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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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少仲大口大口喘息着,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滑下,咸湿的汗水滴进他干涩肿痛的双眼,他要逃离这里,他一定要逃离这里!他捏起拳头,猛然拉着锁住他双腕的铁链,巨大的哐当声刺激着他的耳膜。绷紧的肌肉清楚地感受伤口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楚。
他抬头,面前的大铜炉正燃着熊熊的烈火,辟辟啪啪的木材爆响,溅出几点火花,一把火钳正搁在炉边,已经烧得通红……
空气炙热沉闷,他的手心发冷,眼前一个庞大的人影发出嘲笑,粗大的手掌拿起烧烫的火钳,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
他感觉毛孔竖立,寒毛开始卷曲燃烧,炙热的温度持续逼近,一点一点地接近他早已翻开的皮肉!
救命!末鬼!救我!
不、不要、啊——
「年轻人,醒醒。」低哑的、和蔼的声音,正在他耳边轻唤。
濮阳少仲浑身一颤,张大的眼睛茫然地注视着前方
一双枯槁的手按着他的胸口,一股清凉的感觉缓缓蔓延开来。
「真是狠毒。」老人叹息。他的双手沾满翠绿的汁液,交替按抚在濮阳少仲的胸膛上。「这是生肌止血的药膏,抹上去后,伤口会好得比较快。」
「老爷、爷?……」
「是老头子。」
「您怎么会……」濮阳少仲吞着口水,试图滋润干得要喷火的喉咙。
「恶鬼叱找老头子来给他治病,老头子说他的病无药可救,他就不放人了。」老人嘿笑一声,摸索着找出一个小竹筒,打开了,寻声凑近濮阳少仲的唇边,「这也是药,你喝了会好过点。」
水带着甜味,还有一股清香,一入喉,立即满嘴生甘,濮阳少仲贪婪地汲取着竹筒里的水,直到竹筒里的水全部被他喝掉为止。
「谢谢老爷爷。」濮阳少仲微笑道。现在他觉得伤口已经不那么痛,连日来的紧张似乎也渐渐放松了。他有种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的冲动,但又觉得这样对老人不好意思,只有强自撑持。
「年轻人,不要嫌老头子心肠硬。」老人的声音低哑温存,「你为什么不杀了恶鬼叱呢?他并不是个好人。」
「嗯?」濮阳少仲的眉心轻轻皱了起来,声音有一点激动,「我知道他不是好人!」随而放松了,「可是我现在这样,不是他的对手。」
「有阿若之泪啊。你可以用阿若之泪杀人。」
「阿若之泪不在我手上……」
「在恶鬼叱手上。你可以告诉他错误的用法,让他自取灭亡。」
濮阳少仲的眼睛已经忍不住合上了。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又低又慢,「我不知道阿若之泪怎么用……」
「你不使用阿若之泪杀了吴恩吗?」
「谁?」
「吴恩。他左脸有三条粗疤,左边眼珠子也坏了。」老人提醒道。
「是他。」濮阳少仲脸上出现一股鄙夷的神色,「他死了。」
「死了。」老人浅笑,「是你杀的。」
「我杀的。」濮阳少仲重复道。
「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濮阳少仲没有回答。
「你是怎么杀了他的?」老人又问了一次。
濮阳少仲的脸上浮出迷惑的神情。「我不知道。他靠近我……突然就死了。」
老人一愣。濮阳少仲喝下**水,照理说应该是知无不言,除非本人有意识的抗拒,否则断无说谎的可能。药性不够重吗?
