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总跟我从深圳一起回北京。
地产大亨当然不可能跟手下的马仔来逛京城。此行，他是为了竟拍一块地皮。
该地位于昌平区最荒凉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野草丛生。但规划中，一条现代公路将从这块地的边缘经过，是一块潜藏利润的宝地。拍卖只是一种高级作秀，利益的交换在暗中微妙地进行。
牛总亲自出山，势在必得。拍卖会在下个月15日举行，还有19天，各路高手早已各自密谋，各自使出浑身解数。这场论剑，与深圳五洲宾馆的经济论坛有本质的区别。地产论坛是形象与口头的作秀，竟拍是实力与阴谋的较量，魔鬼与天使同在。
按牛总的指示，我们北京公司支出200万元，通过我的个人账户转到上海一个女人的账户中。这个女人叫朱绮丽，有多个国家护照，经常来往与美国、日本和新加坡。女人当然是这次拍地实权者的关系户，具体什么关系，不得而知。
牛总带我去找一位实权者。是个老头子。他的办公室宽敞而古典。我们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
我把一张银行卡从桌子上推到他身边。他轻描淡写地说，别这样，都是自己人。然后就没什么话了。
沉默是尴尬的。
电视上正在重播前几天世界小姐决赛的实况录象。老头子看得津津有味。我们想找话，都怕他不感兴趣。
这年头，有钱比不上有兴趣。有住房比不上有。人家微微一笑，感谢都不表示一声，却把话题一转，说：世界小姐季军李佳冰，是中国人，像个混血儿，挺有个性的，据说住在深圳，你们从深圳来地，应该听过吧？
牛总一听。知道他肚子里装什么菜色，肥嘟嘟的脸马上陪笑容，头点得跟风中的西瓜一样，摇摆而沉重，说：“我这兄弟是个深圳通，演艺界很熟，如果你想包装这个人，由我兄弟出面，保证能找到她。”
牛总说完，快速给我使个脸色。暗示我配合，答应下来。我马上吹牛：“没问题，好几家演艺公司都有我们的股份，我们找她是看得起她，您要包装她，那是她的福份。”
老头子轻轻地点头，犹疑着说：“我感觉这个人有前途，又是刚出道。需要有人给她包装包装，否则埋没了太可惜。”
牛总说：“那是，那是。包装成功了，您也有成就感。”
老头子装得无所谓的样子，说：“你看我们说到哪去了？怎么没事找事了，哈哈。不谈这些了，你们要是方便，就跟她顺便谈谈，看看是否想拍电视剧。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这是吃饱饭撑着。”
“容易，容易。太容易了，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包在我们身上。”牛总赶紧拍马屁，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话说得轻巧。走出大门。牛总却把这苦差事完全交给我，自己抖得一干二净。公司决策层我最小。麻烦的事、跑腿的事，基本都落到我头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联系上香港几家演艺公司，却被告之，李佳冰这段时住在北京拍戏。
再询问北京影视界的朋友，问了两天三夜，才以拍电视连续剧、物色主角为名，约见了这个世界小姐。
约见地点在天上人间。这个以前我望而却步的神秘场所，有牛总特批地公款，终于让我感受了一次人间的世外桃园。
我和牛总、北京公司董事长、尚总陪同那位官员，在天上人间一间大包房里约见世界小姐。包房最低消费18888元，另加15%的服务费。服务小姐米68，会说英语和韩语，比我见过的港姐还有魅力。以前我痛恨贪官因红颜而落马，面对这样的女人，我太理解落马胜过上岗了。男人嘛，谁说自己不好色，那是装的。难怪台湾一个牛人说，见了美女，全身都软，只有某个地方硬。
官员西装革履，胡子刮得连皮肤都掉了一层，高档服装里，却泄露着一股浅薄和土气的味道。
世界小姐进门的时候，一股刺鼻的香水味，让我的鼻子立马过敏。她干瘦地胸部，用小一号的乳罩拼命挤出点内容来。如今的审美，真他妈的变态，这种人如果不化妆，平时走在大街上，连乞丐都不追，竟然成了世界小姐。
董事长点菜。一惯吝啬地牛总，指定要了两瓶奢侈的洋酒，俗称“路易十二”，真名我记不得了，据说比路易十三差了不太远。传说在天上人间，一个月也才卖几瓶路易十三，一个月也才卖几瓶路易十二。按事先策划好的套路，我指着官员对李佳冰说：“李小姐，这位老板想投巨资拍一部电视剧，他最欣赏你，想请你出演女1号，我们几个是策划人，准备好好包装你。”
李佳冰思想苍白，却装出一副镇静而老练的样子说：“是吗？谢谢四位老板的厚爱。”说完，从包里掏出了4本自己最近拍地**集送给我们。**集上的图片虚假、造作得令人想吐，每张图片旁边叽叽歪歪写了一些让人冒鸡皮疙瘩的文字。她说：“这是我写的书，请指教Mygod这也叫书，简直侮辱出版社的智商。我突然想起台湾某女演员，就是她这德行，出了几十本日记类、**类、美容类，还有什么家庭育儿宝典之类的东西，四处说自己是作家，想不明白为什么美女活得这么自卑，要找一顶作家的帽子来掩饰自己头脑的苍白。
董事长翻着书说：“你们明星都很厉害啊。个个会写书，功底不错嘛。倪萍写了本《日子》，我看你地功底这么强，可以写本《年轮》。”
李佳冰笑得像一朵喷上油漆地花，灿烂而坚硬。
