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倔强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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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白雪茫茫,四下里一片光秃秃的凄凉,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马车冒着风雪前行,马蹄落在雪上,立时出现两行深深的足印;滚动的车轮轧在雪上,不断发出“刷刷”的声响。
米高突然轻轻一声叹息,说道:“杏伯,‘索命刀’武功高强,究竟是什么人杀了他呢?”
杏伯道:“米先生仍为此事介怀吗?”
米高道:“在下只是对那个杀了他的人感到很有兴趣而已。”
杏伯沉吟着道:“‘索命刀’虽然年纪尚轻,轻功并不高明,但精研刀法,造诣已入化境,江湖上的刀法名家,能够与他抗衡的已经寥寥无几。”
他顿了一顿,又道:“杀他之人武功虽未必比他高,却也未必比他弱。这人的武功若走刚猛一路,那么雪地上的脚印就难圆其说;这人的轻功既然极好,他的武功自然是以轻灵见长。”
米高道:“你是说那深一些的脚印是‘索命刀’的,浅一些的是杀人之人留下的?”
杏伯呼出一口冷气,点了点头,道:“昔年‘游龙大侠’叶漫天的‘冷月弯刀’,刀长一尺六寸,刀法以轻灵为主,只是他已故世多年,杀‘索命刀’之人当然不会是他。可是除了他之外,小老儿又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人的刀法如此轻柔。”
米高道:“但凡是刀,大都沉重有力,刀法通常都是刚猛沉稳。若论轻,当然只有剑。”
杏伯点头道:“嗯!我们并未见到‘索命刀’的尸首,怎知他是死在何种兵刃之下?也许这人并非用刀,使剑也不一定。”
米高道:“江湖上使剑名家有几个?”
杏伯想了想,缓缓说道:“武林中有四大剑派,华山、峨嵋、青城、南海,使剑名家虽非泛泛,可是能杀得了‘索命刀’的,却只有一个人。”
米高道:“这人的剑法当然冠绝天下,卓绝无双。”
杏伯点头道:“自大少爷韩彻和白衣杀手冷落隐退之后,刀法若以‘游龙大侠’为尊,剑法则以这人为圣了。”
米高道:“大少爷?白衣杀手?”
杏伯道:“米先生竟没听说过这两个人么?”
米高沉默不语。
沉默通常只有两种意思,一是默认,一是不知道。
杏伯脸上忽然充满了尊敬和崇拜的神色,声音也提高了些,说道:“二十年前,江湖就是他们的天下。韩大少的刀法,可谓空前绝后;白衣杀手的剑法虽然简单,但他的成名绝技‘一剑穿喉’,却是天下所有剑术中的精华。他们的故事,是最富传奇色彩的。”
米高淡淡的“哦”了一声,问道:“那么当今剑法最好的那个人呢?他是谁?”
杏伯缓缓道:“天山派掌门,‘天山怪侠‘米松。”
米高忽然“啊”了一声,没有说话。
杏伯似乎并未在意,又道:“这人剑法已出神入化,刀法固然以叶大侠为最,剑法却当首推此人为第一。他的‘无情断肠剑’,曾经饮尽宵小之血,啖尽恶人之肉,何等威风?只可惜此人也已作古,听说是被江湖宵小暗算,若非如此,放眼天下,又有谁可以杀他?”
提起英雄的故事,他也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叹口气道:“杀‘索命刀’之人当然不是他。据说他有一个儿子,是天山派‘天山六杰’之首,也就是当今天山派掌门人。”
米高淡淡问道:“‘天山六杰’?是哪六杰?”
杏伯道:“六杰为‘天山一剑’、‘天山双鹰’、‘天山三凤’。据说‘天山一剑’年纪不过三十四、五,但无论武功还是剑法和轻功,都绝不在其父之下,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两年多以前,米大侠遇难,这人就不知去向,曾经有人在金陵城看见过他,但是真是假,却不敢断言。”
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看隔着车帘的米先生,眼光中似有深意。
米高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良久才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杏伯道:“你有心事?”
米高淡淡道:“心事?在下有什么心事?”