濮阳少仲身体强健,再加一倍药量应该不至于出事。
老人打开随身带来的另一个竹筒,靠近濮阳少仲嘴边,濮阳少仲很快又将竹筒里的液体喝光,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吴恩是怎么死的?」
濮阳少仲又现出那种迷惘的表情,「不知道,突然就死了。」
「你没动手?」
「没有。」
「你没有动手,他怎么会死?」
没有回答。
「他怎么会死?」老人加重了语气。
濮阳少仲皱起眉头,「不知道。」
老人又问了三次,濮阳少仲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再问下去,可能会刺激他回复本身的意志,老人只好转移话题,「你治好了末鬼的伤。」
濮阳少仲唇角扬起浅笑,「我治好了末鬼的伤。」
「你怎么治好他的?」
「我……」濮阳少仲没有再说下去。他的双颊出现淡淡的红晕,笑容在他脸上扩大。
「你是怎么治好末鬼的伤的?」
濮阳少仲只是微笑。
老人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感觉濮阳少仲的心跳略略加快了,身体的反应混杂着兴奋、快乐和紧张。
这是?老人皱起眉头。「末鬼醒来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对他……」濮阳少仲仍是笑。仍然没有回答。
「你对末鬼做了什么?」
濮阳少仲脸上挂着笑,他的呼吸均匀平缓,已经睡着。
「怎么回事?」恶鬼叱自外走入,粗鲁地抓起濮阳少仲的下颚,「这小子在笑什么?」
老人捏了一下拳头,很快放开了。那天夜里他侧耳倾听,但是除了濮阳少仲紊乱的呼吸之外,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可恨自己一双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恶鬼叱注视濮阳少仲良久,末了一字一顿地说,「喂他吃白粉。」
老人满脸的皱纹都动了一下。人一旦服食白粉,就跟废了差不多。这么大一个梁子结下,濮阳柔羽岂有不追杀到天涯海角的道理?「你在自招祸根。」
「弟兄们传来消息,说最近山脚下的阴山镇,突然集结了不少人马。以前跟寨子有交情的几个镇、县也都换了人当家。」恶鬼叱哼笑了声,「我最近肩胁痛得厉害,恐怕得意的时光也不多了。哼,没有阿若之泪,我反正死路一条,还留什么后路?要是运气好真问出来了,就能天下无敌!」
危机近在眼前尚不知,还谈什么天下无敌?只怕那女人一根手指就能宰了你。「……如果跟朝廷合作呢?用濮阳少仲当筹码,迫使朝廷放弃追究你的罪责。至于你的伤,」老人顿了会,「你最近别再用白粉止痛了。你的伤势,我用银环蛇的胆,加上几种药材调理,可以缓一缓。」
「你有银环蛇?」恶鬼叱声音里有抑不住的愤怒,「之前你居然不提!」
老人心里一阵悲哀。他的兄弟已经忘了过去是怎么对付他的了。
恶鬼叱看见老人的表情,他怕老人一怒之下不肯拿银环蛇出来,连忙道:「兄弟,我是太急切了。」恶鬼叱缓下语气,「易读不可能放我干休的,你没见过他的手段——」
「再问一两天看看。」老人暗叹了口气。恶鬼叱和以前一样,野心太大,如果不及时拉住他,连自己都要赔进去,「软硬兼施,一个公子哥儿撑不下去的。」
「这小子让我打了几次,又让你用**水都问不出来,不是一直超乎常人就是真的不知道,要有十天半个月的还可以试试,一、二天济什么事?」
老人拐杖轻顿地面,「也许我们想偏了方向。」
「嗯?」
「知道阿若之泪用法的,也可能是末鬼。」老人说,「放出风声,叫末鬼来救人。有这小子在手,不怕末鬼不说。」
「唔。」老人说什么也不肯对付濮阳少仲,明摆着只想沾光又不趟浑水。恶鬼叱心里冷笑一声:无所谓,到时一刀了结濮阳少仲,我就是要死,也要拖全阴山的人一起赔罪!
