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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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真望下楼以后刚走了几步,突然发现身后一个小巷子里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仔细一看,果然是和他一起在贤门混的一个兄弟。
「唷。」季真望一边抬手打招呼,一边走了过去。
「啊,望哥。」那人也认出他来,笑脸相迎。
虽然季真望说自己在贤门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出头,但在一群小弟中间,他还算比较有人气的。没有其它老大在场的时候,大家都会称他一声「望哥」。
「这么晚了,蹲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季真望问。
「接到任务,要监视一个人。」一个年纪二十上下、瘦巴巴的男人说。
他叫阿超,和季真望有三年以上的交情。别看他一身脏兮兮不修边幅,但如果论起安装私制改造窃听器、摄像头之类小设备,他可拥有连专家都自叹弗如的惊人技术。
「监视谁呀?」季真望随口问道,给自己点了一只烟,和阿超蹲在一起。
「喏。」阿超朝不远处的一个公用电话亭努了努嘴说,「我们已经在这里监视三天了,每天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都有一个奇怪的人来这里打电话。」
「奇怪的人?怎么个怪法?」季真望漫不经心地问着,下意识看了眼手表。时间刚过十一点,离打电话的奇怪人物出现还有一个小时。季真望也没有其它特别的事情要做,心想不如干脆留在这里凑热闹,反正夜游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白天睡觉才符合他的生活惯例。
阿超道:「本来,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偷听电话内容,还特意装了窃听器,但奇怪的是,那个男人打了三天电话,一句话都没讲。拨号以后就拿着话筒静静站在电话亭里,一分钟后就把电话挂了。」
季真望气定神闲地吐了口烟,边想边说道:「果然奇怪。。。。。。对了,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你再去装个摄像头,看他拨的是什么电话号码。」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阿超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高兴道,「还是望哥你有办法!」
「当然。」季真望不由得意起来,大言不惭道,「我出道时,你还不知道在那间幼稚园呢。」
阿超倒是一点也不计较,还呵呵陪笑,低头摆弄着脚边一堆自制的简易电子设备。真的准备利用这一个小时时间,在电话亭里再安一个监视器。
「对了,阿超。」季真望勾出男人的脖子,凑近问道,「你们到底在监视谁?」
「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只听说是炎龙堂的什么人。」说着指了指季真希住的那栋公寓说,「四天前才有兄弟说在那栋楼里看见他,好像。。。。。。住在三楼。」
「三楼?」季真望的心口突然一阵紧窒,这才紧张起来,心想大哥不也正好住在三楼吗?
难道只是凑巧?还是。。。。。。
不要的预感忽然浮现,季真望急忙追问道:「阿超,那个打电话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嗯,论张相应该算是上品了。」深谙男色之道的阿超摸了摸下巴,推测道,「如果是在酒店做的,恐怕要提前一个月预约,才能和他春风一度。」
季真望拍了阿超一下,「臭小子,脑袋里就装这些龌龊事。」
「不是我龌龊,这是事实嘛。」
「我问你,他身高是不是和我差不多,头发长过肩膀,看上去很瘦。」
阿超听后急忙点头,很惊讶地问道:「望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不是也照顾过他生意?。。。。。。对了,我好像看见你从那栋楼里下来,你是不是。。。。。。」
「不是!」季真望又拍了阿超后脑一下,神情显得有些焦躁。
根据初步判断,那个奇怪的半夜打电话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正和大哥住在一起的那个什么夏瑾。不过。。。。。。他不是警察吗?怎么会和炎龙堂有牵扯?
再加上大哥的一些奇怪言行,季真望越来越不安。
正心烦着,就听阿超问道:「望哥,这栋楼里有你认识的人?」
「啊。」季真望随口应了一句,抬头盯着三楼大哥住的房间。
房间中灯已熄灭,窗口一片漆黑。
「可恶。」季真望低声咒骂一句,捻熄烟头,起身冲上楼去。
「望哥。」阿超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喊了一声,但却没能喊住狂奔上楼的季真望。
季真望三步并成两步,一步气冲上三楼,抬手刚想按想门铃,忽然听见房间中传来一些微妙的声音。
说声音不太准确,应该说是。。。。。。呻吟。
早已不是处男的季真望当然知道那呻吟意味着什么。
虽然这栋公寓旧是旧了一点,但也不至于隔音效果这么差吧?
