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篇:《岁月感怀》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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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经常乘汽车出远门的厦门城里人都知晓“东孚”这个地方的,出了“东孚”才算真正出了厦门的“门”;而长途跋涉归来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东孚绿毯般的花生地和密密匝匝的甘蔗林,就会觉得离家不远了。不过我很少真正踏上东孚的土地,记得有一次因为轿车需要加油,于是信步来到东孚国道边的那株老榕树下喝了一盅苦香的粗茶……
高速公路开通之后,连偶尔的涉足也难得再有了。然而这回我却到东孚神游了一回:一位东孚的儿子、一位土生土长的东孚农民的儿子陈接代送来的一本诗文集——《岁月感怀》,荟萃了他十余年笔耕的诗词和散文,让我足不出户,就反复感受那里土地的生机和农民的质朴,感受那里的老屋、耕牛和洋柁树,还有袅袅炊烟和田庄清新的风。他儿时放过牛,于是就有了《忆放牛》的小照,犁田插秧当为家常便饭,于是勾出“与牛同伴话犁田,方向不偏靠手牵”的速写,还有“间隔纵横凭目测,雨淋日晒背朝天”的真切。他深爱他的母亲,“每当我看见母亲轻拍着儿子身强力壮一百八十多斤块头的肌肉时,那种微笑的眼神夹带着点点的泪花,谁也无法形容她老人家幸福丰收的喜悦之情”。这种荡漾着泥土芬芳的语言是农民的后代发自心扉的,情感更比诗意浓。他眷念故乡的洋柁树,“虽然其果酸甜参半,但却滋润了我们渴望的心田”;他情系故乡的东孚中学,“那是我们东孚少年向知识海洋探索求知的第一码头,”这是令厦门人心领神会的描写;最是那故乡的老屋,“地面砖已破裂的象寿龟壳似的,原本色红艳丽变得深沉古雅。内墙面脱落了许多,宛若是特意让我认清旧式墙体的内在结构似的。脊檩是用圆杉木制成的,自信心还挺强。橼子承受着平曲瓦等种种压力,未见有屈服的软骨。”对老屋拟人化的描写亲切感人,更难得的是具有专业的目力,因为这位乡村农民的儿子已经成长为一名都市的建筑工程师了!
那是1977年冬天,中国新时期的太阳开始驱散厚厚的阴霾,中断十年的高考恢复了,正是邓公那果敢的决策,改变了神州大地多少有为青年的命运!在厦门的东西两端,我于双十中学的考场,他在东孚中学的考场,双双参加了这场与命运进行的搏杀,以致34年之后,当素昧平生的我俩谈起这事,刹那间在历史的回声里一见如故!这是同一代人特殊的感情,也是最终导致我为《岁月感怀》作序的缘由!我考进了厦门大学,而他被省建工学校录取,对他而言,录取通知书后面还多了一层意义——农转非,这在当时是何等的沉甸甸!他是那样骄傲地写道:“故乡的父老乡亲为我能直接农转非而不需要任何人的恩准,翘首赞叹”。
他在校园里爱上了写作,痴迷起诗词,在不计其数的推敲和玩味中,对语词的领悟力渐入佳境,乃至越发地得心应手,笔尖下流出的词句朗朗有声,涉猎的面也随着生活的阅历越来越广。建筑工地上的吊塔、脚手架、枕木、水泥、桩基都是他诗文中的主角,字里行间,赞美劳动,张扬着工作是美好的理念。其中《搅拌机》颇有滋味,“善解人意/把水泥、碎石、砂和水/吃进他便便的大腹里/搅拌、搅拌/把它们完美地揉和在一起/倾吐出来/凝结成牢固的基础/谁能忘却他满腹的关爱/和吐落不绝的情愫”,作者赋予了搅拌机一个多么可爱的形象,同时也架构了他把笔为文朴实、率真和宽厚的基准。
