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活在梦里,梦在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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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心里好乱好乱,既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既不知心里想的什么,也不知该不该想,心里一下子觉得满满的如灌铅,一下子又觉得空空的,如空气被抽空。
她说她好想依偎着什么,又像悬在半空无依无靠,想哭,又找不到哭的理由,想笑,又笑不出,想着想着,就觉得什么都在想,又觉得什么都没想,成天心不在焉,又常常失眠……
王岩就安慰她,开导她,劝解她,不厌其烦的和他沟通,终是逗得她心里的愁云惨雾消失了方才作罢。
渐渐的,清莹就觉得有些离不开王岩了,有意无意的便想到他这儿坐坐,聊聊,一晃又是半个多月过去了。
李酌在城里见清莹半月未归,心里很有些牵挂,他本是死死要和清莹厮守的,自从和她同居以后,他便和丁曼夕全然断了往来,叫他怎能不挂心?
奇怪的是,冥冥之中他却感到他挂念的既不是她身体是否安康,也不是关心她心情好坏,既使有那么一点,也决不强烈,他挂念她也许只是因为他认为她是他的女人,毫无疑问应该挂念的,何况这个女人是他主观认定的。
春暖花开的季节已经过去,花枝上己满是硕果,李花结李,桃花结桃……凡事也都是这么自自然然,有因才有果的。
山坡上,田野间也更加葱郁了,虽然那清水河还一样清,一样静,风也还那样吹着,阳光却莫名其妙躁热起来,让人感到孕育了一春的热烈夏季就快到了,但还未到。
路子穿着崭新的麻布坎肩,敞开了胸怀,任它风吹太阳晒的将乌篷船渡过来,荡过去,今天他倒是不唱了,满脸满眼的寻思。
他似乎也没喝酒,一身正气,说话绝不吊儿啷当,龌龊肮脏。
李酌费解他难得的认真,更迷惘自己是否是认真的对待了生活——千万别和生活开玩笑,天大的玩笑。
道理似乎每个人都懂,但错误似乎每个人都犯。
感情是不讲道理的,道理也绝不容情,情理总是让我们矛盾,生活又总是让我们觉得刺激,人间事正是因此产生的。
我们无可奈何也不必奈何,人间有事,福哉,人间无事,悲哀,因为这些都不算是真正的事,天下无“贼”,人间才真有事了,只是当时惘然。
当我们认定那是事的时候,我们已身陷其中,不能自拔,像一出戏,我们毫无选择的充当着自己的角色,剧情却不受个人控制,我们只是都努力的向着我们认为好的方向去发展,然而结剧如何只有天才知道。
李酌知道自己有事了,无可奈何其实是心甘情愿进入了角色,只是人生的雅望注定要在人类的社会中扭曲变形。他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角色——角色是什么,只在结局时才有定论,他迷茫于想要追求,却一知道要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一路上他都不清楚的想着,终于到了清莹家。
清莹不在家。
据清莹母亲袁氏说,清莹去了王岩那儿,李酌又全无心绪的到外婆家去,料想晚些时候再说,就还是心绪复杂的到王岩家去,内心的责任感远远大于他强加给自己认同的爱。
感情又怎能强求呢?心在哪里,人就在哪里,李酌到了万紫嫣的家门外。
他不清楚自己的心在哪里,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会到这里来,但他来了,他又看到了那曲径幽栏,绿树红亭,飘逸如风的万紫嫣正在亭中品茶。
他的衣着总是那么得体,高雅而不显高傲,和谐端庄,既不张扬,也不拘禁,花般自然开放,水般自然流淌,没有浓妆艳抹,没有矫情造作的脸上懒懒的笑了一下,看着李酌她就笑了,左手轻轻的撑着脸颊:“你好。”

“你好。”他也打了个招呼,然后彼此都沉默下来。
怎么说呢?说什么呢?
万紫嫣一直在注视着他,那秋水般的眼睛眨了眨:“坐会吧,看你挺憔悴的。”
“这……”他在犹豫。
“怎么,怕我吃了你?”
“说不准谁吃了谁呢?”他终于也深深的凝注着他的眼睛走上了小桥,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
万紫嫣为他沏了杯茶:“极品毛尖,润润喉。”
“谢谢。”
“别说这两个字,需要谢谢的事,我不想做,要谢别人的事我不会做,你这样说,倒好像欠了我什么似的。”
“欠你一份情。”
“我心甘情愿做的事,我想做的事,谁欠谁?”她优雅的端起茶杯,望着李酌说。
“你的迷人之处就在于,你不迷人,人自迷了。”李酌也端起了茶杯。
“你不讨厌的地方就是你会说话。”
“这得感谢上帝没将我变成哑巴。”
万紫嫣又笑了:“茶凉了,怎么还不做?”
“我就怨上帝怎么给我一张嘴,却偏偏又要给我两个心思,让我想说却还想喝。”
“那你不妨喝了再说。”
“喝了就不敢说了。”
“那你不妨先说来听听。”
“偏心的上帝把你造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而其他她人都只男人的附属品。”
万紫嫣又笑了,笑了却没有说,把头偏了偏,满头秀发就在风中柔柔的飘:“我只是一个寡妇,我曾经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全部给了他,我爱他胜过一切。”她自嘲的笑了笑,转了话题:“女人怎么能永远只是女人呢?女人还应该是妻子,母亲,女人有姐妹,也有朋友,可是我,只是女人,我不敢别的奢望。”
李酌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的注视着。
”看清楚了么?”
“看不清。”李酌的话语如梦:“我只是你眼中的影子,你没有看清我,我又怎么能看清你?”
“真是如诗如歌啊!”万紫嫣又显得无所谓了。
“人为什么总喜欢生活在梦里,那是梦的现实我们却不认为是梦?”
万紫嫣无语。
“但我不是在说你。”万紫嫣在听着他说:“我不知道那些是梦,哪些是现实。”他的声音幽幽凉凉的。
万紫嫣的目光到了远方,声音更幽远:“生活在梦里,梦在生活中。”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回过神来:“你见过老鼠欺负猫的故事么?”
“不可能吧?”李酌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感到从小以来自己精心建造的精神块垒有被摧残的危险他在等着万紫嫣说下去。
“一个女人总是很寂寞的,我又怕老鼠,就养了一只猫,可这只猫却被老鼠吓懵了。”
李酌没有说话。
万紫嫣笑接道:“一个男人总不会被一只老鼠吓懵吧?”
“幸好我不是那只猫,你也不是那只老鼠。”李酌笑了,站起来说:“可是我是男人。”说着话向书屋走去:“老鼠在屋里,猫当然也在屋里,猫怕老鼠,除非猫有病。”
万紫嫣笑着跟了过来:“也可能老鼠有病,疯病。”
老鼠也许真的有病,一打开门,老鼠就窜了出来,扑向李酌,但只一扑就溜跑了,那只温顺的波斯猫竟真的吓懵了。
万紫嫣也吓懵了,一下子躲到了李酌身后,两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好久好久才松开手:“我才是那只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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