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离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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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灵为人之百会所在,最是脆弱,即便是那道法有成之人,当也最要谨防此处遭钝物及外力伤到。而此时的何莲渔竟不避不让,当婆婆力拔千钧的一槌入骨,即便是那铜铸铁浇之人,也早已在婆婆这等浑若天成的槌势之下,化为齑粉。然而,何莲渔之身却犹若鬼物所化,槌击如中败絮,其身非但不见丝毫损毁,反而全身散出一层青蒙蒙的光泽。
见状,婆婆暗自惊骇,终于一退步。此时,月色收拢,洒褪出斑驳暗影,婆婆立时沿着月之暗影,脚踏异位,当连走三步,踏正出雨入仇之位,婆婆方才侧身出槌。
这一槌柔柔无声,为山阴之槌,绕身而击中何莲渔之第十四节脊骨,但听“咯勒”地一声,仿若冰裂的细微声响发出,何莲渔的身躯为之一颤.
婆婆也不停顿,槌交左手,右手袍袖挥,手来指,悬在她头顶的月色顿时裂成七瓣,照在地上显现“出风催雨仇举无”七个异影。
婆婆脚踏其位,瞬间从出入风,再出风入雨,雨入仇,仇入举,当踏足催位,已然出了八大槌。而这集中“轻重缓急疏密透实”诸法的钧天槌砸出,何莲渔浑若鬼物的身躯终于出现了变化。
伏在坑口观战的严芷已紧张得香汗淋漓,这时就听耳边有人悄悄问道:“姐姐,婆婆的槌能把这恶人砸烂吗?”
听到此问,严芷心中立即一怔。此问正是孩童所问,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已醒来了。
严芷低啐道:“小孩子家,别乱问。”孩童“哦”地应了一声,顺而与严芷一并定睛望去。
何莲渔的身躯摇晃得厉害,槌势之下,仍然跌跌撞撞地向着举阵石壁冲去,然而,其身抽搐,冰裂纹几密布全身,当其晃了三晃,就听“喀勒”一声,其原本光板无物的面容自额端显出一道裂缝,而后裂纹成三,瞬间崩出巴掌大如薄冰的裂片。
也就在这时,婆婆身后的石壁也开始震动,瞬间就如水波涟漪一般扩散,仿佛自岩壁后有一巨大的力道急欲往外冲破。婆婆也浑若不见,只在这距离酉时只差一瞬的瞬间,朝着那露出原身的何莲渔抡槌轰去。
这一槌正是由催入举、至阳至火的一槌。
待婆婆抡槌将何莲渔之躯砸得骨销肉碎,青气四溢,全身的裂纹一并碎开过后,隐然得见其内为一血色人形木偶。婆婆只冷笑一声,其槌化为刀锋,借着月色粲亮之际,自木偶顶端劈入其内三寸之多,那原本一直哑而无声的“何莲渔”终于发出痛苦之极的呻吟声,只是此等声音听来甚是诡秘,如来自地底冥域。
见此情景,严芷稍觉安心,正待她起身从坑口行出,忽然,自她身后如有一道旋风卷出,而此风中所携的地火之气几令她窒息。慌乱间,严芷一个闪身,只拽着孩童向右窜飞闪躲。
一道青影自雷坑中跃出,瞬间,其身就腾在半空。只见空中的那人,束发方巾,修眉凤目,其身着的青衣为云泥不沾之色,不正是何莲渔又是谁?

就在严芷与孩童俱大为惊惑之际,只见何莲渔袍袖轻掸,那三五束尾随其身而来的地火顿时坠于脚下,反而如是何莲渔脚踩的一朵朵盛开的火云。
何莲渔面色冷道:“狐狸婆婆心够狠,居然妄图破我分身。”说罢,何莲渔遥手一招,那原本在婆婆槌下即将四分五裂的人偶立即束成一道虚影,只于何莲渔一尺距离时,方才凝成一枚青玉环。见状,何莲渔左手无名指伸出,其环自动套于指中,转眼就黯然无光,沦为无形。
严芷心中惊惧,暗道:“莫非此人所施乃传于生死海的种神术?”念及此处,严芷顿生遁走之意。可是,如果何莲渔所使真乃传自生死海之术,她又如何能逃脱掉。
据传:生死海乃连接冥域之海,凡出自生死海之术,俱能堪破生死,摆脱轮回之苦,而此术在尘世中被修道者名为种神术。至于生死海究竟位在何处,非大神通者不得入其门。想严芷只身具三百年道行,又如何抗得世传生死海之万丈怒涛?因此,关于生死海,她也只是听闻而已。
婆婆冷眼在旁,束槌而立,即便在她身后的石壁轰轰,其状险如垂卵,但于此时,她眼中的大敌却只此一人,正是这身在半空、脚踏火云的何莲渔。
分身归体,种神归乡,何莲渔微笑道:“狐狸婆婆这鼓法倒也司得不易,不过,妖即是妖,就算修到极致,又何知人间法度。”说到此处,何莲渔面色骤冷,道:“想尔等妖孽,犯我人间之法,还不就地求饶,更待何时?”说时,何莲渔目光束起,直罩得严芷浑身瑟瑟作抖。
婆婆巍然不动,只横槌于身前,当月光再度悬于头顶之上,婆婆冷笑道:“休得废话,若要我狐类求饶,除非踏吾尸而过。”
闻言,何莲渔哈哈大笑,其笑声隆隆,在山谷中回响,直震得乱石四溅,狂风卷尘。见其猖狂跋扈之态,孩童立时在心中连连咒骂:“大坏人,大恶人,婆婆怎么还不快上去一槌砸烂他呀……”
可是他哪知婆婆眼下心中之苦,当狂放的笑声初歇,就见脸色已成赤红的何莲渔厉声道:“几个跳梁小妖,所依仗的不过是这前人留存的七言古阵,所守护的也只不过是这卯开酉合之死理。酉时到又如何,未到又如何?人立之阵,当由我人来破!”说话间,何莲渔单掌竖于胸前,扣拇食二指成环,只见他凤目轻合,口中念道:
“去年此岁山中,风雨无出,催举仇,不足言,不足道。妄信它言,今为我所身受,我即过山,仇无举,催雨风出,山为我命开阖。”
说话间,何莲渔单手平举,并指掌成刀,横削竖斩,只一横两竖,顿划成一门。
见状,婆婆喝道:“你休想!”手中木槌立即暴涨,化成一柄长及七丈的开山巨槌,迎着那越扩越开的“门”砸去。
“大胆妖孽!”何莲渔双目圆睁,其声瞬间凝成气波音柱,穿“门”而与婆婆的巨槌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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