可恶。。。。。。听到这种声音后,季真望放在门铃上的手怎么也按不下去。只要想着那扇门后,大哥正和那个来路很有问题的夏瑾正在做的事情,不知怎么,就变得面红耳赤。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大哥真的和那个夏瑾是恋人?
季真望闷闷地走下楼去,许多问题堆在他的脑袋里,怎么也想不明白。
「望哥。」刚下楼,阿超就跑了过去,朝不远处的电话亭努努嘴道,「我已经把摄像头装好了,如果那美男子今晚还来打电话,一定把他拨的号码录下来。」
「嗯。」季真望应了一声,兴趣好像不大。他现在脑子里已经完全被大哥的事情占据,虽然夏瑾的来历很可疑,但更可疑的是大哥的言行。都说双胞胎心有灵犀,但他们这两兄弟分开的时间太长,就算真有心电感应,这会儿也不受用了。
「望哥,时间快到了,我们先躲起来。」阿超说着把沉思状的季真望拉到小巷子里。
两人在巷子里扯了些闲话,但季真望的目光总是下意识向三楼黑漆漆的窗口望去。那个房间中,他身为警察的大哥正在和一个疑似炎龙堂的人。。。。。。那个什么什么。怎么想都觉得怪,季真望捂住脸,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大哥和夏瑾之间,好像的确有种恋人的气氛。所以当夏瑾说「难道警察就不能搞同性恋」的时候,季真望一点也不怀疑那是玩笑话,立刻相信。但如果真如阿超所说,这夏瑾不是警察,而是帮派中人,那么大哥和夏瑾之间的这段感情,不是充满坎坷吗?
难怪大哥有些奇怪,难道他正徘徊在爱情和前途之间,不知该如何选择?
季真望总算找到一个解释大哥反常表现的理由,压在胸口的一块石头也倏忽消失。
「来了。」这时耳边传来阿超一声低低的提醒。
季真望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向电话亭走去。
这路段虽然冷清,但好在路灯还算明亮,足够照清那人的脸--果然是夏瑾没错。
季真望来了兴致,不由微微直起上身,盯着夏瑾的背影,一直目送他走进电话亭,隐约看到他拿起话筒,投币拨号。
「拍到了吗?」季真望一边留意不远处夏瑾的举动,一边瞥了阿超手中的小屏幕几眼。
「我出马,当然搞定。」阿超得意起来。
「好。」季真望也看见屏幕上清晰显示出夏瑾拨打的电话号码,不由露出笑容,「阿超,查出这是哪儿的电话后,立刻给我消息。」
「包在我身上,明天之前,一定给你满意答复。」阿超拍着胸脯保证。
「好兄弟。」季真望和阿超有些交情,知道他可以信赖。
这时,夏瑾已从电话亭中走了出来。果然没有说一句话,只拿着听筒站了几分钟就出来了。而且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径直走上楼去。
「他一直都这样吗?」季真望觉得有些奇怪,如果真在向什么人报信,为什么不说话?既然不说话,又为什么打电话?而且一点也不留意周围的情况,不像在做亏心事。
「一直都这样,我已经在这里坚持三天了。」阿超非常肯定的说。
「谁派你监视他的?」季真望随口问。
「这个。。。。。。」阿超拉长声音,犹豫不答。
「还对我保密?」
反正不问也知道,多半是道上的大哥吧?因为贤门和炎龙堂向来不合,看到炎龙堂的人在自己地盘出没,还和一个警察住在一起,谁都会有所怀疑,而派小弟去监视。不过这个夏瑾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不然也不会引起贤门注意了。看来,大哥这场感情。。。。。。真是前途多难。。。。。。季真望不由叹了声气,心想一定要尽力帮助大哥。
「望哥。。。。。。」阿超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求道,「不要把今晚在这里看到我的事情告诉其它人好不好?」
「怎么了?」如果这是执行道上接到的任务,跟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呀。
「不要问原因了。」阿超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也是身不由己。」
「好吧。」季真望没有深想下去,直接答应下来,「不过作为交换,你也不能把今晚在这里看到我的事情告诉其它人。」
因为季真望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季真希的关系。毕竟,如果和一个警察走太近,很容易被怀疑成内鬼,到时候。。。。。。恐怕连自己怎么死法都不知道。
阿超立刻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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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季真望依约买好芝麻糕,再次拜访大哥的家。