「好,就两天,要是再问不出来,就别怪我狠心了。」
「这个村落过去,就是落马崖。」阿若舔了一下干裂的唇,忍不住又回头瞧了末鬼一眼。「……喂,你到底要不要紧啊?」
一道血痕又沿着末鬼的嘴角淌下,细小的黑褐色血块掺在其中,滴在衣服上渐渐扩开。衣服上早干凝了一大片血渍,但他仿佛毫无感觉,盯着山坡下几十户人家聚居的村落一会,最后指着最远处,一间离村落约五、六里,被一小片树林隔开的屋子说,「今晚,我们到那一家去借宿。」
阿若点点头。这半天里他们已经躲过两次恶鬼叱的手下,避开人群是安全一点。
「叩叩叩。」
屋子里面透出光来,一股饭菜香飘出来,也听得见汤匙碰碗,筷子夹菜的声音,但就是没有人应门。
阿若带末鬼走了这许久的路,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忍不住加重的手劲砰砰砰地敲门,「喂,里面的、快开门啊!」
一个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各位大爷,这个月的保护费我们缴过了,还有什么条子的话,大爷您贴门上就好啦!」
什么条子?「我们是过路人,想讨点水喝,不是落马崖的。」阿若喊道。
屋里人一听,声音就大了,「去去,这里没什么好吃的。」
「不会白吃你们的!」阿若从怀里摸出几个铜钱,数了数,「一顿饭,十个钱。」
屋里的人好像商议了会,不久门户咿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中年汉子探出头来,先看了看阿若,又转头看了看末鬼,眉头略略一皱,指着末鬼道:「这位朋友没事吧?」
「不会死在你这里的。」阿若把十个铜钱数到对方手上,那中年汉子这才让在一边,让他们进屋里来。
屋里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不到周岁的小孩。女人站起来收拾自己和男人的碗筷,略洗了洗,盛了两碗掺着番薯菜的稀饭过来。
「就这样?也值十钱!」阿若怒道。
「不要就滚出去。」那中年汉子紧握着手里的铜钱,上下打量她,看来也不准备还钱。
阿若看着那两碗稀得没几粒米的薄粥,咬了咬牙坐下来。一转眼,发现末鬼目不转睛地盯着搁在桌上的一张草纸。
「吃啊,光看又不会饱!」阿若一边扒饭,一边骂道。她不识字,不知道草纸上头鬼画符似的写些什么。
末鬼坐下来,安静地捧起碗。这是一间一眼可以看尽的小屋,一张桌子一张炕,一盏小油灯,两张木头随便裁成的椅子,原本夫妇两人各坐一张,现在让给他们,那两夫妇只得站在一边。
方圆二三里内都没有其它人。
末鬼坐了一会,什么都没吃又放下筷子,指着旁边的草纸,「这是什么时候拿来的?」
「中午吧。」男人随口答道。
末鬼点点头,自己取了水倒进本就只有七分满的粥里,阿若瞪了他一眼,「加水也没用,撒泡尿就没了!」一旁一对夫妇只当没听见。
末鬼手指蘸了稀粥,在草纸背面画了一会,又拿出一个小小的印子捺在上面。
「吃不吃,你干嘛?」
末鬼站起来,却脚步不稳,向一旁抱着小孩的妇人倒去,那妇人吃了一惊,双手抱着小孩没法推他,被末鬼一撞,向后坐倒在炕上,还来不及反应,眼前亮光一闪,已经出现一柄通体黑亮的的利器。

妇人大声喊一声,「天杀的!」中年汉子也张大眼睛,看着那柄离自己老婆小孩不到半寸的长剑,反手抓起菜刀,喝道:「有话好说!」
末鬼的长剑轻轻在妇人臂上一割,妇人只觉得手臂一凉,衣服被割裂了一道,还没感觉到痛,鲜血就流了出来,吓得她大喊一声:「当家的!」抱进怀里的小孩,簌簌发起抖来。
阿若也吃了一惊,她不知道末鬼打什么主意,但那中年汉子正抓着菜刀向她逼近,她连忙跳起来,和那中年汉子隔桌相对。
中年汉子慌了,把手里的铜钱全丢在地上,声音有点发抖,「饭钱不要了,你别动手!」
「你替我送信,我就放过他们。」末鬼说。
「送、送什么信?」
「桌上那张草纸,你带下山,交给一位易大人。」
「好好,我天亮就动身,」
末鬼打断他的话,「你现在立刻出发,见到易大人后,跟他要一样凭证回来,如果你的信没有送到,或带其它人回来,我就杀了他们。」
「我、我不认识什么易大人……」
「血停了我会继续割,割到你回来为止。女人死了就换小孩。」末鬼冷冷的道:「现在下山,还来得及。」
中年汉子身体筛糠一样抖了一下,抓紧草纸连滚带爬地去了。
阿若目瞪口呆地瞧着末鬼。现在这家伙眯着眼睛,像在极力忍耐什么,额头上的汗水一点一点的渗了出来,持剑的右手略略抖了一下,差点要往小孩头上割去。
那小孩双眼大睁瞧着眼前那柄剑,好奇似的还要伸出小手去摸。女人哀叫一声,抓住小孩的手,紧紧攥在怀里,颤声道:「这位大哥,我们家……就你看到的这样,您要什么尽管拿,这孩子,您饶、饶了!」