杏伯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扬起手中长鞭,驱马前行。
马车行出半里路程,杏伯忽然“咦”了一声,说道:“米先生,这里又有脚印。”
米高道:“哦?”
杏伯道:“这脚印也许就是那个杀人之人留下的。”
他又回头道:“只要找到那个人,谜底很快就能解开了。”
米高道:“这倒了却了我们一桩心事。”
杏伯道“这人似乎受了伤,而且伤得还不轻。”
米高道:“哦?”
杏伯道:“脚印之旁还有一些斑斑血迹,虽然已经凝结,却仍未变色,很显然这人受伤也只是在不久之前。也许……他就在前面。”
米高道:“你怎么知道这人伤得不轻?”
杏伯道:杀‘索命刀’之人,轻功必然登峰造极,可是这些脚印既深且乱,可见这人一定是挣扎着向前走的,只因他不愿倒下去。”
米高道:“为什么?”
杏伯道:“这人一定有着很坚强的意志和敏锐的意识。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下去,就很有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
米高叹道:“‘索命刀’毕竟也是一个高手,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杏伯也叹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这就是江湖的残酷。小老儿以前也曾杀人无数,现在想起来就想吐,所以才改行做了车把式。”
米高沉默半晌,忽然掀开车帘,探首望向雪地。
这时官道已渐宽阔,覆盖着一层很厚的白雪,雪地上果然有两行深深的歪斜的脚印。
鲜红的血滴一直伴着脚印点缀下去,说不出的凄美,又说不出的孤独。
脚印深斜,显然这人伤得很重,但他却还是绝不肯停下来休息。也许正如杏伯所说,倒下去就只有死亡。
米高叹道:“这人伤得的确不轻。假如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还在前面。”
杏伯点头道:“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米高微笑道:“连‘索命刀’都死在他的手里,这人当然是条好汉。”
杏伯大笑道:“这样的好汉,我们岂能失之交臂?”
寒风拂面,雪花像鹅毛在空中片片纷飞。
雪景美丽煞人,只可惜在这个时候,却绝没有人会有赏雪的心情。
鲜红的血滴一直都在雪地上点缀着,马车行出半里路后,却突然消失了,只有那两行孤独的脚印依然向前方蔓延着。
杏伯皱眉道:“血滴不见了。”
米高道:“天气这么坏,也许他的伤口已经被风雪冻得凝结了。”
杏伯点头道:“不错,伤口既已凝结,鲜血自然也就停止滴落。”
米高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言语。
杏伯眉头一拧,道:“这人只怕不仅受了外伤,内伤也不轻。”
米高道:“哦?”
杏伯道:“这些脚印越来越凌乱,参差不齐,时而阔斜,时而窄短,时深时浅,就像是一个喝醉了的酒鬼连路都走不好。”
他轻轻一声长叹,又道:“‘索命刀’轻功虽然不怎么样,毕竟也是一个刀法名家,功力刚猛,这人必是被他以重手法击伤的。‘索命刀’的拳头,据说可以击毙一头牛,这人居然没有死,倒真是一条硬汉。”
米高笑道:“也许这人的意志比常人坚强太多,连死神都不敢靠近。”
杏伯笑了笑,忽然一声轻“咦”,道:“米先生,前面好像有一个人。”
米高掀起车帘,朝前方望去,果然看见一个人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已经死了,还是被无情的风雪冻僵了。
米高皱眉道:“这人似乎已经死了。”
杏伯道:“莫非这人就是杀死‘索命刀’的人?”
这人居然还很年轻,非但很年轻,而且还是一个俊逸超群的少年。
这少年的嘴唇很薄,紧紧抿成一条线,挺直的鼻子,就像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浓黑的眉毛,就像两条飞腾的长龙,横跃在他宽阔的额际。
米高和杏伯发誓从未见过比这少年更英俊的男人,只可惜这少年的脸实在太冷太苍白,白如寒雪,冷漠似冰,仿佛白玉雕刻而成,又似白雪堆砌出来的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认为这是一张人的脸。
这少年并没有死,他似乎听见了脚步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倏地睁开紧闭的双眼。
这实在是一双天底下最迷人、最有魅力的眼睛,目光迷蒙,神采飞扬,若非杀气太浓、寒意太重,缺少一丝温情,绝对是无可挑剔的眼睛,足可让世间每一个女人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米高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美男子,却仍然不及这少年三分,心道:“好标致的人,好迷人的眼睛。”
这个标致的人,现在看来非但受了重伤,而且奄奄一息,生命垂危。很难想象,他居然挣扎着在雪地上走了这么长的路。
少年只看了两人一眼,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冷冷道:“你们终于来了。”
好冷!