他的作品最多的是旧体诗,不过多为旧瓶装新酒,有感而发,要么是敬业爱岗的抒怀,要么是大江南北的留影,全然没有无病呻吟的感觉。一景一诗成为他诗词中很有分量的主力,胡里山炮台有“涛声依旧青山在,四海飞鸥任自由”的辽阔,而环岛路有“驱车环岛览烟涛,海碧山青分外娇”的视野。而《游龙宫洞》(贵州)“龙宫洞里话龙宫,舟至龙宫未见龙,本是龙人豪气爽,相承龙脉我心中”,不但快人快语,而且韵律美、节奏美和直抒胸臆的酣畅浑然一体,也是他诗词中爱憎分明,意境高远的一个浓缩。他常以诗词为景点留影,不但留下了山光水色,而且留下了作者的心绪、感受和思考,这样的风景“玉照”是任何金装银裹的柯达彩卷也无法摄取的!不过对一个颇有潜质的青年作者而言,格律诗的写作很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锤炼和夯实了他的文字功底,另一方面又制约了他的表现空间。
他的不少诗词已经具有相当的哲理,如《难与易》、《福与祸》、《与友人话时光》都有耐人寻味的抒发,而更上一层楼则是《人》,“婴儿落地练哭功,不挂半丝两手空,命运千般谁一样,生机万种几相同……”。毋庸讳言,他的有些诗文流于直露浅显,散文和自由诗的表现手法过于单一,但由于得益于长期对语词的推敲和揣摩,表达比较干净利落,浓情的抒展,大爱的倾吐,随着一股豪爽和坦荡之气扑面而来。
他说,我是把别人打麻将泡舞厅的时间拿来写作的,“光阴似箭催华发,岁月如梭易旧容”,他是那样地珍惜时间,热爱生命,可见一个人有一项或几种高尚美好的嗜好相伴相随,当为人的一生莫大的幸事。坦然地面迎着家乡的父老和那一片绿油油的土地,东孚山乡赤子陈接代以他朴实和真情充盈的《岁月感怀》凝结了一湾流金岁月。
2001/3/16/深夜于厦大敬贤斋
附《东孚会记住这一天》
《岁月感怀》这部沉甸甸的诗文集终于由中国文联出版社正式出版了,未品诗文,精美的封面已醉人:一位戴着竹笠打着赤足的农夫正赶着老牛在沃土中耕耘,如火的霞光把人、土地和牛化作一片微醺的酡红……很久没有见到如此丰美而质朴的乡土画面了,一股久远的亲切扑面而来。
当素昧平生的陈接代把他的全部作品交到我的手上时,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沉重,这不是一部普通的文稿,而是一个人整整15年心血的结晶,尽管诗文评论非我所长,为他人作序更是诚惶诚恐,但实在不忍拒绝他那炯炯有神清澈见底的目光,一句“我是把别人打扑克泡舞厅的时间用来进行诗词和散文创作的”的倾吐,令我心头一颤,进而策夜未眠,把笔为文,一气呵成序言——《情感更比诗意浓》,为作者真情写作之路击节喝彩.
陈接代是厦门远郊东孚镇人,大凡经常乘汽车出远门的厦门城里人才知晓“东孚”这个地方的,出了“东孚”才算真正出了厦门的“门”;而长途跋涉归来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东孚绿毯般的花生地和密密匝匝的甘蔗林,就会觉得离家不远了。不过我很少真正踏上东孚的土地,记得有一次因为轿车需要加油,于是信步来到东孚国道边的那株老榕树下喝了一盅苦香的粗茶……
高速公路开通之后,连偶尔的涉足也难得再有了。然而读了陈接代《岁月感怀》后,让我足不出户,就反复感受那里土地的生机和农民的质朴,感受那里的老屋、耕牛和洋柁树,还有袅袅炊烟和田庄清新的风。他儿时放过牛,于是就有了《忆放牛》的小照,犁田插秧当为家常便饭,于是勾出“与牛同伴话犁田,方向不偏靠手牵”的速写,还有“间隔纵横凭目测,雨淋日晒背朝天”的真切。他深爱他的母亲,“每当我看见母亲轻拍着儿子身强力壮一百八十多斤块头的肌肉时,那种微笑的眼神夹带着点点的泪花,谁也无法形容她老人家幸福丰收的喜悦之情”。这种荡漾着泥土芬芳的语言是农民的后代发自心扉的,情感更比诗意浓。他眷念故乡的洋柁树,“虽然其果酸甜参半,但却滋润了我们渴望的心田”;他情系故乡的东孚中学,“那是我们东孚少年向知识海洋探索求知的第一码头,”这是令沿海人心领神会的描写;最是那故乡的老屋,“地面砖已破裂的象寿龟壳似的,原本色红艳丽变得深沉古雅。内墙面脱落了许多,宛若是特意让我认清旧式墙体的内在结构似的。脊檩是用圆杉木制成的,自信心还挺强。橼子承受着平曲瓦等种种压力,未见有屈服的软骨。”对老屋拟人化的描写亲切感人,更难得的是具有专业的目力,因为这位乡村农民的儿子已经成长为一名都市的建筑工程师了!

