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回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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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气闭合,玄门内微光隐现,陈纶左手牵着孩童,右手掌心托着商螽印罩住前路。四下里一片死寂,他们已在这怪异的小天地中,行了将近一个时辰,仍然不见边际。
孩童早就大吵大嚷过了,眼下虽然不说话,可并不代表他没有怨气。但陈纶又如何有半点好法子。且不论他此刻浑身是伤,早已无力祭起商螽印来辟出新天地,而且在方渚与蛤蟆等妖离开后,玄门内的妖气也一下子就荡然无存,如何能引发商螽印降妖除魔的威力来呢?
陈纶心中暗自着急,他在甘山与何莲渔分手之时,何莲渔曾加授一道印诀于他,此正为方渚所疑的无存想之法。只是略有出入的是,陈纶所得此法非是缘于自身所悟,而是他人加授。因此,陈纶所为的无存想之法也只能传感来回于何莲渔一人而已,与传说中的无存想之“天地万物,无所阻碍,若有感应,无所不闻”的神通,实有天壤之别。
陈纶心道:“错非适才我所为之无存想出了差错,要不然何师岂会至今不闻不问?”当心疑至此,陈纶立即停身。
孩童却甩手怒道:“陈纶,你……你这个谎话精,连路都不会走,我看你大路不走,偏带我尽绕圈子,走来走去,我倒要看看,你……你又故意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孩童刚说到这里,陈纶却是心中一惊,忙低下身来陪着笑脸道:“我适才的确晕了头,要不然这回你来带路如何?”
闻言,孩童先是一征,随即就嚷道:“头晕?陈纶你这个谎话精,又想编谎话来诓我,莫以为你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吃过闷头鳖,就可以装头晕来骗我,我看你适才眼珠子乱转,精神头可好得不得了。”
陈纶简直哭笑不得,连忙好说歹说,方才劝得孩童来指路。可若由孩童来带路,其走法也着实令陈纶暗暗叫苦。首先,他令陈纶必须闭起双目,而后双手着地,似作狗爬狐跑。初始,陈纶当然不愿,后见孩童也学样如此,心想“反正也是没法子”,便任他胡闹。可未曾想到,他们二人这般黑暗摸索,“爬”了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陈纶就觉得有异。刚及睁开双目,只觉光线骤亮,四下里一阵云急风涌,手触的大地也在瞬间向后疾弛千里,一阵目眩眼花过后,转而云气闭合,重归混沌。
孩童警觉,也立时睁开眼睛,怒道:“陈纶,你……你这个谎话精,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陈纶只闭目故作反问道:“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孩童愈发生气,大声道:“你这个大笨蛋,你走得越快,那颗在天顶一直搞怪的珠子就光照得越快,我都跟在你后面看了好长时间了,你都不知道。”说到这里,孩童略有得意。陈纶心中虽惊,口中却依旧装作不以为然地问道:“那么,我们为何要爬着走呢?这么慢的动作,岂非要爬到猴年马月?”
闻言,孩童一怔,可随即就愈发怒道:“谁说要爬到猴年马月?原先我一眼就看到边了,只是那珠子太过狡猾,总不让我看个清楚,你……你说,我要不学着小茵姐姐抓鸟那般,悄悄地爬过去,难道还要故意让它注意到了又再跑掉啊?”
孩童这回关于“为何要爬”的解释,陈纶可谓是一点也听不明白,不过,从孩童的话语中,他已大致晓得此玄门内的古怪,当是源自一颗被那孩童称为“隐于天顶的古怪珠子”所为。当想通了个中关键,陈纶笑道:“抓鸟也未必非要学猫狗狐狸去爬,你若告诉我那珠子所在的确切方位,我将他打下来也说不定,就怕你空口说瞎话,故意编着谎话来诓骗于我。”
想那孩童如何受得激将,顿时大声将他先前看到的珠子所在方位说出。陈纶心中已有计较,只是此时他功力未复,无力使出商螽印,也就盘膝坐下,暂时任由孩童在旁大吵大闹个没完。

其实,那孩童说的也算没错,方诸的确放置一颗“社珠”镇于玄门内,而论此珠幻化及隐没之妙,以蛤蟆之能且尚不能发觉,更何论肉眼凡胎之人,一旦落于其中,且不若是一个被控线的傀儡,任由珠光幻灭成云山雾海,沉迷其中犹自不觉。
见陈纶不理不闻,孩童也吵闹得疲了,只是他心中忽然奇道:“先前那个穿白衣服的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多珠子的?”