按响门铃之后,开门的人依然是夏瑾,他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头发看上去乱蓬蓬的,大概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眼睛半眯着,有种没睡醒的味道,不过看上去非常诱人。
季真望倚在门边,盯着夏瑾打呵欠的样子看,笑眯眯的眼角透出一种深邃阴沉的光。
和昨天不同,季真望看夏瑾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过夏瑾本人并未察觉。
「进来吧。」夏瑾朝屋里支了支下巴,温柔地说,「不过真希还在睡觉。」
季真望提着芝麻糕的小盒子走进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你先坐吧,我给你倒茶。」夏瑾说着走进厨房。
望着他拿杯子的背影,季真望带点抱怨地说:「我哥明明知道我会来,为什么会睡觉?」
「哦,对不起。」夏瑾从厨房探出头来,抱歉地说,「昨晚我们熬夜看电影,一共看了十多卷,一直看到下午三点,你哥刚刚才睡下。那片子太精彩了,忍不住想一口气看完。」
这时,季真望才注意到地上的一堆DVD光盘。
「要不我去把你哥叫醒?」夏瑾已经端着茶杯出来了。
「不用了,他睡了反而好。」季真望坐在沙发上,很有深意地笑了笑。
夏瑾不懂地望着他,目光有些疑惑,放下茶杯,下意识发出「嗯?」的一声。
季真望一把拉住他的手,抬起头来,笑容变得非常阴沉,压低声音道:「因为我正好有些话想单独问你,被大哥听见了反而不好。」
「嗯?什么话呀?」夏瑾似乎被吓了一跳,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待客的笑容。
「听说你每天晚上十二点都会在楼下打电话?」季真望开门见山。
夏瑾的笑容忽然冻住,秘密被当面揭穿,令他显得有些难堪。
季真望续道:「我拜托朋友查了你打的电话,结果查到了你家。。。。。。」
「够了,你凭什么查我!」夏瑾压低声音,但表情却怒气十足。
「当然凭我是季真希的弟弟,而你却自称我哥的恋人。」季真望把夏瑾的手抓得更紧,不断加重的力道中,似乎隐藏着一些威胁的意味,「夏瑾,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警察!我哥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我哥他。。。。。。知道你干过什么事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告诉他真相。。。。。。你根本,就是在愚弄我哥的感情?」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夏瑾甩开季真望的手。

「你已经不能狡辩了。」看夏瑾转身想逃,季真望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入自己怀中,「我朋友已经找到你家了,虽然没有敲开你家的门,但却听附近邻居说。。。。。。你在卖。」
夏瑾身体僵硬,连挣扎都忘了。
「而且,男女都卖。」季真望捏住夏瑾的下巴,阴沉地笑道,「虽然我哥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我不认为他有魅力吸引你改邪归正。而且,我也不认为一个黄道上的美人,会对警察动真感情。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觉得愚弄警察很好玩吗?还是想骗零用钱?」
「放开我。」夏瑾企图从季真望的箍制中拔出自己的手,但却没有成功。
「警察赚不了多少钱,你不如放过我哥,以我为目标好不好?我保证比我哥更能满足你。」一只手慢慢滑向对方大腿,在内侧挑逗性地抚摸着,「我朋友办事就是好,甚至把你的价钱都打听清楚了。结果也不是什么上等货色,本大爷玩得起。怎么样,不介意做我一次生意吧?让我看看,是个什么样的身体,甚至把我哥都迷住了?」
话音刚落,已把夏瑾压在茶几上。
「浑蛋。」夏瑾撇开头去,气得浑身发软,甚至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生气的眼神的确很迷人。」季真望给出客观评价,捏住夏瑾的下巴,俯身浅浅尝了尝他嘴唇的味道。
很软很甜,属于那种吻上去就不想停下来的感觉。
但只要一想到这是一个出钱就能上的人,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夏瑾吸了吸气。
