耳束地圈与阴阳二气瓶不计,仍有八棱降妖杵、渔鼓、花篮、笊篱、玉关锁、葫芦、宝剑等先后七般宝物。而另一个,凭一十八枚定海珠只作护体,三尊法像业已挣出形神,俱声作咆哮,怒目狰狞。而这一场好打,想那石涛馆又如何受得?转眼之间,场中如被摧枯拉朽,涤成瓦灰一空。而昨日犹还唱讲念作、观者如潮的勾栏瓦肆之地——宝珠巷又如何受得?初始,纪在渊以拂尘祭出的天罗伞尚还能罩住斗场,不欤诸法波及向外,可双方一但全力,顷刻之间,天罗伞破如雨筛,诸般大力一并冲破,将大地震得作抖,万人扶地齐悲,比之数天前的满城大火,还要令人惊惶失措。

纪在渊眉头终于一皱,并指喝出,那八棱降妖杵、渔鼓、花篮、笊篱、玉关锁、葫芦、宝剑围着方渚好一阵乱打。而后,拂尘荡起,清风徐来,诸般争斗之戾气化之无形。
方渚早已斗出真火,杀心大炽,岂能让纪在渊如意。其一掸身上白袍,随即顶上诸般宝珠齐现,计有定海、夜光、显尘、濯日等珠,无不光华璀璨,夺日月光辉。而其背后又现三尊珠奴法像,俱为昔日人妖大劫中的杀战强者。一时间,场中拼斗,愈加刚猛,所出罡风地火,即便蛤蟆之能也避之远远,更何论小青、莫莫、彭是、郑纯等人,只各逞其能,若守住其身不损,也算万幸了。
蛤蟆心道:“老怪一贯心高气傲,我若插手助之,恐为他所不喜。但三百年轮回,帝君重生之日迫在眉睫,一贯禀奉清净无为不插手人间事的清流宗忽然介入,这其中大有蹊跷,我且不管了,如不趁此多宝道人落单良机,先断一祸根,以后变数增大,将更是难以预料。”
思到此处,蛤蟆立刻蹲身,“咕”地鼓腮发出一声巨音,声震数里,而其蒲扇般大的手掌,借着其音之威,猛地朝着纪在渊拍去,其掌到半途,已是一片血红,腥臭四溢。
也就在蛤蟆聚音贯力,以其昔日拿手之技——血印,欲趁纪在渊无暇它顾,几至得手之时,忽然,场中一片混沌之中,恍如无中生有现出一人。只见此人打扮非道非俗,甚是怪异。其顶作道髻,只以一截火烧松枝穿过,身着皂沿边水云麻袍,其上却打了三四个补丁。左手提着荆筐篮,右手拿着算命幡。行缠绞脚,多耳麻鞋。眉眼下斜,嘴角苦歪,就似那跑江湖落难的一游方。
那一脸苦相的道士将手中命幡一摇,血光一顿,而后,兜起荆筐篮,将之收入其中。见状,蛤蟆心中立时一紧,可面上却堆笑道:“请问这位道友何来?”
其实,蛤蟆此刻身作一越人行贩装束,与那道士游走四方的破落相,也可算得一时瑜亮,各擅胜场。那游方道士果然客气,先稽首道:“吾乃清流霍在泽。”
蛤蟆心中一惊,正待欺他面相老实,出言挤兑,暗下杀着。就见那游方道士又道:“这位道友,且等吾一等,这里杀戾太重,且让吾先来消它一消。”说话间,他竟转过身去,犹若放心地将大半个后背露给蛤蟆,而后,就从荆筐篮中提出一卷画轴,只一尺多阔,随即又以命幡作画叉,从而将那画轴凭空叉着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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