就当孩童坐地一个人胡思乱想,而为他所纳闷的方诸以及与之同行的蛤蟆、小青、莫莫等妖,正在宝珠巷内与清流宗斗得难解难分。
玄门内自无人间四季之分,更不论黑夜白昼。当方渚与蛤蟆等妖从玄门内行出,其实人间早已过了一夜,距离将要发生在城东的正午绝杀令也只余下最后一个时辰。可就是这最后一个时辰,形势却是斗转急下。
昔日莺歌燕舞的石涛馆,此刻早已洗尽奢华,只因那一拳轰塌了堂中斗梁柱,碎瓦土灰“簌簌”落了满地。那些锦袍玉带之人早已惊作鸟兽散,只余下一曲《后庭花》,清音尚且绕梁,余韵不绝。
彭是怒气高涨,一拳就将一张五彩描金的大桌捶个粉碎,口中叫道:“想尔等今日不说个清楚,休怪我彭是将此藏污纳垢之所砸个稀烂。”
身形娇小的平姨心中虽痛,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冷冷道:“持强凌弱,岂是道家清修所为?这番胡作非为,与土匪山贼何异?是非曲直,自有官断!”说罢,平姨故作打了个哈欠,反而静坐在旁,一副不闻不理的模样。
饶是彭是性格火爆,心中自认理正,但遭此外相柔弱的女子出言讥讽,也一时为之语塞,脸涨通红,可又如何发作出来,幸好在旁一人接口道:“这位姑娘,适才‘是非曲直,自有官断’可谓说的好。我且问你,想我师弟身负断续索在此失踪,又作何解?并且,断续索乃我师门秘宝,其名断续,自然有迹象可寻。而此地乃妖孽藏身之所,为我张师弟最后以索之断续留言,此证据确凿,我等早已禀官,想你乃一人间女子,岂能包庇妖孽,做那为虎作伥之事?”
听了此言,无论是彭是还是另三个身着道装在旁之人,均大声言“是”,而说话的这一人正是“在渊七子”中的郑纯。
平姨自是心惊肉跳,但表面上也只作死撑。彭是按捺不住怒火,又将一柱轰塌,这时就听一声冷哼,随即珠光宝气大盛。而后,无论是首当其冲的彭是,还是位列其后的郑纯、卜保、娄全、李厂无不面色一变。只见一颗斗大的珠子瞬间悬在半空,放出光华,直照得方圆之地,如千万把光刀色剑,一并绞来。
五人连忙身踏七星之位,各逞所能,与此珠光宝气相抗。可饶是如此,想那定海珠毕竟为方渚于玄门内掷出,岂是易与?转眼之间,彭是、郑纯等人如坠光海旋涡当中。
一声怒吼,彭是破山拳出,立即砸出一道隙缝。卜保则暗念不动根本咒,守住心神。而李厂与娄全原本有法宝玄天尺、遁天甲护身,只可惜均毁于“举”阵当中,眼下只能避让身退,幸得在旁的郑纯及时祭出乾元珠,其珠光华放大,罩出一方神形,方才守得他与李厂、娄全完身。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方渚一抖白袍,只作一指,那原本浑圆透亮的乾元珠顿时黯淡无光,随即化为碎粉,扬在空中,沦作无形。
见状,前脚刚迈出玄门的蛤蟆顿时哈哈大笑,只道:“小道士们也且莫慌着懊恼,这回遇见个使珠子的老祖宗,夜明珠也只当作粪土也!”
其话音未落,就听东南角传来一声“妖孽也作狂语”,其声清亮,刚及入耳,就见一位道人踏足进了门来。
凡彭是、娄全、卜保、郑纯、李厂无不惊喜万分,均恭身问道:“师尊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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