他的声音居然比怒号的北风更低沉,比冰雪更寒冷。
少年似乎极其虚弱,他的衣服沾满了雪花,却连拂拭的力气都已失去,若非他生命的意志力实在很强,也许已经死在这荒凉的雪地上了。
米高和杏伯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少年稍稍喘息,又道:“我已经等了很久。”
米高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你知道我们会来?”
他又笑了,他的笑如三月的阳光那么温暖,足以让冰河解冻。
少年冷冷道:“你们一定会来的。你们早就该来了,实在不该让我等太久。”
米高微笑道:“一定会来?”
少年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们岂能不来?”
米高道:“你认识我们?”
少年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们,但却知道你们是为了我才来的,不是吗?”
米高道:“为你而来?我们好像从未见过,是么?”
少年倏地睁开双眼,目光冰冷,道:“我杀了他,难道你们不想为他报仇?”
米高淡然道:“你杀了人?”
少年道:“我杀了人。”
米高道:“你杀了谁?”
少年道:“‘索命刀’!”
米高和杏伯忍不住相视一笑,这人果然是杀“索命刀”之人。
米高摇头道:“你杀了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少年道:“你们难道不是‘索命刀’的朋友?难道不是为他报仇而来?”
米高道:“我说过,你杀了人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少年道:“你不认识‘索命刀’?”
米高道:“我连这个人都没有见过,我们只是路过这里。”
少年目光闪动,脸色明显和缓了些,却绝无笑容,冷冷道:“你们若是来杀我的人,现在就动手,我已经受了重伤,杀我易如反掌。”
米高摇头道:“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杀你?”
少年冷冷地“哼”了一声,脸色冷漠,闭上了嘴。
杏伯忍不住问道:“‘索命刀’武功非同小可,你年纪轻轻,小老儿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死在你的手里。”

少年道:“他的武功远远比我高,可惜他的刀法虽好,功力虽深,轻功却实在糟透了。这是他唯一的致命弱点。”
杏伯道:“你的轻功比他的高明得多,恰好以己之长制敌之短。”
少年道:“所以他死了,我还活着。”
杏伯道:“很好。”
少年却叹了口气,道:“虽然死的人是他,我的大腿上却中了他一刀,一拳险些要了我的命,现在我跟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分别?”
两人这时才注意到,少年的右大腿血肉模糊,伤口既深且长,鲜血已经凝固,覆盖着一层雪花。
米高动容道:“你就用这条受伤的腿一直走到这里?”
一个受伤的人,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居然还可以走过两里的路程,这是一种何等坚强的意志?
少年冷冷道:“只要我还没死,只要还能走,就绝不会停下脚步。倒下来就只能等死。”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决不认输,永不放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少年的生命力竟如此坚韧,意志竟如此可怕。
米高笑了笑,道:“你告诉我们这些做什么?如果我们真的是来杀你的人,你岂非死定了。”
少年道:“反正我已快死了,与其这样躺着等死,倒不如死在别人手里痛快。”
米高又笑了笑,若有所思。
少年冷冷道:“你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米高摇头道:“我不喜欢杀人。”
少年反而愣住,好像看见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米高悠然道:“我说过,我们并不认识‘索命刀’这个人,而且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对一个垂死之人下手呢?”
少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
米高失笑道:“你当然可以不信,不过如果我们真要杀你,又何必等到现在?”