末鬼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张开眼睛退开一步,说道:「你坐到炕上去。」
那妇人以为对方要奸污她,看看孩子咬咬牙,把孩子抱进炕里边,双腿挪到炕上,已扯下了腰带,还要再脱,眼前突然一花,对方右手扬起了剑。
妇人大叫一声,张手护在孩子身前,眼中泪花乱转,「求您饶……」
阿若也吃了一惊,连忙说道:「喂,你别乱来,他们……」
突听「夸啦」一声,一张实心木头裁成的椅子从中裂成两半,倒在地上。
妇人惊得张大嘴巴,淡淡地说,「明天中午前,不可以下炕,一下炕,就像这张椅子一样。」
「是、是是……」
「你乖乖听话,明天中午一过就没事。」
妇人忙不迭地点头,缩在炕上,一动也不敢动。
末鬼走到门边,凝望着落马崖的方向。好一会,突然抬手按在门扇上,门扇被他推地一动,露出一点空隙。阿若以为他现在就要出发去救人,才说了声,「夜太暗,不熟路径容易迷路。」就见末鬼按在门上的手抓握成拳,慢慢又缩了回来。
「不要靠近我五步以内。」末鬼说。他已经背靠着门闭起眼睛坐了下来。
阿若呆呆地看了他一会。突然觉得也许会关心对方的,并不是只有昊而已……
末鬼缓缓地睁开眼来。
他没有睡着,却做了一个梦。梦里,少仲在唤他。
炕上的妇人抱着孩子缩成一团,背着他睡觉;阿若则蜷在屋内离他最远的一角,脸朝着他,不知是防备他靠近还是防备他离开。
他的手指轻轻抚着手里的剑,唇角滴落的细细血珠滑过剑身。
「恶鬼叱」
他闭起眼睛,草纸上,恶鬼叱署名的字迹就在他的眼前飞舞。
「明日午时,落马崖,将濮阳少仲处死」
这是一个陷阱。
只是,他已经无法再忍耐。
末鬼慢慢地站起来,推开门,向落马崖的方向走去。
门一开,阿若就惊醒过来了。那家伙背着光,直直的朝外走去,她连忙跳起来,追上去。「急什么,你要救人,也要我带路吧?」
末鬼点点头,略顿了顿,让阿若走在前面。
阿若走着走着,忍不住回头问道:「呆会到了落马崖,你要怎么救人啊?」
末鬼略略扬起唇角。这一笑,使他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灰色的眸子显出一种了然的神韵。
阿若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这家伙平常根本没有表情,好不容易笑了,却是这种恐怖的笑法——就是明明没有把握却又一定要去的那种笑法。
「你该不会根本没有打算,就是要去给人抓的吧?」阿若心慌慌地问。
「如果我死了,你能护着昊吗?」末鬼问。
「啊?」
「老人家想杀我,他和恶鬼叱可能臭味相投。所以你在落马崖,不会受到太多为难。昊的真名是濮阳少仲,当今的丞相濮阳柔羽是他的哥哥。你劝老人家护着他,将来丞相会感激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末鬼说得很慢。女孩子其实很聪明,但他希望她能确实记住他的话。
「你会死?」阿若皱着眉头。他说爷爷要杀他的事以后再来算账。
「是。」末鬼答。
阿若翻了翻白眼,昨晚看他那股狠劲就知道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没想到连要去死也这么干脆。「你死了昊怎么办?」
「他哥哥会来接他。」
「你死了昊都不会难过的吗?」
女孩子圆亮的大眼睛盯着他,他感到一阵苦涩。「时间久了就会忘记了。」
「你这人实在很讨厌。」阿若用力巴了他肩膀一掌,别过头去,「你没死过好朋友吧?根本忘不掉!」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末鬼苦笑了下,「他们今天午时要杀少仲,援兵来不及。」
阿若一愣,「昨天晚上那张草纸上写的吗?」
末鬼点头。
阿若抿了抿唇。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去了,可以拖延时间,运气好的话,可以杀掉恶鬼叱。」末鬼淡淡地说,「其余的,就拜托你了。」
太阳走到头顶,已经是正午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落马崖那条唯一的通道前方。
「果然来了!」顾守吊桥的一个汉子大叫一声,立刻几十号人围了过来。
「我来见恶鬼叱。」末鬼将手负在背后,「你们可以将我绑起来。」