「想给你一个忠告。」季真望冷峻的目光和身下之人对视,带着威胁道,「像你这种货色,不要以为靠自己几分姿色,就能把所有人迷得团团转。你闲慌了想玩警察是不是?警局多的是,你随便挑,但不要挑上我哥。不然,我会让你一辈子记住『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夏瑾不说话,只是愤怒地瞪着他。
「再这样看着我就把你的眼珠挖出来。」季真望发出冷笑,向夏瑾伸出手道,「把房间钥匙交出来,不要再出现在我哥面前。」
「你。。。。。。」夏瑾不知是急是气,已经说不出话来。
「快点。」季真望不耐烦地催促。
夏瑾一动不动,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气氛有些紧张。
然而正在这时,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却将这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可恶,居然这个时候打来。。。。。。」季真望蹙眉,放开夏瑾,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着阿超的名字,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这小子,真会挑时间。」
「望哥!」刚连通,阿超慌张的声音就通过电波传来,「大事不好!」
「怎么了?」季真望现在正忙着帮他大哥清理门户,对阿超的报告显得心不在焉。
「我刚才装成水道维修人员进了那个人的房间,结果看到照片。。。。。。好像弄错了。」
「什么?」季真望有些头晕,立即追问,「什么人的房间?什么弄错了。」
「就是那个夏瑾住的地方,井字区121号,以市内最高犯罪率而闻名的贫民区。」阿超对情报收集很有一套,但这次自知办事不力,声音中不由带着几分歉意,「他好像和他妹妹住在一起,他妹妹脑子不好,好像小时候得了什么病,疯疯颠颠的,我套她话,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甚至还把夏瑾的照片拿给我看。结果--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是同一个人!」
季真望对着电话大吼,恨不得立刻通过电波转移到阿超那边。
「我说。。。。。。」阿超敏感地嗅出季真望生气的气息,立刻换上讨好的声音说,「总而言之,望哥,那个夏瑾和我们昨天看到的夏瑾可能不是一个人。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给你查个水落石出,好了,我手机快没电了,有消息我再联系你,拜拜。」
一口气说完这一大通话,阿超赶紧挂断电话,生怕慢上半拍就被季真望揪住痛训一顿。
「喂!喂!。。。。。。」季真望握住手机的手指已经「咔咔」作响,还好阿超不在面前,不然他不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气得一拳挥过去。
「怎么了?」夏瑾摆脱季真望的箍制后,早已直起腰来,表情冷漠地站在茶几边问。
季真望把手机放好,却感到有些抬不起头。
居然弄错了?怎么能弄错了。自己已经把夏瑾压在茶几上威胁他交出钥匙了,这个时候居然接到电话说--可能把人弄错了!
「刚才的电话是谁的?」夏瑾带着盘查的语气问道。
季真望瞪了他一眼,不发一言。如果这个时候解释,只会让自己显得很蠢。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要说--直接鞋底抹油。
「站住。」看出季真望想逃,夏瑾一声叫住他,「我侮辱我,压倒我,还要我交出钥匙。现在接了一个电话就想走?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想走?」
「解释?」季真望冷笑,「我会给你解释,不过先等我查清你的真正身份之后。」
「查我?」夏瑾的目光也变得阴沉,似乎证明他身上的确隐藏着什么秘密,「怎么查?」
「哼。」季真望一掌推开他,根本不想多作解释。
「站住!」夏瑾突然变得强硬,用身体堵住门口,拦住季真望去路,低声喝问,「你知道我每天晚上打电话?难道你查了那个电话号码?难道你。。。。。。打算直接冲到我家去?!」
一连串的问题,加上夏瑾焦躁不安的表情,令季真望切实感觉到,对方的确隐藏着不想让自己知道的巨大秘密。
「回答我!」夏瑾的声音几乎带吼,显得非常急躁不安。
季真望奇怪,刚才他被自己压倒威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为什么现在这么紧张?
他怕自己去他家吗?他家有什么秘密吗?回忆起刚才阿超简短的报告,夏瑾的家里还有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妹妹,而住在那个房间中的夏瑾又和自己面前的夏瑾长得不一样。。。。。。这,究竟怎么回事?