少年闭上了嘴,迷离的目光竟似有些忧郁。
米高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伤得的确不轻。”
少年淡淡道:“至少……现在还死不了。”
米高道:“杏伯略通岐黄之道,也许他可以为你疗伤。”
少年道:“我们萍水相逢,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米高微笑道:“只因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
少年冷漠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奇怪,缓缓道:“不必了,你们走你们的路,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杏伯大声道:“‘索命刀’恶名昭著,你杀了他,也算为江湖除害,只凭这一点,小老儿就非救你不可。”
少年道:“你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杏伯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行善事,也可为自己积一些阴德。”
少年咬了咬牙,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杏伯摇了摇头,道:“小老儿本来也有名字的,不过早就不用了。过了这么多年,连自己都已忘记曾经姓甚名谁,认识小老儿的人,都叫小老儿杏伯。”
他顿了一顿,又道:“这位是金陵城首富、向有老好人之誉的‘小孟尝’梁百兆的智多星,姓米……
一言未毕,那少年讶然道:“莫非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鬼才’米高米先生?”
他神情间恭敬而严肃,绝无半分作伪,显然早就听说过“鬼才”米高这个人。
杏伯抚掌笑道:“原来你也知道米先生这个人。”
米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你们纵然救了我一命,我也绝不会记在心里,因为……因为我并没有要求你们出手相助,所以这份人情我是绝不会领的。”
杏伯忍不住失笑道:“我们也并没有要求你什么,是么?”
少年又咬了咬牙,道:“你们救了我,一定会很后悔。”
杏伯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老儿见死不救,那才会后悔,后悔一辈子。”
米高微笑道:“杏伯,事不宜迟。若拖得太久,只怕这位小兄弟就捱不下去了。”
杏伯笑了笑,转身返回车厢,再回来时,他手上已多了一些纱布、金创药之类的东西。
他抓起一团雪,用手中的暖气把雪团稍稍融化后,轻轻擦洗少年大腿伤口上的鲜血。
他双手穿动,熟练地为少年清洗伤口,敷药,包裹,所有的动作都很仔细,很严谨,似乎这少年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应该受人呵护、宠爱的小动物,绝不容许他有半点闪失。
做好这一切,他才长身而起,微笑道:“小老儿年轻时曾经跟随少林一位高僧做过药童,岐黄一道,略懂皮毛。你这外伤已无大碍,只是内伤……”
少年还未说话,米高已抢先问道:“怎样?”
杏伯微微一笑,道:“他内伤虽重,却还是死不了。”
忽然一阵寒风扑面吹来,他一个激伶,团起右拳凑近嘴边,轻轻咳了几声,苦笑道:“这几天天气只怕又要变坏……”
他颤抖着干枯的左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出塞子,凑眼瞧了瞧,喃喃道:“啊?快用完了吗?”
少年忍不住问道:“杏伯,这是什么?”
杏伯故意板起老脸,沉声道:“这是毒药,你吃了它马上就会穿肠烂肚,活不了了。”
他故作正经,自己却反而先笑了起来:“你敢不敢吃?”
少年淡淡道:“与其这样等死,还不如被毒死好些。”
他目光落在杏伯手中一粒碧绿色的丹药上,突然整个人都呆住了,目光竟似已凝结,苍白的脸色立刻变成了红润,仿佛又恢复了一丝生气。
他本已渐渐微弱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失声道:“少林‘大还丹’!”
杏伯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之色,笑道:“你年纪不大,知道的东西却不少。”
少年那双迷人的眼睛里难掩一种欣喜的神色,问道:“杏伯,你怎会有这种灵丹妙药?”
杏伯反问道:“你可知道此丹为何人所制?共有几粒?功效如何?”