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谁没听过?几十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领头的做了个手势,自己提着十二万分小心走向末鬼,「嘿嘿,这个,兄弟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之处多包涵啊!」
末鬼任由这个领头的将麻绳紧紧缚在他身上,微微一笑,道:「你们知道恶鬼叱抓的那个少年是濮阳少仲吗?」
几十个汉子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濮阳少仲是当今丞相的弟弟,丞相知道他被抓,所以官兵很快就要来了。领兵的易读大人向来对抵抗的匪寇下手绝不容情,我是来劝恶鬼叱归降的。」
易读在绿林名头太大,大家都听说过他的手段,几十个汉子即使明知他说这些话居心不良,心里也不禁先怯了。
阴山生活困苦,即使落草为寇,以抢夺为生,其实也过不上好日子。「官兵一到,肯先投降的,我可以保证你们平安无事,运气好点就守在易大人手下,吃官家的饷银。」末鬼说罢,也不理会这些人的反应,径自走上吊桥,向另一端前去了。
早有人飞奔来报。
一个黑瘦的汉子在吊桥前迎往末鬼。「你的剑要交我保管。」
末鬼点点头,黑瘦的汉子便取下他腰边的长剑。这柄通体黑亮的剑比一般的剑重上十倍也不止,黑手的汉子也惊诧地瞥了末鬼一眼,隔了一会才道:「大头目说你是高手,为了安全起见,我要卸下你两手臂的关节。」
末鬼没有说什么,只简单的点了点头。
黑瘦的汉子扬起手,在他双肩处使力一切一捏,只听轻微的喀喀两声,他切断麻绳,末鬼的双手就垂了下来。
「你还要,在阴川里泡上一会。」
一个大木桶被抬过来,森冷的寒气从木桶中散发出来,这是刚刚才从阴川里舀上来的水。
末鬼向木桶走去,抬桶子的几个人忙不迭地后退。万一末鬼突然踢倒桶子,被阴川水漫过脚踝也是很受不了的。
末鬼突然回头。
几个人都给他吓了一跳。
「请给我一张椅子。」末鬼站在木桶前平静地说,「我跨不过去。」
眼看午时将过,阿若着急地在山脚下徘徊。
她手里有一根长竹竿,竿子上头有一块很大的白布,布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那是末鬼画给她看,她又照着誊在白布上的。
一个壮硕的中年人摇着扇子走过来,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小姑娘,你这白布上头写的是什么字啊?」
阿若不耐烦地说道:「我哪知道是什么字?没事的别挡路,闪开啦!我要等易大人。」
「这名字真怪。那『易大人』什么时候会来?」中年人闲聊般搭讪。
「干你什么事?」阿若瞪了他一眼,示威似的挥舞着手上的竹竿,「再不走小心我用竹竿打你!」
中年人退了几步,从袖筒里摸出一张草纸,「真可惜,我本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草纸上头写些什么呢。」
「咦?这是!」这不是那家伙昨天写的那张吗?阿若连忙一把抢过来,翻到背面,草纸背面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一堆字迹,阿若怒道:「你从哪里捡来的?」
「不是捡来的,是一个叫王麻子的人送来给我的。」中年人摇摇扇子说。
「你、你就是易大人?」阿若眼睛一亮,忍不住跳起来抱住她。
「我叫易读。」中年人连连挥手。女孩子整个胸部都贴到他身上,他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末鬼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活宝。
阿若丢下竹竿,紧紧拽着他就向山上跑去,「那家伙说逮到人带到山上去!我们走捷径,不用半天就到了!」
易读耸肩一笑,随手向后挥了一下,一群黑衣劲装的汉子从四周围拥了过来,其中一个抓住阿若的手,将她从易读身上扯下来,又将她抬了起来。
「喂,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阿若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攀住那个汉子的手臂。
那汉子已经将她抬上肩,让她跨坐在自己肩膀上了。
「走吧,救人去。」易读笑道,「这小子,这次要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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