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话 天道冥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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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顺流襄江行了两日,关公又驰令退了襄阳围局,泊南郡北渡口,部曲步行入江陵。大军及至江陵,赵云接着关爷,俩人布衣入市,到那家天天客满的“聚福楼”要了个VIP包厢,喝酒吃菜,唠嗑起来。
赵云劝慰关爷,说胜败兵家常事,咱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致力内政,充实军备,整饬三军,赶明后年咱哥俩手拉手日过去,不信日不死他!关公说他这一仗输得憋屈,云说人生不如意十有**,想开了是天堂想不开就是地狱;关公说我的刀没了,云说明儿我让咱大哥给你锻一把新的,镶金嵌玉的,再让大哥赐名“黄龙偃日刀”,双龙头,见谁日谁……不要担心大哥生气,咱哥你还不知道吗?在他看来,打仗输赢和咱兄弟的情义比起来那就是个屁!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来伤害你我的,你也不要太过自责……说着听着,关老爷哭了,他瞪着杯中的白酒努力克制自己的眼泪,终于呜咽地说:“你这哥们……真他娘够哥们!”
云笑笑:“不说了,都在这酒里了。”
“干!”关爷举杯一饮而尽。那夜他俩大醉,背靠背拥着酒壶醉倒在红灯街区,被几个青楼女子搀进“望君来”迷迷糊糊睡了一宿。又过两日,赵云率江州水师还巴,关公亲送十里,折柳依依道别。
接下来,任谁也意想不到的天灾发生了。南郡莫明之间发了疫病,城中多有病患。又流星马传报,说夷陵、临沮、秭归各地也多有患者,疫病在军中流行,民间并无一人得病。很快关公、关平也挂了,病得不轻,卧床不起,奄奄待尽。只三日,所有病患居然就都死了!关老爷也没了,连封遗书都来不及留下。南郡防守部队因为疫病损失惨重,朱羽毛骨悚然,以为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古代落后可怜的医疗条件!又几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吴兵,吕蒙、陆逊率黑压压的大军全线压境,江陵城防空虚,难以抵挡。不出三日,哄然东门告破,吴兵一拥而入,江陵失守。朱羽跟着张嶷、伊籍等偕同关氏家小护送关爷灵柩西回天府,荆州商政要员多数沦陷,脱身不得。陈张关慌忙择路,上得一首艨艟战舰,急令将帆桅扯满,幸得东北风助,一舰如飞,速向白帝以西开驶飞逃。
渐离战乱,朱羽迎风立在船尾,眼望荆州山河,江陵渐去,火光冲天。他扼腕叹息,又一次体味兵败的无奈与凄凉悲苦……蓦然想起几句诗:“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羽思量演义里关老爷身跨赤兔日行千里,之所以被缚,是吴军厉害,还是他自觉无颜,被动求生?
这个问题现在没有答案了。羽唏嘘一阵,江风料峭,微冷,自回舱里躺下。睡去,半梦半醒之间,羽迷迷糊糊,心神飘荡,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羽的灵魂飘啊飘啊,飘在这浩渺的天地之间。他向着地面降落,却不自已穿过厚实的土层,看见地层下也有一个广袤的空间,这里有许多赤身**的巨人。他们双手高举,顶着大地,巍然不动。偶尔有一个倒下了,地面上便发生了剧烈的地震,而那个倒下的巨人陷没在土里,又从土中钻出一个巨人,屹立在原来的地方又撑起大地。
羽往上飘,飘回天下地上的人间,却看见天空中翱翔着许多人头鸟,她们从高高的天上飞下来,飞到人群中,呼唤出某些人的灵魂,有些带领灵魂飞往地下去,有些则领着灵魂飞回高高的天上。羽抬头望见高天之上有许多扇门,每扇门前都有两个人头鸟守护。他们迎接送上来的灵魂,打开天门让灵魂到那天上的世界里去。天门实木朱面,铺首金质,镶玉衔环,羽从那庄严肃穆的九丈天门开缝里望进去,目睹了天上世界里的光景。天门那一边有许多衣着华丽的人们住在闪着微光的星星里,他们坐驾着各种颜色的龙和凤在宇宙和银河之间飞来飞去,相互拜访,置酒宴会,高谈阔论。羽还望见在天界的最里面悬浮着一座飞阁流丹,琉璃翘檐,金壁辉煌的宫殿,每个人都可以乘龙驭凤到上面游玩……羽看得呆了,露出了痴痴的微笑,正想飘近点儿看得更真切些,但听见离自己最近的那扇九丈天门轰隆隆被打开了,从那打开的缝隙里头,有两个人飞了下来:一个男人身着白袍,面貌可憎,驾乘青龙;一个女人身着红袍,容貌秀美,驾乘彩凤。他俩人飞到羽面前,那头巨龙面目狰狞,张开血盆大口欲噬咬朱羽。羽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他可是个连恶狗都怕的人。幸得一旁的彩凤引颈唧唧地叫唤两声,那龙才闭了口,却仍然怒目汹汹地瞪着他,蠢蠢欲动,似乎随时可能一口将羽拦腰撕裂。