牛总对她说：“今天见面，首先是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至于剧本和具体的操作，以后你跟我这位大哥多沟通。资金绝对不是问题。他会请中国最好的编剧，比如请王朔这个流氓才子写个有轰动效应的剧本，也会请中国最好导演。比如张艺谋啊陈凯歌啊什么的，你尽可放
李佳冰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问：“能请王朔写剧本？那不错啊，如果真地能请张艺谋做导演，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牛总说：“只要出价高，王朔那流氓什么东西不写啊？！我就不信有钱砸不死人。就算砸不到张艺谋，砸个冯小刚也是没问题地，那家伙一见钱，就露出了龅牙。我们计划投资一两个亿，肯定能成功。”
李佳冰说：“1个亿好像也不是很多。好莱乌的大片，动辄投资几个亿美金呢。”
“那是商业炒作，故意把气球吹大地。”官员说着，像东道主一样对大家说。“来来来，喝酒，喝酒。业务上的事以后还要经常详细切磋呢，时间有的是。”
世界小姐蜻蜓点水地吃菜，小心翼翼地细嚼慢咽。不时用湿纸巾轻轻按按嘴唇，生怕影响了容颜和形象。真替她累。
五对嘴唇分分合合，废话一句跟着一句，目的都奔向一个：让老头子把世界小姐搞定。
世界小姐席间去了洗手间。尚总对官员说：“领导，现在我们把人给你找来了，要拍什么戏，你们有空自个儿去切磋，我听你的。资金包在我身上。”
官员微笑点头。
这场酒席花了我们43650元。
官员开车送李佳冰回去，我送牛总回宾馆。董事长和尚总都自己开车。
别看牛总在集团一副牛气冲天的模样，在官员面前也得一直装孙子。也许压抑了几个小时，一上车，他就骂娘了：“他妈的，这老头，比世界小姐矮了一个头。癞蛤蟆想吃长颈鹿。前天晚上我跟他洗桑拿的时候。发现他的也很小，像个小辣椒。怎么能搞定这女人呢？”
我笑。然后再笑。然后我们一起暴笑。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让他们接触，我们就完成一半任务了。”牛总松了一口气。
我忍不住问牛总：“你说这女人有什么漂亮，那老头到底欣赏她什么地方？”
牛总哈哈大笑，说：“他说最欣赏她的腿和脚。搞不懂。一个没有胸地女人，脸蛋平平，腿和脚有什么作用？又不是我们工地要做脚手架，更不能当凤爪吃。”
我边开车边问牛总：“我们真的为了这个女人去投资、策划一部电视剧吗？”
牛总的口气鄙视了我一下，说：“切，难道我还会骗人不是？搞部电视剧有什么难？投资600万就可以了，你以为真的投一两个亿啊？”
这个问题好理解，我表示赞同。但我第一次参加土地竟拍，有一点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是公开竟拍，只要有人参加，怎么能做手脚呢？我不敢直接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怕牛总笑我浅薄。我旁敲侧击：“这次竟拍，地通公司会不会参加？潘石屹会不会参加？”
牛总掏出一张面巾纸，打了个嗝，擦了擦嘴巴，说：“这什么鸟洋酒啊，还没有地瓜汤好喝。你说什么？他们会不会参加竟拍？当然会，不过，老潘那小子不是我们地对手，我们最大的对手是地通。如果不是地通要抢这块地，我们也不用这样折腾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在竟拍会上要怎么操作，你跟老头子商量好了吗？”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其实东风也请来了，输赢已成定局。”牛总颇有成就感地说：“这事无论如何，不能泄露半点风声。”
我回答说：“还信不过我吗？”
牛总感慨道：“小吴啊，你说房价能不高吗？我们开发商有多少成本是表面上看不出来？老百姓哪知道我们的辛苦，我大老远从长沙跑到深圳，从深圳跑来北京，在老头子面前装孙子，在外面被骂奸商，千方百计找个女人，却拱手献给别人，你说人挣钱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我笑了笑，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很理解他的无奈。我拼命冒出一句话：“有成就感，就有最大的快感，不需要女人，也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
牛总说：“拿到这块地，如果按现在地利润空间计算，我们理论上能挣两个亿，但实际利润有半个亿就不错了。这地通公司很奇怪，怎么没什么动静，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也是我在思考的问题。地通的名气和实力，历来压在我们头上，人脉更是地产界无人可比，贯通东西南北，吃通黑白两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在努力的时候，地通也不会坐以待毙。群雄逐鹿，最终鹿死谁手呢？
待续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