那是1977年冬天,中国新时期的太阳开始驱散厚厚的阴霾,中断十年的高考恢复了,正是邓公那果敢的决策,改变了神州大地多少有为青年的命运!我俩双双参加了这场与命运进行的搏杀,以致24年之后,当素昧平生的我俩谈起这事,刹那间在历史的回声里一见如故!这是同一代人特殊的感情,也是最终导致我为《岁月感怀》作序的缘由!我考进了厦门大学,而他被省建筑工程学校录取,对他而言,录取通知书后面还多了一层意义——农转非,这在当时是何等的沉甸甸!他是那样骄傲地写道:“故乡的父老乡亲为我能直接农转非而不需要任何人的恩准,翘首赞叹”。
他在省建工学校的校园里爱上了写作,痴迷起诗词,在不计其数的推敲和玩味中,对语词的领悟力渐入佳境,乃至越发地得心应手,笔尖下流出的词句朗朗有声,涉猎的面也随着生活的阅历越来越广。建筑工地上的吊塔、脚手架、枕木、水泥、桩基都是他诗文中的主角,字里行间,赞美劳动,张扬着工作是美好的理念。其中《搅拌机》颇有滋味,“善解人意/把水泥、碎石、砂和水/吃进他便便的大腹里/搅拌、搅拌/把它们完美地揉和在一起/倾吐出来/凝结成牢固的基础/谁能忘却他满腹的关爱/和吐落不绝的情愫”,作者赋予了搅拌机一个多么可爱的形象,同时也架构了他把笔为文朴实、率真和宽厚的基准。
他的作品最多的是格律诗诗,不过多为旧瓶装新酒,有感而发,要么是敬业爱岗的抒怀,要么是大江南北的留影,全然没有无病呻吟的感觉。一景一诗成为他诗词中很有分量的主力,胡里山炮台有“涛声依旧青山在,四海飞鸥任自由”的辽阔,而厦门环岛路有“驱车环岛览烟涛,海碧山青分外娇”的视野。而《游龙宫洞》(贵州)“龙宫洞里话龙宫,舟至龙宫未见龙,本是龙人豪气爽,相承龙脉我心中”,不但快人快语,而且韵律美、节奏美和直抒胸臆的酣畅浑然一体,也是他诗词中爱憎分明,意境高远的一个浓缩。他常以诗词为景点留影,不但留下了山光水色,而且留下了作者的心绪、感受和思考,这样的风景“玉照”是任何金装银裹的柯达彩卷也无法摄取的!不过对一个颇有潜质的青年作者而言,格律诗的写作很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锤炼和夯实了他的文字功底,另一方面又制约了他的表现空间。
他的不少诗词已经具有相当的哲理,如《难与易》、《福与祸》、《与友人话时光》都有耐人寻味的抒发,而更上一层楼则是《人》,“婴儿落地练哭功,不挂半丝两手空,命运千般谁一样,生机万种几相同……”。毋庸讳言,他的有些诗文流于直露浅显,散文和自由诗的表现手法过于单一,但由于得益于长期对语词的推敲和揣摩,表达比较干净利落,浓情的抒展,大爱的倾吐,随着一股豪爽和坦荡之气扑面而来。
“光阴似箭催华发,岁月如梭易旧容”,他是那样地珍惜时间,热爱生命,可见一个人有一项或几种高尚美好的嗜好相伴相随,当为人的一生莫大的幸事。坦然地面迎着家乡的父老和那一片绿油油的土地,东孚山乡赤子陈接代以他朴实和真情充盈的《岁月感怀》凝结了一湾流金岁月。