少年缓缓道:“五十年前,少林寺有一位高僧,是当时掌门方丈的大弟子,武功高强,医术精湛,修行高深,人品极佳。”
杏伯点头道:“嗯!这位高僧就是当时极享清誉的无妄大师。”
少年道:“方丈圆寂之时,有意让他继承掌门之位,但他生性豁达,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毅然拒绝,反而躲起来苦叁佛道,采集药材,花了九年功夫制成了三十粒‘小还丹’,又用了十五年才制成了十粒‘大还丹’,最后因耗尽精气,心力交瘁,圆寂仙去。”
杏伯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显然这段掌故少年并没有说错。
少年道:“‘大还丹’和‘小还丹’虽只一字之别,功效却相去千里。据说‘小还丹’只合十几味药材制成,可治内外伤,但于重症却无多大功效,只可吊气;‘大还丹’却合数十种珍贵药材制成,不仅可以起死回生,延年益寿,更可解百毒,增强功力,纵然是个半死之人,服下之后,不出两个时辰便能恢复如常。”
杏伯赞许地看着他,点点头,笑道:“你说对了,这东西就是无妄大师赠于小老儿的。”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咦,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少年道:“先师在世时,曾常提起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我听多了,自然就一一记在心里。”
杏伯道:“令先师是哪一位高人?”
少年黯然道:“逝者如斯,不说也罢!”
他身负重伤,却仍顽强地走了一大段路程,这份坚毅,已令人敬佩,此时提到已故的师父,竟似无比的伤心和难过,米高和杏伯相视一眼,心中暗暗叹道:“这人倒是性情中人。”
杏伯叹道:“你先服下这粒‘大还丹’吧!”
少年不再说什么,默默接过“大还丹”,和津吞下,忽然展颜一笑。
这一笑居然无比动人,米高的笑可以溶解冰雪,他这一笑却足以令世上每一个少女心碎。
米高轻轻甩了甩头,微笑道:“小兄弟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嗯!对了,还未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少年脸色突然一变,迟疑了许久,再一次笑了。
这笑,与刚才那一笑却又全然不同,笑得苦涩,笑得无奈,竟变得无限伤感。
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地道:“我没有名字,不过有人叫我‘一刀两断’,因为我杀人本来就是把人的身体一刀斩成两截。”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却有些许哀伤;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却有些黯然。
米高和杏伯两人的脸色却同时变了,异口同声地惊呼道:“‘一刀两断’任我杀?”
刹那间,天地仿佛黯淡了下来,飞雪停止了飘飞,风停止了吹拂,好像“一刀两断”任我杀这七个字杀气太浓太重,令世间万物都失去了生命。
米高苦笑道:“你是杀手?”
少年又是一声长叹,苦笑道:“嗯!我就是江湖上最近盛传的那个最可怕的杀手,‘一刀两断’任我杀。”
他摇了摇头,叹道:“其实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世间之人,我岂敢任我杀?”
米高叹息着,默然不语。
杏伯缓缓道:“听说江湖上继‘杀手组织’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少年杀手,此人出道不过一年,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他都绝不买帐,谁出得起他开出的价钱,他就为谁杀人。这人遵诚守信,一诺千金,答应了别人的事绝不失言,纵然一死也要拼命做到。这个少年杀手居然继‘游龙大侠’之后,又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米高叹道:“这个杀手杀人的方式从来都是把人的身体斩成两截,所以他的名字就叫‘一刀两断’任我杀。”
杏伯道:“据说这人的刀法很古怪,只可以用快、狠、稳、准四个字来形容,却绝无一人能看出他的师承和来历。最可怕的还是他的刀。”
米高道:“他的刀有何可怕之处?”
杏伯道:“他的刀可怕之处就在于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他的刀。”
米高道:“从来没有人?”
杏伯道:“没有,连死人都不能。”
米高道:“为什么?”
杏伯道:“因为他的刀,是杀人的刀,并不是给人看的。”
米高道:“如果有人看见了他的刀,那会怎样?”
杏伯道:“只有一个结果,死!”
米高道:“可是他的刀呢?在哪里?”
杏伯道:“他的刀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却从未都没有人能知道这把刀究竟在什么地方。”
米高叹了口气,缓缓道:“所以,这个杀手不仅可怕,而且还很神秘。”
杏伯也叹道:“这个神秘而又可怕的杀手,生命垂危之时,居然是小老儿救了他一命……”
任我杀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充满了痛苦和无奈的脸渐渐变得苍白如雪,几次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却无处诉说。
他咬着牙,沉声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杏伯无言,唯有苦笑。
任我杀叹了口气,冷然道:“我说过,你救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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