那青龙上的男人左手执簿,右手执笔,凶神恶煞对朱羽喝道:“孽障!哪里来的野种!居然敢犯我天规,乱我死期!让我平白忙乱了一阵,岂有此理!”声若雷奔,振耳发聩,可怜羽脸色苍白,颤颤兢兢。那女人也说话了,声音温柔甜美让人陶醉,居然镇静了羽的神经,抚慰羽的心灵。她说:“我们的簿子里没有你的名字,这次就先饶了你。但你确实给我们增添了大麻烦,天庭震怒。倘若胆敢再犯,必然有天兵天将下来收你,到那时只怕何去何从也由不得你,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俩人飞走,那头青龙临走前又暴吼一声唬得羽心脏狂跳。他害怕得站立不稳,不由得一个趔趄,跌身直坠,直撞入地层底下巨人踏着的土里,陷入一片混沌黑暗之中。他曾身临其境,更加恐惧,发扬蹈厉,狂呼乱叫……
被唤醒的时候,羽被褥邋遢,浑身上下热汗淋漓。原来是伊籍唤醒他的:“公子做噩梦了,别怕,梦而已。”籍关切地递过汗巾给羽,又打来热水伺服,给他压惊。羽稍定心神,手捧温杯愣神。籍又问候慰藉,羽即将梦里情景,叙述于他,只是省略了梦中男女之言。
“公子梦见的,倒是和传说中的世界很是相似。”籍笑道。
“传说中的世界?……”羽不解。
籍娓娓道来:“传说中有地下、人间、天上三个世界……
“地下有土伯,他们负责支撑人间的土地;我们生活的人间,大家都很熟悉了;人间的天上有‘司鲲’,那是一种人头鸟,负责掌管人们的生死。而天上的世界和人间是分开的,只有生前行善积德的好人,死后灵魂才有机会升入天庭。守护天界大门的也是人头鸟,名曰‘司昏’……然后呢,天界里的龙凤,想必公子不会陌生。据说居住在天界的灵魂是绝对自由的,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因为住在里面的都是好人,所以他们不受约束,自由自在……”说着说着,伊籍竟憧憬起来。他仰头望着夜幕满天繁星,微笑着,似乎在寻找属于他自己的那颗星,幻想着住进去……
“那男人女人呢?”羽的问题如鲠在喉,见籍兀自陶醉,只得喊醒他。
“哦……”籍接着说,“着白者应是北斗,着红者该是南斗。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而论其男女,想来该是难分的……”
羽闻言不解其意,籍道:“人间有生死,界线分明,于是才有了男女阴阳之分,黑白泾渭之辨。天界则不然,天上诸神生得永恒,无消无灭。既无生死概念,想必男女亦无性别之界线。并且其无善无恶,无爱无恨,色既是空,空既是色,色空既成一体,或许就是一种永恒的境界……如同一株榕树,方能千秋……”伊籍叙述他对永生的看法,羽颔首拈颌,想着他的梦。
艨艟经过巴郡,已过西蜀境内,江州水兵拦舰关检,而后下至江阳,继而溯中水沱江而上,终到成都。下得渡口,关家上下发丧,披麻带孝,担着关公、关平棺椁,一路哭回都城。早有流行马飞报汉王,出得渡口又有伊籍等快马入城相告。及丧队行到城外,汉王已率群臣俱着素服,城门迎接。喇叭唢呐悲鸣,汉王、张飞、赵云悲恸不已,涕泪涟涟,扶棺而走。见此生离死别,羽亦自伤感:“难怪如此尽哀,结义兄弟啊……”
“关张共事主公三十余年,恩若兄弟,未闻结义。”伊籍应道。
“得,托演义的福,又出了一回糗。”羽苦笑自叹道。
丧队入城,设奠陈棺汉王西宫,蜀中官僚名仕俱来瞻仰送行。经过特级防腐处理,关氏父子于天府停尸9日,然后出殡,葬于城西青城山下,追谥关公曰壮缪侯,立“髯公祠”,四时享祭。
时已过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据探报,吕蒙军团在拿下南郡之后,吴主孙权又任命陆逊军团西进,并很快攻克秭归,自此由秭归以东至南海以北大片孙氏江山首尾贯通,纵横捭阖,庶土广袤,沃野千里。孙老大很是欢喜,与姓刘的争荆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旦坐大,夸夸乐道,重赏诰封吕蒙、陆逊,以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侯,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逊领宜都太守,拜抚边将军,封华亭侯,克西又擢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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