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一份单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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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往事,对有些人来说是一种享受,他们可以在翻开那些已经尘封在自己心底很久的画面中,回味那时属于自己的那些快乐和幸福;对有些人来说是一种折磨,在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的同时,他们要重新划开那些已经结疤的旧伤口,去体会那份鲜血淋漓的痛苦。
江南比较特别,他属于介于两者之间那种人,所以在回忆的时候,他总是痛苦并快乐着。不过他很能掩饰自己的感情,做得到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他对陈江说起自己过去的那些事时,脸色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好像他说的这些事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和他比起来,陈江表情丰富多了。江南把事情的原委大略说了一遍,当然中间省略了好多细节方面的东西。
陈江有些感慨的说:“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复杂!”
江南没有回话,他很少和别人提起这些往事,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只见过两面,算不上很熟悉的陈江说了那么多。也许陈江和欧阳风一样,都是那种江南觉得值得信任的人吧?
“不过,我还是有疑问。”陈江说,“小江啊,不是我自吹自擂,我比你大几岁,在社会上呆的时间也比你多几年,以我的经验看,你犯的那事似乎有些蹊跷,中间似乎有什么隐情。”
江南露出一丝苦笑,他当然知道陈江指的是他酒后**了自己一位女同学的事。江南在监狱里的时候也偶尔有过这样的念头,觉得事情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这案子警方提供的证据充分,就连江南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最有应得。所以他也从不往别的方面想。而且别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几乎有些荒谬。
“很可能是你那位女同学故意陷害你。”陈江猜测说,“你的酒量我看并没有那么差,不可能只喝了两瓶啤酒就人事不知。假设她事先在给你喝的啤酒里下了某种让人迷失神智的东西,你不知不觉喝下去后,才会作出那样的事。然后她在报警说你强暴她,这也很可能的啊!”
“假设只是假设。”江南苦笑着摇摇头,“她这么做一点好处都没有,动机说不过去的。”
“表面看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但事情的表象下往往隐藏着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那就是真相了。你又能保证她真的没有那个动机吗?说不定这是她和你那个朋友设置的陷阱呢?”
江南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性存在。只不过涉及到他最好的朋友,他怎么也无法相信。
“算了,说这些干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江南强迫自己把陈江的话从脑海里清除出去,这也说明陈江的话对他的出动很大,他其实怕自己会沿着陈江指出的方向继续深入的想下去。他怕得出让自己不能接受的结论: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了自己,和别人一起陷害自己!这种说法明显有一定的道理。但江南宁可自己一辈子活在**犯这个罪名的阴影下,也不愿得出的是那样的真相。
“是啊,说那些过去的事干什么。”陈江见江南虽然极力掩饰,但神情之中依然显露出来的一丝黯然和落寞,赶紧把话岔开。“我今天晚上约你出来,是想和你谈谈业务上的事。”
“前段时间你不是已经和我们签过合同了吗?”江南有些疑惑的问。
“那只是许晴那丫头骗你出来的一个借口而已。”陈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但随即一脸认真的看着江南,“但我现在真的准备和你签份单子。”
江南和陈江一直喝到晚上十点多。通过陈江的自我介绍,江南才知道,看起来一点老总派头都没有的陈江既然真的是一家软件公司的老总,而且这家公司规模还相当大,至少比许晴的公司大了好多。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大学生,毕业没几年就能有这样的成就,不得不说陈江还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人。江南对他很是佩服。陈江出身贫苦,虽然现在有钱了,但还是改不了以前养成的习性,性格里处处显露着农村人特有的热情豪爽,不拘小节。他对穿着打扮从不讲究,也难怪江南会怀疑他的身份。

陈江是许晴大学里的一个学长,两人关系不错,所以许晴才会请陈江帮忙对付江南。
陈江很欣赏江南,而江南也对陈江的直率爽快很有好感,两人很谈得来,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要是许晴看到两人这么合得来,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陈江显然有备而来,合同都带来了。江南和他但了一下合作的细节,看看合同没什么问题,就签上字。着是他拉到的第一个客户,第一份单子。
签合同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只不过陈江兴致很高,江南也不想扫他的兴,一直陪着他喝酒聊天。
出了饭店,江南拒绝了陈江开车送他回去的提议,他想一个人走走,安静一下。
虽然终于签下第一份单子,但江南却有些高兴不起来。陈江的猜测对他触动很大,他心里其实并不如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正相反,他心里混乱极了。
他不愿意相信陈江的猜测,因为那猜测里从头到尾都是阴谋,都是背叛。但不代表他真的能把陈江的话当成完全没有听见过。何况陈江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江南虽然极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但各种念头偏偏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自己的朋友真的会这样对自己?并不熟悉,刚刚接受了自己援助的同学会故意陷害自己?也许有着可能。但是为什么?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江南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一路慢慢往前走,他根本没有看过脚下的路,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个方向,他只是任由自己的双脚,机械的带动自己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当他停下脚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姑娘江边。姑娘江其实只是一条不大的河流,从东海市的西北斜斜的流向东海市的东边,在临近入海的地方,汇入自西向东、把东海市从中间一分为二的东江。是东江的一条支流。
江南这时候在姑娘江西岸,东海市市区西北的老城区。这里以前是大量大大小小的国企聚集的地方。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这些体制落后的国企大多因为跟不上时代,经营不善而倒闭,只留下大量杂草丛生的荒废厂房,和一片片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破旧的职工住宅楼。
这一带是东海市最破败的地方,夜晚的街道上只稀稀疏疏的亮着不多的路灯,街道的路面坑坑洼洼,就连街道两边的树木也显得半死不活。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那些摇摇欲坠的楼房黑沉沉的。这里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废墟,荒凉,静谧。
江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难道是自己下意识的想见见她?
自己见她,是想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对她造成的伤害向她道歉,还是想向她求证一下自己心里的疑惑呢?江南也说不准自己究竟抱着怎么样的想法。
他愣愣的看向那片在夜色下犹如远古废墟的职工住宅区,犹豫了好久,才终于提起勇气慢慢向那里走过去。
她就住在那片废墟里!五年过去,江南觉得不管是为了自己内心的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自己都要去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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