打断思路,季真望压低双眉,低声命令堵住门口的夏瑾道:「在我动手之前让开。」
「不,我决不会让你走出这道门。」夏瑾此时的气势也绝对不输季真望半分,两人身上的斗气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着,发出震慑人心的威力。
但气势归气势,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夏瑾又怎么是季真望的对手。
只见季真望抓住夏瑾的肩膀把他向后一拉,夏瑾根本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直接被摔到旁边墙壁上。
季真望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下楼去。
「站住!我叫你站住!」夏瑾在他身后大喊,但季真望根本不理。
夏瑾被墙壁撞伤的肩膀发出阵阵剧痛,他双眉紧锁,站在门口,表情极度不安。心中挣扎着到底应不应该追上去。下意识回头望了季真希睡觉的房间一眼,又把目光移向楼梯季真望离开的方向--追还是不追,他必须做出决定。
「可恶。。。。。。」低声咒骂一声,夏瑾还是放弃季真希这边,追了出去。
但当他追到楼下时,早已不见季真望的身影。
「小兰,小兰。。。。。。」喃喃念着妹妹的名字,夏瑾控制不住从心底涌起的深深不安。遏制内心的焦躁,他急忙拦住一辆出租,向家赶去。
小兰,小兰。。。。。。你千万不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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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字区。
狭窄拥挤的街道,灰暗斑驳的石壁,腐烂枯朽的木门,喧闹杂乱的人声。
贫民区就是这样,一切环境都显示出,这里是城市最阴暗的一片。和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繁华都会不同,这里是城市的影子--无法被光线照亮,但却被终日黑暗笼罩的地方。
只有最底层的人才聚集在这里,每天重复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或者犯罪。
也许这里是犯罪率最高的地区,就算哪天醒来,推门一看,看见门口横着一具尸体也不足为奇。因为,大概这里每一块石板,或多或少都染过血迹。
再次踏上这里,季真望心口变得紧窒。
他对这里很熟,熟到闭着眼睛走路也不会摔跤,因为这里有他童年的全部记忆。
也是一个他想彻底忘记的地方。
十岁那年的夏天,很热。
季真望被热醒,发现旁边睡着哥哥真希,而父亲却不知所踪。
这样的事情经常有,所以季真望也不在意,只把哥哥从梦里叫醒,让他陪自己去外面乘凉。时间已经很晚,两兄弟推开门,忽然听到几声狗叫,巷子的尽头好像隐约传来人声。虽然很轻很远,但听上去却非常熟悉。
但忽然,那人声变得尖利,嘶吼着什么。
还不待两兄弟听清楚,巷子尽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是枪声!
带着深远的回音的枪声,从巷子尽头一直传到两兄弟的耳中。
声音很响,连树上睡着的鸟都被惊醒,猛地振翅飞上天空,发出刺耳的鸟鸣--但却没有任何人醒来。所有的门都紧闭着,没有任何人醒来。巷子忽然变得很安静,虽然盘旋在头顶的鸟鸣真的很吵,但巷子却真的很安静。。。。。。安静到听不到任何人声,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所有人都睡着了,像死人一样,很沉很沉地睡着了。
或者说,他们都习惯强迫自己入睡,不愿睁眼面对现实的残杀。
听到枪声后,季真希冲了过去--只因为巷子尽头的人声,像极了他们父亲的声音!
季真望也紧随其后。
但当两兄弟来到凶案现场,犯人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头部中枪的父亲倒在血泊之中。季真望不敢靠拢,只站在五六步远的地方,看着父亲紧紧拉住哥哥的手,拼命抬起那张鲜血横流的脸,眼中血丝密布,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声音:「警。。。。。。警察。。。。。。警察。。。。。。」
他就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一直重复着,重复着--甚至忘了闭眼。
他是睁着眼睛死去的,至死也没能闭眼。
不仅没有闭眼,连嘴巴也没有闭上。
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就这么匆匆死了,留下两个十岁大的孩子。不过还好哥哥被一名好心的警察收养,十年的奋斗,使他拥有光明的前途。不过弟弟却没有哥哥那么好运气,胡乱闯荡,进入贤门,过着不知何时又会踏上父亲老路的日子。
在那次枪杀案的调查中,附近居民,甚至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听到枪声,他们都说自己当时睡着了。没错,睡着了。。。。。。他们早已习惯在自我保护中沉睡,即使已经有人死去,但只要那个死去的人不是他们自己,他们就可以一直、一直。。。。。。沉睡下去。
『如果没有枪声,头上的弹孔是哪儿来的!』
季真望忘不了十年前哥哥挥拳凑一个邻居时吼出的话。
虽然心里难受,但却无权责备他们。也许他们心中在为父亲的死高兴也说不定,想着这个世上的垃圾终于变少了;想着耳根终于变清静,不用听一个酒鬼发酒疯的胡言乱语了;想着以后晾衣服的空间终于变大了;想着以后洗菜争水管的对手减少了;想着这两兄弟被福利机构带走以后,他们又可以从房子里拿走什么东西了。
在这个已经习惯死亡的空间中,死亡真的不算什么,真正重要的是怎么活下来。
「爸,」季真望路过童年住过的房子时停了停,对着那扇朽掉的门说了声,「我回来了。」
时隔十年,不想回来,也还是回来了。无法逃,无法躲--这算什么,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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