《岁月感怀》的出版凝结了很多人的心血,居然有那么多素昧平生的学者、教授、书法家、作家和诗词方家都为陈接代《岁月感怀》诗文集的出版贡献心力,或题词题字,或写诗作赋,或设计封面,或编排版式。完全是非功利性的。黄拔荆教授品评道:“笔下人生倍觉亲,语言通俗感情真,何须刻意求浓颜,一味天然味更醇。”陈祖宪先生对作者称赞道:“《岁月感怀》诗百首,工农文士一身兼”。而戴光华老师更是对陈接代的人品和诗品赞不绝口:“岁月多情思奋进,朝乾夕惕有心人,亦工亦仕君真健,百首吟哦自可亲。”尤为值得一题的是著名的书法家、九十高龄的高怀先生,谢绝了诸多企业买字的重金,却无偿地为陈接待的诗文集题写极具风韵的“岁月感怀”四个字,还为陈接代的母校——厦门东孚中学题写了一幅气势恢弘的对联。有人对高老的壮举不解,而书法家已经在他的诗词里作了妙答,他认为陈接代的诗词“元龙豪气,今日词坛张一帜。慷慨高歌,倚马何须费琢磨。”老人是为后学的词风而欣喜不已啊,他久久拉着陈接代的手,动情地说:“接代啊接代,我们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相识呢?!”蓝天和白云目睹了鹭江两岸这一段纯真的忘年之交。
人同此心,大家都为陈接代的朴实真挚的为人而感动,为陈接代这个普通农家的儿子孜孜不倦的钻研精神而感慨,为陈接代这位特区建筑员工高尚的文化追求而感奋!他是用耕田犁地的手、操纵水泥搅拌机的手、绘制楼房建设蓝图的手,一首一首地一篇一篇地创作了200首(篇)的诗文。不敢说字字玑珠,但人生路上,步步有感而发,童年的乡土,青年的苦读乃至中年九州纵横的笔触,无不生趣盎然,真情流淌,诚如苏宗芳先生所说的:“生涯到处有芳草,遥望东孚曙色分。”
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了厦门郊区默默无闻的东孚中学,参加“陈接代《岁月感怀》一书的首发式”,东孚镇的村民扶老携幼赶来了,因为这是东孚镇历史上的第一本书;建筑系统的工会干部赶来了,因为这是我省我市建筑员工第一本诗文集;东孚校园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陈接代当年写下散文——《东孚中学的诞生地——红山》,为母校而骄傲,今天母校为她的学子勤奋的业绩而自豪。东孚的少男少女们牢牢记住了新世纪的这一天:在商潮汹涌的冲击中,一个中学和一个建筑公司为一本书举行隆重的庆典,有两位世纪老人——高怀和戴光华专程从市区冒着酷暑赶到东孚,为《岁月感怀》的首发式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有人戏说东孚是厦门特区的西伯利亚,从地理方位而言,似乎有点幽默,因为东孚地处厦门最边缘,与龙海的角美交界。但西伯利亚冰雪茫茫,岂能与我肥沃富饶四季如春的东孚相提并论?年年岁岁,东孚源源不断地向着厦门市区输送着稻米花生、活鱼禽蛋、瓜果菜蔬和花卉甘蔗……并且为市区的整洁和美丽默默作出了牺牲,大厦门离不开小东孚。更重要的是东孚不断地向特区建设输送了一批又一批高素质的建设者,包括像陈接待这样能文能武的建筑员工!
2001/8/16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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